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仅是独处,就算有很多人同行,他也会介意。
他着急结婚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口是心非、假装大度,看着她和别的男人亲近。陪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他,和她一起团圆跨年的也应该是他,而不是另一个以朋友自居的男人。
沈苏良本不想把占有欲表现得太明显,但现在,他改主意了,“从舟,以后不要和顾北程见面。”
原形毕露。
“理由?”许从舟身体紧绷,双手虚握成拳,已经做好了吵架的准备。
“他还喜欢你,你也没放下他。”沈苏良一字一句,说出沉寂已久的心魔。
“所以,因为你自己的揣测,我就必须要放弃我的一个朋友,即使他什么也没做。”许从舟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是吗?”
沈苏良:“我认为你们的接触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许从舟:“举例。”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温琳不会以个人名义找我,单独和我一起坐飞机回国。阖家团圆的时候,温琳不会和我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沈苏良一一给出对照,“从舟,你知道他越界,但你没有拒绝。”
“顾北程和温琳没有可比性。他从小学开始就来我们家吃年夜饭,现在他爸妈离婚了,他没地方过年,就算我为了避嫌没有邀请他,我爸妈也会叫他来家里吃饭。”许从舟仰头牢牢盯住沈苏良眼睛,一一反驳,“他知道我想回来和爸妈团圆,所以帮我买了机票。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要瞒你。”
“他对我没有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沈苏良并没有被说服。找不出任何破绽的靠近,本身就象征着隐秘爱意。他也是男人,他怎么看不出顾北程看她的眼神里藏了多少无法诉诸于口的隐忍情意。
同样的眼神,苏淮看向应筱的时候会出现,祝景和看叶尔的时候也会出现。但不同的是,他们没让错误继续,顾北程却控制不了。
“我承认我还放不下顾北程,但那是出于愧疚,并不是喜欢。他对我很重要,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许从舟后退一步,“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沈苏良没留她,“小淮会送你回家。”
*
苏淮的车子已经在后门停好,许从舟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里有人。
血液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冷却凝固,许从舟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没动。
寒意阵阵灌进车里,林桉收紧外套,正如那晚在校庆晚会大合影前将许从舟招来身边,“外面冷,先进来坐吧。一会儿我会让小淮来送你回家。”
周围空气安静得刺耳,许从舟坐进后座,才发现驾驶座上没人。
第一次和老太太独处,竟然是偷偷回国被抓包。许从舟下意识屏住呼吸,声音发颤,“外婆,我、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我本来没空回国,但......”
“和阿良见过面了吗?”林桉打断她的道歉,“他很想你。”
“刚、刚刚见过了。”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许从舟的手心已经出汗,“我也很想他。”
林桉试图缓解许从舟的紧张,“在英国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苏珊教授也很照顾我。”
“苏珊做学问很用心,水平也高,但很多学生都说她不太好相处,我本来想推荐你去跟着另一个教授学习,但阿良说你可以适应,我就没再联系其他人。”林桉拿起水杯,抿一口温开水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讲,“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外婆说,不用拘束。”
许从舟受宠若惊,“苏珊教授很好。谢谢外婆。”
“任年的离开对阿良的打击很大,公司里需要他接手的事情也多,所以他最近挤不出时间陪你,外婆在这里帮他向你道歉。”
许从舟诚惶诚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知道他忙,我都理解,我不会怪他的,外婆不用道歉。”
林桉放好水杯,进入正题,“你们两情相悦,我很高兴。阿良是个很纯粹的孩子,野心不会藏着,想要的东西都会尽全力争取。”
“他很爱你。相信你也能感受到。”
许从舟点头,“他对我很好。”
林桉降下车窗,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但落地窗上影影绰绰,认不出任何人。
“阿良为你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大家都看在眼里。从舟,我希望你也能考虑他的感受,不要恃宠而骄。”
*
苏淮回到车里,意料之中,许从舟失魂落魄瘫在后座上,手边是一个外婆留下来的鼓囊囊的贺岁红包。
“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怕外婆了吧。”
许从舟半死不活“嗯”了一声。
老太太只用一个词,就把她从头到脚批得体无完肤。
苏淮:“她说你什么了?”
