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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几个家仆心里到底有些五味杂陈。
“哎，老实说那饼子还不错.....”一个叫从谷的家仆叹了口气。
"啧，不好说，慕容小婉那当初胡作非为的样子你也不是没看着......三天两头调戏良男，那好嚼舌根的成天往梁国府起风点火，扰着咱家阿郎读书，夫人都说她晦气......"另一个叫从清的撇了撇嘴。
“哎，阿郎和她婚约早也解了，如今慕容小婉虽落得这般田地，但可是和咱们梁相府毫无瓜葛的，只愿她今后自个儿好生呆着，别再招惹是非，还我们梁国府一个耳根清净才是......”从新是梁夫人的亲仆，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寻着自家阿郎的眼色。
梁皓宇放下车上的窗纱，冷冷打断家仆们的感慨：“我们走罢。你们莫要和他人提起。”
“热腾腾的免费的饼，快来尝一尝呀！最后卖完收摊了哟！”送走第一批客人，慕容小婉顿时有了精神，容光焕发地卖力吆喝。
哪知周边的浮人眼瞅着这么多人买了小愿食馆的饼，早就心痒痒，恰时慕容小婉又嚷着这免费饼就要收摊，到底按捺不住，顺势就涌了上去，纷纷喊着：“小娘子也给我一块！”
“好嘞！”慕容小婉又迅速摊了好几个，“客官小心烫！”
有的浮人流浪着饿了好些天，捧着这饼子就急着入口，“哎哟！”虽然被烫了一口，但顿时咬到了柔软嫩滑的蛋饼和鲜嫩的时蔬，而甜面酱的滋味就藏于其中......
浮人精神一振，饿了几天的肚子也似乎顿时被填饱。
“再给我们几块！”浮人们纷纷喊道。
“好嘞好嘞！”慕容小婉笑得眼角儿都眯了起来。
不多一会，所备的食材已经用完，这些浮人们这才捧着早已鼓起的肚子不舍地离去。
“今儿还是有好兆头！”慕容小婉满足地伸了伸身子，望了望早已来临的暮色。
第一天就先这么着，收拾收拾摊子罢。
花晴和柳晨也兴奋地叽叽喳喳。
“没想到立春顺手买了个房家春饼，我们家小娘子立马就构思出比房家春饼更厉害的鸡蛋卷饼来！”
“我们店这绿豆粉和米粉都是西市最好的徐三娘做的，她店的石磨粉是整个长安城难寻的，味道是极好的。”花晴拍手说道。
“还有这时蔬，也是找了西市顶好的店家，我磨了半截舌头，他们才接下的......”柳晨兴奋地说道，又突然顿了顿，和同去购货的花晴互看了一眼。
“等过些时日生意稳当了，这些供货渠道也能顺当些。”慕容小婉会意。
现在自己的名声不好，难得花晴柳晨寻着这么些好的食材来。
今后倒是可以构思构思夜宵的东西，当初店址选在这怀远坊，就是图着可以不受西市的午时和暮时的固定开业时间的限制.....
今后估摸要早起贪黑的，刚开业，累点倒不算什么......
慕容小婉正神采焕发地谋划着，万万没想到刚才几个浮人气急败坏地赶来，有的还捂着肚子面色惨白：
“慕容小婉，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我们现在好几个一直犯恶心、腹痛.....”
“我现在真是全身发热！”
有一个浮人索性就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今儿你们不给我们几个医治赔偿，我是不起来了！”
其余几个浮人见状，也纷纷倒地做腹痛状。
一时地上哀声一片。
周边人越聚越多，纷纷议论：
“还好今儿没犯糊涂吃了这草包的东西......”
