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忙吗?我是张怡然……”林昭苏有点醉了,他想了几秒钟,才想起张怡然是那个在任晓声婚礼上惹得岳蓉当众给他好一顿羞辱的女人。
“你好,请问张小姐你有什么事?”林昭苏并没有关掉电话的外放。
“哦,也,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在不在京城,有空的话,一块吃个饭呗,我有个专业的问题想请教你。”女孩说话时在个别字上做了处理,声音听着很勾人。
“我在外地呢,一时半会应该也回不去,你有什么问题要不问问别人?实在不行就问问百度。我听你这声音就挺不舒服的,恐怕见了你的人就更不舒服了,所以见面就不必了。”
全家人谁也没想到一向性格温和的他说话这么直接,大嫂手里的杯子一下子落到孩子的餐盘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橙色的液体溅了孩子满脸满身。
葡萄被吓了一大跳,委屈地哭出声来。
“你真会开玩笑,哎对了你在哪里啊,怎么有小孩子的哭声呢?”
“哦,我喂我儿子吃饭呢,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儿,儿子?”
“我婚都结了,有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哦,好的,那我先不打扰你了哈。”张怡然微微一笑,话说的这么绝,看来是老婆在身边呢,她懂。
电话挂断了。
葡萄还在嚎啕。
他妈妈不得不赶紧将他从餐椅上提起来,弄到卫生间去清理。
咳。
喻文沛咳嗽了一声。
林昭苏慢慢抬起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等着喻文沛开口。
插在心口上的刀,一旦拔了,必定会血流成河。
“小昭,你三十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喻文沛刚说了这一句声音就有些哽咽了,心澄走后,她突然发生了好多白发,曾经那个阳光一般温暖着几个孩子的漂亮大姐姐不见了。
“我和你伯父心里有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八年前,你从伊犁飞来东原读研的时候,我还没想过这事儿和心澄有什么关系。后来,还是我第一个发现你们偷着谈恋爱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你沉稳,上进,有责任心,而且,你们林家的家风,我放心。我想,这世上大概就没有比你更适合心澄的人了。我和你伯父私底下幻想过很多次你们结婚以后的样子,我们一定也会像现在帮林昂一样帮你们带孩子,让你们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伯母,您别说了,我都明白。”林昭苏感觉他再多听一句,自己就要忍不住流泪了,他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一直避免的就是现在这个场面,他完全不想谈,好像只要不谈,一切都没有变。
“你听我说完。小昭,我和你伯父一直视你如己出,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不考虑你,五年了,我们都明白,心澄她,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家里现在都希望你向前走一步,希望你还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都理解的。”
喻文沛说完这番话,已经泪流满面。
“所以,你们今天就是因为这件事把我叫回来的?”林昭苏冷笑,然后用那只戴着婚戒的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说你是什么态度啊!”旁边的林昂一下子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我应该是什么态度呢?”林昭苏大剌剌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却丝毫没有避让。
“你以为就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爱她关心她的人?你才认识她几年?就你的爱情伟大?你知道从小把她养大,在她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的两位老人心里是什么感受吗?他们是丧女之痛!你还可以跟别人谈情说爱,可是他们相当于是唯一的女儿没了!你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摆脸色!”
“林昂!”林伯扬制止儿子再说下去。
“我说错了吗?为什么全家人都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我们心里就比他好受吗?我们就不想念妹妹吗?”
“你们要是真的爱她,就应该相信她还活着!而不是在这里劝我跟别人好!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我林昭苏,这辈子除了她,不可能爱任何人,也不可能娶任何人,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林昭苏站起身,并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谈话了。
“疯了疯了!你把钥匙给我放下,喝了这么多酒还想开车?”林昂一把抢过林昭苏手里的钥匙,面上虽然很难看,心里却是无比熨帖,妹妹到底是爱对了人。
“谁说我要走的,我早说了我今天就住这儿了。哦,等会儿你把碗刷了啊。”林昭苏摇摇晃晃地向心澄的房间走去,林昂看了看神色复杂的父母,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就得他一个人刷碗了?
