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 梁如夏莫名感觉周围的环境、气氛发生了点变化。
除了依旧会和方悦涵聊几句。
其他的,不知不觉地好像就消失了。
可她短时间内也不愿多想。
胡思乱想到最后,最后心烦的只有她自己。
晚自习放学回到家, 意料之外, 秦莉还没回来。
梁如夏只当她和之前一样加班去了。
她放下书包, 吭哧一声,一头栽到了沙发上, 双腿在空中乱扑腾。
好累。
身体累、脑子累、心也累。
就这么沉默地躺了一会儿,梁如夏坐起来揉了揉脸,准备回屋写作业。
然而步子还没走出去,门铃突然响了。
秦女士回来了?
可是她知道密码,一般都直接开门进来,不会按门铃。
梁如夏的心一下紧了起来。
慢步走到门边, 她开口问:“请问找谁?”
“如夏吗?开下门,我是江建。”
江建?
梁如夏内心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开了门, 她就听见男人喘着粗气说:“你妈妈下班后出公司的时候晕倒了, 我刚给送到医院去。”
握住门把的手顿时僵在原地。
刹那间, 仿佛听见轰的一声,梁如夏脑中空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我给你点了外卖, 你今天晚上先在家好好休息,明天请个假我再带你去医院。”
梁如夏还没回过神, 身子却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的门也被一把关上。
江建知晓她的意思, 带着她下楼, 一边说:“别担心,医生说没什么大事。”
“嗯。”
梁如夏紧紧攥着校服上衣边。
到了医院, 江建领着她去了秦莉所在的病房。
恰好此时医生也走了进来。
“患者是不是经常不吃早饭、熬夜加班?”
梁如夏微怔。
她每天走得早,秦莉会在周末晚上给好她下一周买早饭的钱和零用钱。
以为自己走后她在去上班的路上会买着吃,但其实没吃。
熬夜加班,印象中没有几次。
自己每次下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做好饭了。
现在想想,自己将近九点半到家,她可能也没比自己早回家,只是赶着时间而已。
江建代为回答:“确实是经常加班,劝说过她,但是她自己比较拼。”
“以后叮嘱患者按时吃早饭,不要过度加班,按时休息,”医生看了下病历本,又说,“患者低血糖比较严重,并且有轻度胃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好的医生,”江建了然,又转身和梁如夏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在这等一会儿,等我回来再把你送回家休息,这里的陪护床比较小,睡不好。”
梁如夏摇摇头拒绝了。
回家也会睡不着,在这里她还能安心一点。
“没事,我在这就行,我有班主任的电话号码,今晚和他请一下假。”
“麻烦你了,江叔。”
江建摆手:“好,那你就在这待着,有什么事出去叫我。”
在他出门之际,梁如夏及时喊住他:“江叔,医药费——”
江建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我先付上,等你妈妈好了再还我。”
“嗯,谢谢。”
过了大半个小时,秦莉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到梁如夏在床尾处坐着个小板凳,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你待在这干什么?”声音虚弱无力。
梁如夏听见动静,忙地回过头。
“妈,你下班的时候晕倒了,江叔给你送过来的。”
秦莉能意识到什么,昏迷前一秒她感觉到了头晕。
至于谁送她来的医院,估计也只有江建了。
“他走了?”
“有事出去了。”
“等他回来让他把你带走,”秦莉阖了阖眼,“别守在我这,死不了。”
梁如夏有几秒没说话。
随后慢慢地侧过身,重新望向窗外的月亮。
明明这月光也不刺眼,但眼睛还是又酸又疼。
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在医院这样,还是很多年前。
梁杰在急救室内抢救。
室外,冷冰冰的医疗椅上,秦莉靠着墙眼神空洞。
梁如夏则是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发。
那时候的她其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但是秦莉不让她哭,于是就只能往窗外看硬忍着。
“我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
梁如夏说得很慢很慢。
“你请假干什么?”秦莉撑起一点身子靠在墙上,面色苍白,却依然用尽力气质问她,“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不知道一天对于你来说多重要吗?”
