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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作者:绣方【完结+番外】
  “有心则可, 也需要对方下定决心。”
  裴少韫仰起头,眼眸的野心勃勃, 毫不遮掩, “殿下, 你有决心吗?”
  周慎喉咙似乎被荔枝堵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车舆一路往前。
  周慎顾左言之, “裴大人你有决心吗?”
  “芙蓉之美,自然只供赏花。”
  “芙蓉迟早会枯萎。”
  “那就好生养着。”
  “裴大人为何不扔掉。”
  “因为芙蓉花,只能是臣的。”
  两人看似在车舆谈话之间是芙蓉花,可弯弯绕绕的深意,难以窥探。
  -
  春风寒瑟,江絮雾莫名地拢了拢衣袖,侧身往后一瞥,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人在看她。
  可回头只看到一辆车舆路过,其余并无异常。
  这时有婆子推开门,江絮雾回神。
  沈长安负手而立,伫立在案几前,俯瞰作的画,听闻有小娘子寻他。
  他想也不想地想到是江絮雾,立马收起画卷,步伐稳健地走出去。
  再看到来人是江絮雾,身侧只携了一个婢女,蛾眉螓首,衣袂飘起,绸缎恍若白绢。
  沈长安悄悄握紧了手。
  江絮雾见到他,浅笑道:“沈大人。”
  两人打了照面,便在院子中闲聊了几句,而唯一照料家事的齐嬷嬷则是忙活其他事,抱梅则是伫立在廊檐下,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一旦小娘子有事,抱梅能立马察觉。
  沈长安在听到江絮雾得知她是为了去梁州找他,面不改色,直到江絮雾一脸忧虑地看他。
  他这才轻声道:“江小娘子莫要担心,我必会无事。”
  “官场是非之多,你性子又耿直,沈大人,你说我怎么不担忧你。”
  “万一沈大人,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此去,你会落上旧疾,长达几年还不能做官,你还愿意去吗?”
  江絮雾仰起头看他,神色悲悸,手里缠着绢帕,眼眸中尽是沈长安。
  沈长安波澜不惊,可在见江絮雾真真切切地担心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松开,又握紧。
  “梁州官商勾结,我早有耳闻,此去,我早已准备赴汤蹈火。”
  “你明知前路危险,为何要去。”
  江絮雾不理解地看他,沈长安的五官一板一眼,算得上俊朗,眉眼却常年的沉闷,仿佛供奉在佛堂前,经年不变的木鱼。
  敲一下,动一下。
  可若是敲别的声音,却敲不出来。
  沈长安垂眸凝视江絮雾,为她解惑。
  “为官者,自是目视前路,为百姓谋路。”
  “哪怕前路险峻?”
  江絮雾被他的坚定怔愣住,不免地再次追问。
  沈长安哪怕为官几载,两袖清风,以身铺道。
  莫名地让江絮雾想到上辈子,他被贬的那天,一块包袱,一个人,孑然一身地往前走。
  江絮雾揪住绢帕,腔调低下,喃喃自语道:“可是沈大人,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你去了,前路渺然,身体也落下大病,而你衷心的路,无人能理解。”
  沈长安的声如戛玉敲冰,“但求问心无愧,忠于百姓,谋于百姓。”
  可是你上辈子走的路,根本不是条好路。
  江絮雾心中在呐喊,她上辈子虽与他不相识,但几个照面,还有他人的言语。
  她从中已窥到,沈长安宛如匍匐在世俗肩膀的鹤鸟,需要时,便是清风亮节,不需要,则是一只伤痕累累的伤鹤。
  你究竟所图何物,是心中大道吗?
  可他若是不图心中坚持的大道。
  他就不是沈长安。
  此想法一出,江絮雾睫毛颤动。
  沈长安轻声道:“如果我不去,还有别的官员去。”
  “我虽无大才,但只求问心。”
  沈长安见江絮雾一言不发,欲要伸手去安抚江絮雾,可他恪守男女之别,袖子动了动,最终道。
  “江小娘子,此去我不知后是如何,但我并不想拖累江小娘子。”
  江絮雾听他话说到这里,抬眸凝视他。
  “沈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当个不守信的人吗?”