妹妹她,真的,还活着就好了……
葡萄出生后,林昭苏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整理到了心澄的房间里。
房间还大部分保留着她在时候的样子,并打扫得一尘不染,好像只要她回来,随时都可以脱了鞋子上床,安然入眠。他看着他和她的书交叉放在书架上,她的马克笔旁边,摆放着他的小提琴,就像他们一直在此度过他们的甜蜜的婚后生活。
林昭苏和衣躺在她的床上,看着墙上她笑靥如花的旧照片,不知不觉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心澄,别喝。”林昭苏大声喊,并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碗。
一身白衣的女孩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似乎不太明了他是谁。
“别喝,喝了你就会忘了我。”他伸出手想抚摸着她的脸,却看见手指直接从她的身体穿出,她的头发随风飘飞,身体愈加透明。
“我是林昭苏。”
“那我呢?”
“你是童心澄。”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女孩似乎对眼前男人的无理要求颇为不解。
“因为我会在轮回里等你。”林昭苏将两人之间即将松散的红线系成死结,终于放心地放女孩去了。
女孩白衣胜雪,在波涛翻滚,云雾缭绕的忘川上慢慢飘远,可他们之间的红线却绵延千里,红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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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林昭苏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脑子仍旧昏昏沉沉,因为太多年没有醉过,他的身体对于酒精的耐受性已经大大降低了。
他打开手机, 先大概处理了下邮件。
然后他看见微信显示未读消息99+。
置顶的家族群里聊天记录就七八十条,里面都是林老太太在花样逼他再婚。
她现在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伯母喻文沛的感受了。
哦, 他忘了, 喻老师早就退出了他们的家族群, 现在群里都是他们这帮姓林的,自然什么话都不必避讳。
如果可以, 他也想退群,可是那样只会换来老太太的疯狂电话轰炸。
此题无解。
他起身洗漱, 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方的架子上, 打开群语音外放。
【阿昭,我跟你说, 你今年过年之前再不找女朋友,我就死给你看。你真想逼死你八十多岁的亲奶奶?】
【阿昭, 你在你的同事、同学圈子里看看嘛,我不相信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女孩子。】
【阿昭,你三叔有个朋友的女儿条件很好, 人家看了你的照片也没嫌弃你是二婚,你过几天抽空见一面好吗?】
【阿昭, 你都三十岁了,你真打算孤独终老,以后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阿昭,你再怎么样, 她死了就是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阿昭, 奶奶求求你了……】
林昭苏面无表情地退出群聊,然后点开了任晓声婚礼亲友团群。
她的表弟张驰正在群里上蹿下跳。
张驰:【这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有感兴趣的吗?】
贺壹:【目的地?】
张驰:【特酷的一地儿,湄公河边的琅勃拉邦。】
贺壹:【对不住啊哥们儿,我元旦假期要在家带孩子。】
林昭苏:【什么时候出发,行程几天?】
张驰:【30号出发,归期不定。要是在那边碰上了让哥们儿不想回来的姑娘,没准我就在那扎根儿了。】
张驰后面是一个滑稽的表情。
林昭苏:【我报个名。】
任晓声:【师哥,你也想在那扎根儿?】
林昭苏:【……我把我这几年的攒的年假休一休。】
岳蓉:【刚百度了一下,有人说那边是男人的天堂……】
林昭苏:【怎么呢?】
岳蓉:【没事儿,祝您二位旅途愉快。】
林昭苏:【谢谢。】
五年了,他已经烦透了。
这个佛国小城刚好适合他静静心。
现在的他在亲戚朋友眼里大概就是个可怜的二手男人,只要有姑娘不嫌弃他,他都应该立刻感恩戴德地朝她单膝跪下。
仿佛在那些人眼里,无论这男女之间有没有爱情,只要拿绳子一捆,把他们扔到一个被窝里去,再造出个孩子来,就万事大吉了。
可笑的是,就连喻文沛夫妇都开始劝他往前再走一步了。
他其实特想问问,他们所说的往前一步到底是去哪里。
五年了,他曾数次潜水到她消失的那片海域,一寸寸地搜寻过她的影子,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说,她可能是被暗流卷入更深的海底去了,劝他不要再执着。
不要执着,呵,真是好好笑,他们为什么他妈的不劝易冬和莫凡?若不是他们的执著,她怎么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难道就因为她总是那么坚强勇敢不怕疼,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消耗她的善良吗?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
张弛感到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首先,他就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简陋和迷你的机场。
其次,任晓声口中的那个朋友竟是个抠脚大汉!本来他还为没有在她的婚礼上见到他而感到遗憾来着,现在一想,幸亏没见,见了估计他连门都不想出了。
最后,这座佛国小城也太小了些,满大街的三轮车,不知道还以为他到了哪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小县城。
“欢迎欢迎,我是刘昊。”
“林昭苏。”
“张弛。”
“怎么样,能适应咱这热带气候吗?”
