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除宁、荣二府外,也便只有镇国公、理国公以及南安王府还在暗中谋划着,他们当中或是家中还有人手握实权,或是亦让家中女子进宫选妃以谋取势力。此前同贤德妃同时被封的,也便有他们家的人。另外的,则是手握兵权,不舍得放手的了。
“甄璟,你看这些人家,可有什么想法?”
明湛同他说了京城世家的一些情况后,又向他问着,也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甄璟听闻,沉吟一瞬,道:“南安王府的兵力都在边疆,怕是指望不上,况且南安王爷在军事上,确无什么才能,能守成已是不易,怕是没这些心思。至于镇国公和理国公,确是说不好,当初跟着他们的将领,如今虽并未固定于一个地方,但是京城周边却还是有他们的人,光是冀州地区,便有一位赵将军在任协领之职。”
他说着,又顿了顿,问道:“殿下似乎,忘了与贾家有姻亲关系的史、王、薛三家?”
“却是我忘了同你说了,不过其实你也应能看得出来。”
明湛笑道,又补充着:“但他们倒是也并无大妨碍,这薛家嘛,如你所看到的,或许会同他们的谋划有关联。但是他们能做的,无外乎是出些钱财罢了。而王子腾虽然为人狠辣,但却精明,他知此事冒险,必然不会轻易同他们勾连,且他又自负如今仍得父皇器重,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只怕是仍在观望。”
甄璟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而后又自说道:“史鼐人在南疆,若要他谋反,调兵过来,实是远水接不了近渴,且又很容易惊动京城,想必他不会如此做。”
“正是这话,这些年史鼐在军中,也算是尽心,并未有什么异心;至于史鼎,他如今在京城担着闲职,既无实权,又不似薛家一般银钱充足,只是一味减少支出,来维持自家,并未想着,如何恢复以往富贵,确也算得上老实。自然,该探听的消息,仍然是要探听着的。”
“殿下说得是。”甄璟点头应着,又问道:“这事儿,可要提前跟圣人说?”因着甄璟同明湛说过自己的担心,又拿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两个人便一直着手在处理这事,只是却也一直没有同圣人说过。
“再等等罢,现在证据不足,而且他们如今能动用的兵力,我们心中也大概有数,那边还无动静,最近也并无机会与他们,暂时倒是可以放心些,只先让人看着些罢。”
他说着,又笑着拍了拍甄璟的肩膀,道:“后面的事情,我会让人瞧着的,你也该在科举的事情上,多用些心了,他们虽然不会在这时便有所举动,但未必还能等上几年,若是此番不中,恐怕就来不及了。你若是能得个好名次,将来在父皇面前,我也好为你说话。”只是话刚说完,又随即道:“不过看着你现在的功课,想来应也无事的。”
“还是我让你费心了。”
“咱们之间,说不上这个。”
却说,甄璟将此事同明湛讲完,却也当真是专心看温起了书,除了每日要同明湛一起学习外,也只不过每月才去林家一次,连孔信都不怎么能见到甄璟的面。
而黛玉闲来无事,也便只是偶尔到自己的书铺去坐上一会儿,喝杯茶,看看书,日子过得倒也畅快。
她写戏文、诗书之事,暂时也还无人察觉,也是因着一般人自然也想不到,林家当真能让她自己写书,又与人看,便未多想过。只是虽然如此,她经营的这书铺和茶楼,到底还是瞒不住众人的,这些日子,因着贾敏将史湘云认作了义女,她同贾家的姑娘们联系得也愈加多了起来。
她念着这些姑娘们,常年在府内,不得出门,便也会将他们请到自己的铺子来坐着。这边的茶楼,也有一个雅间,是留给她自己,从不对外的,她便也就是在这里,约着贾府的姑娘们见面。
这日,正值秋日,贾家也刚忙完了贾宝玉同薛宝钗的纳吉之礼,她自觉无事,便下了帖子,请他们到自家的茶楼来听说书,只是到底今日姐妹极多,只怕被人冲撞着,她便也特意嘱咐着,茶楼要晚些时间再营业。
只是刚过了午间,黛玉便已让人布置好了雅间。这屋子正在茶楼二层,乃是在最里间,紧挨着旁边的书铺,且她又在屋内单独开了间小门,可以直通书铺。这房间也并不算小,足够容纳五六个人在这里说笑,且仍有富裕,并不显着狭窄。
且窗户打开,便可看到对面的同惠河,窗前便有一颗几十年的老树,高度刚好在窗户下一点点,并不遮挡视线,却是个极佳的赏景之地。屋内另一侧亦有一扇窗户窗户,又加了半透明的帘子,若要听书,打开窗户便可听得清晰,也不怕被人瞧见。
雪雁带着丫鬟,在这里摆放着瓜果点心时,还笑说:“都说姑娘是开了铺子赚钱的,可偏偏将这最好的屋子留给了自己,也不对外,姑娘一年才能来上几次。”
“你知道什么,若是这屋子也让人进来,也说不得会进来什么人,若是一些须眉浊物来了,岂不是污了,我精心养着的这几盆花?”黛玉一面修剪着花枝,一面笑说着,而后又道:“那些银钱,哪比得上它们来得金贵?”
