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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躲藏起来的人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仙剑宗弟子，不要将徐风遇和我混为一谈。”
谢夜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角落里走出来，低头沿着徐风遇踩出的血脚印望去。
“我听祁十说，徐风遇最近有点心神不定。”他对李承许说，“我师父为仙剑宗宗主，她打算破了宗门长老以上只能有一个亲传弟子的规矩，从李染华和徐风遇里面选一个带在身边。”
或许是徐风遇出身名门贵族，被委以厚望，不得不有所表现，才作此状的吧。
可惜，他表现略过用力，引出李承许的几分不满来了。
李承许对谢夜寒的说辞不以为意，岔开了话题：
“你无缘无故找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谢夜寒敲敲脑袋，才想起自己来找对方的缘由。
他说：“我的确有事想要问你。”
这几天，谢夜寒花时间将九衍宗上下都跑了一遍。尤其是当初李染华与遇岚剑交手的‘地府’，他更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没有放过一处细节。
然而，愈是用心去观察，谢夜寒愈是发现其中的不妥——
“‘地府’几近掏空整座山体，直通地面之下。且不论外在如何，‘地府’内部精雕细琢，小到脚下的台阶都有暗雕，这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有仙术在身，也没有一个修士愿意如此呕心沥血，打造这些随时会被磨损的细节。
如果换做是处心积虑，处处布局的遇岚剑的话，就更不会花心机修建这样的一座“地府”，来哄骗百姓了。
被谢夜寒这样一问，李承许反而一脸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怕谢夜寒以为，“地府”是由遇岚剑和九衍宗修造出来，再借此去哄骗城中百姓的。
不过，“地府”内在修饰的如此用心，用来骗取百姓气运，未免太过大题小作了。
想通此点，李承许苦笑了几声。
“‘地府’，不是由假扮弈和仙君的遇岚剑修建的。”
闻言，谢夜寒皱起了眉。
“那是由谁修建的？”他问。
“它不是由任何一个‘人’修建的。”李承许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模糊回答道，“‘地府’会出现在九衍宗里，是因为一个流言——百姓之间相传，九衍宗有一座‘地府’，‘地府’便自然而然在九衍宗里出现了，不是任何修士的造物。”
就像是遇岚剑那般，人们坚信飞升的弈和仙君会庇护众生，寄托了百姓信仰的遇岚剑便从沉睡中醒来，代替了传言中“弈和仙君”的角色。
只不过，醒来的遇岚剑不但没有保护它的追随者，反而利用了这份信仰转而开始收集后者的气运，为了飞升成仙不择手段。
“在遇岚剑夺舍一部分百姓之后，其他清醒的百姓看见被寄宿的人在城中游荡，便不免生出惊慌。”李承许说，“随着时间流逝，惊慌逐渐蔓延，传说中的‘地府’存在于九衍城之中的传言，也渐渐流传开来。”
据人们所说，这些被操纵的百姓身上寄宿了从地府中逃出来的恶灵，地府的阎王爷心善，见不得恶灵为害世间，于是便趁着夜黑之时，偷偷将百姓骗回地府之中，驱散作恶的灵。
这个传言一出，九衍城中人心便自然安抚了不少。
原来被操纵、被夺舍，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可惜，传言毕竟只是一个传言，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有人真实见过故事中的“地府”。时间一长，城中的百姓又变得不安起来。
“于是，天道便变出了一座‘地府’来。”李承许最后说道。
他的话语跳跃得太快，让谢夜寒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为了让重新躁动不安的九衍城平复下来，天道凭空在城中变出了一座‘地府’。”李承许向谢夜寒重复道，“这座地府，就如百姓口中所言，分毫不差。“
外表是一座高耸的小山，内在直通地底，沿着漆黑的小道往其中走，却又见处处雕刻细致，仿若天工。
“有了这样一座地府，百姓们虽内心再惧怕夜间城中到处行走的人偶，但亦会安慰彼此，只要等人偶身上的恶灵在地府中被消灭之后，生活就会变得如往日一般平静。”
但百姓不知道的是，地府除了平息流言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毕竟知道地府出现在九衍城中之后，遇岚剑反而变本加厉地夺取人偶气运，干脆一错到底。
“所以我才说，‘地府’会出现在九衍城之中，不是任何一个修士的造物。地府实际上是天道顺着凡间流言四起，借众人之口化传说中的事物为真。”
说到此处，李承许凑道谢夜寒的耳边小声道：
“小心为上。”
谢夜寒听罢，深以为然。
