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而再三的怀疑,江絮雾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胡大娘并不是好人。
裴少韫猜到江絮雾的狐疑,“你不信的话,亥时我来找你,带你见一出好戏。”
他唇角挂起玩味的笑意。
江絮雾瞥见,深谙他性情,对于今晚的“好戏”,多了几分好奇。
-
夜深人静,夜色斜入窗纱,映照一轮明月。
江絮雾阖眼,佯装入睡,实则小心翼翼地等着裴少韫来寻她。
待到轻微的扣门声响起,江絮雾支起身,取出放在床头的拐杖,小心翼翼地下床,步履轻慢地拉开门,只见眼前出现裴少韫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抬脚,却忘记门槛过高,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摔。
裴少韫见此挥手一搂,单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再一手攥住她的拐杖。
月色如银盘,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裴少韫的眼前映入江絮雾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脆弱,白瓷。温热的肌肤隔着麻布,沁入心中,臂弯的柔软,也仿佛染上梨花白的香韵。
风涌动不安。
裴少韫半垂着眼帘,“其实小娘子眼睛要是一直好不起来,倒也不算坏事。”
第33章 对话
月色渐淡, 一缕寒风拂来,江絮雾打了一个寒颤,不悦道:“裴大人莫要咒我。”
裴少韫松开她的软腰, “是我说浑话了。”
江絮雾被放开,她扶门拢了下衣袖, 接过他递过来的拐杖, 跟上他,一径来到某个茅屋。
因她眼睛还没有好全, 月色浅淡,裴少韫叮咛她,怕她再摔倒,于是商议一番后。
江絮雾将拐杖递给他,让他用拐杖牵着自己。
可裴少韫见拐杖底部有泥土, 犹豫了片刻。
江絮雾知晓裴少韫爱干净,见他犹犹豫豫, 不由嘲弄道, “裴大人怎么不敢牵, 是觉得拐杖污秽, 让你不不敢下手。”
裴少韫抬眸,注意到她的幸灾乐祸, 垂下眼帘, 竟然从袖口撕下麻布。
江絮雾听到布料撕碎的轻微声响,心道他可真是爱干净。
此事过后, 两人踱步在泥土地上, 风声萧瑟, 江絮雾发丝扬起,细腻白瓷的手腕探出, 骨骼线条轻盈单薄。
裴少韫时不时侧身回头一望,正好瞧见她乖巧低头跟着他走动的模样。
心中浮起万般思绪。
他这几日又做了关于江絮雾的梦。
梦中拨云撩雨,他钳制江絮雾这双纤细的手腕,一寸寸往回拖,“夫君,不要。”
江絮雾在梦中娇喘不已,而他仿佛驰战沙场,吞并了一座座山城。
情到深处,他却看到江絮雾哭得泪流满面。
“夫君,我想见见阿兄。”
梦里戛然而止。
裴少韫醒来,攥紧被褥,他向来不近女色,可这一个多月都能梦到江絮雾,梦到她对自己情根深种,眼眸只有自己。
可眼下,江絮雾只会跟在他身后,避之不及。
这梦中所见所闻,到底是镜花水月,还是真有其事。
裴少韫依然分辨不出,但他静静地往前走,心底却冒出疯狂的想法。
要是江絮雾能一直看不见,与他在这僻静山村做个快活夫妻,岂不美哉。
可裴少韫知道他并不能。
但此念头一出。
他心中似乎有万般恶鬼在内心挣扎。
这也让他忍不住将拐杖一点点地往回收。
“裴大人?”