“赶紧喊医官吧，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我看这慕容小婉不仅是衣架饭囊，还是心思狠毒呐！”
一个浮人一听周边人的议论，更为恼火，一脚就要进小愿食馆店里去扯慕容小婉。
花晴柳晨急忙拦下：“这所有食材我们都是把关好的！我们自己也都吃的了，怎个儿我们没有事？”
“谁知道你们给我们下的什么！”这浮人顿时和花晴柳晨扭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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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鸡蛋卷饼（二）
花晴和柳晨别看年龄小，但着实气力大，之前恐怕还练了些功夫，两个人抡着膀子居然一把就把这浮人制下。
“就这浮人的体量......”花晴啐了一口，脆生生道，“哼！当初多少俊郎，只要小娘子看上了，那敲晕扛回来的都是小事一桩！”
“就这浮人，是太看不起我们小娘子身边这两个一等一的高手了！”
“......” 慕容小婉嘴角一抽。
这……
她真是太小瞧这风流原身和身边两个“打女”了！
这两个小婢女仿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见那浮人彻底晕了，这边便放松地舒展舒展了身子，等着慕容小婉下一步发话。
见这两个小婢女水灵灵地望着自己，慕容小婉这个“假主子”便只好冷静镇定了一会儿。
自己倒不怕这几个浮人为非作歹，只是自己冷静地一一回想：自己的供货、做法都没有问题，而且怎么只有他们几个有事？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恰时不知何人喊了药医官前来小愿食馆。
“居然是药医官！”
“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喊得动药医官？”
周围百姓不禁窃窃私语。
这药医官是长安城颇具声望的医师，但平时多隐居终南山，怀远医馆平日只有其弟子坐诊，而百姓想要求其本尊出诊，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今他居然出现，怀远坊的百姓不由得屏息静气起来。
药医官年岁已高，却目光矍铄，他仔细查看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浮人，缓缓说道：“胃主受纳，属阳主气。脾主运化，属阴主血。①”
“这......”浮人听不甚懂，但一听血字激动了起来，“胃出血了吗？”
药医官听见浮人妄言，皱了皱眉，接着抚着白长胡须，摇头沉声道：“你们几个是积食了。”
“积食......”周围百姓一听药医官的诊断，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忍俊不禁，当场便笑出了声。
“你们积食症状刚起，也不甚严重，多走动走动，待胃气完全纳物，便可再进食。是药三分毒，这情况也无需开药。”药医官捻着胡须说道。
“积食？确定不是中毒吗？”浮人们一个个面红耳燥：“这是什么医官？不是慕容小婉随便找人假扮的吧！”
“放肆！”此时跟在药医官旁边的年轻医官大声呵斥，“要不是受贵人所托，就凭尔等浮人也想要我们师傅出诊？我们师傅是历任三朝的太医，可是连当今圣上都得敬三分！”
浮人一听圣上二字，吓得不敢说话。本来还想再讹点钱，现在念头全都消了，一个个准备就拔腿走人。
“慢着！”谁料几个差役不知何时出现在周边，威严道：“妄言讹诈勒索，须按大唐律处置！随我们京兆府走一趟！”
有几个浮人一见官人，马上就吓得痛哭流涕，一个个下跪大声喊冤：“小人也是不得已，去年百年大旱，收成不好，小人连地都当做税被收了，这才不得不流离失所当了浮人......”
“还有间架税②，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我的妻儿还在饿着肚子等.......”
慕容小婉一听苛捐杂税，还有妻儿家人，心里不由得一酸，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其实和这些浮人也差不了多少。
慕容小婉想到之前看的唐书里的卖炭翁等诗词，当时自己还感慨万千，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到唐代，和卖炭翁一般了......
如果说慕容小婉对自己落井下石的贵族亲舅只有憎恶，现下心里对这些贫寒浮人倒是泛起了一丝同情。
“各位官爷.....”慕容小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行礼说道：“现在真相大白，浮人只是因为积食引起的问题，小愿食馆可不追责加重刑罚，其余的官爷们秉公办事即可。”
“小娘子......”花晴柳晨面面相觑。
其中几名浮人有些意外，不由得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慕容小婉。
几名差役沉思片刻：“我们必须例行公事。不过小愿食馆愿意不追责，我们会禀告上官。”
接着，差役们便押着浮人们走了。
药医官抚着花白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小婉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终还是摇头叹气，最后被年轻的医官搀扶着走了。
周围本是看热闹的百姓吃瓜的兴头意犹未尽，不由得议论纷纷：
“哪个贵人能喊得药医官本尊出诊？”
“哪成想那些浮人肚疼是因为积食啊？真是饿疯了还是饼好吃啊？”
“药医官亲口说的积食......啧啧......”
