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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也是来寻你聊天的，有酒便可。”说着，便将手伸向了黛玉刚送来的梅花酒，亲自给他们两人都倒上了一杯。
“这酒，不是什么名酒。”甄璟瞧着，有些心疼，向着寒蝉道：“去将我存着秋露白取来。”
但是甄璟话音刚落，明湛已饮了一杯，道：“这酒味道便不错，虽然说醇厚不足，但却有一股梅花的清香，倒是极雅的，想必是自己酿的罢，没想多啊你还有这雅兴。”
甄璟讪笑着，也没回答，又见着明湛倒也喜欢，便也没再说什么，也只好眼瞧着，黛玉送来的梅花酒被饮尽。后来，两人喝得也愈畅快了些，便是甄璟让人取来的秋露白也喝了大半，倒让两人都有些醉。
“我瞧着，今日殿下心情却似不大好似的，想来也不只是担心我一人寂寞罢。”甄璟瞧着明湛，几乎不停地饮酒，面色也并不是尚佳，大抵也能感觉得到，他心中并不欢喜。
明湛胳膊拄在桌子上，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没回答他，只道：“甄兄何时养了只狗？抱过来我瞧瞧。”
听他此言，甄璟方顺着他的目光，瞧到了那只，在椅子腿下，叼着不知哪里的布，玩得正欢快的绯绯。
“我恍惚记得，小姑母说，林姑娘也养了只狗，正是这个颜色，没想到甄兄竟也养了只同样的。”
“这其实……”甄璟犹豫着要说，又放弃了，只道：“它很可爱。”
“是啊。”明湛接过寒烟抱过来的绯绯，又将它放在怀里，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的。”
“殿下，羡慕我什么？”
“殿下……”明湛自嘲地笑着，又摸着绯绯洁白的毛，到：“别叫我殿下了，喊我名字罢，你原来对着当日的小世子时，也并不曾这般恭谨。”明湛眯着眼睛，手中抚着小白团子，眼神却看着桌上的酒杯，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来同你饮酒吗？”
甄璟不愿直言揣测明湛，只是说道：“殿……你不是担心我，逢着节日，又太过寂寞吗？”
“今日母亲在宫内，给贤德妃他们设宴，正在忙着，我去瞧过她几眼，便出来了，不愿意看那个场景。”
甄璟听着，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明湛。
“你说，我们得了这位置，究竟有什么好的。”
甄璟不自觉地瞧了瞧四周，虽然房门紧闭着，又只有寒烟、寒蝉两人伺候着，但仍小声道：“殿下，慎言。”
“我说了，别叫我殿下。”他这样说着，又微微斜着脑袋，努力睁着眼睛，看向甄璟，说：“我原先只觉得年幼时，没有朋友，被人猜忌，很难过。但现在想来，那时的日子还是好的，起码，我、还有我母亲，我们还算是自由的。”
“你知道自由吗？”明湛自嘲地笑着，问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全然的自由，你以为，谁是自由的？”
“你、我，我们都不行。”明湛晃荡着起身，拍了拍甄璟的肩膀，不过走了几步，又摇晃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我倒是有些羡慕贾家的那个，叫做什么，贾宝玉的。”随后，他又肯定也无奈地笑着，说道：“对，就是贾宝玉，我觉得他的日子比我强多了。”
“殿下错了。”
“嗯？我错哪了？”
“这世上原就没有绝对的自由。贾宝玉现在的自由，是因为家人为他做了牺牲，但家人不在时，他便也不能这般了，相反，他只会失去得更多。”
明湛无奈笑着，道：“你说得对，自由最奢侈了，特别时于我而言。”他将绯绯举起，看着它无辜的眼神，又将它放到地上，道：“我给你自由，好不好？”
“你看，它比我幸福。”
“殿下已拥有别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了。”
“但我如今连选择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好像清醒了许多，一步步，又走向甄璟，坐到他身边，道：“所以，我想给你选择的机会。”
“殿下何意？”甄璟看向明湛，问道。
“自你来了京城，我便瞧出来了，你和她，你们，很好。”明湛无奈笑着，又道：“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得到我的。”
甄璟闻言，低着头，抿了抿唇，抬起眼，正欲对着明湛说些什么，便听他道：“虽然，若是我想，父皇、母后都会应了我，我想你也明白，这会意味着什么。”
“殿下……”
“嘘！”明湛抬起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又道：“但是我不想这样，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思想的姑娘，甚至连小姑母都不如她有想法，我不想困住她，让她像我一样、像我母后一样。”
见着他这个样子，甄璟心中也不舒服，只是，这事涉及黛玉，他也不愿让黛玉，去到那吃人的地方，哪怕他知道黛玉在人间，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但他也不愿。
故而，只略想了想，他便抬眼看向明湛，道：“她……”