“还好。”林昭苏客气到。
“昊哥,不是说你们这边满大街都是漂亮姑娘吗?我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张弛不由得失望至极。
“哈哈,那可能咱们到的这个时间不好,等到晚上我带你们湄公河边吃本地火锅,那夜景叫一个绝。”
虽然漂亮姑娘没见着,但是酒店却好到超乎了张弛的预料,本来他都做好了住县城招待所的心理准备了。
“昊哥,你可千万别叫我姐知道我住的这么好,否则回头她非把我塞到哪个村里找个窑洞面壁思过不可。”
张弛丢下行李箱便张开双臂拥抱大自然。
“别害怕,这酒店虽然看着品质不错,但其实价格要比你们想象的便宜得多。再者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我这次出来是找合作伙伴谈生意,住得太次了显得咱上不了台面。回头你姐要是说你,你就把责任推我身上来,我扛着。”
刘昊这几句话说的局气,张弛决定再也不叫他抠脚大汉了。
他们下榻的玫瑰酒店被蜿蜒的河流和天然瀑布环绕着,所有客房、帐篷、别墅都散落在河流两侧,私人游泳池户外浴缸等独特的设施掩映在蓊郁的丛林间,令人醉心。
张弛突然就有些伤感,这样的美景,要是能和小桃一起欣赏就好了。哼!算了,让她睡她的柴火堆去吧!
林昭苏双手撑在栏杆上远眺这法式风情与老挝古代宫廷风格相结合的建筑群,感觉心情似乎也宁静了不少。
三个大男人在酒店直睡到日落西山,刘昊才带他们出去找食吃。
老挝的火锅差不多就是烤肉和打边炉的结合,中间的烤肉架上牛肉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作响,牛油流到四周的汤锅里,为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青菜增添了许多风味。
食物本身当然只是最简单的味蕾享受,最绝的是餐厅是由一座座由木头和竹子搭建的小亭子组成,绕着湄公河而建,河中间的栈板就是最好的舞台,上面有歌手驻唱。
张弛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几杯黑啤下肚之后他已经快忘了小桃是谁。
“哥你是哪年到这边来的。”张弛好奇地问刘昊。
“高中毕业之后,有个十来年了吧。”
“不打算回去了?”
“回去干嘛,回去你姐也不会嫁给我。”
嚯!张弛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他姐的八卦,立刻就来了兴致。
“你喜欢我姐?我说你后来怎么没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你回去问问你姐夫就知道了。”
“我还当他俩青梅竹马压根儿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呢。”
“可不没别人什么事儿嘛。你姐对你姐夫真没话说,十几岁认准了他就再没正眼看过别人,后来他考上飞行员,她不还跟着他去东原念的大学嘛。要说你姐那成绩,京城的高校还不随她挑?当时她差点没把我们班主任气吐血。”
“这事儿我知道,我姐为姐夫做出了这么大牺牲,我估摸着姐夫要是敢对不起她,我舅舅能把姐夫给……”
“好在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吧?”
“挺好的,结婚那天幸福得差点哭晕过去。”
“那就行。我跟你说啊兄弟,要说我这人啊,也是贱皮子,就喜欢那种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瞧我的姑娘,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救吗?”
“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张弛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
“你怎么回事,兄弟?”刘昊递了根烟给林昭苏。
林昭苏就着他的火点着了烟,大大吸了一口。
“我没什么事。”
“你瞒得了别人,还真瞒不过你兄弟我,打今儿在机场见到你这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这手上戴着婚戒,出门却不带老婆,怎么,吵架了?”
“要是吵架就好了。”
“对了,林哥,我一直想问你呢,那天你们说的心澄是谁啊?”
“我老婆,五年前掉海里了。”
“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大活人还能掉海里?”
张弛自顾自笑得开心,却被刘昊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一脚。
“想不开?”
“为了救别人。”
“那她算是个英雄,这样的姑娘也确实配得上你的深情。来,兄弟敬你一杯。”
林昭苏吐了个烟圈,然后端起了杯子。
“林哥,那你比我爷们儿,比我摇滚,跟你的事儿比起来,我这点破事算个什么!”
张弛心底想释放情感的冲动怎么也化解不开了,现场的观众可真有福,竟然不花钱就能听到他的演出。就像他这种级别的,在国内最火的酒吧驻唱一晚,观众门票38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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