许从舟:“说我恃宠而骄。”
苏淮不觉得意外,淡淡“哦”了一声,“比她跟我说沈家不养闲人还好一点。至少她没打算把你赶出去。”
“你也觉得我恃宠而骄?”许从舟坐直身子。
“既然你问了,那我说真话了啊。”苏淮给她打预防针。有外婆打头阵,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他也就不用再憋着了。
“其实在我们家,话事的人有很多,只不过外婆是主心骨,大家都愿意听她的。我哥现在虽然接了外婆的位置,但很多人都不服。特别是那几个副董,兢兢业业干了三四十年,大半辈子的资历,看到我哥一个做科研的,三十出头一转行就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所以大家多少有些不满。”
“我哥很少跟那些人打交道,前几年只有在我生日的那几天才回国露个脸,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大家都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才对他客客气气的。”
“再加上我哥可能会跟温琳姐结婚,就算外婆走了也有温家给他撑腰。”
“谁知道你俩转眼就领了证。”
“你都不知道,这两天那堆亲戚围着我哥,不是催他生孩子就是问他怎么不娶温琳姐。平安夜那天你也见识到了,一个个尖牙利嘴的,骂人不带脏字儿,一句话里八百个心眼。我都不想下楼,看见他们就烦。”
苏淮把车开上大路,语气和车速一样平稳,“所以,许从舟,对他好点吧,他已经把很多压力都担下来了。别再让顾北程闹他心了。”
“你怎么知道顾北程?”
“叶尔告诉我的。”苏淮把今晚所有力气都用来骂顾北程了,现在提起这件事早就没有当时的愤懑,“许从舟,你真觉得他一个成年单身男人,还能跟以前的小屁孩相比吗?爸妈离婚、无家可归是他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跟你没关系,他一厢情愿缠着你,你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老婆,没有义务事事回应他。”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刚认识你那会我就跟你说了,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你他妈到现在都没听进去。”
第29章 除旧迎新
许家住在市区。穿过长年累月都繁华热闹的市中心,街道两旁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店铺歇业,外来务工的多数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因此街上明显比平时冷清了许多。
迎来送往,真正扎根于这座城市的人少之又少。来时或是一腔热血,或是一时冲动,最后都是要回家的。
许从舟想起去年的除夕。叶尔有事回不来,小小回家团圆,爸妈忙于工作甚至没能陪她吃上年夜饭。
苏淮和祝景和各有各的消遣,沈苏良远在国外什么消息都没有。
顾北程的父母从国外飞回来陪他过年,但他发现她孤零零一个人之后,吃过年夜饭就出来陪她逛街。
许从舟其实没有逛街购物的习惯。她的风格少变,衣服都是固定的牌子,出了新品会有人送过来,她的肤质和叶尔差不多,护肤品化妆品这些叶尔用过觉得好用都会顺手给她也买一份,而日用品一屯就是好几个月的量。
她的购买欲一直以来都很低,但她那天特别想花钱,特别想往人多的地方走。走走停停逛了一夜,她穿着运动鞋都走得脚底发酸,顾北程两手帮她拎着大包小包,快到零点的时候在人潮中停步,笑呵呵跟她说新年快乐。
她看着他突然就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要让她遇到。
*
车子停在许家门前,苏淮让许从舟帮忙叫一下顾北程。冷静下来才发现骂得太过分,他想当面跟顾北程道个歉。
“你找他干什么?”许从舟记得他们两个并不熟。
“我有朋友跟他是校友,想找他问点事情。”苏淮催她,“我就不进去了,你帮忙叫一声。”
许从舟进门找顾北程,许褚红迎上来说:“北程吃过饭就回家了。”
许从舟于是又跑出门,把母亲的话转述给苏淮。
许文越和许褚红跟在许从舟后面,一人递给苏淮一个红包,笑容满面,“小淮,除夕快乐,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祝你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心想事成。”
苏淮推辞一番,最终还是收下,许褚红这时候又说一遍,“北程他吃过饭就走了,没留在家里过夜。你如果想找他,直接给他发消息吧。”
苏淮心领神会,“好。叔叔阿姨除夕快乐。”
许家三人转身进门,苏淮抬手看了看表,突然喊住许从舟,“过来一下。”
许从舟让爸妈先走,自己快步兜回来,“怎么了?”
“你和我哥又吵架了?”
许从舟低头看鞋面,“没吵。”
“没吵架他这么快放你回家?”苏淮点了点手表,“现在才晚上八点半。”
刚刚他没顾得上看时间,还以为已经很晚了,毕竟在楼下应酬度日如年。谁知道一来一回甚至都不到一个小时。
许从舟也想和沈苏良多待一会儿,是他不愿意。她满心欢喜贴上去,他不近人情把她推开。
“他不想跟我待一块儿,我还留下来干什么。”
“跨年夜,你打算留他一个人过?”苏淮反问。
“家里那么多人,”许从舟赌气般回怼,“他也不需要我陪着。”
苏淮:“这么狠心?”