  江絮雾往前走,发髻上的金丝蝴蝶珠钗摇晃。
  沈长安步履往后一退,“你我并无婚姻之实。”
  “哪有如何。”
  江絮雾还是头一次这样对一位郎君步步紧逼,她的雪色肌肤染粉,耳垂羞红,捏紧了绢帕,明明身子颤抖,含羞带恼,可她眼眸充满了坚毅。
  如坠山间,春风惊起树梢震动。
  沈长安垂下眼帘,心神不定,只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颤动。
  是春风?或者是心声。
  沈长安别过眼,可江絮雾踮起脚尖,雪白的指尖染着粉嫩,捧着他的脸。
  作为小娘子,她这举动,实属出格。
  可她忍住世俗诧异的目光,强撑着羞涩,凝视他的目光里,带着毅然的决心。
  “沈大人,你不准骗我。”
  “你明月直入,无心可猜。莫要在这方面折损你的清誉。”
  “沈大人。”江絮雾撂回手,往后一退,目光坚定。
  “以后不要喊我江小娘子,唤我阿雾。”
  沈长安定定看江絮雾,忽往前走一步,拱手许下承诺。
  阿雾,阿雾,原以为难以说出口,可一旦说出口,仿佛什么在滋生。
  沉闷古板的沈长安,手指骨节上的皮肉,仿佛浸泡在胭脂水粉中。
  仰起头,看江絮雾的目光里,也多了直白的羞涩。
  宛如被亲手拨开了外壳的沉闷紫檀山竹,露出内里的霜白。
  四目相对。
  江絮雾脸颊发烫,垂眸不欲再看。
  两人说清楚后,江絮雾抬眸祝他。
  “我愿沈大人一去,长歌有和,独行有灯。”
  沈长安心神颤抖,凝望眼前满眼担忧他的少女,满腔塞入了暖风,直让他心中散去孤寂。
  “阿雾,多谢。”
  称呼一变,冥冥之中有什么产生了变化。
  抱梅不清楚,为何他们聊着聊着,自家小娘子和沈大人好像关系亲近了很多。
  小娘子看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真挚的温情温情,而沈大人。
  抱梅望去,只见四四方方宛如古旧砚台的沈大人,满眼只看眼前的小娘子。
  “抱梅,我们回去了。”
  江絮雾跟沈长安互通心意后,也就不再逗留,毕竟江絮雾怕被她阿兄知道自己生病还要来找沈大人。  于是她跟沈长安告别,而沈长安却在她要告别之际,赠送她画卷。
  “聊表心意,还望阿雾喜欢。”
  在说“阿雾”他沉默了一下,显然还不习惯,可说久了,口齿仿佛染上另外一人的存在。  江絮雾闻言,露出温柔的笑,“我很喜欢。”
  在江絮雾从沈长安的住宅回去后,一回到紫扶院,还未收起笑意,却看到江辞睢大刀阔斧地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上。
  “你回来了。”
  江絮雾将画卷藏在背后,挤出笑容,“阿兄,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跑去见野男人。”
  江辞睢满含怒意地道。
  江絮雾朝抱梅使了眼色,让她偷偷地将画卷收起来。
  抱梅蹑手蹑脚地走到江絮雾的身后,待到画卷离手,江絮雾这才松口气,大步来到江辞睢的面前,挡住江辞睢的视线。
  “你……”江辞睢注意到不对,拧着眉头,还没有说完,只见江絮雾半坐在他面前,宛如幼年相处。
  江辞睢收敛了寒意,江絮雾乘胜追击。
  “阿兄你今日忙不忙,要不要留下用饭,我记得阿兄最喜欢栗子鸡,我回头让抱梅去吩咐厨子。”
  “我留下,但你先要告诉我,你就那么喜欢沈长安,拖着病体还敢出门。”
  江辞睢对江絮雾宠溺,可一旦涉及到这点,他不容置喙。
  “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今个出门都没咳嗽。再说,我跟他迟早要成婚,所以我去看他,又有问题吗?”
  江絮雾讨好地用扯着他的袖口,眼眸流露的祈求,原以为江辞睢心软。
  谁知江辞睢想也不想地道,“不行,我觉得他配不上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别的世家子弟。”
  “阿兄――”江絮雾站起身,攥紧绢帕道。
  “你不是同意沈长安跟我在一起吗?”
  江辞睢冷笑:“我是同意,可你对他太上心。眼下你能拖着病重去找他,那下一次,你是不是要豁出命去找他。”
  江辞睢绝对不允许,阿妹会出任何事。
  更别提,江辞睢抬眸看羞恼的阿妹,想到之前裴少韫漫不经心地道。
  “江大人莫要担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是令妹如此看重沈大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起初江辞睢还不当回事,可一起长大的阿妹,这般看重那个男人。
  江辞睢捏碎了手里的茶杯道。
  “你这几日,好生在家休养,我会帮你挑个如意郎君,挑不到也不要担心,阿兄会养你一辈子。”
  江辞睢下定决心。
  “阿兄,你怎么能养我一辈子,你还要成家。”
  江辞睢掌心被碎片划破血迹,血流在石桌,直至青石板上。
  江絮雾注意到他受伤,站起身,担忧地唤抱玉去寻大夫。
  “那就不成家。”
第28章 嘲弄
  江絮雾被勒令关在江府, 可她不愿意,因此关系甚笃的兄妹两,头一次发生争执。
  “我是你的阿兄,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外头一个男人的话?”
