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虽然出了一个当官的小辈,但这也不能代表洛家有这个实力与皇后、太后一族抗衡。
当今皇后便是太后的表侄女,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
太后、皇后的母族世代簪缨,尊贵无比。
有这样一个家族在背后扶持太子,三皇子想与之抗衡只怕很难。
何贵妃娘家身份远不及皇后显赫,要不是连生两位皇子,又遇上宣德帝大封后宫,她也坐不上这贵妃之位。
但洛大夫人心里清楚,何贵妃有宠,三皇子聪慧。太子虽有靠山,但身体实在堪忧。
倘若皇帝愿意把江山交到一个病秧子手中,只怕大赢江山要完。
洛大夫人自认为自己对着前朝之事看得透彻,只是女子不得为官,她便转念改求诰命。
洛大夫人照例还是准备了一些在体制内的礼物。
翌日一早,皇后的舆便停在普宁寺门口。
紧随其后的是骑马的三皇子。
洛雁缩在队伍最尾端,跟着一叩二拜三鞠躬。
好在人多,她也能跟着浑水摸鱼。
皇后的舆与普通的轿辇不同,舆的前后檐必须饰以精细修剪的棕叶,两侧饰有龙纹。
皇后这次出行带的人并不多,除了抬舆的太监,就只有一个贴身侍奉她的嬷嬷,便只有四位宫女。
还没等洛雁看清皇后的仪容,她便被宫女和僧人围住,前往上等寮房的方向。
皇后回到自己的寮房,众人也就散了。
不过好在,上等寮房离大多数人的中等寮房也差不了多远,下等寮房建于另一侧,一般供普通人家歇脚,根本接触不到中等和上等寮房的人。
皇后先是沐浴更衣一番,又让嬷嬷替她在屋里点了一柱沉香,用了斋饭后,打算请刚才迎接她的那些女眷来坐一坐。
等太子妃定好,她也要着手为太子挑选良娣。
良娣是比太子侍妾要高一等级的贵妾,待到太子登基后,良娣至少能封到昭仪以上。
但她并不打算选有身份的女子为太子挑选良娣,万一又遇上何贵妃这样的,还不够糟心。
能在普宁寺捐香火,住得起中上等寮房的人家,便是最好人选。
有心人不用教。
许多人家知道自家女儿竞选太子妃无望,便想着得一良娣身份也是好的。
当接到皇后请她们过去小坐的消息后,立马便让自家女儿或是小妹精心打扮,要是能入皇后的眼,日后等太子登基,就是妃子。
当上妃子,稍微在皇帝耳边吹吹风,便能提携全家。
这对于普通的官宦人家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洛家适嫁的女儿只有嫡女洛莹莹和庶八女洛姚。
洛大夫人既不想让二房凭洛莹莹出头,又不想庶八女洛姚被选上,便安排下面的人去做了些手脚。
洛姚对杏仁过敏一事全府上下无人不晓。
魏姨娘自从丢了亲生儿子后,便对女儿格外重视。
三年前,因为伺候八小姐的奶娘疏忽,领餐食的时候,不小心把桃酥拿成了厨房新做的杏仁酥,害得八小姐当夜起了满身红疹,高烧不止。
偏偏魏姨娘又是个咋呼的性格,愣是觉得有人要蓄意谋害她的孩子,意外牵扯到当年六少爷走失一事,惹得全府上下一夜未眠。
自此大家就都知道八小姐对杏仁过敏一事了。
洛大夫人只需知会下面人一声,接着便有人把杏仁磨成粉,倒进了洛姚最爱喝的藕粉汤中。
一炷香功夫,洛姚的脸就起了疹子,也没办法去见皇后了。
解决了洛姚,洛莹莹便成了难题。
毕竟魏姨娘没有跟着,她又是洛姚的嫡母。
但洛莹莹不同,她只是伯娘,人家的亲生母亲还跟着呢。
有了洛姚这个教训,钱氏也小心起来,千叮咛万嘱咐洛莹莹不许胡吃。
她自然想让自家女儿傍上太子这条大腿。
交代完,钱氏又跑到洛大夫人跟前,低声抽泣道:“大嫂,莹莹当初议亲的时候,也是能许不错的人家,后来却被泽哥儿耽误了好些年,如今咱们家苦尽甘来,莹莹的婚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钱氏面上是在示弱讨好,但这字字落在洛大夫人耳朵里,跟威胁也没什么两样。
明摆着就是让洛大夫人为她儿子当初的所作所为负责。
洛大夫人心里也憋着气。
明明就是老太太和钱氏挑三拣四,才耽误了洛莹莹的婚事,怎么能全怨在她儿子头上呢!
