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嘛,不磕碜。况且先前她又是发毒誓又是表忠心,魏泽该不会误会她与小贵子的关系,于是苏芩整理了下措辞,将述求供出,最后再三强调,“小的救贵公公,是为了小的在御膳房当差的表妹青青,贵公公是她的心上人,小的从小与表妹关系要好,见不得表妹难过。”
“所以,咱家若没察觉,你便要拿着这金元宝去刑部贿赂?”
苏芩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并,并不是去刑部贿赂,是去司礼监找向麒麟......”
魏泽的声量陡然增大道:“向麒麟?你去找他做什么!”
“找,找他帮忙。”
好,可真是好样的。
魏泽醋到生气,气到冷笑,“帮忙?你找他帮忙?咱家是摆设?咱家不比他能帮?”
苏芩抖着嘴皮,“大,大人,小的错了。”
魏泽不发一言,用力一夹马肚子,那大红马嘶鸣一声,调转马头,火箭枪一般冲往刑部。
苏芩:“.....”
仅仅一刻钟的工夫,马儿已经驮着他俩到了刑部。
“吁——”魏泽拉紧缰绳,单手搂着苏芩,翻身下马,把守刑部大门的狱卒立马迎上前来,“都督大人。”
“提审御膳房钱贵。”
两狱卒面面相觑,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
魏泽亮出了皇帝御赐的金牌,见金牌犹见圣上,两狱卒见状立马让开了道。
刑部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烂菜叶子拌馊水味,叫人作呕。
从里到外根据关押犯人的不同,分为多人间和单人间,最外头的一间牢房笼统关押好几个犯人,神情麻木的蹲在里头,有些不认命的看到来人,立即扒着铁栅栏嚎哭喊冤。
魏泽冷冷的望了一眼,喊冤的犯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苏芩:“.....”
钱贵被关在刑部最靠里头单人牢房内,越往里头走去,四周墙壁渗水越严重,仿佛走到一片沼泽里,地面洼着一层黑水,上面浮着滑腻,呈斑块状的不明泡沫。
苏芩小心翼翼的走着,恶心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紧跟着走在前头的魏泽,时刻注意脚下,既不敢离的太远,也不敢离着太近——她也不知此刻魏泽的气还有几分,不由得忐忑。
分心间,没注意,突然脚底一软。
什么东西?
苏芩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身子浸在污水里的死耗子正眼睛暴突的看着她。
“嗷嗷嗷——”
苏芩吓得尖叫,快速往前窜了几步,一骨碌跳起紧紧扒住魏泽的肩,“......救命,有死老鼠。”
苏芩这一搂,搂的魏泽先前的醋意烟消云散,停下脚步,嫌弃又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算了,咱家背着你。”
苏芩眼里含着泪,感激的看向魏泽,“大人,您真好,小的以后有事第一时间找您帮忙。”
魏泽受用的冷哼一声,“嗯。”
而后又开启了一如既往的嫌弃模式,“见你平素胆子也没这么小,怎就一只死耗子就把你魂吓没了。”
苏芩张了张嘴,没有言语,心道:这和胆子大小没有关系好吗?这明明是被恶心的。
魏泽背着她,一脚深一脚浅的终于是走到了钱贵所在的最后一间牢房。
“到了,便是此间了。”
“贵公公?”苏芩趴在魏泽的肩头,试探的喊到。昏暗的单间牢房内,隐隐约约能看到角落里一团阴影,因躲在墙角,看不真切。
那团阴影听到有人喊他,抖了抖,随后站了起来,走向他们。
“都督大人,还有小苏子,你们怎么来了?”
昏暗光线下,小贵子一反常态,朝着他们露出了个违和的笑。
苏芩头皮一麻,说不出的一种诡异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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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救出“小贵子”
按理说,投入刑部死牢的犯人一般没有再重新提审的必要,但魏泽手持圣上所赐的金牌,无人敢拦,眼睁睁的看着魏泽与苏芩一并将小贵子带走了。
刑部大门外,一马、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苏芩率先打破了僵局,“大人,一会儿让贵公公坐后头?我俩坐前头?”
大红马像是听的懂人话,前蹄子一扬,震惊的后退两步,脖子的鬃毛疯狂摆动。
魏泽乜了她一眼,“赤枫不是马车。”
苏芩尴尬的笑了笑,心说,这马儿名还挺好听。
小贵子不合时宜的开口,“这马儿长的如此高大,驮三个人轻而易举。”
苏芩:“.....”小贵子,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没看到魏泽脸都黑了吗?
一炷香后。
青石板上,一匹漂亮的红头大马儿肆意驰骋。
夏初的阳光撒在马背上,给马背上的两人剪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美好的犹如一副画——如果马屁·股后头没有跟着一个跑的呼哧带喘十分狼狈的人的话。
苏芩时不时回头,看跟在马屁·股后跑的小贵子,欲言又止。
“大人......”
