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小:艹,时安这人都不用出面,完胜啊。
其实方才关凌希走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句:“我今天来的时候设想过这种结果,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时安。”
这句话陈颂没有接着说。
为什么不是她呢?
在他从小为自己规划的人生里,突然间闯入了一个意外。
自此无波无澜的生活被搅出了水花,后来水花放大,转化为无需说出口的默契。
于是在年少懵懂的时候,已经有了那个会逗自己发笑的人陪伴在身边,搞怪,天马行空,又时刻充满战斗力。
一向理科生思维的陈颂难得像时小安一样发出对生命的总结与感慨。
最后好笑地摇摇头,这种事情,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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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场冬
北方的冬日像一个粗犷的汉子, 气温一降冷得毫不手软,早晨五点半,操场上开始例行查迟到。
“这作息真的很要命!”
时安笼了笼围巾, 将鼻子以下的部分都缩进去,又连忙将手伸回还有点温度的校服口袋, 一只胳膊夹着课本, 一只胳膊碰了碰程韵, 示意身边人加快步伐。
“去他妈的!不把学生当人是吧!”一向冷静自持的程女神也忍不住口吐芬芳,呼出的白气在路灯的衬托下多了几分朦胧的仙气。
在高一新生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后, 怀川非常负责任地将作息改到了地狱模式,每天五点半起床, 五点四十查迟到。
此刻, 偌大的操场人影幢幢,清一色的冬季校服, 臃肿却保暖效果良好。
围绕在四方的广场灯将还未散去的黑暗点亮,借着这点灯光, 陆续到来的学生们开始进行早操前的晨读。
要命,真的很要命。
每天从学生宿舍出来到操场的这段距离,都是时安的至暗时刻。她真的很讨厌这种作息, 也讨厌跑操。
“让我多睡两个小时吧,我还要长个子呢!”
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刺骨的温度让她又想将手缩回去,但迫于老方逐渐走近的身影,还是忍着严寒翻动书页准备背诵。
“时小安,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
旁边传来一声饱含无奈的数落, 紧接着, 一只灰色的男生款毛绒手套出现在时安面前。
“愣着干嘛, 感动傻了?”
陈颂将手里的书卷成筒在她肩膀上敲了敲,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她班主任已经迈着“蹒跚”的步子杀过来了。
时安连忙伸手将那只手套拽过来,动作麻利地戴上,赶在老方靠近班级队伍之前,投入到了专心背诵的状态。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操场上背什么的都有,政史地理化生,加之英语语文,在老方站定的那一刹那,读书声猛地增高,像某种特殊的应激反应。
书声琅琅,时安站得笔直,一只手在兜里揣着,一只手带着略显宽大的手套,举着书,记忆上面的知识点。
如果细细感受的话,那只手套上,还带着少年的余温。
身旁的陈颂,姿势也大同小异。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只手套,在虎背山脚下的冬日里,顶着时而发作的朔风,各自背诵着有可能考,也有可能永远不会考到的知识点。
那一年,学校领导还未良心发现,夏日里没有空调,冬日里自然也不必肖想什么暖气。
“你看,当暖湿的气流顺着山体爬升,在山的迎风坡,可能会因为降温形成降雨,但在山的背风坡,气流下沉增温,湿度减少,这就是所谓的焚风效应,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怀川气候干旱。”
时安指着演草纸上随手画的草图,耐心地给吴小小解释道。
“懂了懂了,有你我真幸福!”
吴小小抱着地理练习册,感激涕淋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她说的是心里话,这学期的地理,要不是时安不厌其烦地帮她开小灶,她真的会睡完这个学期的地理课。
被甜妹用这种星星眼看着,时安有些不太习惯,将人推走,一转头就发现自己的高颜值同桌也支着头,吊儿郎当地在一边旁听。
陈颂这人,正经起来道貌岸然一身正气,但私底下,总能让时安看到他这副带点痞气的模样。也只有这时候,时安才会觉得他不是那个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年级第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光环的少年。
“干嘛呢,你又不是不会。”
时安坐回去,却发现身边的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不想写作文。”
陈颂换了只手支着头,继续维持着听时安讲题的姿势。
这话乍听,怎么还有股子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时安挑眉,狐疑地看向他,不想写就不写吧,您老人家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还是我已经荣幸成为了您的缪斯女神,看着我就能文思泉涌,日成三百篇?