“瞧瞧,我就说咱们林姑娘虽是做起了生意,但却总是与他人不同的。”黛玉正说着,便听见外面宝钗说话的声音,她的话音落了,方才听丫鬟道:“姑娘们都到了。”
“你们来了,快坐罢。”黛玉笑着迎了迎他们,又让她们各自坐下,而后又道:“既然你们来了,一会儿,我便也让人进来了,刚还只怕有人在,你们上楼,反而冲撞着呢。”说完这话,她又解释道:“也不是我不愿停一天业,来招待你们。只是我觉得,这外面的人气,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要是一味地只有我们几个,怕是也没什么趣味了。”
“这话说得极是。”未带别人说什么,探春便先道:“我也是这么想,咱们这身份,虽说是金尊玉贵地长了这么大,但终究大家不过都是一样的人,若是长久地不见识这世间百态,岂不是白活了这一辈子了。”
“探丫头这话说得正是,我们不也只是一介凡人,又与别人有何区别,很不该这样的,今日这般便正好。”只是说完这话,她便又笑道:“只是刚听林姑娘一番‘须眉浊物’的言论,也得亏未让人听见,不然,别人岂不是伤心死了。”
“你别听她的。”湘云拉着黛玉坐到身边,道:“她如今是人逢喜事,偏又来说咱们。”
“可见他们如今是姊妹了,倒显着我们都不亲了。”探春看着他们,拍了拍宝钗的肩道。
黛玉不理他们的眉眼官司,只笑道:“看来你们近日在家里是‘闲’着了,可要先吃点茶,润润嗓子,而后呢,也便随你们去了。”
迎春与惜春二人,原本也不愿听他们说这些话,听得黛玉此言,便先笑着喝了起来,待品了品,便听惜春道:“是乌龙茶罢,好似还有些蜜桃的味道。”
宝钗亦道:“嗯,这味道极清雅,确是不错。”
“听闻,你这里说的书,其他茶楼都听不到呢。别的地方,好似也只有在长公主的戏园里能听到了,只是那戏园咱们去不得,但今日却可在这儿听一回了。”湘云说着,又放下茶杯,又对着黛玉道:“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好叫我们听听,风靡京城的故事,是如何催人泪下的。”
“你啊,偏爱说嘴。”黛玉点了点她的头,又想着雪雁道:“去看看女先生来了没有?”
“是。”
黛玉见几人闲来无事,便将屋内那一侧门,也推了开来,让她们自去瞧着。其实另一侧,也是一个房间,与书铺其他地方,也是由门隔开的,并不对外开放,有些书,其实是黛玉珍藏的,放在这里,也是想着,若是有些合缘的人来寻,倒是可以借阅一番,并不对外卖。
他们在这里看了回书,也未过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自然也就放了下来,只听听这女先生如何说书了。
“你瞧我的妆都花了。”史湘云听完,又挨靠在黛玉身上,说着:“这可怎么办。”
黛玉给她捋了捋头发,道:“那能怎么办呢?我这里也没有给你补妆的。”
其实这一场听完,宝钗也都落了回泪,只惜春看着倒还好。
“云儿怕不是有了姐姐,在这里撒娇,眼馋我们呢。”
史湘云也不理宝钗,只对着黛玉道:“我今天可以去你家住吗?我也许久没见过妈了。”自贾敏将她认作义女,史湘云便直接叫起了妈来,偶尔也会到林府住上几日。
“如何不可以了,一会儿我嘱咐人去外祖母家和你婶母家说一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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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夜话
故而, 这日湘云倒是真没同他们一起回贾府,反而是同黛玉乘车先去了林府,两人给贾母请过安后, 便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雪雁也趁着这个时间, 去将黛玉的书房收拾了一番, 她虽然不知道黛玉如今在做什么,识字也并不多, 但却记得黛玉每日的叮嘱,若是有人来了, 定要把自己素日里写的稿子都收好, 锁起来才是。
待他们用过晚膳, 湘云再去黛玉院子的时候,便是已收拾得干净了。
“你今日是同我睡,还是让雪雁再给你收拾一间房?”黛玉看着坐在榻上, 同小丫鬟玩翻绳子的湘云, 笑问着。
“我同你一起睡, 不用再去另收拾一间房了。”说罢, 她又抿了抿唇,道:“也不过是就住这两晚罢了, 很不用这般麻烦。”
“怎么, 家里有事吗?”
“不是的。”史湘云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昨日也刚来见老祖宗, 如今便来这里住, 只怕老祖宗要多想, 而且我婶娘最近看得我严, 过几日恐怕就要接我回去了, 总还是得陪老祖宗待些日子才好。”
“这是为何?”
