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屿泽早就考虑到她的顾忌,起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竹筒里抽出一张纸。
沈思琼展开,发现纸上只写了他的名字,还有手印,其他全是空白。
“这是?”
“无论你是想和离,还是想休夫,都可以。”
沈思琼微微一怔。
“你竟然不休我?”
“是我对不起你。”
洛屿泽承认,他晾着她这么久,确实对她不公。
但他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去睡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所以他能给她的补偿,只能是这一纸合约。
“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尽管往上面写,只要我能满足你,我都会尽力满足。”
沈思琼突然有些犹豫,她用力扣着怀里的汤婆子,“你认真的?”
洛屿泽站在窗前,转过身,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隐约透出一丝凉意,“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出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听他连称呼都变了,沈思琼自嘲地勾起唇角,“我什么时候离开合适?”
“随你。”
“哪怕你不想离开,我也没意见。”
“但我不可能对你动心。”
沈思琼突然有种被人当场撕破伪装的恼羞感,“你以为所有的福气都是要靠爱维系吗?”
“就算我没本事让你动心,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
“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是洛家下任主母。”
沈思琼稳坐在椅子上,扬眸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她承认,他冷漠、无视自己的时候,她确实心痛。
这三月以来,她有过期待,有过妒忌,有过失落。
即便她做什么,都暖不热他的心。
她是个现实的人,一旦发现他无法抓牢,她宁愿不要。
当洛屿泽确定她最在意的并非他时,突然舒了口气。
......
屋外。
素莺故意扯着素喜站在洛雁的屋外,大声言谈。
“素喜,姑爷的心思还真是难藏。”
“咱家小姐行动不便,姑爷也不舍得离开。”
“他们小夫妻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胶似漆啊!”
素喜皱着眉警告她,“小姐要知道你又胡说八道,又要罚你。”
素莺没想到素喜半点不配合,气得要去拧她的胳膊,“你不乱说,小姐怎么会知道!”
屋内烛光明亮,却耀得人眼花。
“嘶。”
尖锐的针头一下挑破细嫩的手指。
洛雁盯着溢出来的血珠,明明伤口没有多疼,她却觉得痛彻心扉。
破损的感情该如何修复?
即使她用尽各种办法向他靠近,都无法求得他的信任。
哪怕他愿意听她半句解释。
就半句也好啊!
石榴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捂住伤口,注意到她低落的眸光,“姨娘,您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
洛雁苦笑着摇头,“我没事,不是因为她们。”
她难过,是因为她讨厌患得患失的自己。
讨厌怅然若失的感觉。
讨厌自己的卑微。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重新爱上她吗?还是期待她愿意为她背叛整个家族?
别做梦了。
佛说过,他们是孽缘,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
上天注定他们肯定要分开,她何必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劳神费心。
洛雁缓过神,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石榴却攥着她的手,“姨娘,奴婢能够看得出来,姑爷心里是有您的。”
“石榴,别再提了。”
夜三更,洛雁突然被院内的吵闹声惊醒。
石榴支起窗棂,扶着洛雁站在窗前。
洛雁裹着毯子,勾着头想看得仔细些。
只可惜她屋前有棵树挡着,她只能看清几道人影,不过听声音可以辨出,好像是青儿。
还带有哭腔。
“爷,妾真的见鬼了!”
素喜推着沈思琼出门,见青儿头发凌乱,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跪在地上,上衣还有几处被撕扯的痕迹,沈思琼连忙让人给她披上长袍,示意进屋再说。
洛屿泽散发垂腰,身上袍子松垮,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青儿一进门,就扑在洛屿泽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的有一个鬼吊在妾屋的梁上,穿着红衣、头发到腰,脖子上缠着白色的纱条,妾真的要被吓死了!”
洛屿泽向旁挪了挪,随便点了个人上前将她扶起来。
青儿还想跌进他怀里寻求安慰,又被他躲开。
青儿委屈地直掉眼泪,一个劲地重复自己害怕。
素莺素喜去屋里查看后回来,发现并无异样。
洛屿泽黑着脸,无奈地看了眼青儿,“你做噩梦了。”
青儿却笃定,“妾绝对没有做噩梦,妾真的见鬼了,你看妾身上,还有被鬼抓过的痕迹呢!”