算了吧,一篇应试作文,不至于不至于。
说来惭愧,偏偏就是应试作文,时安凭借自己莫名其妙的语文天赋,总能拿到一个将近满分的程度。
连陈颂都说,她天马行空的思维和泛滥的感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那要不,我把我的给你?”
很少见他这么苦恼,时安斟酌着开口,这篇文章只是老师布置下的一个课后练笔,她可以分分钟再创作一篇。
“对我这么好?”
原本没这个打算的,单纯是憋不出文章放空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一时之间,少年脸上绽开了一个戏谑又得意的笑。
笑的,让人很想给他一拳,但又会碍于这人颜值过人,舍不得下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小安可没这个舍不得,直接在肩上狠狠砸了一下。
“想得美!自己写去!”
年关将至,在经历了一连串的考试轰炸后,怀川的这届高一在全省的联考中取得了一个可以让校长年级主任乃至老方安心回家过节的成绩。
具体说就是,陈颂不负众望斩获联考第一,程韵后来居上拿下第五,剩余者各显神通在前二十名里挣得了十几个席位。
这样骄人的统计数据,一度导致老方这几天只要出现在班里都是一副笑眯眯的状态,连批假条都比平时爽快了不少。
时安赌一包干脆面,她志向远大的班主任一定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三年后全员清北的盛景。
至于时安,这样的不分文理的联考对她确实有点不太友好,考前一个月哼哧哼哧累死累活也终于在二班忝列了第十五名,但无论如何努力没有白费,时安还是很满意的。
如果知道这个名次接下来会带来什么的话。
办公室里,老方依旧是大水杯,泡浓茶,特地地把本次期末考的前十五名叫了过来,在办公桌前围成一个没什么美感的圈。
坐在中心的老方姿态放松,语气随意,用命令而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宣布了学校新下的通知:“在省城的寒假培优班,学校要求实验班每个班派十五名同学,一共七天,费用是五千元,你们下课后和家长联系一下缴费。”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在场的都不是什么被学校牵着鼻子走的同学,立马开始叽叽喳喳把培训机构到课程安排教师配置问了个一清二楚。
有两个人除外,一个陈颂,年前要赶去省城参加航模设计培训,一个是时安,没前者那么崇高的追求,单纯心疼钱。
在经济发展落后的怀川,五千块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远超出了大多数同学家长一个月的工资,尤其是时安这种父母离异的家庭。
打电话联系妈妈吗?毫无疑问这笔钱妈妈会给的,但听说她最近在隔壁县新交了男朋友,时安莫名憋着一口气,不想去开这个口。老爸也一定会给的,只是时安想到了那天在建筑工地上看到的场景,也不想开这个口。
别的同学迫于学校压力咬咬牙就报名了,偏偏这俩人不是那种喜欢屈服的。
“抱歉老师,我放假后有安排。”陈颂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场面一时寂静。
“抱歉老师,我也有安排。”时安的声音紧随其后。
“嘿,陈颂要去搞什么航天兴趣培训,时安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安排?”
柿子专挑软的捏,很明显,老方深谙这个道理。
她能有什么安排?时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原本的安排是在家蒙头睡大觉。
“我……”平生就没遇到过这么难编的谎话!
