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
作者:林不答
简介:
十六岁之前,弋戈是多余的女儿、没来得及打掉的意外、户口被上在亲戚名下的小孩。
弟弟意外去世后,弋戈是不贴心的女儿、目中无人的学霸、“那个总考第一的胖子”。
而在蒋寒衣心里,弋戈是为他赶跑过恶犬的英雄,是悉心照料流浪狗的女孩,是为了一道题静坐一整夜的求知者。
弋戈是勇敢、温柔、坚毅。
和一点点从不回头的冷漠。
阅读指南:
1.青春群像,成长故事,70%校园+30%都市。
2.关于身材焦虑和语言的暴力,关于不完美的青春。
3.女主很强,男主傻白甜。CP配置是典型的“没头脑与不高兴”。
第01章 .“嚯,壮士!”
少女,是锐利的剑锋,是鲜活的棱角,是浪里翻腾的船,是直击骄阳的箭,是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沟壑的热烈野心与澎湃意志。
是终身美丽,是美丽本身。
——题记
九月,江城一夜之间入了秋。
午休时间,校园里安静无比,只有强弩之末的蝉断续发出几声虚弱的鸣叫。
弋戈等在树人中学的门口。
几步远外的那位保安背手站在保安亭的台阶下,严肃地拧眉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不友善的怀疑和探询。
其实真不怪他反应过度。
弋戈看起来并不像个学生。她背着巨大的登山包,足足高过她半个头;穿了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从桃舟赶来江城这一路上沾了灰,腰际还有一块诡异的油污;她个子高得很突出,打眼一扫快一米八,肩宽腿长,看起来人高马大,十分结实。如果不是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齐肩发,恐怕没人能在第一眼确定她是个女生。
这样的身形和打扮,加上一张漠然得有些呆滞的年轻脸庞,不怪保安对她多长个心眼。弋戈对此表示理解,因此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眼神。
十分钟后,一个中等身材、头顶锃亮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地走出来。
中年男人停在校门口,环顾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才将打量的目光停在弋戈身上,拧起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弋戈?”
弋戈看了眼手表。
她的这位新班主任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
她上前一步,微微倾身,“老师好。”
刘国庆再次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这位新学生。
从教二十多年,他见多了通过各种手段被塞进树人的学生,但能直接空降到尖子班的,这是头一个。
看这模样,又是个格格不入还被强塞进来的怪咖。
刘国庆早已经是江城教育系统里赫赫有名的老师,带学生从来只看成绩不看背景,没什么心思招待这些三教九流的人,于是简单点了下头便转身,“跟我来吧。”
弋戈默默跟上。
刘国庆边走边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就再没开口,脚步匆匆。
弋戈原以为他会向自己介绍一下学校情况,现在见他一路沉默,反而松了一口气。正好,省了她假装认真听的心力。
刘国庆带她依次穿过竖着孔夫子雕像的广场、经过一栋占地红砖房大楼和一排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小平房,才走到教学楼。一楼的教室里空空如也,学生们都还没来。
他终于开口说了句:“这是普通班,中午都休息去了。咱们班不一样的哈,中午也要留在学校自习,你做好心理准备。”
语气中难掩得意与规训。
当然还有一丝丝对她这位插班生的不屑和警告。
弋戈神色不变:“嗯。”
刘国庆抬腿正要上楼,余光忽然瞥见个人,冲走廊尽头叫了句:“蒋寒衣!”
弋戈循着他的声音望过去。
是个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个子很高,因为高而显得清瘦。
他背对着他们站在走廊尽头,靠着阳台,略低头,两手操作着什么。
很明显,是在打游戏。
听见刘国庆的声音,他身形一动。
“蒋寒衣!”
刘国庆显然也看出来了,又叫了一声,迈步走上前。
弋戈对班主任教育学生没兴趣,但她忽然觉得刘国庆刚刚喊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寒光照铁衣。”
脑海中没由来地闪过这么一句诗。
男生回头,毫不慌张但动作迅速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笑着说:“老刘好!”
话音刚落,他那手机大约网络延迟,从兜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呼噜声,然后是高空抛物的音效。
…他居然玩愤怒的小鸟。
弋戈视力极佳,站在原地微微眯眼打量那男生。
他肤色白皙,脸庞棱角分明,一对剑眉有些叛逆地上扬,眉下一双眼睛也细长锐利,挺直的鼻子下,嘴角微微敛着。
是有些冷感的长相,很有英气。
偏偏此刻笑得悠哉肆意,一点儿没有玩手机被当场抓获的心虚。
他转了身,弋戈才看见阳台上还放着两沓杂志,花花绿绿的,最上面两本是《花火》和《男生女生》。
弱智游戏。地摊杂志。
省级重点?示范学校?校风端正管理严格?
