白棠知道裴寂的脾气,可小铃铛此时睡得正熟,她想着等裴寂快要回来的时候再叫t醒她也不迟。
可她这一天忙着照顾小铃铛,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她其实早在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发热,现在脑袋越来越沉。
她再一醒来就看见裴寂了,他不知在哪儿惹了气,此刻看起来面色不善。
白棠立马推了推躺在自己身边的小铃铛,小铃铛刚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见裴寂有力地吐出一个字:“滚!”
“你别吓唬她!”
小铃铛手脚并用地逃跑了。
白棠想跟在她后面一起走,鞋子都来不及穿,可是她刚从床上下来,就被裴寂握住了手腕。
“回去。”
白棠重新上了床,躲到床里面的角落,用被子裹住自己。
裴寂刚刚握住她的手腕,发现她身上滚烫,知道便是仍在病中。
“换药了吗?”
白棠摇摇头:“太疼,不想换。”
裴寂皱皱眉,他将白棠拉到身边来,开始动手剥她的衣裳。
外衣落了,里衣也落了,白棠身上只着一件小衣,脖子上系着小衣的系带。
看白棠仍要躲,裴寂漫不经心地说道:“遮什么?全身上下都没几两肉,我都看过了,赶紧过来!”
他一边替她上药,一边问道:“她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你这人真小气,小姑娘睡一下又咋了,又没耽误你睡,这不是给你倒地方了吗?”
上好了药,裴寂重新替她穿上里衣,接着自顾自地脱鞋上床。
“你做什么?”白棠睁着两只眼睛问他。
“睡觉。”
现在就是这么直接了吗?
白棠看着躺在床上的裴寂,觉得睡在他身边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怎么不去孟姐姐那儿睡?”白棠问道:“非得跟我躺在一张床上?”
“赶紧躺下。”裴寂拍了拍床。
白棠在他俩之间放了个枕头才安心躺下。哪知她刚一躺下,那枕头便被裴寂扔到地上去了,他将白棠拽到他的怀里,伸手去摸她腕上的玉镯。
“很听话。”发现白棠一直带着,裴寂眉眼俱笑,声音也柔和了些。
白棠后背靠着裴寂的胸膛,听他低低的笑声,感到毛骨悚然。
她挣脱了两次,没挣脱掉裴寂的桎梏,索性也不再挣扎了。
白棠想,反正自己浑身是伤,这人应该也不能起什么歹念了。
她微微闭上眼睛,刚酝酿了一丝睡意,就听见裴寂说道:“不该叫你受伤的。”
这是道歉吗?
她没听见对不起,不过也算了。
“没事。”白棠闭着眼睛说:“习惯了。”
“那日朝你射箭的那个人,是我阿姊的手下。”裴寂的声音有些失落:“我该把他的头拿来给你。”
白棠睡意全无。
“不要总想着杀人,”白棠想了想又问道,“你阿姊,是长公主吗?”
“是。”
“她为什么要杀我?”
裴寂不作声了。
白棠没再追问下去,她只觉得这两姐弟,都是如出一辙的嗜血滥杀,视人命如草芥。
第102章 香囊
可能皇家就都是这样的吧。
人上人当久了,看平民百姓都跟看蚂蚁一样,杀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白棠叹了一口气,跟他们这样的人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裴寂什么也不肯告诉她,这也好,反正她也不愿与他太过坦诚相待。
白棠在裴寂那里歇了一月有余,裴寂几乎日日都回来与她一同安寝,除了十五那天。
她愈加觉得沈茉苓跟她说的悄悄话,也有一定道理,毕竟他是个很“平淡”的人。
白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她最近已经不再发热了,只是裴寂依然派人看着她,不许她踏出他的房门一步。
于是白棠挑了个裴寂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时机,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回行云阁呀?”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裴寂撇了一眼白棠:“回行云阁做什么?”
“萱草她们应该都很想我。”白棠咬着一个鸡翅:“我回去陪陪她们。”
裴寂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她们不在行云阁了。”
“去哪儿了?”
“……她们没看好你,我早把她们……发卖了。”裴寂又给白棠夹了一只鸡翅:“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下人的,等都妥当了你再回去。”
“是你的府上不安全,你怪人家做什么?”白棠埋怨道,但一想到她们可以不给裴寂做事,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哪家的主子也不像裴寂这样喜怒无常的。
“唉,”白棠叹了口气:“好可惜呀,乐莺的口技我都还没听够呢。”
“你喜欢听口技?”