洛大夫人故作真情实意道:“二弟妹,以莹莹的才情,怎么会愁嫁不出去?那东宫并非是什么好地方,多女服侍一夫,你把她送去,岂不平白让她遭罪?”
第89章 洛大夫人:我怎么就没生个女儿?
在大赢,真正的权贵是不惜将嫡女送进宫当妃子的,就算位至贵妃,那也是妾。
除了跟皇家命脉相连的几户大家,会从嫡次女,或是不起眼的旁支过继一女过来从小培养礼仪,到了适龄的年龄就会被送进宫。
这等女子是最可悲的,她们自小便没了自由,失去了可以自行挑选郎君的机会。
但她们若是能在宫里博得一席之地,又或是因为她们的盛宠稳固家族与皇族的纽扣,她们的生父生母也能得到整个家族的重视。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没有规矩便是大忌。
钱氏求不动洛大夫人,只能回到洛莹莹跟前抱怨,“这年头,我想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就这么难,大房那个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的儿子娶得好,根本不会考虑到我们另外两房的感受。”
洛莹莹知晓钱氏心意,是有不悦,“母亲,孩儿亲事不急,何必在瘸子里挑将军。”
“嘘!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瘸子,什么将军?你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怕是第一轮就被筛了。”
洛莹莹却不爽地嘟了嘟嘴。
谁人不知皇后是为了给病重太子祈福才来的普宁寺,让她嫁给病秧子,指不定过两年就要守寡了,与其这样,不如不嫁。
钱氏却不这么觉得,“傻孩子,那可是太子,是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的人。”
“娘,女儿就算不嫁,在洛家也能一世荣华富贵。”
听见女儿又提起此话,钱氏脸色一沉,“这能一样吗!你要过了今年还不嫁,我就剃发出家,当姑子去。”
“别。”
洛莹莹只能在钱氏的监督下被迫打扮。
洛雁算着洛屿泽上山的时间,便想跟他在庙里见上一面。
昨日,她为他求了一个护身符,连夜又制了个香囊,刚好可以把护身符放在里面。
结果她走路时一走神,不小心撞上一嬷嬷,洛雁手里的香囊刚好掉在嬷嬷脚下。
嬷嬷捡起时,由不得被上面的刺绣惊住。
这绣花图案,还有这绣花的针脚,怎么跟许婉小姐那么像?
“这是你绣的?”
洛雁点了点头。
“你这绣工跟谁学的?”
洛雁一顿,讷讷道:“我娘。”
嬷嬷神色黯然。
怎么可能是许婉小姐?
当年许家被抄家后,许婉小姐就投湖了,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嬷嬷将香囊还给洛雁,冲着她笑了笑,“姑娘针法不错,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赠我一个,也好让我借花献佛,讨讨我家主子的欢心。”
洛雁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卸下自己腰间的香囊,“多谢抬爱,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嬷嬷欣然一笑,从腰间摸出一片金灿灿的东西塞进洛雁手中。
待嬷嬷走后,洛雁张开手掌,一刹那竟呆住。
一片金叶子。
刚才那位老妇莫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嬷嬷回到屋里,为皇后续上沉香。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凑到皇后身边,低声问道:“娘娘,您可还记得许婉小姐?”
皇后正在静心敲打木鱼,听到“许婉”这个名字,皇后立马停手,“有婉婉的消息了?”
皇后迟疑。
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她倾尽全族之力都未曾找到她的半点消息。
她唯一的弟弟也为此出家,从此再不问红尘事。
嬷嬷摇头,却递上一个香囊,“您看,这香囊上的图案像不像许婉小姐之前给您绣的?”
皇后连忙抓进自己手里,眼眶霎时一红,“像!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是谁绣的?”
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奴婢忘了问名字了。”
皇后:“......”
皇后仍激动不已,“总归还是在寺里,快派人去把这女子找来。”
嬷嬷却有些担忧道:“娘娘,奴婢瞧着那就是个普通姑娘,长相虽然不错,但她跟许婉小姐也不一定要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先见到人再说。”
暂时搁置这个话题。
皇后主动提及,“洛家也在普宁寺?”