说罢,青儿突然将衣服敞开,露出白花花一片。
洛屿泽连忙抬手捂眼,刚要摆手让人把她拖下去。
没想到青儿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一个劲地往自己胸上贴,“爷!你摸一摸,妾这里真的有鬼留下的抓痕!”
第111章 你还真是个灾星
“妾敢对天发誓,说的都是真话!”
素喜上前查看,发现白花花的两坨上确实有几道抓痕。
“真有鬼?”
沈思琼突然心底一毛。
怎么她一过来就闹鬼?
洛屿泽一口否决,“世上本就无鬼,作祟的都是人。”
青儿突然哭得更大声,“如果是人的话,妾的清白怎么办?”
素喜的余光落在青儿染了蔻红的指尖上,微微歪头,轻声问道:“青姨娘,有没有可能,您身上的抓痕是自己挠的?”
她刚注意到青儿脖颈处有几颗红点。
从进门起,她一直在挠脖子,好像是过敏。
但是这里并没有过敏的词汇,她该怎么表达出口。
青儿委屈巴巴,“爷知道我最怕疼了,我怎么可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灰白色的细烟从青花缠枝的香炉缝隙溢出来,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甜腻的清香,好似茉莉盛开时的芳香。
洛雁打了个哈欠,将书合上。
石榴温了壶茶水进来,“姨娘,您换香了吗?”
“没啊,还是之前的。”
“但是奴婢怎么觉得味道好像不一样?”
“是吗?”
洛雁起身,毯子从她腿上滑落,她抬手一捡,随意丢在塌上。
她走到香炉旁,轻轻用手在空气中拨动两下,确实不对劲。
许是她这两日稍微受了寒气,有些鼻塞,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闻出来。
石榴刚从外面回来,很容易就察觉到异常。
要不是冬日要烧炭,她也不想燃香。
即便再好的炭火,烧起来也有一股糊味,不用香料的话,会呛鼻。
但她又不喜欢闻太浓的香,便让石榴去领了些百合花回来,晒干碾碎制成淡香。
怎么会变成茉莉香?
石榴正打算给她斟茶,突然间,她的手猛地一抖,茶水从杯子边缘洒出来。
石榴手忙脚乱地要去擦桌上的水,突然眼前一晕,幸好扶着桌子,才没摔倒。
洛雁连忙打开香炉盖子把香灭了,又挑开门窗,让冷风把屋里的残香刮走。
又把石榴扶到床上。
石榴回过神,喃喃道:“姨娘,刚才我突然就使不上力气了,还有点晕。”
“你平时闻茉莉花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石榴摇摇头,“不会啊,我家后院还种了茉莉花呢,一到季节,我娘就会做茉莉花饼。”
“你躺着别动。”
洛雁起身将香炉里的香灰全部倒在帕子上,仔细辨别香灰的颜色。
果然跟她用的百合香不太一样,茉莉香的颜色有些发灰。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掺杂的东西,她就不确定了。
石榴激动地起身,“姨娘,我这就禀告老爷,有人要害你。”
洛雁却将她拦下,“算了。”
石榴不解,“为什么?别人都算计到您跟前了!”
洛雁半带无奈地苦笑道:“就怕他觉得我是自导自演。”
青儿今晚已经闹一出了,要是她再接着闹,岂不惹他厌烦。
“姨娘,事关您的性命,老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石榴,他没你想的那么大度。”
“姨娘,您是不是把老爷想得太坏了?奴婢觉得老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我困了。”
洛雁尽量控制自己不去乱想。
即使她刚才有一瞬间的后怕,如果石榴没有发现这香的问题,她要是闻上一晚上,会不会在睡梦中就死了?
还没等洛雁重新躺回床上,门突然被破开。
是青儿。
“洛雁,你这个贱人,竟然想置我于死地!”
青儿气冲冲地将她推倒在地上。
幸好素喜及时阻拦,只怕青儿的爪子已经挠在她的脸上。
洛雁一脸惊讶。
“你做什么?”
青儿毫不避讳,直接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前胸的红痕,“都是因为你!害得我把自己抓成这样!”
素喜在一旁解释,“青姨娘用了您调制的香料,得了赤疹。”
“好在剂量用得不多,只是轻微有些症状,不会致死。”
幸好沈思琼把她留下盯着青儿,不然她就错过了她报仇这一幕。
洛雁困惑地看向青儿,“我何时送了你香料?”
