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候着炒锅,慕容小婉又迅速下了生氽羊肉丸子汤。
早已用酱油、蛋清等制好的羊肉馅,用圆圆的勺子一勺一勺捞出,放手里一圆,便是一个个嫩生生的羊肉丸子。
倒入羊肉老汤的锅里,再放入韭菜段子、香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烧好了一锅。
这头先给西域人呈上了生氽羊肉丸子汤,西域人一尝,顿时啧啧赞叹。
这丸子一口咬下,那鲜甜的羊肉汁液便溢满整个口腔。且这丸子还有嚼劲,饱满弹牙,接着再来一口羊肉汤,全身迅速充盈着一股温热的暖流。
此时鲜香四溢的羊肉手抓饭也做好了,上边再洒上刚才的酥脆的香油渣子,明晃晃地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这些西域人倒是不用手,一个个急忙用勺子捞了放入口中,那油炸过的羊肉香酥而又弹韧,大米软硬适中,饱满弹牙,这炒制饭居然一点儿也不油腻。
西域人就这么一口气吃了好几口,越吃越上瘾,再配上生氽羊肉丸子汤,整个小愿食馆都沉浸在西域人惊叹声之中。
“小娘子,”一个西域人嘴里喊着饭,有些口齿不清,“我在长安城里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西域菜!”
慕容小婉微微一笑,这边小愿食馆又来了些浮人,慕容小婉便给他们盛了些手抓饭去。
“哎,你别说,”另一个西域人也含着饭,又吞了一口汤,含糊不清地说,“之前那个张家楼的西域菜,其实做的也还可以。”
“唷,那个厨师不是现在人都找不着了吗?那个高尚书的案子后,连夜跑了,京兆府都发通缉令了。”
“哎,我说,我好像前儿在觅文坊看到他了。”一个西域人含着饭,“谁让我这鼻子灵呢!他手里拿着些西域的食材。”
慕容小婉一听,心跳不止。这......
这是发现那厨师张华的影儿了?
而且现在京兆府就是要追查此人,如果能找到这个人,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慕容小婉定了定神,便和花晴柳晨道:“待会儿,我去京兆府看仪兰并且上报这情报,你们两好好看店。”
“这......那徐三娘那.....”花晴柳晨面面相觑。
“事不宜迟。我先上报,抓紧时机,徐三娘会谅解的。”慕容小婉沉声道。
慕容小婉收拾了一些羊肉手抓饭和生氽羊肉丸子汤,便提着竹篮子,咬咬牙便走向京兆府。
一想到又要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慕容小婉心里便像堵着块石头。
可是这事关仪兰的清白,可容不得和梁皓宇的私人恩怨了。
再说了,某人不是嚷着说自己是为了公平正义才入职京兆府的么?
就算再讨厌自己,也不能将这重要情报置若罔闻罢?
慕容小婉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便走到了京兆府狱前,一见着那面无表情的京兆府差役,便说:“我有要事上报,事关高尚书之案。”
京兆府狱前两个差役顿时紧张了起来,打量了慕容小婉一会儿,沉声道:“你按规矩上报便可。”
慕容小婉在差役的指挥下,正准备填写诉状,那身着深绯色官服的梁皓宇便黑着脸出来,一挥手让差役退下。
“你又来扰乱京兆府公务作甚?”梁皓宇拧眉怒喝。
“梁少尹,”慕容小婉提高音量,“我可是有要紧的情报!我打听到张家楼厨师张华的下落!”
梁皓宇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刺透慕容小婉般,威声道:“慕容小婉,我再警告你一次,这是办案,不是那闲情游戏!你知道每件案子的部署需要花费多大心力吗?你给我呆在食馆里,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慕容小婉心里一痛,“丢人现眼......”
这个梁皓宇侮辱自己的词汇真是不断推陈出新啊。
慕容小婉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了一会儿,然后福了福身,斩钉截铁道:“梁少尹,放下私人恩怨,我这真的有张家楼厨师下落的消息。”
梁皓宇那清俊的面庞依旧冰冷:“你可知道提供虚假情报该当何罪?”
慕容小婉咬咬牙,直视梁皓宇:“我认为就算是假的情报,也值得试一试罢!这是我听食馆的食客说的......”
此刻正为暮时,晚霞染得天色微红,慕容小婉的脸也沐浴在霞光之中,竟是顾盼生姿。
梁皓宇心里莫名一动。
他不由得避开慕容小婉清亮的目光:“你那小愿食馆的食客,竟是些三教九流之徒......你快回吧。”
“梁少尹!”慕容小婉心里一怒,索性又走到梁皓宇正面,直视梁皓宇,“你不是说你不会因为权势歪曲公法吗?怎么现在这么看不起我小愿食馆的客人呢?他们的情报未必就比你那衙门差役不准呢!你认为有些平民对着当官的会说真话?”
