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媛捂住胸口镇定了一会儿,急忙凑到长公主和梁夫人跟前,小心翼翼地又沏上了一盏茶。
“就不说那张丞相的闺女,就说这媛丫头,我们从小是见着长大的。这温顺的性儿也是惹人疼。”梁夫人方才注意到了眼前的盛媛,补充了一句。
盛媛这才面色通红,羞怯地走到梁夫人身后去。
梁皓宇不吭一声,就转到侧堂去吃饭,和盛媛是一声招呼也没打。
“这孩子。”梁夫人叹道,“越大越是不懂什么礼数了。”
盛媛眯起了眼儿,攥紧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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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虾仁肠粉(一)
春日飞柳飘絮,莺飞草长。
长安城正浸润在那一片嫩绿的新意之中。
小愿食馆今儿刚一开张,那徐三娘便派人送来了一些上等的糯米还有糯米粉,还有三三两两的浮人过来吃着些鸡蛋卷饼。
慕容小婉一边做着些鸡蛋卷饼,一边构思用那糯米做些新菜。
恰时这时候,一群差役就走进小愿食馆。
慕容小婉一抬首,又一眼瞅着了那清隽俊逸的脸,便不由地蹙了蹙眉。
这不是梁皓宇是谁?
梁皓宇似乎也一脸无奈,过了一会儿,他冷声道:“我们奉命例行公事,检查你们店的食材还有环境,是否藏匿可疑之物。”
他特地加重了奉命、例行公事几个字的语气。
慕容小婉四周望了望,那对街儿的几处店里,也有些差役在搜查,这才缓下心来。
看来真是例行公事。
不是蓄意刁难报复……
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随意冤枉好人,还真担心他会怀恨在心呢。
她便身子一松,缓声问:“民女请问梁少尹,要搜寻什么可疑之物?”
那梁皓宇斜睨了慕容小婉一眼,一声不吭,径直走入小愿食馆,细细巡察起来。
慕容小婉气得咬唇。
这个人完全将自己视若无物!
过了一会儿,便有差役禀告:“这里外看了一遍,并无那东西踪迹。”
梁皓宇这才点点头,然后便施施然离去。
慕容小婉瞪着那梁皓宇楚楚谡谡的飘逸背影,恨得直跺脚。
“哎,到处搜寻着呢。”这时几个浮人聚了过来,向慕容小婉要了些鸡蛋卷饼。
“今儿针对这西市和周边的食馆做搜查,还不是昨晚那事么?”
“何事?”
“咳,你们还不知呢,就是前些日在西市张家楼的烧尾宴上,那刚上任的兵部尚书高利,就这么着在众人眼前突然暴毙了,官人验了说是因西域草乌头中毒而亡。”
“有道菜里倒有那西域草乌头,但那菜里的剂量也不足以死人,同餐的人都好好的……真是忒古怪了。”
“后来这差役把张家楼和可疑之人都搜了个遍,但并没有搜到这草乌头,也不知是怎么混进菜里去的。那厨师张华也连夜逃了,现在也没影儿。”
“今儿京兆府差役便在周边的集市和食馆搜查这厨师,还有那草乌头的踪迹,这玩意儿一般人可不认识,误服了可不好了。”
这些浮人边闲聊着,边吃完了这早餐卷饼,便又散了。
慕容小婉听得不甚明白,但一听这兵部尚书高利,便心里一颤。
这高利可是慕容远将军的死敌。
这次慕容远将军延误战机的罪名,就是他急着上书弹劾,让圣上给安下的。
之后,慕容将军因此罪抄家贬谪为庶民,而这高利,则左迁为兵部尚书,这段日子都在张家楼开着那烧尾宴。
真真对比惨烈。
如今,高利离奇死亡,真是天道轮回,恶人有报应。
慕容小婉思绪飘了一阵,接着缓了口气。
那晶莹洁白糯米粉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呢。
慕容小婉便鼓起干劲儿,摩拳擦掌道:“天道轮回,养足精神,好好吃饭!今儿我决定要做那馋死人不偿命的肠粉让自个儿开心一下!”
肠粉?
这花晴柳晨一听,面面相觑,这东西是大肠还是米粉?但她们现在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小娘子这做的一定好吃!
这花晴体型偏矮胖,柳晨偏高瘦,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倒是颇有喜感,虽然这段日子不太好过,但每天不停吃着这慕容小婉给的美食,两个人都发福了一圈。
这不,花晴赶忙兴致勃勃说道:“小娘子,需要什么材料,我们这就帮你备着!”
柳晨又羞答答地加上一句:“小娘子,我肚子有些饿,多做些!”
慕容小婉点点头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给你俩多备些!花晴,柳晨,你们把现有的食材都先洗净弄碎,准备做馅料。”
见着这两个小丫头的欢呼雀跃的样子,慕容小碗不禁想起自己在当代读书时,梦想便是在校门口摆个美食摊,边卖边吃,卖不出去的自己吃,当时老师同学们还笑着说今后干脆叫自己慕容小碗得了,如今看来倒也差不了多少。
花晴柳晨一听,喜滋滋地就去准备食材,心里想着:“我们小娘子就是好!”