许从舟:“你才叫我不要心软。”
“你就嘴硬。”苏淮为她打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算我欠你个人情,你回去陪他过个开心年行不行?”
这话许从舟听着耳熟。沈苏良过生日那天晚上,苏淮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
——去陪他过个生日,算我求你。
最诚恳的语气,引她钻进精心布下的圈套,最后局面失控,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许从舟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先低头,“算了。”
*
顾北程离开许家后,绕着沿江大道开了一圈又一圈。看着表盘上的速度不断攀升,一颗心重获久违的平静。
路边的广告屏满满当当都是喜庆的新年贺词,大红颜色抓人眼球,顾北程不免得分心瞥了一眼。他开得快,残影里只看清了四个字。
除旧迎新。
手机不合时宜响了起来,备注显示是许从舟。除旧除旧,他也该把她从心里除掉了。
放慢车速靠边停下,顾北程整理好情绪,在许从舟第二次响铃后接通。
许从舟:“你去哪了?”
顾北程下车,顶着江风把手搭在江边的栏杆上,冰凉瞬间窜进指尖直通心脏,冷得他牙齿打颤、嘴角发抖。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了从来都没说过的话,“你要来找我吗?”
*
顾北程穿得单薄,吹了会儿冷风就缩回车里取暖。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许从舟全身包得像只熊,摇摇摆摆走过来,敲敲车窗。
“我给你带了衣服和帽子,还有围巾。”许从舟提起手里的大纸袋,示意顾北程下车。
“学我?”顾北程下车接过她带来的衣服,笑问,“还是都还给我?”
许从舟:“没别的意思,怕你冷。”
“还有两个小时就倒数了。”江边的风呼呼地吹,顾北程很快穿戴完毕,“你确定要来陪我?”
许从舟却注意到他嘴角的淤青,“你的嘴怎么了?”
“不小心摔……”顾北程下意识隐瞒,转念一想,觉得今晚应该属于真话,“苏淮打的。”
“他打你了?”许从舟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什么时候?”
“你去沈家的时候,苏淮来找我,让我不要再纠缠你。”顾北程抬手碰一碰受伤的嘴角,还有些刺痛,“对不起啊从舟,让你为难了这么久。”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许从舟音量拔高,“现在痛不痛?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去医院做检查了吗......”
顾北程看着她焦急的脸,眼前赫然出现了两条路。
第一条路,利用许从舟的愧疚心,继续错下去。他太了解许从舟了,他很清楚,只要他示弱,她会毫不犹豫施舍同情和悲悯。只要他愿意,就算得不到她的喜欢,他也可以靠这些伎俩永远留在她身边。
第二条路,他及时抽身,划清界限。
取舍的天平左右摇摆,在每一次他低头看她的时候。
“苏淮看得很清楚。我说做朋友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只想和你在一起。”顾北程呼出一口冷气,仗着江风猛烈,能吹散他的声音,把心里话都倾吐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是现在都过去了。”
都跟你没关系了。
“谢谢你和叔叔阿姨,愿意收留我这么久。”
熟悉的爆破声再次响起,今晚的第二场烟花秀又开始了,许从舟和顾北程双双看向对岸上空,绚烂烟花在夜空中接连炸开。
顾北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在庆贺他的新生。
转回头,顾北程兜到车的另一边为许从舟拉开车门,“好了,今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车子穿过熙攘闹市,许从舟才发现顾北程并不是要把她送回家,而是去老宅。
她想要什么,他都知道。
在老宅门口停下,许从舟坐着没动,“你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顾北程身子侧倾帮她解开安全带,“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新的一年该有新的开始。”
“我还欠你一场画展。”许从舟鼻头一酸。
“和沈苏良一起去看吧。他会喜欢的。”顾北程想摸一摸她的头作告别,最后还是端正坐回原位,催她下车,“去吧。”
*
许从舟这次走的是大门。
深呼吸,推开门,许从舟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径直走到沈苏良面前,“我回来了,除夕快乐。”
她穿得多,带着寒风闯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大家顺其自然以为她是刚下飞机,沈苏良身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爷爷先打破沉默,指着许从舟教育其他晚辈,“这才像话嘛。工作再忙,能有聚在一起过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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