“刚刚说到什么来着？”明湛没让他继续说，而是道：“想要获得自由，总要有人为它付出代价的，你说，我作那个代价如何？”
甄璟低着头，心内长叹着气，又听明湛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有自己的担忧。”他好像清醒了不少，眼眶红红地，又对着甄璟道：“你上次说的事情，我都晓得了，这些日子，我除了帮着父皇忙碌，也在让人盯着那几家人的动静。不过这事儿，暂时也没那么急，皇爷爷在一日，他们便不可能铤而走险。”
“确实如此，更何况，如今眼见着圣人是很重视他们的。”
明湛听了这话，眸光暗了暗，又道：“你们家和贾家是老亲了，若是将来有机会过去，还是可以暗地里查探下。荣国府的人也就罢了，虽然说无能了些，但终究在这事上，没那么大野心，贤德妃入宫，也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子侄无能，不想让贾家没落地太快罢了。倒是宁国府，得注意些。”
“贾家人，从军功出身，当年宁、荣二公，也是实实在在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若是说仍有死心塌地，跟着宁国府的将领，也不出奇。”
“正是这话。”明湛苦笑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年后，你父亲就要到冀州了，那里离京城不算远，到时，我给你几天时间，你也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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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请托
热闹的年节, 总是比寻常的时间，要过得快一些，转眼间, 便已进了二月。甄璟得了明湛的准许, 早早去往了冀州, 迎着李念等人。
林如海夫妇过了年十五，也便往京城而行, 因为天气还未转温，便走了陆路, 总也算是赶在了黛玉生日前, 进了京城。
荣国府这边早得了他们进京的消息, 黛玉姐弟听得，本是想要去城外迎着，但到底也不知他们具体哪日可以进京, 贾母亦不舍得他们每日出门, 便也只好作罢, 只林、贾两家每日都有下人在城门口等着。
“去和母亲说, 我们回家将带回来的物件儿送回去，收拾一下, 便去家里。”贾敏和林如海刚到城门口, 便见着了等在那里的两府下人，也就直接让人回去告诉一声, 也免得再送上帖子, 倒是麻烦。
他们离京城这么久, 心里面也念着黛玉姐弟, 只想着早些看到, 心里才踏实。幸而, 他们前一夜，在离京城大约四十里地的驿站，休息了一晚，如今到京城的时间并不算晚，今日便去荣国府，倒也不算是唐突。
“诶，我这就回去和老太太说，她必定欢喜的。”
“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今怎样了。”
贾敏坐回马车，听得林如海此言，笑看着他道：“老爷确实许久未见两个孩子了，我走前，都比原先在扬州的时候长高了许多，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是大孩子了。”
“是啊。我们还是速速回家罢，稍稍换洗一回，便去拜见岳母。”
“好。”贾敏握了握林如海的手，她年前回扬州之时，心中还总是忐忑着，只怕这段时间会出事，他们在扬州这段日子，也算是深居简出了，林如海除了去衙门外，也总不出门应酬，不过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
“爹爹、妈妈。”贾敏和林如海不过刚进了贾母的屋子，黛玉便疾步走上前去，抱住了他们，林俊也紧跟在后面，走到贾敏身旁，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又仰头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心下也觉得十分安稳。
贾母瞧着两个孩子这般样子，眼中也蓄了些泪水，只是又笑着调侃着：“瞧他们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作外祖母的，平日苛待了他们，对他们不好呢。”
“外祖母惯是爱拿我们取笑了。”黛玉也站在林如海一侧，用小手拉着他，对着贾母又说道：“我就是好久没见到爹爹妈妈，想他们了。”
林如海揽过黛玉的肩膀，只觉女儿确实是长大了许多，如今个子已到自己肩膀了，瞧着她的模样，心下又有些发酸。但还是理了理情绪，同贾敏一起，上前与贾母请了安，方才坐下。
“你们这次回来，想必也不会走了，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虽说，你们来前，我也安排了人去将你们府里打扫过一回，你们管家倒也算勤勉，并不费什么事，只是到底也还不方便，不若现在这里住上几日，让下人们收拾好了，再回去罢。”
不知为何，王夫人听得贾母此言，也忙应和着，说道：“正是呢，姑太太和姑老爷先住些日子罢，大姑娘和哥儿的行李怕是也没收拾好呢，咱们府里又有现成的院子，早都收拾好了，先住几日也不妨事的。”
“这……”贾敏有些犹豫，看向林如海，却只听他笑说道：“夫人做主便是。”