慕容小婉将米粉和自制的玉米淀粉,加上清水仔细地调匀,最后见那米粉桨捞起时不凝滞,有如流水般顺滑之形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各类馅料已经被花晴柳晨备好,慕容小婉又加了些盐、油等,将其腌制一会儿。
接着慕容小婉迅速在几个瓷盘上抹上花生油,接着再将米浆刷上轻薄的一层,每个瓷盘的米浆混入刚才腌制好的馅料。
猪肉馅儿的一盘,海鲜味儿的一盘,青菜馅儿的一盘,上笼屉蒸。
不过一盏茶的时辰,慕容小婉掀开蒸笼,便拿出了这三个瓷盘。
那洁白晶莹、薄如蝉翼的肠粉便好了。
“怪不得这叫肠粉呢!真真和大肠一模一样!”花晴拍手道。
这话未落音,突然屋内一个声音柔亮地响起:“我来得真是时候。”
慕容小婉一看,那不是徐三娘是谁。
“我这来了好一阵子了,你们三个姑娘倒是开心地都若无旁人了。”徐三娘笑道,“我想看看今儿你做的什么新鲜玩意儿,这不正好我就赶上了。”
慕容小婉笑道:“三娘,我这一做菜,就啥都注意不着了。你再稍等一会儿。我弄个顶顶鲜味儿的汤头。”
接着慕容小婉起了油锅,放入葱、姜、盐爆香,然后肉沫儿炒制在一块,接着又倒入那熬制的骨头高汤,炖了会儿,最后“呲溜”一声,淋到那瓷盘上。煞时满屋子都是那鲜香的味道。
徐三娘迫不及待地用筷箸挑了一截肠粉,那肠粉在筷箸上颤颤巍巍,顺滑地快要掉下,徐三娘便急忙入了口。
薄弹爽滑的肠衣,加上那虾仁鸡蛋馅儿的鲜香,那汤头又将它们的味儿烘托到了极致。
花晴也急忙挑了一截猪肉香菇馅儿的,那肠衣入口即化,香菇鲜香甘醇,猪肉质纯滑韧,直吃得花晴哇哇叫。
四人便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哟,这不是徐三娘么?这如今成了离异之妇,是不是索性便和这慕容小婉混在一块儿了呀。”
四人抬起头来,便见着一身花红柳绿的主儿站在食馆前捂着嘴儿笑。
这是怀远坊出了名的长舌妇张大娘。
一看就是个热衷煽风说着闲话的主儿。
徐三娘见着这张大娘,面色冷淡,并不想搭话。
这里柳晨便冷下脸来:“这里可是食馆,你不进来吃饭,便到别地儿去罢。”
“你这小婢......”徐三娘脸色一变,接着终是进了屋,然后笑眯眯地说:“三娘,虽然说你如今已和离,但凭你这西市徐氏石磨坊的家底,说亲的人,我怕也不少。”
徐三娘长吁一口气,讥讽道:“我知道,你这闲不下来的嘴儿,怕是给我到处说亲了罢。”
张大娘嘴角一勾:“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还有这慕容姑娘啊,需要的话,张大娘也会给你觅个好郎君,虽然那肯定是比不上那梁少尹......”
张大娘接着又用衣袖遮了自己的嘴,情不自禁地低笑了几声:“那梁公子自从退婚后,那镇国府的门槛儿,可真是被媒人们踏破喽!”
“这如今梁公子和我又有什么干系?”慕容小婉冷冷一笑,拧起眉头,“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说了,便是不成婚,哪怕就独着身,又怎么着?”
徐三娘被那慕容小婉坚定的口气说得心里一动,看了看慕容小婉。
张大娘讥讽道:“我们女子,可是寻着如意郎君为人生第一大事。我们掏心说句心里话,都不说你们之前那丑事,就你们这行商坐贾的,那些读书郎官儿,可还真真看不上。”
徐三娘不由得嘴角儿一勾。这张大娘刚才还吹捧自己的家底,现在吐露的恐怕才是她的真心话。
张大娘接着轻声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别觉得我这张大娘说话难听。我们女子呐,便要认清自个儿的身份。抓着个门当户对的老实人家,这人生便是圆满。”
“那你说说,徐三娘和我门当户对的老实人家,都有些什么人?”慕容小婉倒是装作饶有兴致起来,眯起眼儿来。
张大娘见有了戏,便继续说道:
“西市那酒肆的鳏夫陈郎,虽然比徐三娘大了些,还带着个儿郎,可那家底可是和徐三娘不相上下,那铺面在西市可是足足有三家!”张大娘举出三个胖胖儿的指头道,“再说了,三娘这生育不是有问题吗。这不都解决了。”
“你......”徐三娘面红耳赤,激动地双手颤抖。
“大了些是大多少?”慕容小婉问。
“这......"张大娘这会儿有些迟疑,轻声道:“不过大了五十来岁。”
“得。”慕容小婉这噗呲笑出了声,“我看啊,你也甭说了。回去给别人介绍吧。我和徐三娘都入不得你的法眼。”
“哼,你们这些年轻姑娘,还真以为自己得意着喽。”张大娘拧着眉头道,“今后那可是愈发难觅着佳婿,到时可别来求着张大娘!”
