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我想找一找,村子里有没有人可以送我去。”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道:“你回屋再添几件衣服,我送你去。”
说完他就先回去准备东西了。
谢言昭见状,便没再多说什么。她回去加了件毛衣,顺便把那双沾满污泥的鞋子跟那条裤子给换了。
夏藏风从厨房边上的库房推了辆摩托车出来,他知道谢言昭心里着急,摩托车快,能缩短路上的时间。
他正在擦拭后座上的灰尘,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知道是谢言昭出来了。
他看到谢言昭身上穿了件短棉服,不算厚,起码她人看着依旧很单薄,下面是一条灯芯绒直筒裤,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穿别的,随着走动,感觉两条细腿在裤子里晃。
谢言昭见他把自己从头盯到脚,又从脚盯到头,疑惑道:“怎么了?”
是她穿得很丑吗?可是她这几天都是这么穿的,难道是今天才发现她穿得很丑吗?
“你等会儿,我进屋拿东西。”夏藏风道。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夏藏风拿着件衣服出来了。
是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跟他身上穿的很像,不过细节有些不一样,手里还抓了一条围巾。
谢言昭还在发愣,那人已经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并道:“伸手。”
于是她伸出胳膊。两条衣袖一套,拉链一拉,衣服就穿好了。
围巾应该是他戴过的,谢言昭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夏藏风将围巾绕过她的脖子,给她裹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打个结。谢言昭感觉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木头味包裹住了。
骑摩托车不能不戴头盔,夏藏风从另一辆车上拿了只头盔戴到她的头上。
谢言昭这会儿又困又累又饿,脑子早就转不动了,木木地站在那里,仍由他帮自己穿戴衣物。头盔罩下,脑袋有些不堪重负似的左右摆动了两下。夏藏风见状,立即用双手扶住了她的头。
她被包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睫毛很长,瞳仁乌黑,四目相接,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夏藏风将挡风镜片滑下来,移开视线,“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谢言昭回神的时候,身上已经穿戴齐全了。穿得太厚,感觉呼吸不畅,胳膊都抬不起来。
但等她坐上了摩托车,车子开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为什么夏藏风给她这么穿了。
冬天的清晨温度很低,路上风大,穿了那么多,还是会觉得有风沿着衣服的小孔渗透进来。所幸头盔挡风,以至于她的脸不会被这寒风吹裂。
但她坐在后面都这么冷,想来在她身前挡风的夏藏风更不好受。
*
到达医院的时候,唐苏已经醒了。他躺在病床上,原本是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见到谢言昭后,蓦地红了眼圈,眼泪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
谢言昭将指尖放在脖子上暖了暖,才去帮他擦眼泪,“怎么还哭了?太疼了?还是哪里难受?”
唐苏只是流泪,不说话。
他的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谢言昭跟值班护士了解了一下情况,说他是撞到了尖锐物体,轻微脑震荡,做了CT,没有颅内出血的情况,输个液,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猜测许是撞了头的缘故,情绪不稳定,谢言昭遂在医院陪了他一会儿。
夏藏风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谢言昭吃了一半想起来问他:“你哪里来的钱。”
夏藏风将自己的私人手机拿出来:“带手机了。”
谢言昭认出这跟自己昨晚从他那里拿的那个不一样:“你们怎么有两个手机?节目组不是说要收手机的吗?”
“交的那个是我的工作手机,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夏藏风如实道。
“还能这样?”谢言昭吃了一惊。
敢情就她老实本分地把自己的手机上交了?