“多新奇呀,”白棠点点头,“上次她只给我学了个耗子叫,其他的我都还没听到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饭,白棠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床,她实在不太习惯跟一个成年男子睡在一张榻上。
裴寂倒是并没休息,他正在桌子前写些什么,看白棠无所事事,便叫她过去给他磨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棠走过去一瞧,不是什么政事,那是一篇悼文,用来祭奠他母妃的。
白棠一边磨墨,一边掉下泪来。
“你哭什么?”裴寂问她:“你又不认识我娘?”
“我哭我自己的娘,不行吗?”
裴寂点点头,半晌说道:“想起来了,你小娘是被人用毒药毒死的。”他又自嘲道:“我母妃是自己吊死的,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所以,我平生最厌恶自尽之人。”裴寂自顾自地说道:“软弱无能,自寻死路,仇者快,亲者痛。”
“她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因为皇后。”裴寂说道:“我母妃一路扶持我父皇登基,但我父皇,不过是利用她背后的权势而已。后来我父皇力排众议立了皇后,她便心灰意冷,撒手而去了。”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我不该问这些的,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过几日是我母妃的忌日,你陪我去一趟。”裴寂说话总是这样,直接命令的口吻。
白棠本想一口拒绝,又怕裴寂生气。
“……我不太会祭拜什么的礼仪。”白棠想了想又说道:“我到那儿之后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知道,万一……做错了什么,再被人看了去,我又要被钱嬷嬷骂了。”
“就我们俩去。”裴寂一边将写好的纸张折起来压在鎮石下面,一边拉着白棠回到床上。
白棠还没反应过来,衣裳已经被裴寂解了不少了,他问道:“你刚刚说你伤全好了?”
白棠此刻警铃大作。
她一边往床角躲去一边说道:“没好,没好。”
裴寂挑眉,一伸手就将她捞回到自己怀中,在她耳边问道:“我听碧琼讲,你给我做了个香囊?”
??!
那是当时自己胡编乱造的瞎话!
白棠现在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一个耳光,非常响亮的那种。
“……原本是做了个半成品,”白棠只能咬牙说道,“上次被那个刺客绑架之后,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看来他死的不冤。”裴寂摸摸她的头发,“再给我做一个,我要带着。”
“我做的不好。”白棠的针线活其实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就算说是惨烈也不为过。
“不论好坏,做了之后拿给我,我就解了你的禁。”
“可以回行云阁?”
“嗯。”
“你的书房也可以去吗?”
“可以。”
“王府外面也可以去吗?”
裴寂听了她这话,便在她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我不去了,不去了。”
白棠第二天醒来就开始绣香囊,看着绷紧的绣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落针,小铃铛自那天之后已经被禁止进入这个房间,现在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那个派来监视她的小丫鬟了。
“你,过来下被?”白棠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会被这个小丫鬟汇报给裴寂,所以也不能说自己不会,那就彻底露馅了,于是只叫她陪着自己一起绣。
“小夫人,奴婢哪配用这么好的布啊。”
“你陪陪我吧,我一个人绣多没趣儿。”白棠想了想又说道:“你不陪我,我到时候跟殿下说,都赖你。”
那小丫鬟立刻同意了,于是白棠按照那小丫鬟的步骤开始绣起来。
只是花样她稍微弄简单了些,太复杂的花样,一是她不会,而是她不乐意给他花那么多心思。
她整整绣了两天,从早到晚的,直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
“你觉得我这个绣的怎么样?”白棠指了指自己的绣棚。
“小夫人……绣的极好。”
白棠瘪瘪嘴,她知道这小丫鬟是诓她的,她绣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我绣的是什么?”白棠问道。
“应该,是……”那小丫鬟半天没说出来。
白棠看着她绣的垃圾,一时间心乱如麻。
第103章 祭拜
又过了两天,白棠终于绣完了她人生中第一只香囊。
她确信自己不会再绣第二只。
这天裴寂从外面回来,白棠仍在拿着针,往那香囊上戳些什么,他走近一瞧,白棠赶忙把那香囊藏在身后。
“t给我。”
白棠犹豫了下,才递给他。
她小心翼翼去看裴寂的脸色,这玩意实在太难看了,估计马上他就会有一种三百两黄金打了水漂的感觉。
该!
谁叫他非得纳自己?
白棠正恨恨地想着,裴寂却指着上面一团白色的东西问道:“这是……海棠花吗?”
瞎了吧这人?
从哪儿看出来是海棠花的?