湘云看了看屋内的人, 道:“晚些时候再说罢。”
却说到了晚间,两人都洗漱好了,又躺在床上,黛玉才听湘云说道:“我婶母最近在给我……在给我,相看人家了,可能时常就要见人,所以,并不总让我在老祖宗那儿住。而且婶母也在教我规矩,家中也有很多活计要做,我也没什么空闲时间。”
她说完,只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愿意常住在那府里了,只是老祖宗心里惦记我,我心里明白,总还是要去看看的。”
黛玉听她此言,心中有了个猜想,其实她之前也有过这个想法,只是当时与湘云也并不算熟悉,自然也没问过,如今听她提起,倒是有些想要问上一问。
只还没等她开口,便听湘云道:“你觉得……宝玉如何?”
“他……”黛玉在想该如何措辞,还未开口,只是湘云似乎看出了黛玉的犹豫,又似担心她说出不好的来,便自说道:“你不常在老祖宗那里住,怕是对宝玉了解不多。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并不大愿意同他接触。只是他傻傻地,心里觉得你很好,想要和你亲近些。”
说完这话,她又笑道:“其实他觉得天底下,未出阁的女子都很好。”史湘云说完这话,似乎又怕黛玉误会,便忙着解释道:“但你别觉得他同那般人一样,是花心的。”
她说着,又顿了顿,道:“或许还有是有些……罢,只是咱们虽然见不着外面的人,但总也知道,世间男子多是如此的。但宝玉,他总是心善的,虽然,他有时行为出格,也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来,但总归还是有一个心软的好处在。”
黛玉听她说着,也未急着插话,只又听她说道:“你知道的,我同袭人很好,她当初出了事,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也不喜欢宝玉这般……不负责的做法,但是,若非他心软求情,也就不知,袭人现今是在何处了。”
“我晓得的。”黛玉看向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刚刚,我并不是想要说他的不好,只是终究人无完人,我刚也是在想该如何措辞罢了。”
她说完,犹豫着,道:“你……”她想问,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叹了叹气,便要作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湘云笑着,说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也觉得他好,有时,我也分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若是能不让别的姑娘,像你,也像宝姐姐,接近他便好了。”
黛玉听着她言语中还涉及自己,有些无奈得笑了笑,而后又问道:“那你今日,对薛家姑娘那般……可也是为着这个?”
“是,也不是。当初听到他要和宝姐姐定亲时,我心里确实有些不快,也觉得难过,但现在我已想明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占有欲罢了,我心里并不钦慕他,只当他是哥哥。”
黛玉听完这话,疑道:“那你今日还如此在口舌上,对薛家姑娘那般。”
“我就是不喜,她将婚事当作,为自家谋划的筹码。她明明心中并不喜欢宝玉,而宝玉,他也是不愿的,我能看得出来。”
说到这里,湘云又抿了抿唇,翻身对着黛玉,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就是忍不住。说来,我们也都没什么选择,大家都是可怜之人。”
黛玉听着,知道她心里也在担心自己的亲事,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如今我们家也是你家,若是在婚事上有什么不顺心地,大可以过来说。”
“我知道的。”湘云说完,又笑道:“妈可有想要为姐姐说亲。”
“还,还没有。”黑暗中,黛玉有些红了脸,下意识否认了,随后又在心里道,这也确实不算说谎。
湘云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道:“这样也很好,我便觉得,我们现在这般就很好,可是偏偏世人有这样的规矩,不允我们多自在几年。”
说完这话,湘云便打了哈欠,也未再等着黛玉回答,只说道:“今儿也晚了,咱们早些睡罢。”
却说,湘云的确只住了两晚,还未等自己回府,贾府的马车便来接了,还同贾敏说,想让黛玉姐弟也过去热闹一日。
而这日子,却也凑巧,今日林俊倒是不用上学,虽然他也在准备着明年的童生试,平日里也多在用功温习。虽然林如海和贾敏,并不在此事上如何逼迫他,但终究有甄璟和林侨珠玉在前,他自然也不想落后太多,近来确是极其用功,贾敏瞧着也是心疼。
今日既得了贾母的请,她便也不愿让林俊继续闷在房里,逼着他同黛玉、湘云一起往荣国府去。
因着有湘云在,林俊便也未同他们一起乘车,而是骑着马跟在了旁边。只是待到了宁荣街上,路过宁国府时,却发生了一宗事。
“姐姐。”林俊骑在马上,看见宁国府的管家,鬼祟地带着两个人往西角门处走,有些疑惑,向着车内道:“那两个人好像有些奇怪。”
黛玉闻言,微微掀开帘子,顺着林俊所指,向外看去,正自瞧着,便见湘云也探了个头过来,却只是歪着头,向着他们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罢,只是两个不熟的人而已,不过这府上这么多人,不是很正常?”
“嗯。”林俊本想再说什么,那两人却已走了进去,他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却也未寻回来,却也只好作罢。
姐弟两人同史湘云在荣国府待了半日,再回府时,已是午后,林俊也未再骑马,只是同黛玉坐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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