江絮雾觉得眼前的人,有点不对劲,她蹙眉开口,裴少韫回过神,温柔一笑,“抱歉,我刚在想某样事情。”
她对裴少韫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追问下去。
径直跟他往前走,遂与他一同在一间茅草屋停下。
江絮雾看到他朝自己做了噤声的动作,也不敢大声喧哗,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侧,随后他们来到一扇窗纱下。
她还是头次窃听他人的贼人,心中不免羞怯,可见裴少韫大大方方偷听,她也不扭捏,俯身倾听。
素日对她和蔼可亲的胡大娘,不知在跟谁对话,凶神恶煞的话,跟平日里截然相反。
“后天衢州就来人,你居然连药都忘记备好了。”
“你别急,我只是不小心遗落在酒肆,忘记取回来,明个我再拿回来就好了。”
“你快点,这小娘子长得可标志,比我之前卖去衢州的娘子还貌美,就连她身边的郎君也长得俊俏,可惜了,那男人竟然是京州的大人,他曾经抓过我的妹妹,我对他可真是记忆犹新,恨不得吃掉他的心肝。”
……
江絮雾攥紧袖口,她没料想胡大娘是专门贩卖女子的牙婆,甚至还认出来裴少韫。
听她语气的恨意,那她怎么会把裴少韫一起捡回来。
江絮雾满腹疑问,茅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可惜我只能日日给他下药,让那个小娘子天天喂他。”
江絮雾心神一跳,药里有毒?那她这几日喂他的药岂不是……
她猛然看向裴少韫,见他面不改色,唇角溢着笑意没,看起来不像是中毒的迹象,而裴少韫正巧回睨,四目相对。
江絮雾避开他的视线,继续听着屋内的对话。
“只待后天,我下的药保管裴长韫昏睡不醒,到时候你备好马车,至于车里的小娘子要是醒来,你就说茅屋被烧,她那所谓的表哥死了。”
“她要是不信,哼,那可由不得她信。”
江絮雾听得差不多,站得较累,正巧看到微弱的烛火熄灭,她心中一惊,裴少韫便捂着她的唇,让她不要发出声息。
两人离得很近,江絮雾秀气的鼻尖连薄唇都一并被覆盖住,江絮雾觉得别扭。
跟裴少韫离得近,总让她遥想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她们其实也这么亲近过,但只有在床榻耳鬓厮磨才有。
那时的裴少韫强劲地让她吃不消,可即使这样裴少韫从不彻夜留宿。
江絮雾想到上辈子的点点滴滴,攥紧了手。
裴少韫却凝视她弯下的雪白脖颈,宛如细腻的初雪。
他记得梦中,他很喜欢吻住江絮雾的后脖颈,这种行径宛如野兽吊着猎物,死不松嘴,充满了强势和占有。
两人一时之间,心思不一。
万籁俱寂,半响,江絮雾仰起头道:“可以回去了吧?”
裴少韫:“嗯。”
低沉的嗓音,似乎与之前不一样。
江絮雾以为是自己多想,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回去,两人回去的路上江絮雾从思绪中抽回,探问他。
“从胡大娘的对话里,我明白她很恨你,可她认出你,可为什么不敢对你动手。”只敢下药,这一点,江絮雾更疑惑,还有他之前说的,“你说我之前捡到什么东西,你也还没有跟我解释。”
裴少韫见她纠结的样子,意味不明地道:“江小娘子最好不要问太多,不然掺和进去,很难脱身。”
“我怎么感觉是你在胡说八道。”
“江小娘子莫要试探我,不过你想问,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这样江小娘子以后也可以避开点,顺便你也可以好好想想你在北平寺是否拿到了什么东西。”
江絮雾蹙眉,春风荡起她不安发的发丝,有几缕青丝钻入了脖颈,少女生的貌美,宛如一株芙蓉娇花,可性子不是任人欣赏的脾气,反而有点倔犟。
裴少韫收回目光,淡淡地解释,“京州朝政动荡不安。”
这不是跟没说没区别吗?
江絮雾气恼,可转眼又想到京州朝政,她忽然想到京州那起震动朝野的案子。
护国寺案,此案涉及官员几乎长达一百名官员,而当朝太子甚至自刎在护国寺,有流言蜚语说太子的死跟三皇子有关。
江絮雾蹙眉,所以这件事是跟太子有关系吗?
可距护国寺案还有三年,眼下就有眉目了吗?
她不沾朝政,只是高门世家里的小娘子,对这件事了解不多,也就没有细想下去。
眼前的裴少韫见她蹙眉不松,难得心善地道,“你别多想,此事与你无关。只不过,看样子我被误会了。”
前段时间他们搜查京州三起庄门灭门的惨案,最终案子停在太子身上,三皇子不顾强权,想要继续查下去,给这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
奈何天子恩威并施,让三皇子他们不必继续查,看似有意保住太子,可转眼北平寺的龙袍案,又将太子推上风口浪尖。
圣上在上起案子里明里暗里要保住太子,可这事牵扯太子,却又让三皇子调查。
君心诡谲,谁也猜不透高坐在明堂的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但裴少韫已然窥探几分,于是他想避开这祸劫,谁料江小娘子当时在北平寺被盯上,正好他那日也在,也许幕后之人狐疑“那件东西”在他手上,故此还想留他一命。 裴少韫失笑,他还想避害就利,眼下倒是不得不去搅弄风云。
也不知这是哪位的授权。
裴少韫思忖片刻,便转身对江絮雾道。
“总之江小娘子,还是少沾这些晦气之事。”
江絮雾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不过他不说,江絮雾也不好奇,反而寻问他。
“那药里被下毒,你为何要喝下去,你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要是不亲眼当着他们的面喝下去,岂不是打草惊蛇。”裴少韫淡然笑之。
江絮雾脚上的布履踩在泥土上,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在月下被拉长,一前一后。
“你竟然以身涉险。”江絮雾不明白为何有人宁愿前面有危险,还要跳进去。
裴少韫慢条斯理地道:“可这样成效不错。”
“我觉得很危险,裴大人不怕会毒死你吗?”江絮雾愈发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有点疯。
裴少韫也不愧对江絮雾的评价,竟还笑出声,眼底的笑意染着几分薄凉和无畏。
“我身上有利可图,自然有人不会让我死,倒是江小娘子,若是有一天,你会让我死吗?”