天之一道，无处不在。若真如李承许所言，只要传言一起，天道便可借力改变世间，那天下百姓如此之多，可谓防不胜防。
换句话来说，便是凡间略有风吹草动，便处处落在天道眼中。它不许天下人飞升成仙，想要瞒过天道夺得仙机飞升，实在难如登天。
难怪古往今来，只有弈和仙君一人得道问仙。
“现在就看修士界中有谁得了成仙的机缘了，”谢夜寒说，“遇岚剑剑灵已死。一旦又有了即将渡劫的修士出现，天道就必会选中其他一人做侩子手，用流言之力，帮助他将前者杀死。”
“正是这个道理。”李承许说。
两个人站在九衍宗里商量了一段时间，宗门之外渐渐起了一阵喧嚣。吵闹的人声之中，遥遥传来几声百姓的喝彩之声，令人不由得好奇发生了何事。
谢夜寒和李承许自然也不例外，抬头往窗外看去。
只见，仙剑宗诸位弟子在窗下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高台，押着几个继续偷偷收集气运的九衍宗弟子走上前去，将他们绑在台上固定好的刑架上。
接着，站在一旁许久的徐风遇走到高台之上，举起了手中紧握的灵剑，道：
“九衍宗余孽偷取气运，屡禁不绝，如今仙剑宗派我当众诛杀，以示警告！”
“若有胆敢再犯者，必不手下留情！”
闻言，人群中的喝彩声更响。
“不愧是徐子秀仙君的后人，果然有前人风范！”
“这些坏人，就该统统杀了！”
随即，“铛”的一声清响，徐风遇的剑毫不犹豫往刑架上的九衍宗弟子砍去。
围观的百姓纷纷大声叫好。
在这一刻，徐风遇在九衍城之中，势头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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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惊闻
楼上的李承许见窗外的百姓们如此狂热, 不禁皱了皱眉。
“你觉得徐风遇如何？”他问谢夜寒道。
谢夜寒双手抱肩，不以为意。
“即便徐风遇如何受人推崇，境界突破还是差了一点。”
谢夜寒话音一落, 两人背后的房门恰在此时敲响。祁十打开房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唤了一句“谢师叔”。
李承许见是他, 不由得心里纳闷：“你不是跟李染华一起回去仙剑宗了吗？”
祁十咽了口口水, “我是跟她回去了，但宗门里发生了大事, 我又赶紧找借口回来了。”
他左右看看面前的谢夜寒和李承许，才道：
“李师妹一回去, 就被宗主叫到听风堂去了……不过, 宗主倒没有因为小糖的事情为难她，反而觉得师妹比徐风遇要好, 想选师妹做亲传弟子。”
祁十告诉两人，自家师父张熙进闻言果然不服, 立刻便带着座下其他弟子前去阻止朱岚此番决定；甚至，他还搬出了徐家的名头，逼朱岚将李染华赶去后山思过。
听罢, 谢夜寒摆了摆手，示意祁十不必因此大惊小怪：
“去一趟后山又没什么, 李染华可比你想象中要有能耐得多了……”
“不是这般简单，师叔！”祁十难得打断了谢夜寒的话，大声反驳道：
“李师妹在后山突破了，甚至还领悟了剑意！”
更甚者, 她身上还同时出现了剑气和灵气——要知道, 李染华甚至还没拥有自己的灵剑！
“既然没有灵剑, 李师妹身上就不应该有剑气。”祁十道，“她突破一事十分不同寻常……徐家甚至已经派人上山，要宗主仔细调查……”
这话落在谢夜寒耳里，关注点截然不同。在遇岚剑剑灵消失的节点，身为剑灵的李染华却领悟了剑意，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被天道盯上的目标。
“她居然真的领悟了剑意，做到了前人没做到的事情……”
谢夜寒喃喃道。
祁十见谢夜寒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比他更急：“师叔你辈分高，还是赶紧回去看一眼吧！”
一旁的李承许看着祁十在谢夜寒面前急得团团转，不由得出声问道：
“你们口中的‘李师妹’，可是仙剑宗的李染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九衍宗的李承许身为外人，对“李染华”三个字何其敏感，一句话就指出了关键所在：
“身上有剑气，也有灵气，难不成这位李师妹人如其名，就是传说中的染华剑剑灵李染华？”
吵吵闹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祁十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
尽管理智告诉他，李承许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谢夜寒似笑非笑地回望了李承许一眼。
“你猜得倒是挺大胆的。”
见谢夜寒打趣自己，李承许苦笑了一声。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谢夜寒不甚在意，反而收回了目光，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曾经，我在仙剑宗里多方打听到了一个秘闻，据说与染华剑相关，不知你想不想听？”