那分明只是一朵普通的五瓣花。
“……你说是,就是。”
“你的绣技真的很差。”裴寂笑着说道,又从她手里拿过针线,将那花瓣重新修了修,又在里面用黄色的丝线点缀了些花蕊。
黑色的锦缎,经过刚刚裴寂的加工,净白的花瓣躺在上面很亮堂,实在很是相宜。
“你还会刺绣?”白棠问道。
“儿时学会的。”
裴寂看白棠一脸吃惊的样子解释道:“儿时,因我不受父皇看中,有些拜高踩低的人对我很是轻慢,年纪小的男孩都愿意出去跑跳,难免会撕坏衣裳,有时候不能及时换新的,母妃早早过世,有时候阿姊会替我缝补,我在一旁看着,也学会了一些。”
白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寂,只是看他将那香囊系在腰间,好似很愉悦的样子。
“明日我们一起去祭拜我母妃,”裴寂说道:“之后你就可以回行云阁了。”
白棠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第二天一清早,白棠就被裴寂从床上拽起来,她向来嗜睡,这些天因为被裴寂拘在屋子里,所以一直没去给孟央请安,每日更是越睡越晚。
“起来。”
白棠身子起来了,眼睛却一直闭着。
“睁眼,回来睡。”
白棠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穿衣服穿了半天,扣子都扣错了位,还是裴寂给重新扣的。
她好些天没有出门,外头的天气是意料之外的凉,扑面而来的寒风叫她立刻清醒过来了。
她缩了缩脑袋。
裴寂拉着她的手。
一路上都没有人,这叫她心情放松了些,手也没那么紧张了。
裴寂发现白棠的眼神总是左顾右盼,从前她从来不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就算是第一次他们在汴京狱相遇,发生火拼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躲闪。
“你怕什么?”裴寂的手摸着她的脉,她的心跳得很快。
“没什么。”
他想起宫中太医跟他说的话来了,说她忧思过重,郁结于胸。
裴寂的眸子暗了暗,等他们上了马车,驶出很远,她的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
裴寂母妃的墓并没进皇陵,这是白棠没想到的,她跟着裴寂爬了很久的祈山,她母妃的墓,就停在祈山山顶上面。
那墓碑上刻着“蔺施”两个字。
这倒是个好名字,白棠想,看裴寂生得这样好看,母亲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么好的名字,又是个美人,果然红颜早逝。
墓碑前摆着香炉,三叠托盘,托盘里放了些小食,还摆了一壶果酒。
白棠跟在裴寂身后上了香,也拜了拜,看裴寂将酒倒进酒杯,再倒进干涸的土地里。
山顶比山脚还要冷,没过一会儿,随着呼啸的风,竟有雪花飘飘洒洒而落。
裴寂就呆呆地看着墓,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出声,她也不出声。
直到雪越来越大。
可落在他头上的却没有多少。
裴寂抬头看去,是白棠伸出手遮在他的头顶,替他挡去了一点风雪。
“下雪了,你怎么不催我早点走?”裴寂起身,他想起往常来时,也碰上过下雪天,孟央总是催促他快些离开,免得寒气入侵,怕他会冻坏身子。
“你娘一年就见你一次,活着的时候就见得少,怕她太想你。”
“死了的人是不会变成鬼的,”裴寂拉过白棠的手:“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宋宴也是一样,你不必为他守着什么。”
白棠立刻甩开他的手。
“既然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那你为何爬了这么久的山到这儿来?”
裴寂瞪着白棠。
“因为她活在你心里,小宴子也是一样。”白棠指着自己的心:“他活在我心里。”
她的眼泪和雪花一起落下来,砸在裴寂心里,白棠转头就往山下走去,她步子小,很快便被裴寂追上了。
山间路滑,下坡路,又刚落了雪,白棠最开始不要裴寂扶,直到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后才学乖,裴寂一路托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回到马车上。
马车里一直点着火炉,他又找出了个汤婆子塞到白棠怀里,瞧她一头一身的雪花慢慢融化。
等马车回到王府,白棠跳下车立刻回了行云阁,连个眼神也没给裴寂留下。
裴寂这次倒是没阻拦,他独自一人回了书房。碧琼正在书房外静候,见裴寂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如何了?”裴寂揉揉脑袋,很是疲惫。
“已经拿去细细查验过了。”碧琼边说边将一只剪开了的香囊递给裴寂:“里面装着的是青皮,香附子,薄荷,豆蔻,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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