“知道,”梁如夏垂眼,说,“我很笨,但是我太害怕了。”
特别特别害怕。
还特别特别没有安全感。
就是一个胆小鬼。
秦莉不再说话。
“最多半天,明天下午回学校上学。”
“嗯。”
梁如夏在陪护的折叠床上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一早醒来打车回了家,把秦莉的换洗衣服和需要的东西以及自己的作业收拾好,重新回了医院。
“我买的粥,快起来喝两口。”
“我不喝,你自己喝去。”
“医生说你再不吃早饭,低血糖只会更严重。”
梁如夏没进去,在门口等了等。
“下次如果我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就跟她说我临时出差去了。”
“纸包不住火,她早晚会知道,到时候只会更担心。”
“那也轮不到你操心。”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手里包的系带勒得手发红变疼,梁如夏才抬脚走进去。
江建见她回来了,忙把桌上另一份粥递过去:“如夏,这是你的。”
梁如夏把秦莉的包放在床尾,回:“我回家的路上吃过了,就不喝了,谢谢江叔。”
江建便只得收回去。
三个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都不擅长说话。
气氛安静又尴尬。
“我就先回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最后江建主动开口。
“你别再来了,我住这两天就出院。”
“再说。”
梁如夏在凳子上坐了几分钟,接着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作业。
心有灵犀般的,秦莉也在收拾床头桌。
“你搬着凳子上这来写。”
“好。”
过了一小会儿,秦莉渐渐睡了过去。
梁如夏把英语卷子写完,起身去书包里拿放在最下面的mp3。
线缠在一起,她伸手一摸,摸到了手机。
干脆都拿了出来。
戴上耳机,梁如夏按了两下键,最后发现怎么按都不亮。
这才意识到没电了。
她又去看左手里的手机,和mp3一样。
梁如夏只得去拿充电器。
仔细思考一番,她决定给mp3充电,不然等秦莉醒过来就没法充了。
至于手机,本来就没几个联系人,也没人找她。
等回家再充也无碍。
-
下午,梁如夏回了学校。
方悦涵在走廊上见着她,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抱住她。
“如夏,你去哪了?我去问班主任他也不告诉我。”
梁如夏浅笑,回她:“昨晚上回到家有点事,比较突然。”
“那好吧。”
两人一起回的教室。
梁如夏没有任何阻碍地就走到了位置上。
旁边的桌面上干干净净。
方悦涵见朝她看的方向看过去,似是明白了什么,说:“陈肆川早上来了一趟就走了,好像是竞赛班有什么活动,那个老师请了一天假。”
梁如夏点点头。
“对了,他还问你去哪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梁如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下一秒,她转而问:“悦涵,上午老师有讲什么新内容吗?我补一下笔记。”
“有,我给你找。”
与此同时,竞赛班内,二十几个人分散地坐着,讲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鉴于部分人最近压力太大,学校打算周六周日租个车带着大家去趟北京,放松一下,好迎接接下来的决赛,”刘忠杨如是说着,“之前都是高二才开竞赛班,今年高一的加入进来了,你们正好借此增加一下斗志,跟着学长学姐取取经,明年参赛。”
“大家这个周末都有时间吧?”
“有!”
刘忠杨满意地笑着。
眼睛扫到最后一排低着头的人时,面色微变:“陈肆川你窝在哪里干什么呢。”
“看书。”
陈肆川看着面前的手机,随口回。
屏幕上,是短信发送窗口。
他手在键盘上按了又按,输入框里打出几个字。
反反复复删了好几遍,最后才点击了发送。
“我倒要看看你在看什么书。”刘忠杨说着就走下讲台。
陈肆川在他到之前快速地将手机放回兜里,自然而然地单手撑起下巴,目光投在翻开的书页上。
刘忠杨没逮到,哼了一声,转身要回讲台。
“老刘我周末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事?”