魏泽平静道:“再说一句,咱家便许你下马同他一起跑。”
苏芩:“......”青青啊,我真的尽力了,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等到了西厂,小贵子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比在刑部大牢里还要邋遢十倍不止。
向麒麟从西厂里头出来,看到苏芩身后的小贵子,吃惊道:“小苏子?你兄弟也进宫了?果真与你长的一样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芩:“.....”
小贵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泥,面无表情道:“是我,钱贵。”
向麒麟:“御膳房小贵子!你个背黑锅,居然还活着啊。”
小贵子:“......”
宫女太监并不是傻子,御膳房的贵公公平素里为人虽对下嚣张跋扈了些,但对上做事一向敬小慎微,在负责各宫娘娘的饮食上更是细致,多年来从未出过一丝错,怎会突然翻了船?
再加上,圣上对这位娘娘身后事处理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哀思过度,更像是避之唯恐不及,在这位娘娘曾经居住的寝宫里又是撒雄黄,又是撒酒,饶谁也看出这里头事儿不简单。
当自古以来便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尤其是在这人人自危的宫内,更是如此,因而谁也没能帮贵公公说话,直道是他命该如此。
向麒麟说罢,捂着嘴,朝苏芩挑了挑眉,好似在说,“你看你还死犟,说什么不喜欢钱贵,这不让我抓个现行?”
苏芩对上了他一双扑闪的大眼,只觉得心累,不想解释。
“对了。”向麒麟合掌一拍,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越狱?”
小贵子:“......”
苏芩无奈开口道:“是大人将贵公公从刑部提了出来。”
向麒麟左顾右看,“大人他人呢?”
“在你身后。”
魏泽自去栓了马,五步开外便听到这厮哈哈哈的标志性笑声,贯彻云霄。
向麒麟快速作了个揖,“都督大人。”
魏泽不动声色往苏芩方向挪了两步,直到半边身子都挡住了苏芩,这才皱眉同向麒麟,道:“你司礼监没事吗?一直往西厂来做什么?”
向麒麟:“都督大人,属下前来是有要事禀告都督。”
“何事?”
向麒麟看了眼一旁的小贵子,与魏泽道:“齐嫔薨逝,圣上悲泣,已多日夜不能寐,遂请来青城观方士于宫内办法宴,追思齐嫔,以慰娘娘在天之灵,特命属下前来同都督说一声。”
苏芩心想,什么追思齐嫔,怕是这老头心理脆弱,这几日被吓的神经衰弱,睡不好才是真的,所以才请什么方士进宫做法,啧啧啧说什么追思爱妃,真会找借口。
向麒麟眼观鼻,鼻观口,心想,这钱贵作为圣上爱妃——齐嫔之死事件的“主要犯人”,不论是背锅与否,此时此刻都不应该囫囵出现在西厂,他应该在刑部大牢里,安静等待不日后的处置。
魏泽显然是在没有得到皇帝应允的情况下私自将人提了出来,若要问责,魏泽首当其冲。
思及此,向麒麟愈发感到奇怪,平素做事一向谨慎的都督大人,今日怎会做如此趋害避利的事?
不待他想明白,魏泽语气清冷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向麒麟:“......”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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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戏开场前
西厂
因今日是立夏,有吃乌米饭的传统,西厂的伙头大爷特制了乌米椰奶露,一年一熟的乌木用山泉水洗净,浸泡一夜,捞出轻煮加上竹叶上的露水煮至软糯,浇上浓厚的椰子奶,饴糖,并冬日里地窖存的冰块,香甜溢口的乌米椰奶露便成了,最适合立夏节气食用。
嗜甜的向麒麟便是寻着味来的,因而向魏泽禀告事务后,磨磨蹭蹭并未马上离去。
没话找话,凑近苏芩的耳边,小声道:“小苏子,那七子白·粉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坚持用啊?为何我看你比先前都黑了。”
“?”苏芩疑惑地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大人给我七子白·粉的事”,难道为魏泽嫌她黑这事已经众人皆知了?
向麒麟骄傲的挺起胸脯,“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七子白·粉还是我专门去找太医院的同僚给你磨的,讲义气吧?”
苏芩吃惊道:“是你给我磨的?”
“是啊,不是我还有谁 ,难道是你家大人?诶,不是,你家大人没跟你说吗?”