“虽然带了,但是这个我没有用过。”夏藏风解释完,补充一句:“今天是第一次。”
管你是第几次,谢言昭默默想,下次她也多备几个。
吃了饭,唐苏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谢言昭坐在病床前陪他,趁这个时间,借夏藏风的手机看了一下昨晚的直播回放。
唐苏被发现的位置确实离她找到手串的位置不远,摄像机的夜摄功能很好,即便山里漆黑一片,摄像机的画面也非常清晰。
摄像机一路照过去,谢言昭并没有在镜头里看到什么石头之类的尖锐物,他这个最多撞树上。但护士那么说,说明他头上那个伤确实是那么造成的。
“唐苏,我得先回去了,下午我再来看你。”谢言昭关掉手机,起身要走。
“姐姐你回去睡觉吧,下午我让工作人员来接我,你不用过来。”唐苏在和夏藏风的交谈中得知,谢言昭几乎一晚上没睡,愧疚不已。
从医院出来后,谢言昭站在路边愣神。
“怎么了?”夏藏风问。
谢言昭:“你能不能先送我去炮仗村?”
“去那里做什么?不回打结村吗?”她这样子看着随时能倒,眼下紧要事是回去睡觉才对吧。
“先不回,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谢言昭隐约感觉唐苏昏迷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夏藏风看她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看着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好,我送你去。”
因为实在太困了,回去的路上谢言昭半趴在夏藏风背上。
感受到背上抵过来一点重量,夏藏风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微微偏头问:“你是不是困了?你抓紧我,别掉下去。”
他开的速度不慢,如果她在后座睡着了,从旁边栽下去,那她可就要跟唐苏双双入院了。
他那句话是喊出来的,但由于头盔的阻隔,加上摩托车引擎声太大。那句话落到谢言昭的耳中,没剩多少音量。
“你说什么?”
“我让你抓紧我!”
说完这句话,后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就在夏藏风准备说第三遍的时候,他感觉腰上收紧了些。
他垂眼扫了一下,见到两只胳膊绕过来,细长的手指交握,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蓦地再次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听到谢言昭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有听清。
到了打结村,沿着原来那条路进山,再顺着直播路线往下走。很快,他们来到了唐苏昏迷的地方。
地上都是低矮的植株和掉落的树叶,在其中一片植株草丛上,谢言昭看到了一小摊血。血液混着露珠挂在草上,想来应该是唐苏的。
但是很奇怪,这边并没有尖锐物。
谢言昭在附近仔细搜寻,在一堆落叶下面,她发现了一只打火机——古铜色的方块盒形状,上面有浮雕,是一个外国牌子的盔甲系列。
“你身上为什么带打火机?”谢言昭问夏藏风。
夏藏风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因为抽烟吧?抽烟的人会随身带打火机。”谢言昭自问自答。
“我不抽烟。”夏藏风连忙否认。
“我知道你不抽,但夏承昱抽。”
他们的行为需要保持一致,所以夏藏风即便不抽,也会习惯带打火机在身上。
夏藏风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谢言昭回了两个字:“味道。”
谢言昭判断他们两个人的区别,不只是从眼神,他们比较明显的区别其实是味道。夏承昱的身上有尼古丁味,因为谢言昭对尼古丁过敏,所以她对这个味道格外敏感。
“味道?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夏藏风好奇。
谢言昭刚要回答,眼角瞥见地上那个打火机,转回了正题:“先不说这个,你身上有纸巾吗?”
“哦,有。”
夏藏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餐巾纸给谢言昭。
谢言昭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将打火机捡起来,然后放在掌心,一路用纸垫着带回去。
夏藏风看着那只打火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明明很困很累,却还是一定要先来一趟这里。
“你是不是觉得,唐苏受伤这件事有蹊跷?”
