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韫,告诉我,你要是不爱我,就不要这样待我。你也不要在我病入膏肓,都不来看我一眼。”
“你要是想娶继室,你也可以大大方方跟我说。”
“我江絮雾从嫁给你那一刻,所有人都押着我说,要当好你的夫人,就连你自己也这么说。”
“可那些年我都得到什么?你忙于政务,面对我的央求从不理会,对待我犹如在看一朵花。”
“所以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放过我,连我死的最后一天都不来看我。”
江絮雾被他拥入怀中,将多年埋藏的怨恨,一并宣泄出来。
裴少韫死死抱住她,对于她说的这些震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不是的,阿絮,我喜欢你。”
“我若不是不喜欢你,谁都不可以逼我娶你。” 裴少韫向来不在乎男女之情,只觉得厌烦,从来都不跟任何女子有瓜葛。
这样的人,竟然会娶妻。
梦里的他毫不知情,身为局外人的裴少韫深谙他的性子,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要为之澄清,余光却瞥见了她的泪水。
江絮雾生的很美,眼睛如秋水盈盈,哭得令他心头一窒,游刃有余玩弄权势的他,慌忙的哄着,“阿絮,我没有骗你。”
“你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江絮雾哭得肝肠寸断,泪眼婆娑,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又听到他笨拙地说,“要不你咬我出气。”
她闻言,毫不客气地咬下他的肩膀,都咬出了一口血,裴少韫一点闷哼都没有。
深夜里,大雪纷飞,红梅屹立雪中。
飞絮飘扬的雪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两人毫无察觉。
江絮雾恶狠狠咬下去,咬着咬着,忽然她痛不欲生地哭着。
风雪落在他们的肩上,压在他们的心头,盘旋不断。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
江絮雾发泄这几字,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裴少韫将她抱得很紧,为她掸去肩上的雪,低声道,“那就恨我一辈子,只要你能记住我。”
崩溃的江絮雾彻底放声大哭。
裴少韫攥紧的手,一直未曾松开。
两人就这样相处了一晚上。
待到江絮雾醒来,才感觉到冷意,她恍惚仰起头,见到裴少韫阖眼,唇角乌青,雪落在他的发梢,男人本就半白的头发,被白雪覆盖成白色。
她恍惚间,看向四周,门窗大开,四面都是茭白的雪,就连窗棂边缘都堆垒着层层雪,靠下方的瓶花也好似穿上新衣裳。
江絮雾目光渐渐回到眼前不睁眼的男人,才发觉,裴少韫的身子好冷。
她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喊人。
“裴少韫,你怎么了?”
“来人。”
在她茫然无措下,裴少韫缓缓睁开眼,气若悬丝,苦笑了一下。
“阿絮,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他话音落下,旧伤复发,禁不住往侧边一吐,鲜血淋漓。
江絮雾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有几道疤痕,还有手腕也有狰狞的疤痕,从前不曾注意,如今看到了,她忽然喘不过气。
“够了,裴少韫,我说够了!”
-
杏花时节雨纷纷,路上几辆车舆行驶在官道上。
抱梅和青衣乘坐后面的车舆,前面车舆是江絮雾独自一人在小憩。
“你说我们小娘子,怎么忽然想游历大江南北,江大人也真愿意放心的小娘子出行。”抱梅忧心忡忡,见她镇定自若,不免痛斥道,“你一点都不为小娘子担忧。”
青衣无奈道:“小娘子自有自己打算。”
“再说你当我是吃干饭的吗?”
抱梅心想也是这个理,不再叽叽喳喳。
车舆缓缓行驶,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居住一月,再书信一封给江辞睢报平安。
书信里写着各地风情,山川大海,为此她还去了一趟素有烟雨红尘美名的闲州。
这里住宅依湖而建,山清水秀,每家每户有都建高阁,其大小参差不齐,晨间可伫立在高阁,见雾霭拢群山高阁。
江絮雾住的舒心,期间她还遇到了上辈子见到的皇后,可是这辈子两人他们也不认识,况且这辈子皇后不是随先皇去世了吗?