最后一句,声音大了些,惹的魏泽一剜眼,冷声道:“向麒麟,若不喝甜汤赶紧回去。”
向麒麟眼睛一亮,就等这句话了,忙道:“多谢都督大人赏赐 ,属下最爱喝甜汤了。”
西厂的伙头大爷是个暴脾气,平常舀饭,总是一瓢抖三下。
每回苏芩到他跟前打饭,总能回忆起前世读书时抖瓢的食堂阿姨,心想,看来抖饭勺从古至今都一样算是唯几的没有文化断层的传统技艺了。
苏芩走到跟前,“大爷,来碗甜汤。”
那大爷头也不抬,豪横的从锅里舀出满满一大瓢乌米椰奶露,接着抖动手腕,愣是在接近碗时,抖漏了三分之二。
“ 咯,下一个!”
苏芩:“……”
偷偷瞄了一眼魏泽手里的小碗,瞬间心态平衡了。
你看看魏泽这都是当上厂公的人了,不也是和她一样只能吃小碗的。
向麒麟的更少。
那西厂大爷,见向麒麟这司礼监的不要脸又来蹭吃的,鄙夷的白了他一眼,随后抖落了五分之四,只余五分之一瓢在碗里。
向麒麟左右对比了一番,哀嚎道:“你们都有半碗 ,为什么我只有一个碗底”。
苏芩边喝汤边道:“知足吧,兄弟,你又不属于我们西厂的编制,一个碗底不错了。”
正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魏泽不动声色的挤入了两人之间。
苏芩扬起的手还卡在半空,“……”
魏泽垂着眼眸,舀着汤,语气自然,“那边挤,咱家见你这里无人,便过来坐坐。”
对面的赵钱拍马屁道:“挤?不挤啊,小的瞅着小苏子那儿挺挤,大人来小的这儿坐。”
魏泽凉凉的望了他一眼。
赵钱:“.....”立即缩起脖子拼命的往嘴里舀着甜汤。
向麒麟沉浸在只有一个碗底的甜汤的悲伤中不可自拔,自暴自弃的舀着几乎没有甜汤的碗底,正准备接受“毕竟我也不是西厂的编制人员,能有一个碗底也不错了”的安慰,直到钱贵端着一盆钱汤归来。
向麒麟的勺子咣当掉到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被钱贵手里的大盆吸引了。
苏芩:“……”好,好离谱啊!
向麒麟不干了,将碗往桌上一撂,“钱贵也不属于你们西厂的编制,凭什么给他那么多,给我那么些!这不欺负人吗?”
话音落地,从那后厨,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俺给俺师傅多盛一点怎么着?那个小瘪犊子敢有意见?”
原来西厂的伙头大爷虽一把年纪,但早年是在御膳房打下手的,如今这一手混不吝的厨艺,还是钱贵先前手把手教出来的。
钱贵于他既是曾经的上司,也算是恩师。
看到钱贵身着囚服,出现在西厂,既是震惊又是开心,私心给贵公公单独拿盆装了一大碗。
向麒麟委屈巴巴的坐下,舔着碗底唉声叹气道:“真的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
……
三个时辰前:
紫宸殿
晚间,那青城观来的方士替圣上缕清经脉,吐纳声息后,道:“圣上身上沾着的污浊之气,贫道已然除尽,如今只剩这傀儡所居的竹青馆煞气顽固未化,需开坛做法。”
皇帝忙道:“那好办,朕立即吩咐下去给竹青馆做法。”
“圣上且慢。”方士闭上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傀儡煞气甚重,生前所居住所已被妖气浸润,贸然在馆内做法,势必引起妖邪反扑。”
“那,仙师以为在何处做法?”
方士掐指道:“位于竹青馆正南方的奉仙庙,最为适宜布置法会。”
这青城观来的方士,在蜀地一带,名声显赫,擅长制丹药,这几日皇帝夜间惶恐难眠,精神颓唐,服了方士所制的丹药瞬间疲惫全消,亢奋非常。
此刻正处于亢奋状态的皇帝,对方士的话深信不疑,闻言立马道:“来人,将奉仙庙收拾出来,给仙师做法事用。”
奉仙庙规模虽比不上太庙,但毕竟也是供奉历代帝后牌位的地方,岂能随便收拾出来作为法会会场?
太监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作。
李公公斟酌半日,为难道:“圣上,此事恐怕是有违祖宗法治……”
话音未落,皇帝毫不留情的朝李公公心口上踢了一脚,直踢着那年过半百头发发白的李公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皇帝斥道:“朕做事还用得着你这下等奴才教?”
李公公被这一脚踢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却不敢站起 ,诚惶诚恐的低着脑袋,整个人匍匐在地,连道:“奴才知错 ,奴才逾越了。”
再不敢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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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钱贵”现行
法会居然在奉仙庙。
魏泽眉头一皱,复又舒展开来。
他想过当今圣上荒诞也没想到过荒诞至此。
似乎又觉得有些好笑,耳边响起那夜少年的质问,“所以,仅仅因为这四字,就算是他灭了你的九族,让你以残缺的身体活了下来,你还是会为他效忠?”
不想了,想那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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