“挺重要的事,”陈肆川言简意赅,“我保证,您给的卷子我一定做完。”
“我也不去了老师,”周理忽地在这时说,“我没有什么压力,趁着这两天我多刷两套卷子。”
刘忠杨闻言蹙眉。
陈肆川他倒是信,周理他有待存疑。
上了这么久的课,他对班里每个人的性格都或多或少了解一点。
周理这学生看似自信,其实有点自卑,自信建立于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
但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行,回来我检查你们的试卷。”
陈肆川见他说完,拿起书包要走。
刘忠杨出声拦住他:“别走,假都给你们请完了,周末还要出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前把课上了。”
“您放心,回头我就去网上找资料补回来,”陈肆川脚步不停,“我们老班还在办公室等我做俯卧撑。”
“嘿你小子。”
他走得急,丝毫没注意到书包不小心碰到了空着的桌子边缘。
钥匙链上原本就不牢固的环扣由此断裂开,钥匙链顺势掉落在地上。
滚到前一桌。
第36章
高二十三班教室门口, 一个男生脊背挺直地站在那。
进进出出的人都会打量他一眼再走,而他像是没看见,丝毫没受到影响。
直到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手拿两个信封走出来在他身前停住, 面色有红起来的迹象。
两人交谈了几句, 女生唇角微弯, 浅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信递过去。
男生说了句什么, 随后转过身离开了。
走得很快,都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人。
“对不起。”
匆匆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抬头看撞到的是谁就继续走了。
陈肆川耷拉着眼皮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早知道回教室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还不如在竞赛班做大半天的题。
“夏夏你是怎么拒绝他的?”
方悦涵望着正在补笔记的梁如夏问。
“就说我高中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梁如夏写得累了,抬起手晃了晃手腕, 说道,“然后他就走了。”
放下的时候, 双眼不经意一抬, 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陈肆川。
自己都没意识到, 心忽然就跳了下。
再和方悦涵说话时,语气都变轻松了不少。
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陈肆川坐到座位上,方悦涵微讶:“陈肆川你回来了?不是请了一天假?”
梁如夏认真写着字, 耳朵却不放过身边的一点动静。
“嗯,没什么大事就让回来了。”
陈肆川没什么情绪地回。
他垂眸, 双手去拉书包拉链。拉到最后, 一沓白色纸张露出一角。
人也顿了下。
拉链摸着感觉不太对。
目光随之投过去。
两秒后, 他一下从凳子上起来跑出了教室。
方悦涵被凳子拖地的声音吓了一跳, 疑惑道:“马上上课了,他这是又干什么去?”
梁如夏写字的手不停:“不知道。”
“他最近几天还蛮奇怪的, ”方悦涵接着说,“话少了很多,人看着比也比以前冷。”
梁如夏没说话。
她也察觉到了。
自从那天中午他突然出去,再回来后好像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都说女生的心思难猜,明明男生也一样,甚至还要难。
让他弄得,梁如夏都把什么尴尬期抛之脑后了。
“是不是从你收情书那天变的?”方悦涵倏地说起。
“嗯。”
确实是同一天。
“那你说,是不是因为你收情书才变得这样的?”
“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梁如夏先对上了方悦涵的目光。
对视无声,梁如夏先移开视线,扣着手指不说话。
“说真的,我觉得陈肆川对你不简单。”
方悦涵认真地分析着,仿佛正在面对的是一道待解答的物理题。
梁如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对方亲自说出口的话,太容易自作多情了。
“真的,”方悦涵赶在上课前最后分析了一波,“在遇到你之前,他可从来没和女生拍过合照,还耍心机不忘用自己的手机拍。”
“而且我感觉你对他可能也不简单,只是你还没意识到。”
-
梁如夏觉得自己最近就像一个陀螺,别人稍微动一下,就在那里转来转去。
还是一直转,因为一直有人在动。
下午上完课去食堂吃饭,筷子还没动,旁边忽地坐下了一个人。
她侧过头一看,是自运动会再没见过的孙艺溪。
“介不介意一起吃?”
孙艺溪语气自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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