青儿只顾着寻仇,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香料是她偷来的。
为了不让她怀疑,她特意把自己的香料挖出来添了进去。
洛雁从青儿迥异的眼神中已经猜到了她的做法。
怪不得她会闻见茉莉花香。
青儿平日里最爱用的就是茉莉花的香料。
洛雁让石榴拦着青儿,并不打算轻易放她走。
“你私换我的香料,又冤枉我。”
“看来你身上的抓痕还是不够多!”
“你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是谁在她的香里动的手。
青儿果然不够聪明,竟然主动跑到她跟前自爆。
可是,她有一点觉得奇怪。
为什么青儿之前用自己的香没事,她们两个人的香一交换,就出事了?
石榴闻了她屋里的香会头晕恶心。
青儿起了赤疹。
素喜把两人分开后,连忙去通知沈思琼。
没多大会儿,沈思琼就来了。
紧跟在沈思琼身后的还有洛屿泽。
洛雁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纸终究保不住火。
洛屿泽一进门,就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讽刺一笑,“你还真是个灾星。”
他的笑容冰冷刺骨,惊得洛雁浑身发凉,半晌说不出话。
沈思琼让素莺取来青儿香炉里的香料跟洛雁屋里的做对比,只见她用银簪拨弄几下,又用帕子蘸水轻轻沾了一小撮。
不一会儿,她便在纸上写下两行配方。
“用量不同,有时候也会影响用途。”
“少百合多茉莉,容易让人致幻、头晕、恶心。”
“多茉莉少百合,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许是李氏不耐受新的香料,所以会起赤疹。”
断了案,沈思琼看向青儿,“李氏,你为什么私自换洛氏屋里的香?”
青儿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妾只是觉得洛氏屋里的香好闻。”
洛屿泽刚一直保持沉默,在青儿解释后,他突然蹦出三个字,“说真话。”
青儿扬起头,泪眼婆娑,“爷,妾说的就是真话。”
沈思琼面无表情,“既然你喜欢她用的香,大可明明白白地同她讲,让她匀你一些,何必偷?”
青儿振振有词,“主母,妾一开始也没想偷,都是洛氏太抠,不愿意匀给妾,妾才出此下策!”
洛雁出声打断,“你说谎!你何时向我讨过香?我何时说过不给你了?”
第112章 人心要是冷了,就暖不热了
“够了!”
洛屿泽面上带了些愠色,眼底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地是轻蔑和嘲讽。
他看向洛雁,“你刚亲口承诺,愿意把香匀给李氏。”
“既然如此,这几日你就带在屋里做香,不做出这一冬天的用量,不准解禁。”
沈思琼眼底腾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既震惊,又有些害怕。
洛雁好歹也算是他的枕边人,他说罚就罚?
更何况这件事不一定是她的错。
李氏呢?
沈思琼脸颊上的肌肉在隐隐抽动,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只见他眸光阴森,“李氏,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替你做主。”
青儿欣喜若狂。
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爷,您当真要奖赏妾吗?
洛屿泽点了点头。
青儿突然挺直腰杆,“妾对她提什么要求都行?”
“随你。”
一句轻飘飘的“随你”砸进她心里,仿佛巨石沉重。
洛雁缓慢抬眸,指尖被她压得发白。
霎时间,耳边嗡嗡作响,外界的一切信息她都无法接收。
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真心觉得荒唐!
她猜想的果然没错!
他压根不会帮她,只会嫌她死得不够早。
石榴贸然出声,“我家姨娘有什么错?她又不知情!”
“闭嘴!”
洛屿泽轻描淡写地扫了石榴一眼,“你对她忠心也是白搭,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能活多久。”
洛雁喉头突然一哽。
被她牵连的人不止一个。
她曾经的两个丫鬟,还有她娘,和她弟弟,还有洛屿泽。
除了她已经死去的丫鬟没办法说怨,她娘和她弟弟不会跟她说怨,唯一怨她的只有他。
她怪不得他。
毕竟是她先把霉运带到他身上的。
所有沾了她的人都会倒霉,像她这种人,怎敢奢求跟他长相守。
青儿眼珠子一转,突然指着石榴,“爷,奴婢想要她!”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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