谢言昭沉吟一声:“嗯,我怀疑是这样,我得回去找人调查一下。”
用这个牌子的打火机不太可能是本地人,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村民就算吸烟也不可能在山里吸,这太危险了,随时会有引发山火的可能。
这边都是山,如果火烧起来,风一吹,大火就像流动的地毯,能瞬间把这一整片山区给覆盖吞没。
所以谢言昭推断,进山的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像夏藏风这种外地的,进来得匆忙。
“你可以帮我保密吗?夏藏风。”
夏藏风点点头,向她保证:“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
准备回去时,谢言昭又想到什么:“我想再回那个山洞看看。”
夏藏风不解:“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谢言昭含糊道。
总不能对他说,她怀疑那里有鬼,想去确认一下吧。
他们一鼓作气,半小时后,终于到了山洞。这会儿天光大另,洞穴完全暴露在视线里。里面空荡荡的,连腐烂的树叶都没有。
谢言昭按照自己当时躺下的姿势推测了一下双脚的位置,然后请夏藏风帮忙:“你找根粗一点的树枝,帮我把这边的土扒开看看。”
夏藏风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直接按她说的去做。
他用粗树枝将那边的土都翻了出来,没多久,一个泛黄的塑料鞋尖露了出来。
谢言昭眼皮一跳,差点当场昏倒。
夏藏风还要继续翻,被谢言昭制止住,“好了,我们回去吧。”
夏藏风怔愣:“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
谢言昭缓缓点头:“找到了。”
夏藏风犹豫了片刻,问:“是不是跟你夜里听到的声音有关?是不是有……”
夏藏风就快把那个字说出来,谢言昭及时打断他:“别说!”
在这个地方说这种话,让她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先回去吧。”谢言昭道。
她所有疑惑的问题都有了答案,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
回去的路上天阴沉下来,想到昨晚领头的村民说的话,夏承昱估摸这天是要下雨。避免谢言昭淋到雨,他拧快油门,加速往回赶。
很巧,他们刚到村长家门口,雨落了下来。
谢言昭跑进屋,找到一次性保鲜袋,将打火机密封保存好,然后拿上衣服和毛巾去陈静好家洗澡——她得洗了澡才能睡,除非天塌下来她没办法洗。
*
陈静好刚起床不久,正坐在堂屋内,边看外面的雨景边吃早饭。
下一刻,谢言昭就冒雨跑了过来。
她连忙放下碗,去拿干净毛巾给她擦脸擦头发,“怎么不打个伞?这么早来找我,有急事吗?”
谢言昭说自己来洗澡,并简单说了下昨晚的事。
陈静好闻言,叫她不要回去了,直接在她这里睡,这样少跑一趟,节约睡觉时间。
谢言昭觉得可行,同意了。她快速洗了澡上床,似乎头还没挨着枕头,人就昏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之后,陈静好拉上窗帘、锁好门,去村长家跟节目组的人说明谢言昭在她那里睡觉这件事。
不然人没了,他们要着急的。
这会儿太早了,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准备早餐,嘉宾都没起。
陈静好跟工作人员说完之后,就回去了。
*
谢言昭这一觉睡得很沉,她的意识陷入冗长的混沌,像做了一个梦,可是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缩成很小的一团。现实中的她在沉睡,梦里的她仿佛也沉睡过去,醒过来,发现空间在收窄,原本高远的天地变成了狭窄的一口木匣,视线里一片黑暗,只有一条细长的罅隙,能透见一点光。
她再次看到了那道模糊的身影,同时也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姐姐,你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他这次多说了两个字,叫了她姐姐。谢言昭确认,木匣外面的人是唐苏。
谢言昭从梦中惊醒,感觉有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谢言昭转头看去,见是唐苏。
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唐苏背光坐在她的床边。视线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有一瞬间看到了唐苏脸上痛苦而懊恼的表情,可是下一刻,那表情就消失了。
他睁大眼睛激动地喊:“姐姐!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谢言昭一张口,嗓子跟被毒了似的,嘶哑难听。
唐苏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扶她起来喝水:“你慢点。”
谢言昭倚在床头靠垫上,小口小口地喝,听到唐苏跟她说:“没睡多久,就十二个小时。你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饭?我回去给你做饭,你是跟我一起回去呢,还是继续在这里睡?”
“静好呢?”谢言昭环视房间,只有她跟唐苏在。
“她还在村委会开会呢,没回来。我跟她说了,如果回来看到门锁了,就去我那里拿钥匙。”唐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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