嬷嬷点头,“是。”
虽然身处后宫,皇后也不是双耳不闻前朝事。
毕竟她要为自家儿子铺路,自然也要知晓一二。
这洛家跟她母族相比,实在是小门小户。
不过小辈争气,出了个状元,如今也算是后起新秀。
要是这状元郎争气,说不定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皇后交代下去,“去查查洛家有没有什么适龄的姑娘。”
像洛家这等门第,日后要是真出一个皇妃,也算是烧高香了。
冬雪缓缓而落,皇后寮房里确是春色满园。
皇后端坐高位,暗橘色衣裙上用单根金线绣了一圈牡丹,头上的金步摇样式复杂,一看便非寻常物。
毕竟是大家出身,又贵为国母,皇后举手投足间皆透出凌人之气。
她端起茶杯,看似在吹散杯面上的茶叶,实则却在用余光打量下面的那些贵女仪态。
从行礼、到站姿、再到坐姿、饮茶以及谈吐,都是值得考究的。
洛家在这普宁寺的人家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坐在中不溜的位置。
洛莹莹局促地跟在洛大夫人身后,还差点因为紧张犯错。
好在皇后在知道她是整个洛家唯一的嫡女后,也没刻意挑刺,反而笑意盈盈地朝她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洛莹莹受宠若惊,小心谨慎地上前。
“民女洛莹莹,拜见皇后娘娘。”
“不错。”
皇后细看了一边洛莹莹的长相,确实配得上当一个花瓶。
也好拿捏。
洛大夫人看出皇后之意,内心的不平之气顿时而起。
她怎么就没生个女儿?
虽说洛家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的嫡女要是日后能当上皇妃,荣耀的是一个家族,可是她心里就是不爽快。
要是她的女儿就好了,她也不用仰仗儿子争气来博诰命了。
女儿不更容易?
不过皇后也没当下就定下洛莹莹入东宫,毕竟人还没来齐,就算她心里有数,也得装模作样地挑一挑不是?
就在她斟酌时,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三皇子到――”
第90章 皇兄一个病秧子,哪有那么多福气享受
皇后娘娘诧异地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嬷嬷连忙离开位置,在门口将三皇子拦下。
嬷嬷先行了个礼,面色惊恐道:“三皇子,这是女宾的地方,您怎么这般莽撞的跑来了?”
说罢,嬷嬷给了三皇子身后人一个狠厉的眼神,摆出训斥的架子道:“三皇子不懂事,你们这些阉人不懂吗?还不赶快把三皇子带回去,要是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没想到三皇子就跟定在原地一样,脸色一沉,声如闷雷道:“本殿下来拜见母后,难道还会让人笑话吗?”
“三皇子,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普宁寺有规矩,男女应分开而住。”
“本殿下自然知晓有这个规矩,但普宁寺的僧人也说了,这等规矩是为了约束年轻男女的,并不能影响到儿子孝敬母亲。”
三皇子铿锵有力地回击,直接把嬷嬷说得哑口无言。
即便如此,嬷嬷仍要完成自己的差事。
“三皇子,皇后娘娘屋里这会儿都是女宾,您去实在不合适。”
三皇子睨了她一眼,“哪里不合适?难不成我能把她们全收了,一个都不给皇兄留?”
嬷嬷:“......”
三皇子执意入内,嬷嬷终究还是没拦住。
皇后在看见三皇子那刹,脸色猛地降了一个色度。
好在她已经看这个眼中钉看习惯了,真要扮演一出母慈子孝也不是不可。
“三皇子这么着急地来见本宫,可是有要事?”
三皇子作揖,“儿臣是有一事,还请母后不要责怪儿子莽撞。”
见他自行认错,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事?”
“儿臣刚在庙前为皇兄求得一签,解签后便匆匆来寻母后了。”
皇家求的签不管是好还是坏,都不宜大肆在外宣扬。
三皇子点到为止,皇后便抬眸,让嬷嬷代为传达。
三皇子凑到嬷嬷耳边轻声低语两三句,嬷嬷眼底虽然划过一刹那的惊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待嬷嬷把话又贴耳传到皇后耳中后,皇后不由得用手指咬紧手里的帕子。
众人就这般干瞪着眼,屏气静等皇后与三皇子秘密传话结束。
好在皇后并没让场子冷太久,很快便让人给三皇子赐凳,坐于她身侧。
“煊儿心系太子,此等情意真是感天动地,等本宫回宫定会将此事告知你父皇,让他好好奖你!”
皇后面上带着笑意,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这签语说:不能让太子娶名中带有草木的女子,以飞禽为名方能助他渡过难关。
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洛家嫡女叫什么来着?
洛莹莹。
“莹”字,不就是以草为头?
三皇子这是有意而为。
何贵妃的手真是越深越长了,竟然敢在她身边埋人。
她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出来。
何嬷嬷,是她自入宫起的教养嬷嬷,又是姑母为她安排的,绝不可能背叛她。
内鬼只能是她带来的那四个宫女和太监了。
但现在,她又不能明着声张,只能咽下这口气,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屋里的人。
刚还觉得赏心悦目的花朵瞬间有了残败之相,皇后今日刚想作罢,偏三皇子的嘴把不住门,“母后,皇兄这些年潜心读书,连个宫女都不招,整个东宫清一色的全是太监,哪能耐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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