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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道此处，徐风遇还是不服气，继续说服谢夜寒道：
“前辈，九衍宗为害世间，其颓势已不可避免。为何你偏偏要拦下我等，要维护他们呢？”
徐风遇话里话外，都暗指谢夜寒有异心，句句戳心。眼见自己在三言两语间就要被套上个“叛徒”的名声，谢夜寒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九衍宗不能就此倒下。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他对徐风遇道，“凶手令有其人，知晓个中手段的唯有九衍宗一众，若他们的宗门弟子就此折在这里，无人能够解开现下的乱局。”
徐风遇紧追不舍，又说：“无凭无据，谁会相信呢？”
两人争锋相对，竟是不相上下，谁也辩不赢谁。
祁十左右看看，无奈叹一口气。
此番局面，倒是苦了夹在中间的他。一方面，祁十作为外门管事弟子，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失了威信，支持徐风遇并不吃亏。
另一方面，祁十又不敢反抗谢夜寒——除开两人身份间高低的差别，这位半吊子师叔也确实说得有几分道理，九衍宗依然有存在的道理。
着实令祁十左右为难。
他挠了挠脑袋，暗想老是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总得将徐风遇和谢夜寒之间的战火平息下来再说。
祁十绞尽脑汁，鼓起勇气开了个头：
“呃，两位且消消气，听我细细道来……”
谢夜寒和徐风遇立马齐齐望向他。
在两人视线之下，祁十深感压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再憋出下文。
祁十心中紧张，只能另想岔开话题的办法。
恰在此时，他眼角一瞥，意外发现了一个足以平息局面的人。
“李师妹！”
此时，李染华正好从旁侧的小树林中走了出来。她听到祁十老远便在呼唤自己，便干脆往三人的方向走来了。
与遇岚剑剑灵一战后，李染华身上自然变得脏兮兮的，连灰衣原先的颜色都不太看得出来了。除此之外，她还横抱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怀中——小姑娘面容白净，双眼安然紧闭，看起来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李染华怀中的年轻姑娘，正是已经逝去了的小糖。
李染华毫不顾忌，抱着小糖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她问道。
谢夜寒见她现身，心知在自己的拖延之下，李染华在“地府”中的事情早已告一段落，该轮到他去处理后续了。
想到此处，谢夜寒坦坦荡荡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小子交给你了。我实在说不过他。”
李染华自己招惹的徐风遇，让她自己来解决。
他才懒得管他们之前的瓜葛。
谢夜寒拍了拍手中不存在的灰尘，把徐风遇让给李染华，便自己带着李承许走远，逐个检查留在山中的百姓去了。
毕竟，虽说遇岚剑已死，但谁都不知道它在百姓身上留了什么后手，还是去仔细看看为好。
此外，他还要好好编个故事，让清醒过来的百姓将它传下去，好把今晚修士们对凡间的影响降到最低。
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很，还是将宗主李承许也带上，让他主持局面吧。
谢夜寒带着李承许一走，场中就剩下了李染华、徐风遇和祁十三人，彼此面面相觑。
自然，其中要数祁十脸色最不好看。
初见李染华现身，他的心中可是十分震惊的。仙剑宗上下都知道，之前李染华可是在众目睽张熙进的剑，救下妄渊，“背叛”了仙剑宗。
没想到，如今的她不仅见了祁十还不跑，甚至还若无其事地走到跟前来凑，不可不说胆大包天。
祁十不由得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句感叹：
“你果然和谢师叔是一伙的！”
“别说废话。”李染华以面无表情答道，”九衍宗人手肯定不够，赶紧叫上你带来的弟子去帮忙。”
“不不不，李师妹，先不说这个……”祁十连连摆手，指了指睡在她怀中的小糖。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外门管事弟子，祁十本应该认识小糖。不过他的记忆被遇岚剑重塑，忘记了小糖曾经引起仙剑宗内乱，被指认为凶手一事。
现下祁十看见李染华抱着小糖，只觉得十分新奇。
李染华轻轻道：
“我要将她带回仙剑宗。”
唐染华已经走完了她自己的“道”，按仙剑宗的规矩来说，亦有在宗门内安息的资格。
因此，李染华要将小糖带回去。
“李师妹……”
祁十听李染华又出此言，已经懒得提醒她这个想法的荒唐了。
即便事有内情，仙剑宗内到底还是宗主朱岚说了算，开明如她也不可能欢迎一个九衍宗的弟子去仙剑宗。
他想，只怕李染华连仙剑宗的门都进不了。
不过李染华向来说到做到，祁十也不敢将话说得太绝。万一她真要是能回宗，岂不是狠狠往自个脸上扇个巴掌？
综上所述，祁十决定乖乖闭嘴，溜之大吉。
“李师妹，我去看看谢师叔那边情况如何，你在此等上一阵吧。”