“那就叨扰母亲几日了，我们这次确实也带了许多物件来，扬州那边本就是一直住着官衙后院，一些大物件，除了能送回姑苏老宅的，几乎都搬来了京城。”贾敏说着话，又让青竹去把他们准备的礼物取了来。
“我们老爷长久地不回京城，这里的许多孩子也没见过，故而，给他们准备了些礼物，不算贵重，只是一点心意。”
其实，这几日为着贾敏和林如海将要进京之事，家里面的姑娘、公子本就是基本都留在了家里，只算着时间，也好拜见一番。特别是贾政，早就嘱咐着，让宝玉等几个孩子，不许乱走。他知道自己学问一般，他的孩子若能得林如海一些教导，也总是好的。
贾敏这时，也才看了看屋内做的孩子们，除了贾环和贾兰，一贯地，不常出现在这里，所有的姑娘们也都在了，另还有宝钗和湘云也在这里。
只是，她看着湘云脸色似乎并不大好，又见宝玉好像在劝着什么，心下一合计，倒也能猜出一二来，便只笑道：“这便是史家表兄的姑娘罢，前几次来，好像都没什么机会说过话，快过来我瞧瞧。”
史湘云眼睛还有些红红地，但却仍扯起笑容，装作无事一般，想着贾敏行了一礼，道：“姑母好。”
“好孩子。”贾敏拉着她的手坐下，又亲手将一个玉镯子带在她手上，道：“有空的时候，常来我们家，你姐姐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你们也好做做伴。”
“好。”
“云儿一人在家里也无趣，我便常接她过来住上几日，这几日我瞧着她同玉儿却是处得还好，两人若能一处作伴，我也放心些。”
王夫人是一贯不大喜欢湘云的，贾母的心思，她多少也知道些，如今见他们这般样子，心下却更是不喜了些，只是想到府上要建园子，所缺的银两，便也只将神色隐下了些，又向着林如海夫妇道：“我们家老爷，知道姑老爷这几日便来，都不曾出府应酬，只等着和姑老爷见面、说说话呢。”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又对着贾敏道：“你哥哥们，这几日都忙着建省亲别院的事儿，本是没什么功夫的，只是得知姑爷进京，心中倒是欢喜。早前给我请安的时候就说了，若是姑爷到了，必得告诉他们的，他们今日应还是在书房商议事情，我让丫鬟们去通禀一声，一会儿在外院给他们安排一桌酒席，他们爷们就在外面吃酒，你就在我这里，我和你说说话。”
“倒也不必丫鬟了，本该是我去见舅兄们的。”虽然如今林如海身居高位，但到底年纪摆在这里，他终是作人妹夫的，便只笑着说要过去，贾母倒也并未阻拦，只让丫鬟引他过去。
“你去让他们准备准备今日的席面罢，给姑爷他们准备几坛好酒。我今日也乏了，让孩子们自去玩罢，敏儿留下同我说说话就是了。”
“是。”王夫人也不勉强，自带着屋内的姑娘们出去。
“母亲，是有话同我说？”
“你可觉得，今日你嫂子比往常热情了许多？”贾母靠在榻上，微微闭着眼睛，问道。
“确是有些。”
“你可明白是为了什么？”
贾敏抬头看着贾母，她心中其实是有些想法的，只不知是贾母是何意，只犹豫了下，道：“想必是为着省亲别院的事？”
“她近来同薛家那里借了不少钱来，还应了薛家说，待薛家姑娘选秀时，让娘娘照应一番。”
“这，我听闻此次选秀，是由皇后娘娘一人主理，贤德妃娘娘若是想照应，也未必一定会中选罢。”
贾母哼声道：“她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是想着，如今宝钗入宫，也不过是作公主、郡主的伴读罢了，动不了娘娘的地位，但同在宫中，又多少能有些照应，能入选也是好的。便是不成，她得了银子，也没什么，总还能让宝玉同他家定亲，想必薛家也不会有什么说辞。”
“二嫂，想得倒是周全。”
贾母抬头看了眼贾敏，又道：“那你可明白，她留下你，又是为何？”但没等贾敏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家里要建省亲别院，库里银子定是不够用的，但他们每人私下的贴己银子却是不少，很不到借银钱的地步，只不过是不愿意动罢了。所以，她若与你开口，你也不必太过心实了。”
“母亲放心，来前，老爷也与我说过这事，我心中有数的。”
“嗯，你心里明白就好。”贾母点了点头，又道：“你觉得湘云这孩子如何？”
“倒是个好孩子，瞧着便让人心里敞亮。”
“我想着，替宝玉向史家提亲，求娶湘云。宝玉早些定了亲，也可稳当些，免得如今三天两日地被他老子打骂。”
贾敏有些迟疑，开口道：“只怕二嫂会不允罢。如今她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在宝玉的亲事上定然是更慎重的，而且刚听母亲的意思，她似乎看中了薛家姑娘？”
“她的目光过于短浅了，薛家这个样子，将来能给宝玉什么助力？怕不过是拖后腿罢了。若不是之前惦记着湘云无父无母，若是我强硬地为宝玉定了亲，将来我走了，她要受婆母地磋磨，也不至于拖到如今。”
这样说着，贾母的眸光又暗了暗，道：“她那叔、婶，虽然瞧着待她如亲女儿一般，但总也是明面上的，将来成了亲，未必肯管上许多，况且如今史家的子孙，也无甚出息的，未必能长久。”
“母亲的意思是？”
贾母直起身子，整肃了神情般，看向贾敏，道：“若是你肯收她为义女，将来有些事情，能照顾着她些，我便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当然，这也看你的意愿，可以同她接触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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