哼,放屁。
弋戈看着走廊尽头和秃头老师嬉皮笑脸的男生,心中不耐烦地嗤了声。
“不在教室自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刘国庆对蒋寒衣似乎很宽容,表面上是质问,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问责或怒意。
对于他明目张胆藏手机的行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略过不提。
“课间休息呗。”
“你本事了?自己给自己定个课间?”刘国庆气笑了。
“可不是,劳逸结合嘛。”蒋寒衣对答如流,看见刘国庆身后站着个人,还悠闲地关心一句,“老刘,这就是新同学?”
他毫不见外,正要上前认识一下,刘国庆嫌弃地摆手把人赶走,“去去去,给我把夏梨叫来!”
蒋寒衣应了声,抱起阳台上的两摞杂志,从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
刘国庆还赶着个会要开,对弋戈说了句在楼下等班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弋戈一个人。
她走到教学楼外,百无聊赖地看起宣传栏上的排名榜。
第一名是一个叫夏梨的女生,应该就是刘国庆说的班长。她的成绩非常漂亮,只有数学和物理相对弱势一点——和她的其他科目相比,100 分考 85 分确实可以说“弱势”。
弋戈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自己上一次考试的分数。
眼神向右漫不经心地扫过,鬼使神差地定格在一个中不溜的位置。
蒋寒衣。
果然是这几个字。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惜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样,油腔滑调。
他的排名在第五十八,并不起眼,但数学却是满分。怪不得刘国庆对他那么宽容,原来也是个香饽饽。
楼梯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形纤瘦五官标致的女生小跑着来到弋戈面前,露出甜美的笑容。
她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弋戈因此在心里正式记住了她的名字——夏梨。
“哇,你这么高!”见到弋戈第一眼,夏梨仰起头感叹了一句,“咱们班女子篮球队有希望了!”
弋戈抿嘴笑了笑,心里却在翻白眼——看见高个女生就要叫人去打篮球究竟是哪个二百五先想出来的社交礼仪?
“你的课桌我们都帮你搬来啦,”夏梨一把嗓子细细柔柔,边说边引她上楼,“还好你今天来得早,我们马上要做周练呢。”
“周练?”
才 1:20,非上课时间。
“哦,老刘经常会给我们加练,利用午休的时间,”夏梨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有点难,我们都很怵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弋戈默默听着,不时道谢,话不多。
夏梨见她沉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亲切地挽住她的手,熟稔道:“刘老师都跟我说了,你是刚从外地转上来的,可能会有点不适应。没关系,有任何问题你随时问我就好啦。我们这里可能进度紧张一点,你多花点时间,肯定很快就能赶上了,别担心!”
弋戈不习惯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下意识甩开了。
夏梨还有一大堆话在嘴边,被她这一动作骤然打断,尴尬地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弋戈在桃舟时就听说过树人中学,这所大名鼎鼎的省级重点有着严格的录取门槛,她能在这个首尾不接的尴尬时间点上转学并空降至尖子班,不知她神通广大的亲爹是走了谁的后门。
但听夏梨的意思,似乎已经默认弋戈是个有些特殊的插班生,经由不太光彩的特殊通道进入了“她们一班”。
那她这么热情,是真心想帮助新同学呢,还是怕她这位乡下中学来的插班生跟不上进度、融不进集体呢?
弋戈沉默地跟在夏梨身后,一路无话。
高二(一)班在教学楼顶楼,整一层只有两间教室,一间是一班,另一间是一班各科老师专用的办公室。
这环境,可谓得天独厚。
非上课时间,教室里却静悄悄的,大家都埋头苦读。一片整齐的脑袋里,弋戈一眼看见最后一排靠门有一个特别不安分的。
弋戈不自觉地又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蒋寒衣。
可惜了,挺好的名字。
她们站在后门外面,能清楚地听见他和他同桌压低了嗓子的对话。
“你丫下次再买八卦杂志泡妞,还他妈骗我去拿,老子灭了你!”
“顺手嘛,还是不是兄弟了?!”
“我是你妈的兄弟!”
“欸,大舅!”
“……”
弋戈听了两耳朵垃圾,心里冷笑一声落下判断——“智障。”
夏梨直接走过去伸手戳了下蒋寒衣的背,小声呵斥:“还不快自习!”