说罢，他便带着一群外门弟子走远，去找谢夜寒和李承许了。
李染华望着祁十走远的背影，明显感觉到祁十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心中未必赞同小糖回宗。然而，即便如此，祁十倒也没有出声争执，反而选择将此事轻轻揭过。
这一点都不像记忆里祁十会干的事。
李染华喃喃说了一句：
“他怎么变聪明了这么多？“
难道是先前遇岚剑借天道之力施下的影响，正在逐渐消除吗？
“李道友？“
见李染华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徐风遇不禁出声喊她道。
李染华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徐风遇，连忙回过神来道：
“我在。“
此时此刻，李染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徐风遇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虽说两人在宗门里曾经彼此交手，有过惺惺相惜的情谊，但李染华一番举动落在徐风遇眼中，少不了几分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间，一同走过问心道的两人之间，居然拉出了一段陌生的距离。
颇久，徐风遇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你想将这名九衍宗弟子带回仙剑宗？”
“是。”李染华干脆答道。
见她答应得不假思索，徐风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异样的不快。
为何要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
因此，他下意识便反对李染华道：“我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这个九衍宗弟子折在这里，虽说也是可惜，但也不值得如此记挂。”
“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徐风遇不知道小糖原来是仙剑宗的外门弟子，李染华不怪他说出此言。
“若不是幕后真凶从中作怪，小糖本应是一名普通的仙剑宗外门弟子。如今她既然已经走完了自己的‘道’，理应像其它仙剑宗弟子一样，死后在宗门内有一席之地。”
她依然坚持要将对方带回去。
徐风遇说不过她，只能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
“那么，你维护妄渊，帮助九衍宗，也没有错了吗？”
徐风遇反诘道，“仙剑宗为天下修士之表率，弟子应当时刻警醒，时刻秉持正义之心，如此才修身立德，有飞升成仙的机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染华果断打断徐风遇的话。
徐风遇直说自己不分轻重就够了，在这里左右扯一大堆实在没有必要。
李染华道：“内外兼修，飞升成仙固然重要。”
“但有的事情比一味求仙更加重要。”
“至少在替妄渊挡剑、带小糖回宗门两件事上，我问心无愧。”
说罢，李染华断然抛下身后的徐风遇，抱着小糖往前走去。
远方的天空处，沙沙响了几声，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其中带着几分笑意。
“此话说得极是。”
“那么，回到宗门里的听风堂里来，仔细和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如何呢？”
李染华停下了脚步。
是朱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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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修行
朱岚的声音自天边遥遥传来, 引得在场众人抬头往上望去。
徐风遇听见是她在说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宗主。”
李染华倒没什么反应, 只是抬着头，半眯着眼睛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朱岚看着底下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 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无奈。
李染华大破九衍宗, 对仙剑宗而言，确实有几分苦劳在其中；然而, 她又的确在灵山脚下回护了妄渊，行为处事十分矛盾。
偏偏是这样行事跳脱的人, 能从口中说出“求仙问道亦有法度”的话来, 很难不让朱岚去细想背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罢了。”她最后还是对李染华道，“我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你先回到宗门中来, 是罚是赏，再做论断。”