梁皓宇拧起眉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觅文坊!有人在觅文坊见着张家楼厨师张华了!”慕容小婉跺着脚道,“快派你的手下去查查罢!”
梁皓宇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慕容小婉早已气呼呼地离开,而自己脚下,放着一个盛着食物的竹篮子。
想来慕容小婉本是顺便来京兆府给仪兰送食的,但被自己一讥讽,索性把那嫌疑犯的食物都一股脑儿塞给自己了。
她就是赌一把,这“前未婚夫”、“冤家”是不是有颗公正的心?
梁皓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犹豫再三,梁皓宇还是带着京兆府差役一行来到了觅文巷。
谁料那慕容小婉竟早在那巷口侯着,眼角笑意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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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她赌对了
“看来赌对了。”
慕容小婉嘴角浮现出笑意,一张桃花眼泛起涟漪,煞为美丽。
梁皓宇避开慕容小婉的眼,便开始在觅文巷搜寻起来。
“我还听我那小愿食馆三教九流的浮人食客说了,貌似这些日子,那觅文草堂里,住着个面容俱毁、来历不明的人,看来也想加入他们成为浮人哩。”
慕容小婉急忙跟在梁皓宇身后,接着扬起嘴角,加重了“三教九流”四个字的语气。
梁皓宇压下性子忍住怒气,带着一行人便往那觅文草堂走去。
这草堂废弃已久,煞为破败。差役们随意走了几步,便扬起四周的灰尘。
“咳咳……”杨理不由地咳嗽了几声。
这触目所及,似乎并无便于人的藏身之处。
窸窸窣窣……
这时候草堂的一众雕塑后边,仿佛有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老鼠?”
“或许……”
差役们交头接耳。
“轻声些……”梁皓宇低声说道。
杨理鼓起胆子,蹑手蹑脚走近那雕塑后边,接着轻轻地拨开那堆叠得厚厚的草丛。
这时候,这草丛里突然露出个衣着褴褛、面容俱毁的人出来,把杨理骇了一跳。
那人见被发现,立马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那些干草,全身颤抖不已。
是张华!
杨理突然喊道。
虽然他面容辨认不清,但那神态和身材,分明就是张华!
京兆府差役立马上前将他紧紧扣住。
“张华,你作为高尚书案的嫌疑人,连夜逃离张家楼于觅文巷坊隐藏身份,有何隐情?”梁皓宇锁紧眉头,冷声喝到。
张华抱着干草,面如死灰,空荡荡的眼神似乎望着很远的地方。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梁皓宇喝到,“你本为豫州洛阳人氏,去年娘子意外而死,你只身一人前往长安。二月前被西市张家楼请为厨师。可曾有误?”
张华听到妻儿时,脸上似乎微微一动,接着又黯然了下去。
“这是从你长安宅子里搜出来的西域草乌头。”梁皓宇拿出一个纸袋,“你可曾在高尚书的烧尾宴里的菜下毒?”
张华继续沉默。
这时候慕容小婉听着便故意说道:“张华,公理在上,如果你不坦白,怎么能让你那豫州年迈的双亲安心?”
张华一听,便是低头哭泣。
居然说中了!
慕容小婉只是猜了猜,倒没想到真的说中了这张华的事。
梁皓宇瞥了慕容小婉一眼,咳嗽了一声。
这女子胡诌的方向倒也合情合理。
梁皓宇继续道:“你那年迈的双亲一直念叨你在长安的安危平安,知道此事后,便希望你赶紧洗清冤屈,回洛阳好好服侍他们二老。”
张华更是难以自持,抽泣道:“和他们说罢,孩儿不孝,下辈子便偿还他们的恩情。”
“张华,”梁皓宇道,“如果你如实相告,在京兆府有公理为做主,反之如果你隐瞒案情,可是会罪加一等,且也逃脱不了良心之苛责!”
“公理......良心......”张华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梁少尹,我因为良心犯案,因为公理并不为我做主。”
“高利......就是个衣冠禽兽!”张华说道,“因为他心起邪念,奸污我的妻子,我们在洛阳投告无门,我娘子羞愧难当,自尽身亡。”
接着张华突然放声大笑:“我倒要看看,在这长安城的京兆府,还能不能为我们申冤了!”
慕容小婉不由地一怔,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没想到,这张华居然还有这等隐情。
“京兆府必然有公理为你作证,我们必然查明定案。”梁皓宇道,“但是一案归一案,你是否做了投毒杀人之事?”