  江辞睢这般疼爱的阿妹, 从小两人依偎长大, 可眼下阿妹为了那个穷酸小子,竟然忤逆他。
  他心中难免生出怒火, 江絮雾也不想跟江辞睢争执,可她已经跟沈长安约定好。
  于是在江辞睢震怒下,她咬牙说,“我已与他私订终身。”
  江辞睢这下子被激到,愤怒的甩袖离去。
  走之前, 还不忘吩咐家丁还派了几名婆子来看着江絮雾。
  派来的婆子受到命令,一个个拘着江絮雾整日头疼, 她算着沈长安何时离开京州, 她要怎么找机会出府看他。
  但阿兄还在生气, 也不让她出去。
  每晚婆子守在前厅, 为了防止她趁着婆子打盹偷溜出去,江辞睢还特意让她脚腕戴上铃铛。
  一只古铜铃铛系在红绳上, 一碰, 叮当作响。
  江絮雾彼时坐在榻上,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摆放在身侧, 挡住门口的窥视, 而江辞睢坐在木杌, 眼神凶狠地盯着抱梅系上铃铛。
  绣袜垒上,白皙乳白的脚踝被红绳禁锢住。
  少女不喜脚腕有束缚, 双脚往回缩。
  抱梅握不住。
  江絮雾心中一喜,还以为阿兄会放过她,可阿兄居然一手握住她的脚踝,神色严禁。
  “别想浑水摸鱼。”
  江絮雾感受阿兄粗糙的掌心,强烈的桎梏,让她心中不安。
  “阿兄,我不会逃出去,你别让我戴铃铛。”
  江絮雾觉得很怪,不断缩回脚,可她的力气哪里抵挡住阿兄,挣扎半响,徒劳无功,鼻尖汗珠都冒出来了。
  江辞睢岿然不动,亲自帮她系上,嘴里不忘冷笑,“我跟你一起长大,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吗?”
  他亲手给江絮雾戴上铃铛,随后帮她绣袜搁下,让她好好意磷约旱娜拱凇
  抱梅趁此也将屏风搬走。
  江絮雾隔着襦裙,抚摸脚踝的铃铛,旋即站起身,走了几步,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心声烦躁。
  江辞睢听得悦耳,“所以你在家好好待着,沈长安这人不适合你。”
  “可是明明是我主动去找沈长安,阿兄为什么要将罪过全部怪在他身上。”
  江絮雾不服地仰起头,芙蓉凝脂的脸上,全然都是不甘,手中绢帕被她揉成一团。
  “因为你是我阿妹。”
  江辞睢想也不想地想要抚摸江絮雾的发髻,可江絮雾心情不好,避开他的手。
  “我乏了,阿兄。”
  江絮雾生了闷气,江辞睢朝抱梅道:“小娘子近日身体抱恙,需饮食清淡。”
  抱梅见他们剑拔弩张,战战兢兢地道:“是。”
  待到江辞睢走后,江絮雾泄气地坐在榻上,脚腕的铃铛叮当作响,吵得江絮雾都想要解开。
  可抱梅惴惴不安。
  “小娘子你要是解开铃铛,门外的婆子发现了,肯定要告状给大公子。”
  江絮雾气馁,一言不发地坐在榻上,抱梅为她斟茶,“小娘子消消气,改天我们再想想办法。”
  抱梅说到后面,语气变小。
  江絮雾:“我知道阿兄是为了我好,可我并不想对不起沈长安。”
  她坐在榻上,想到沈长安在走之前,她都没能去送他一程,心中着实不甘心。
  可阿兄不允许她去见她。
  江絮雾气闷,一边呷茶水,一炷香的工夫。
  她转眼想到新的主意,于是招呼抱梅过来,交头接耳几句。
  当夜,守在门外的婆子们被抱梅塞了几碟果脯和糕点。
  几名婆子泰然自若,压根不收贿赂。
  抱梅浅笑,脸颊的梨涡深深,“几位婆婆莫要多想,我们小娘子心善,总会留些吃食给我们这些下人,这糕点和果脯每个丫头都有。”
  见婆子们不为所动,抱梅不泄气,将一碟碟点心放在院子的梨花下石头桌上,刻意朗声道,“这些吃食都是给张婆婆她们的。”
  抱梅这句话,没能让几位婆子动容。
  她也不恼,每日雷打不动送食给她们。
  起初她们还能坚持,可某日,有位何婆子肚子里忘记食,望着精美摆盘的糕点果脯,她见四下无人注意,便悄悄地私藏了一块梅子糕在袖口。
  全然没注意,正房的窗棂掀起了一道缝隙。
  随着何婆子的举动,恍若在白纸上撕开一个裂缝,不一会,裂缝长得越来越大。
  江絮雾继续绣香囊,香囊的布料用的是月华锦,只见一道道晕锏的彩条,被银线绣出几株花卉和雀鸟。
  抱梅过来便看到江絮雾正在绣着字,隐隐约约露出“长安”两字。
  “小娘子,事成了。”
  她悄悄在江絮雾的耳根子旁说了几句轻话。
  江絮雾往窗棂的那边看去,心下也了然,称赞她的行事不错。
  随后她在想,既然从婆子那边开了一道口子。
  剩下的事情也好办了。
  江絮雾将最后一针收起,簪花小体的“长安”道尽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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