“祁十。”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祁十好险没被自己呛到, 连忙从看热闹的角落里出来，从随身的锦囊中拿出一只纸鹤，放到地面上。
李染华也没废话, 直接乘上纸鹤，和祁十一起直直往仙剑宗的方向去了。
过了不久, 两人就很快就回到了仙剑宗外门处。虽然这几日里凡间大乱，宗门之内看起来依然一副平静祥和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李染华抱着小糖在外门处走了一圈，最终将她埋在问心道的上山之处——这里是整个外门风景最好的地方, 向前一步是人世间的红尘繁华, 后退一步则是修仙宗门的岁月独好, 势必不会拘住小糖活泼的本性。
“再见了。”李染华对她说。
或许是知道朱岚盯着自己，又或许是氛围伤感，祁十待在李染华身边，不发一语，只静静看着她安置好一切，才跟着对方往听风堂中去。
等到了熟悉的听风堂，李染华便轻车熟路地进入堂中，直直在堂下站定。
站在堂上的朱岚回头。
她一如李染华离开仙剑宗时一样，身着一身青衣，手中举着半卷还未读完的书简，看向李染华的方向：
“那么，就请你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李染华知道朱岚的为人，因此也没有想要瞒她的想法，于是便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包括小糖、九衍宗，还有伪装弈和仙君招摇撞骗的遇岚剑剑灵。
朱岚听后，沉思了许久。
一刻钟之后，她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无怪徐风遇不信你。”
“从第一个修士出现以来，世人皆坚信人外有仙，只要坚持修行便能飞升。”
李染华的这一番话，足以否认古往今来无数修士的努力。
“如今你却说，天道并不想众生成仙，反而到处施以限制……那我问你，当年的弈和仙君到底是如何飞升，才令其灵剑遇岚万分痛恨？”
天道玄妙，现下的李染华仅仅是初了解它，其实不明白个中道理。
难怪谢夜寒说，天道是个十分玄妙的东西。
“我不听信一家之言。”李染华道，“无论天道是什么，它又作何想，我总是要飞升的。”
如果天道始终要拦着自己，那她便要打破它的束缚，执着飞升。
朱岚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与徐风遇相比，你的心性更加坚定。”
“不错，你与徐风遇之间相争亲传弟子之名，就要有这样的气性才行。”
……李染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和徐风遇争亲传弟子的名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朱岚看出了李染华的疑惑，以为她最近忙碌，没有关心宗门内的大事。
“或许夜寒已经告诉过你了：仙剑宗为长老者方可收亲传弟子，而亲传弟子终身只能为一人。”
“然而，仙剑宗弟子优秀者甚多，若亲传弟子只受限一人，实在太过可惜。你和徐风遇自进宗门以来，处处出彩，我打算破了沿袭多年的规矩，在你们两人之间选出一人，再来做亲传弟子。”
闻言，李染华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徐风遇在九衍宗外这般咄咄逼人，原来是为了亲传弟子的身份，将李染华视为了竞争者之一。
可惜，与为亲传弟子身份精打细算的徐风遇不同，李染华丝毫没有为朱岚的话所打动。相反，她还觉得少了这层身份对自己的束缚更好。
李染华面上毫无反应：“我不想当……”
话说到一半，一个声音凭空打断了李染华和朱岚之间的对话：
“师父，李染华生性顽劣，难堪亲传弟子大任！”
太好了。李染华闻言，连忙抬头去看，是谁替自己想好了这番拒绝的说辞。
只见此时，气喘吁吁的张熙进冲进听风堂中，像是从来没有昏迷过去一样，用中气十足的声音朝堂上的朱岚喊道：
“不能让李染华做亲传弟子！”
朱岚倒也不觉得张熙进此举冒犯，而是点了点头，道：“你大可说说见解。”
张熙进缓了好一阵，瞪了一眼身边的李染华：
“李染华包庇敌人，心术不正，绝对不能做亲传弟子！”
张熙进想，李染华向来跟谢夜寒关系不错，若她真被师父朱岚选中，那自己在宗门中地位只怕要下降不少。
“那你觉得，谁适合为亲传弟子呢？”朱岚早料到张熙进会有此问，干脆直接敞开问他道。
张熙进闻言，神情一肃。他挥了挥几近坠地的衣袖，回了一礼。
“当然是徐风遇。”
“先不论徐风遇实力出众，虽无灵剑在身，剑意领悟却不比在内门中修行多年的弟子们差。”张熙进说，“再者，徐风遇出身朔州徐家，与染华剑剑主徐子秀同出一宗，品行自然更比李染华端正。”
说罢，张熙进还抽空望了李染华一眼，眼神中略带挑衅。
朱岚听完他的一番话，叹了一口气。
张熙进此言，倒是提醒了她一回。
徐家啊……
这个自诩“名门望族”的修仙世家，确实不容小觑……至少靠着徐子秀积攒的声望，也够他们摆了这么多年的架势了。
要是今天张熙进的这番话传到徐家人耳里，只怕李染华落不了什么好处。思来想去，朱岚决定还是先让李染华去避避风头，躲过张熙进这番诛心的言语再说。
于是，在听风堂内，仙剑宗宗主朱岚对着一众弟子们道：
“大破九衍宗一事内有隐情，命弟子李染华暂且到后山思过，无我命令不得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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