她亲眼见到皇后也就是徐长青,见她一人住在宅院,身边跟着一个男人,这男人好生眼熟,可偏生她记不起来。
不过她不是多事之人。
后来辗转几地,她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拥有翠青的男童,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尚家商人的小儿子,身子抽条,都长大了不少,两人隔着人群遥遥一望。
江絮雾收回目光,阿木尔却扔掉身后的随从来到她的跟前。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来游玩,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必须要在这里。”
阿尔木是前朝王爷留下的独子,本来他被抓进大牢,死路一条。
谁知当今圣上,那时对他心怀仁念,将他送到这里,给了他全新的身份,但也因此,他终生不能离开此地。
阿木尔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熟悉的人,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江絮雾。
“那你呢?你为何在这里?”昔日的男童变成了少年郎,深邃的五官和翠青的眼眸应当有胡人的血统。
在面对阿木尔的追问,她莞尔一笑,“你还小,不要问这么多。”
她是在跟一个人打赌。
赌约是她三年后游遍大川江水,之后要是不回京州。
两人的缘分也彻底断绝。
这是他们的赌约,也是江絮雾让老天做主。
要是遇到喜欢的地方,定居,她跟裴少韫便没可能,他也要遵守诺言,不再找她。
裴少韫想孤独一掷。
江絮雾也想去游历山川,在她心里,也许三年后,裴少韫早就忘了她。
所以在游玩的这段时日,她压根不会想到有人真的会等她。
在跟阿木尔加见面后,她又见到了朝宁公主跟她的驸马,两人乔装打扮在游花灯,一举一动,温馨动人。
“我说了,我一个人来举着花灯,你凑什么热闹。”
“你举不动,我来。”
“谁要你来。”朝宁穿着男装,她很生气,还是松开了手,任由驸马帮她举花灯。
后来江絮雾又去了一趟陕州,去见了一眼沈长安,本来沈长安早早可以从陕州调走,可在陕州这几年,沈长安不忍心百姓受苦,致力于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江絮雾来的时候,没有告诉沈长安。
她之前听说陕州地处荒凉,这里百姓全靠田地种植粮食,但经常遭遇风雨雷击,庄稼长年被毁,这里的百姓过得水深火热。
江絮雾来时,以为会见到贫无立锥之地,但眼前的陕州不知何时建成一座高城,就连青衣都很惊讶,“我多年前来过陕州,这里城墙都没有。”
她们走进去,熙来攘往,百姓看起来一贫如洗,每个人面上都神采奕奕。
后来她看到沈长安顶着炎日,吩咐手底下去将城墙修缮,又吩咐其他人不准让百姓帮忙,而他自己又帮着他们一起建城墙,又一边仔细望着宣纸的图。
百姓们看他们辛苦,端来熬好的赤豆粥。
沈长安摇头说不饿。
可江絮雾望着他变瘦了的身躯,又变黑了面容,她心中生起佩服,悄无声息托人留了一些银子和食物给沈长安就走了。
她不想打搅沈长安。
沈长安忙于城内的事,冥冥之中,他眺望远方,感觉有什么离他而去。
不知不觉,江絮雾游历山川长达五年。
五年后,她才想起与裴少韫的约定,带着抱梅她们一起回了京州。
她原以为超出三年,裴少韫早早失望,知难而退。
可等到她谁也没说,带着一行人回京州时。
她见到了一直伫立在城门口的裴少韫,也听到看守城门的官差小声议论。
“这裴大人,怎么一没事,就爱站在城门。”
“听说是等人。”
“可这都等五年了。”
……
她们隔着五年未见,裴少韫的面容不曾有变化,半白的头发不知何时彻底白了。
裴少韫一眼认出,游历回来的小娘子,唇角上扬,向她走去。
“阿絮。”
江絮雾心神一震,她没有想到五年,他能等五年,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一步。
日薄西山,杨柳依依。
裴少韫花了五年,等到了他的小娘子。
第93章
江辞睢坚决反对阿妹跟裴少韫在一起。
为此他天天堵在裴少韫下朝的地方, 如今裴少韫坐到了枢密使的位置,权势滔天,而江辞睢一路摸爬滚打, 爬上刑部尚书,天天开始跟裴少韫作对。
朝中的官员每人都知道, 裴大人和江大人不和。
两人在朝堂针锋相对,皇上脾气好,每次都是劝慰爱卿, 从不偏袒另一边。
江辞睢跟裴少韫斗了几年,每次下朝听说裴少韫都要去城门等一人, 有?人不知情戏谑, “裴大人跟个望妻石一样。”
江辞睢每次听说脸都阴沉下来,渐渐地官员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如今在听到阿妹回来后, 被裴少韫约去护国寺赏花。
江辞睢坐立不住, 换好常服打算去找阿妹,被金利来好言相劝拦下来。
“大人, 裴大人对?咱们小?娘子一片痴情,我瞧裴大人仪表堂堂,前程似锦, 也为小?娘子等了这么多年, 要不……”
金利来未说完被他恶狠狠瞪了一眼,他立马不吭声。
“她是我阿妹,这世上才没有?人配得上她。”