远处，梁皓宇的车马正逐渐隐去。
“小娘子，那是......”花晴眼尖瞅见了那远处的车马。
慕容小婉正琢磨着哪个“贵人”喊了这药医官，还有这京兆府的差役怎么就来得这么恰逢其时，这么一望到那若隐若现的梁府马车，这就明白了。
慕容小婉心下感激，就准备寻着梁皓宇当面道谢。
不成想梁皓宇便突然从车上走了出来。
黑夜冷风，那清秀俊逸的身影不一会儿便到了慕容小婉跟前。
慕容小婉刚要开口，边听见一股如淬了寒冰一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
“慕容小婉，我不过是念你曾经高门贵女，如今却家破人亡，有些心软怜悯罢了。”
“说实话，可能是我昏了头，才插手这件事。”
“希望你今后真的不要再纠缠我了。”
慕容小婉浑身一颤，抬眼看着那夜色下那的冷漠俊逸的男子。
他缓缓地说着这些话，那目光带着冰冷、怜悯甚至……
是厌恶。
慕容小婉心里一冷，接着全身似乎都被梁皓宇的目光冰冻住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怜悯......自己可以接受嘲讽，但是这种居高临下施舍般的怜悯，是最让自己受不了的。
慕容小婉心里突然就明白了，梁皓宇这种厌恶又怜悯的复杂心情，和自己刚才对待那群闹事又可怜的浮人一般，其实也并无多大区别。
那酸涩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涌起，模糊了眼眶。她不由地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慕容小婉抹了抹眼泪，就转头转往小愿食馆走去。
梁皓宇见慕容小婉转身走远，终于放下心来，便也回到车上。
“哎，这慕容小婉从来就是个惹祸精。”家仆们正要上前阻拦，看到慕容小婉转身离开，倒也松了口气，摇摇头，“我们阿郎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们还担心她恼羞成怒，像往常那样对阿郎动手动脚起来！到时候有损阿郎清誉！”
慕容小婉听见身后梁相府家仆们的话，更是加快了脚步。
“这回终于可以走了罢。”梁皓宇看到慕容小婉终于知趣地离开，放下窗纱，无奈地和家仆吩咐道。
车马终于缓缓起行，梁皓宇如释重负，身子一下往后靠在车背上，心下却不由得沉思：“间架税后，浮民增多，但也主要集中在外坊和城外。今儿怀远坊这群却好似专程寻向小愿食馆般.....待要好好审问......"
“小娘子......这......”幽暗的树林里，一位婢女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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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引自国医编委会编. 黄帝内经心肝 脾肺肾对症养生
②间架税：古代的“物业税”，按房屋数量征收的一种税
第5章 罐蒸米饭
幽暗的树林里。
远远看着梁皓宇和慕容小婉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着什么，盛媛微眯双眼，丝绸手绢都快要揉烂了：“本只是想着试探一番......梁哥哥果然还是和这慕容小婉藕断丝连！......”
盛媛缓了一缓，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次安排的人不会露馅吧？明儿梁哥哥可是就要审这些浮人了。”
“放心，小娘子，奴是安排了和蝶魅楼的人引着这些浮人的，蝶魅楼做的可是出了名的拿着人头保证的生意。”婢女说道，“不用说梁少尹，就连那些浮人都不会知道这背后的人是我们。”
盛媛这才松了口气，嗔怒道：“这些浮人真是不顶用，不过闹个事也落得如此下场。看来这些小主意还动不了这个草包。”
接着盛媛又盯着慕容小婉的身影，阴恻恻地说道，“看来我们必须要更加精心谋划，从长计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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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这头浮人们仿若无头苍蝇般，一问三不知，被京兆府差役打了几十个大板才放了出来。
刚一出府，在一僻巷，这边又碰上了当初喊他们闹事的贵人。
只见那贵人喊了一群身强力壮的壮士，说是他们办事不力，又给揍了一通。
几个浮人便是皮疼肉也疼，又不敢声张，便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愁苦万分。
这哪成想又碰着了出门和花晴柳晨买菜的慕容小婉。
这几个浮人再是没有理了，便低下头不敢看她们。
“哼，这些人啊，罪有应得！”花晴啐了一口。
慕容小婉见着这些浮人这身上早已皮开肉绽，红紫斑斓的，令人惨不忍睹，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柳晨，你把篮子里的几个鸡蛋卷饼给了他们去。”慕容小婉突然开口。
“小娘子......他们可是......”花晴柳晨面露惊诧。
“几个卷饼，也算不得什么。”慕容小婉淡淡道，便快步走开。
慕容小婉心情复杂，自己见着这些底层人，联想到自己的处境，终究起了隐恻之心。
“我们小娘子赏给你们的！你们莫要再给我们小娘子作恶了！”花晴气冲冲递给浮人几个鸡蛋卷饼，大声说道，接着便拉着柳晨的手追着慕容小碗去了。
“......”几个浮人面面相觑，不由得鼻子一酸。
“哎，这慕容小婉没想到倒是个心善之人。”一个名为大牛子的浮人低声叹道，“这卷饼也是好吃得紧哪！”
“百闻不如一见，我看啊，这小娘子其实也挺可怜的，和我们一样，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糟践......”
这刚出了京兆府准备巡值的梁皓宇恰好见着了这一幕，便撤到另一边，皱眉凝思着什么。
这司法参军杨理在一旁低声说道：“梁少尹，看来这些浮人真不过是些打下手的。”
梁皓宇抿了抿唇，点点头。
“还有嘿，没想到，这慕容小婉倒也是心善！”
杨理话音未落，这梁皓宇便敛眉冷肃道：“你快些去巡值罢！”
杨理看了看着高冷的梁少尹，心里窃笑几声，便颠颠走了。
这端方冷肃的梁少尹和风流成性的慕容小婉之间的热闹，怎能少了他杨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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