“行了行了,都先回去上自习,时安留下来。”
老方一锤定音,其他同学不敢再发表过多的意见,陈颂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时安,在老方的目光下离开办公室。
“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我觉得七天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又是拔高培优的辅导班,她初中真的被这种难度的数学给折磨死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学不到东西。而且全省的尖子生都去了,你即便不学知识,也应该多跟他们交流学习方法。”老方自认为语重心长地继续劝道。
见各种理由都说服不了班主任,时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我觉得五千块钱对我的家庭情况来说太贵了,我不走什么竞赛加分,我也不想去交流什么学习方法,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老方这几天以来一直笑眯眯的脸色终于罕见地严肃了起来,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一种怒其不争,随后这种怒其不争又带上了一层鄙夷,不是对时安家庭的鄙夷,而是对她眼界的鄙夷。
鄙夷她分不清孰轻孰重,为了眼前一笔小钱错过提升的机会。
“眼界狭窄。”
老方最终用一个自认为精准的评价结束了这段对话,并表示如果需要的话自己给时安掏这笔培训费。在时安坚持的拒绝后,又把手机借给她,看着她拨通了时爸爸的电话。
缴费像时安料想的那样顺利,因为她深刻了解自己没什么文化的父母对自己学业的支持程度。那七天的培训也像时安预料的那样,大体上是一种虚度。
但她仿佛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眼界狭窄,这个评语如同小学时班主任无意中给的那句“小家子气”,精准击打到了时安那不为人知的自尊心。
或许外界看来,时小安乐观开朗,没心没肺。但连陈颂都不知道,她多么介意这种类型的评价。
如果时小安她自信又无敌,认为自己视野辽阔见识高明,她一定对这类的评语不屑一顾。偏偏在那些称得上虚张声势的日常背后,她无数次遗憾自己好像确实小家子气又眼界狭窄。
然后就被自己称得上信赖的师长指出,确确实实告诉她她确实眼界狭窄,但都没有向她指明,如何摆脱狭窄。
老方是个不错的班主任,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后的岁月里,他给时安提供了学校各种的助学金。但也是在这件事情之后,“眼界狭窄”成为了他每次批评时安的必备烙印。
尤其是,拿着这一点将她和其他同学比较时,时安总是面上惭愧受教,心里自卑到想把自己埋起来。
直到多年以后,时安站在大城市的CBD大楼上,望着灯下霓虹车水马龙,还会偶尔想起这个如影随形的词。
其实老师们说的没错,每个学生的家庭背景、经济实力都在无形中塑造了他的眼界,但身为师长应该做的不是傲慢地对眼界指手画脚,而是尽量引导他们去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因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飞出去的。
这是时小安,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一直坚持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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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我个老六,手痒想码字,码完就想发
第32章 分科
新年后开学的第一周, 整个教室还没有从年假的节日气氛里缓过来,实验班本来就是在别人还在过节的大年初六开学的,沉浸在新年新气象的喜悦里也无可厚非。
“加油!时安!加油!”
由于年后在省城培训, 陈颂要比其他同学晚到校几天。
待少年肩上斜挎着一个精简的书包,准备低调地混入教室里的时候, 就在欢呼中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看来某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过的也挺滋润的嘛……
压下心头所想, 陈颂顺着欢呼的来源看去, 就见人群中心的时小安正在和班里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男生掰手腕。
在上学期,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生吴游成功凭借自己出色的才华和不守规矩的个性和陈颂时安打成一片, 人前人后都能听见时安“才子兄”“才子兄”地叫人家。
吴游是个和时安一样的性情中人,陈颂也是打心底欣赏这个朋友。
只是此刻, 陈颂望着两人因为用力交握在一起的手, 觉得莫名不顺眼。
“时小安。”
时安正铆足了力气准备对吴游进行殊死一击,冷不防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自己。
“嘿!我赢了, 关东煮一串!”
就在时安愣神的瞬间,看起来一直出于下风的吴游一个反转用力, 时安的手被扣在桌上,胜负已成定局。
一个寒假不见,虽然这个寒假够短的, 但此刻见到陈颂,时安还是止不住从心底漫出喜悦。
当即也不去管这场课间游戏的胜负, 扭头冲来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陈颂!你回来了!”
吴小小:没眼看,这怎么有一种丈夫出差回家的既视感?
在周围一圈同学的起哄声里,时安拉起在教室站了还不到一分钟的陈颂就往外走,虽然她也不知道拉他出来干什么, 姑且就当她高兴傻了吧。
“时小安,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男女授受不亲, 以后不要在教室和男生掰手腕。”
陈颂的关注点还停留在方才的一幕,想起她和吴游刚刚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就有点上不来气。
“哦,好的。”
时安将原本拽着少年衣袖的手松开,在他面前摊了摊,意思是说看到了吧,男女授受不亲。
“你……”陈颂想反驳,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你这人有点双标诶,瞪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不一样,那陈少爷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你哪里不一样?”
时小安气人的本事一向是可以的,尤其是气陈颂,这可是她平生的一大乐趣。
嘴上说着,一边故意将身子凑近,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此刻蕴满狡黠,眨也不眨地盯着陈颂的脸。
“让我看看,陈少爷有什么不一样的?”说着故作分析地拿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哦,我明白了,陈少爷姿色有点异于常人。”
时小流氓凑得很近,在这正月寒冬里,呼出的白气直接在陈颂眼前散开,他甚至怀疑这股气有一部分飘到了他脸上。
很没出息的,陈颂的耳朵在一瞬间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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