谢夜寒不等李承许搭话，便自顾自往下说道：“当年名震天下的染华剑，与天下任何一把灵剑都不同。她是生灵炼剑，是由人活生生被剑鼎变为剑灵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仙剑宗的外门弟子受邪修蛊惑，将自己的亲妹妹亲手送入剑鼎之中，寄希望换得入内门的机会。
经过九天九夜的锻造之后，在灵剑最终剑成的前一刻，下山历练的徐子秀将弟子的妹妹从剑鼎中救出，并将其带上了仙剑宗。
随后，徐子秀在听风堂内三问早已化成灵剑的少女，最终收服其为自己的剑灵，如此才有了后来的染华剑。
“李承许，你知道那位将李染华送入剑鼎之中的外门弟子，最终的结局如何吗？”谢夜寒问。
这个问题，问得李承许哑口无言。
李承许当然知道。
他知道，那名仙剑宗弟子在失去妹妹后追悔莫及；更知道，仙剑宗弟子很快便放弃了剑修之道，甚至早早离开仙剑宗，自立宗门修行。
那就是九衍宗的第一任宗主，李奕华。
也是李承许的亲祖父。
李承许听懂个中关键后，不由得后背发凉，却又带了几分庆幸——
假如，祖父李奕华一直寻找的“妹妹”，就是在这几天里，将“地府”掀了个底朝天的仙剑宗弟子李染华的话，那九衍宗受此一遭倒也不算无妄之灾。
……幸好自己没有怎么得罪这位祖宗。
谢夜寒见李承许这副表情，知道后者已明白了自己想说什么。他抬脚往大门方向走去，扔下一句“好好将九衍宗收拾一番，别叫你家姑奶奶失望”，就扯着祁十离开九衍宗：
“我们回仙剑宗。”
九衍宗里这堆遇岚剑留下的烂摊子，自有李承许来收拾；现下相比起来，还是自家宗门里的徐家和张熙进更加棘手。
祁十被谢夜寒扯着，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纸鹤，带着后者坐上纸鹤朝仙剑宗飞去。
不到一刻钟后，两个人便从九衍宗回到了听风堂前。祁十爬下纸鹤，正想傻愣愣地带着谢夜寒往堂里冲去，却反手被后者甩到不远处的矮木丛中，藏了起来。
谢夜寒躲在低低矮矮的树木之中，低声对身旁的祁十道：
“不宜轻举妄动，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六神无主的祁十忙不迭点头，通过枝叶的缝隙往外看去——
此时此刻。
仙剑宗，听风堂内。
张熙进带着一众弟子，将听风堂团团围住，只剩朱岚一人站在堂上，与围住堂前的众人对峙。
“张熙进，你此番忤逆师门，到底是为何！？”
仙剑宗宗主朱岚一拍桌案，大声怒喝道：
“你再不满李染华做亲传弟子，也不必联合徐家来谋算此事，这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熙进被朱岚质问一番，叹了口气。
“师父，我这是为了你好。”他说，“李染华与谢夜寒搅合一处，心术不正，选她做亲传弟子百害而无一利。”
“我要选谁做亲传弟子，怎么还要你来替我做决定吗？”朱岚冷笑。
“不如换你来坐这宗主之位如何？”
张熙进被朱岚一怼，顿了顿，并不回应对方这番尖锐的质问。他想了想，又无奈大声对朱岚道：
“师父，徐家此番有备而来，还是先听听他们的说辞吧。”
张熙进话音一落，一个身影从他的背后绕出。来人头花花白，撑着一根拐杖晃悠悠地在众人之间行走；乍眼望去，同凡间普通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区别，更与满场的修士们格格不入。
但站在高处的朱岚见这名老太太在面前出现，却愈发严肃了神色。
“徐前辈。”她称呼对方道。
“呵呵，我说仙剑宗怎么换了一个宗主，原来是你呀，小姑娘。”徐家老太太话语间和蔼可亲，威势却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
她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对朱岚道：“如今，有我亲自替我家风遇出面，你若识眼色，就该乖乖让道了。”
受徐家老太太威胁，朱岚不为对方的话所动，反而定定站在原处，一步不后退。
“敢问徐家为何而来？”
老太太咳嗽几声，笑了：“你尽管放心便是，我不是为仙剑宗弟子李染华而来的。”
闻言，朱岚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是为李染华来的就好。
假如今天仙剑宗连一个内门弟子都守不住，那她这个宗主可就颜面大失了。
然而，徐家老太太的下一句紧接而来，让朱岚脸色瞬间大变：
“我为徐家先祖徐子秀的染华剑而来。”
徐家老太太以手中拐杖重击地面，沉重的声响仿佛敲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
“染华剑为徐子秀仙君所持灵剑，仙剑宗却在仙君陨落之后擅自将染华剑收入剑冢里，现下我徐家便是要染华剑物归原主，宗门再拦便是不仁不义！”
一柄既有灵气也有剑气的灵剑，若真是能以徐子秀的名义将其讨回，那徐家再鼎盛千年不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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