张华道:“梁少尹,我听闻你遂来秉公执正,所以我愿意如实相告。草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草民也确实在烧尾宴里,放了草乌头。”
“因为听闻高尚书私下有喝草乌酒,我便在那烧尾宴的菜里加了草乌头.....这样加起来便可以超过正常药用剂量,而同食的食客却安然无恙。”
原来如此。
慕容小婉蹙了蹙眉。
“听闻高尚书私下有喝草乌酒?”梁皓宇眉毛一挑,“这高尚书所服草乌酒据本官所察,知晓的人可甚少。谁与你所言?”
“便是云锦寺的一个神算瞎子。”张华低声道。
慕容小婉身子一颤,不由地梁皓宇面面相觑。
接着两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急忙将目光挪开。
梁皓宇拧眉沉思良久。
又是云锦寺那个找不见踪迹的算命瞎子......
张华接着缓缓说道,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草民投毒并不后悔。很快,我便会去见我家娘子了。”
周边一片寂静,周围的差役不由得摇头叹气。
慕容小婉心里也彷如压上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
高利案暂时告了一段落。
盛阳侯府。
盛媛正悠悠地在喝着那蒙顶石花。
一旁的小婢女点翠说道:“小娘子,没想到这慕容小婉倒是命大。”
盛媛点点头,一想到这慕容小婉便差些入狱,她还是心有不甘。
是她设计好了让那云锦寺的算命瞎子,给了草乌交给那慕容小婉的两个表姐妹。
那两人,是那慕容小婉的不顶事舅舅的女儿。不过得慕容小婉几分样貌,倒也秀丽可人。
那个陈叔舅,向来来仰仗慕容夫妇生存,如同蝼蚁,不值一提。
这陈叔舅府,一家子都是窝囊废。
盛媛蹙了蹙眉。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大夫人来了。”
盛媛急忙起身。
盛夫人便缓缓走了进来,示意婢女出去。于是房间里便只留了她们二人。
盛夫人缓缓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在盛媛脸上飘了一会,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倒老是往西市那三教九流之地跑作甚?”
盛媛支支吾吾道:“女儿好馋着西市那些新奇玩意儿。”
“新奇玩意……”盛夫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这边云天铺的掌柜告诉我,你从他们拿了一包草乌,还通过他们联系上了那云锦寺的算命瞎子。”
盛媛一惊。
“云天铺虽然为我们盛家的产业。但你这次的举动,已经是越矩了。”
盛媛一惊,便急忙跪下:“求母亲责罚。”
盛夫人冷声道:“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尽力压下。你父亲尚未知情。”
盛媛身子一震。
“娘,这次兵部尚书高利之死……难不成……”
盛媛蹙起眉来,面上显露出惊恐的神色。
盛夫人急忙捂住盛媛的嘴。
盛媛低声说道:“多谢母亲,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门外。
盛阳侯问那看着道:“夫人和媛儿在里头?”
接着家仆赶忙说道:“夫人嘱咐奴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需要先禀告一声。”
盛阳侯冷哼一声,接着思忖良久,终究挥了挥袖子离去。
*
深夜,梁相府。
梁皓宇辗转反侧。
他索性披上了外衣,从山水架上取了一只狼毫笔,然后研起了松烟墨。
每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便会练上几幅毛笔。
“梁皓宇,我希望张华能减轻罪行。而高利需要量罪。”那天生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却庄重起来。
他避而不答,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慕容小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那觅文巷?”
“你说你是为了秉公执正而进的京兆府,既然如此,理应会放下偏见。我赌你那‘仁义’。”
梁皓宇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今早和慕容小婉的对话,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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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红豆焦糙
“上元节的典故小娘子知道吗?”花晴像只小麻雀,一边往小愿食馆边上插上杨枝,一边叽叽喳喳①。
今日是上元节,为了方便人们外出燃灯观灯,整个长安城都没有宵禁,不闭坊门。
此时整个长安城的歌舞升平,灯火华灯,聚戏朋游,好不热闹。
“什么典故?”慕容小婉笑道,“待会儿徐三娘和仪兰都要过来一起过上元节!我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特别是仪兰,这些天在京兆府狱里受苦了......”
“我们两说曹操曹操就到!小花晴,上元节什么典故?” 话音未落,徐三娘和仪兰便笑着进入了小愿食馆,“我们两来早了!想到小婉上元节的美食,我们便根本坐不住。”
慕容小婉笑着将徐三娘和仪兰迎进来。
“上元节啊,从前有个叫紫姑的,就在正月十五被大妇所嫉虐待而死,人们可怜这位不幸早逝的女子,便在此日祭拜她。”柳晨接过花晴的话,“人民都希望紫姑能保佑保佑自己呢,祈祷今后能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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