张大娘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摇摇摆摆地走了。
眼见着那张大娘走了,徐三娘才松了口气:“好好地想吃口美食,愣是被这些人扰了心情!”
慕容小婉笑道:“这些风言风语,没什么好挂记着。我这给你把这肠粉用竹篮盛上,你回头热了热吃罢。”
徐三娘点点头,拿着竹篮便走了。
徐三娘刚走,这食馆门前又来了两个妙龄的贵族女郎。
慕容小婉一见,一种熟悉的嫌恶心情又涌了上来。
记忆里,这是自己的表姐妹,就是那强抢慕容府财物的陈叔舅的两个女儿,陈凌儿和陈霄儿。
“两位表姑娘怎么来了?”花晴惊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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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虾仁肠粉(二)
数日前。
陈阳侯府。
这是个偌大的百年府邸,如今风光已然不再。
陈叔舅这一代,并无袭爵。而陈叔舅又是个不顶事的,整日寻欢作乐,这个本是丰厚的家底饶是逐渐亏空。
此刻陈叔舅正从外和他那拜把子兄弟张国公花天酒地回来,躺在内堂里里打着饱嗝,醉意熏熏。
恰时钱氏正走了出来,见着陈叔舅这模样,便是忿忿不平,冷声道:“这个月又是资不抵债。这个陈府,饶是风光到你这一代,便是停了!”
“还怪着我呢,还不是因为你肚子不争气,生的都是女儿!没能给陈府再风光风光......”陈叔舅抬眼看了钱氏。
钱氏那早已满是皱纹的脸仿若枯枝皮,陈叔舅面上不由得又露出嫌恶的神情。
钱氏红了眼:“这还能怪上我了!我给你张罗了多少妾,这生的,可都是女儿!”
陈叔舅又打了个酒嗝:“你不妨再寻一些来.......”
钱氏心一寒,自己的嫁妆早不得不用来填补这陈府的空缺,还得帮着养那些侍妾的孩子,内心羞愤难当。
钱氏拧着手帕,颤声道,“你这成天想着花天酒地的,可为我们两个女儿打算过没有?”
“明儿,刘侍郎过来说要和凌儿退亲!”钱氏脱口而出。
“什么?”陈叔舅这时候打了一个激灵,醒了酒直立起来。
本来还盘算着从那刘侍郎的聘礼中收刮一笔,怎么如今说退亲就退亲了?
钱氏拧眉道:“饶是收了慕容将军一案的影响,如今这些人呢,见着我们这些有些干系的,总怕得有些牵扯。”
咦,这慕容远家族有干系的女子,难不成还有退亲运?
陈叔舅皱起眉。
这人走霉运了,真是一波又一波。
本想着在慕容抄家之前收刮一笔,愣是被慕容小婉这个不懂事的坏了事。
现在又丢了个金龟婿。
内堂后,两名少女听着父母的争吵,陈凌儿早已经失了神。
“姐姐,明儿刘侍郎要退亲......”陈霄儿咬着唇道,“都是慕容府案子的牵连。”
陈霄儿仿若也想到自己将来定亲的尴尬境地。
早就看那个风流成性不学无术的表姐不顺眼,只因为有血缘关系,也常被人背后嚼舌根有损清誉。
如今,这风波居然牵扯到姐姐陈凌儿的婚事了!
“姐姐,听闻慕容小婉在西市附近开了家食馆。我们过去警告警告她罢。”陈霄儿蹙眉说道,“我们和她断绝干系,今后不会有任何往来!”
陈凌儿想到刘侍郎之子那清秀的书生模样,心内被一股难受劲儿闷着,这会儿听着陈霄儿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姐姐,这个......”陈霄儿从口袋里拿出一纸袋东西,“这个慕容小婉飞扬跋扈的性子,饶是压根听不进我们的话,不妨.......”
陈凌儿这时候仿若下定了决心,说道:“就用这个。”
这是前些天两姐妹去云锦寺求佛,路上遇着的算命瞎子给的。
这算命瞎子行踪不定,但民间可称他为云锦寺的神算子,可遇不可求。
他说是西域奇毒,关键时候能有功效。可用在最讨厌的人身上,便可转运......
而这算命之人似乎有天机之算,这没出两天,便传来那兵部尚书中了西域之毒而亡,全长安城大肆搜查食馆酒肆的事儿。
这不是老天的暗示是什么?
这时候,两位少女站在小愿食馆门前,心情有些许忐忑。
“两位表姑娘,怎么想着来这?”慕容小婉,却不由得心内生疑。
这原身的亲戚,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是见识过的。
虽然这两位少女没有参与那抢夺财物的闹剧之中,但记忆里那厌恶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凭着直觉,慕容小婉认为她们不怀好意。
“慕容小婉,没想着你居然还在长安,还在西市开了食馆。”陈霄儿黛眉轻敛,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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