弋戈发现夏梨连生气的时候嗓音都是细细柔柔的,微微鼓着嘴,两颊泛红,神态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时扮演刁蛮的妻子或严厉的妈妈。
蒋寒衣倒老实,一被警告便低头,翻书前回了下头,目光极快地掠过站在夏梨身后的弋戈。
他同桌却笑嘻嘻地回头道:“班长,你这可是谋杀亲夫啊?”
夏梨霎时脸更红了,轻轻一跺脚急道:“范阳,你别乱说!”
叫范阳的男生瘦得像个猴,长相也像猴,嬉皮笑脸的,看见夏梨身后面无表情站着的弋戈,似乎被她的身高和体格震惊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嚯”了声抱拳:“嚯,壮士!”
第02章 .“谁知道,万一人家是特厉害被挖上来的呢。”
“这位壮士想必就是新同学了吧,敢问尊姓大名?”
这个身上溅油星子的男生脸上仿佛写着“不太聪明”四个大字,弋戈冷漠地别开脸,并不搭理。
夏梨出来打圆场,指着范阳前面的空位问弋戈:“你就坐那里可以吗?跟我坐同桌。”
弋戈看了眼座位,从喉咙里闷出一个“嗯”字。
登山包太大,放不进桌洞里,只好丢在地上。弋戈有条不紊地从中拿出几样常用的文具、一本《王力古汉语字典》、一本《高中英语基础知识手册》,按习惯摆放在桌面两角。
刚收拾完,刘国庆小跑着进了教室。
“来把卷子传一下,半个小时哈!”
班上响起一阵长吁短叹,弋戈表情木然。
夏梨十分贴心地凑过来安慰道:“老刘经常这样临时加练,不算排名的,别担心,放轻松~”她手里的天蓝色中性笔上挂着一只蓝色的米菲小兔,随着她活泼灵动的语气摆动着。
弋戈拿出本语文课本垫在桌上,冲她笑了笑。
雪片似的试卷白花花传下来,弋戈拿了自己的,还要把最后一张传给后面的范阳。
正要转身,范阳动静不小地把桌子往后一拉,“壮士小心!你这吨位,别把我桌子给掀了!”
桌腿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他的声音也不小,周边同学都闻声看过来。弋戈没有做自我介绍,他们便借此机会好奇地打量新同学。
弋戈感觉到数柱目光正盯着自己。
范阳依旧笑得贱兮兮,甚至有点挑衅的意思,弋戈便知道他是在报复她刚才对他的无视。
弋戈迎着他挑事的目光,脸色不变。
思索两秒,她把试卷放在他桌上,然后迅速用力一推,范阳连桌带人直接向后摔了个结实,“扑通”一声巨响,桌洞里的东西哗啦啦全掉了出来。
“那你就再滚远点,更安全。”弋戈撂下话,转身去做自己的卷子。
“艹!”范阳直接坐到了尾椎骨,痛得眼冒金星,爬起来骂了句。
动静太大,刚走出教室的刘国庆又折回来,见这一片狼藉,厉声道:“干什么!做卷子时间有多是不是!”
范阳揉着屁股站起来,倒是嘴快,指着弋戈恶人先告状:“她发卷子就发卷子,推我干嘛!”
范阳在班里一向是“活跃分子”,刘国庆看了眼规规矩矩做试卷的转学生,对他的控诉表示怀疑。
蒋寒衣抓住机会把范阳拽回座位上,“老师,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事没事。”
范阳猛地坐回凳子上,尾椎骨更痛了,惨叫了一声。
这时夏梨也转过身来搭腔:“是啊老师,就是他不好好坐,不小心摔了,弋戈是转身给他传卷子呢。”
班长都发话了,范阳彻底没了可信度。刘国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平时就坐没坐相!赶紧写卷子!”
范阳憋屈地骂了句粗,缩回自己的桌子上。
等刘国庆走远了,他才狠狠拍了把蒋寒衣的肩,压着声音道:“你有病?!”
蒋寒衣算着题,眼皮也没掀一下,“就算我不说,老刘会信你的鬼话?到时候挨罚的还不是你。”
“……”
前座的夏梨留着半边耳朵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再次偏头打量自己的新同桌,目光里带着好奇和探询。
而弋戈全程专注地写着自己的卷子,对身后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所谓的“周练”其实只有小题,12 道填空加 4 道选择,但难度都不小,而且限时 30 分钟内完成。
弋戈按正常速度一题一题往下做,到第 12 题,立体几何,她还没有学过。
树人的进度比桃中快,她并不意外,考虑两秒之后盲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答案,然后迅速转向填空题。
弋戈写完试卷,用时二十五分钟。
三分钟后,夏梨也抬起头来,放松地呼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弋戈早就写完了的样子,她很是讶异:“你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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