“可是小?娘子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嫁人, 再说大人你虽一直不成亲,但大人也要顾及小?娘子。”
金利来见江辞睢越来越黑的脸, 他不再吭声。
江辞睢何?尝不明白金利来的想法。
但在他心底,阿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娘子, 区区裴少韫怎么能配得上。
江辞睢越想越不甘心,立马赶去护国寺。
护国寺。
枝繁叶茂,几只黄鹂啼叫,天边醉红,江絮雾今日出行换上了紫绡翠纹裙,挽着?十字髻,身?后跟着?青衣和抱梅花,两人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斗嘴。
感?情倒是日渐笃深。
江絮雾走动间,身?侧的裴少韫余光一直瞥她。
见到江絮雾扫来的目光,裴少韫瞥去,流露少许温情,一头白发被白玉丝绦束住,面色温柔,遥似天边仙人。
江絮雾思绪被拽回眼前,见他气质容貌比当年更甚,竟不知如何?应对?。
“阿絮。”
瓷白的耳根,浮现?红晕。
两人一言一行,暧昧涌动。
抱梅看得津津有?味,之前她对?裴少韫还有?意见,见他愿意等了小?娘子五年,又?头发彻底白了,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最重要还是小?娘子的看法。
知道小?娘子愿意接纳他。
抱梅也不再用?防备的目光,严防死守。
不过见他们相处,青衣看向身?侧的青衣,“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她们留相处的地方。”
青衣抱着?一把剑,面色与几年前更加稳重,这几年青衣为了有?贼人对?她们一行人心生歹念,干脆日日抱剑,意图震慑不轨之人。
原本心怀不轨之人,见青衣不是善茬,都不敢上前,但总有?几个胆子大,青衣则是毫不留情,直接砍断对?方的胳膊。
一下子青衣的恶名远扬,路上少了心怀不轨的贼人,也算是好事一桩。
如今她们一起回到京州,青衣听到抱梅一说。
她低声道:“晚了。”
“什么晚了。”
抱梅诧异在她的目光下,看向面色阴沉赶来的江辞睢,当即明白过头,对?着?前头的小?娘子通风报信。
“小?娘子,大少爷来了。”
这番话一出,伫立在前头的江絮雾往身?后看去,见到阿兄杀气腾腾地走来,她正想要糊弄阿兄,谁知裴少韫笑了一下,隔着?衣袖,牵住她的手腕往别?处走去。
身?后传来江辞睢暴怒的问责。
“抱梅,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里应外合。”
江絮雾知道抱梅身?边有?青衣,应当不会有?事,思绪不禁转回眼下,裴少韫带她绕过凉亭回廊,几番折回。
“你不用?带着?我走,我会跟阿兄解释清楚。”
江絮雾想要他松手,裴少韫一言不发脸上的笑意未曾收敛。
“裴少韫,你可以?松手了。”
江絮雾再三跟他解释,谁知男人松开来到一处梨花园。
“护国寺何?时有?梨花园了?”
江絮雾诧异,仰起头,见他散漫送开她的手,轻笑道:“这几年种的,正好你回来。”
原来他约她来护国寺是为了梨花。
江絮雾看向梨花满园,芬芳花香,香气袭人,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你喜欢吗?”
“喜欢。”
她爱山水,哪里会不喜欢。
江絮雾嫣然一笑,唇瓣微微张开,发髻一绺发丝钻入瓷白脖颈,香凝云肩,莹白如皎月,裴少韫不动声色别?开眼,捻着?腰间的香囊垂下。
“对?了,这几年,你的头发怎么又?变白了。”
江絮雾指了指他一头白发,裴少韫习以?为常道:“有?一天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难看吗?”见江絮雾一直望着?他的发丝,胸有?成竹的裴少韫拢了拢手,眼神直勾勾望着?江絮雾,笑意都没了。
江絮雾有?心逗弄他,摇摇头。
裴少韫攥紧了手,温柔一笑,“难看的话,阿絮你不会讨厌对?不对?。”他话是这么一说,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凝视她。
或许他都不清楚,自己的手攥紧,一双青筋浮现?,唇角的笑也少了很?多。
“阿絮,我真?的很?难看吗?”
裴少韫步步紧逼,迫切期盼江絮雾说不难看。
尚未等到江絮雾回应,江辞睢面色铁青走来,冲着?他上下一通打量,随后冷笑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我阿妹面前装模作样,要是朝堂上的官员们知道你裴少韫在我阿妹面前是这个鬼样子,不知道多少人看走眼。”
江辞睢一通指责,随即就将江絮雾带走。
裴少韫也没有?等到江絮雾的回应。
江辞睢决定,要给江絮雾招夫婿。
他说干说干,对?外放话出去,原以?为按阿妹的条件,应当趋之若鹜,可几天过去,除去上门自荐的裴少韫,竟无一人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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