两人隔着拐杖,四目凝视。
裴少韫鬓角的发丝被晚风玩弄,卷动在银月,风袖四起。
江絮雾忽听不清四周的声音,连同风声,被卷进了上辈子的恩恩怨怨。眼前的裴少韫恍若让她想起上辈子位高权重的他。
她多么想在瞑目之前,见见裴少韫。
可她没有见到裴少韫。
可现在恍若隔世,隔雾看花,她唇角弯起,眼眸冷淡,说出话是真真实实。
“我想裴大人可能会死不瞑目。”
明明是恨意,说出来,却是无悲无喜。
裴少韫一怔,不恼反笑,一双狭长的眼眸流露几许放荡不羁的肆意,还有浓烈的恶意,宛如爬上来的恶鬼,似乎要撕咬她。
让江絮雾都被惊到,后退一步。
却听到裴少韫道:“借江小娘子吉言。”
第34章 挖坟
他竟对生死漠不关心。
江絮雾见他说的不似假话, 直觉得他真让人看不懂。
不过她为何要看懂他,江絮雾拢起心思。
回到茅屋内,江絮雾与他分别。
“夜深露重, 望小娘子早日安寝。”
“嗯,裴大人亦是。”
两人客套一番, 江絮雾转身迈进茅草屋。
裴少韫眼睁睁望着江絮雾的背影, 待到大门阖上,他才收回目光, 转身并不急着茅屋。
他闲庭若步,通过这几夜的拜访,他早已将这里摸的一干二净,步履轻慢,眨眼工夫, 他便来到用泥土堆砌的庖屋,修长的指尖轻而易举地推开门栓。
窗纱的月色穿透进来, 裴少韫一眼注意到灶台还有墙角堆砌的农活锄头还有竹笼和一根横梁上悬挂腌制好的肉。
他扫了一眼, 目光落在灶台的几罐陶罐, 裴少韫凝神, 观摩了几番,发现陶罐边有一株花草, 花冠紫色, 根茎无毛。
他倒是从未见过,裴少韫拾起此还, 拢起袖子收走, 转身回去。
可在他回去的途中, 发现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掀起眼皮子,饶有兴趣地跟上去。
可跟上去却发现对方是个中年男人, 粗布麻衣,身形佝偻,走动间还喘着粗气。
裴少韫皱眉,眼眸的寒意渐渐汇拢,他发觉此人走的方向是江絮雾的茅屋之地。
深更半夜,一个男人喘着粗气而来,裴少韫想也想得到,此人的贼心。
不出所料,他一路跟随,发现男人停留在江絮雾居住的窗纱边,蹑手蹑脚地从袖口掏出一炷香,用火折子点燃后,用香火烫进窗纱里。
“胡大娘也是,有新的货色还藏着掖着,还要后天送走,可这貌美的小娘子,要是不做点什么,还真是让我心痒痒。”
李大牛是山下的猎户,素日跟胡大娘有交情,也知道胡大娘会从京州拐卖妇女和小娘子,送往衢州。
起初他知晓后,想要报官,毕竟京州律法严禁,私自拐带妇孺可判绞刑,是要死人的。
可胡大娘给他塞了很多银两,又说他干个猎户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跟他一起干,再说他年纪都三十有余,都没有继室。
说起来李大牛就觉得晦气,他不过是喝醉酒打了一下娘子,谁知道她就寻短见,再说哪有男人不打女人,竟然想不开自尽在家里,这下方圆十里都没几个寡妇愿意嫁给他。
他也就这么孤身一人,可在胡大娘的劝说下,在听到有银子,他动心了。
跟胡大娘一起干了三年,李大牛胆子也大起来,偶尔喝醉酒,跑来山上找胡大娘绑的小娘子戏弄几番。
胡大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胡大娘的“货物”竟然都不让他看,也不让他上山。
李大牛心痒痒,忍不住偷溜,结果被胡大娘发现呵斥了一顿,但他也因此看到躺在床榻上气若悬丝的娇娇小娘子。 自此心里就跟着了魔一样。
遂抵不过心中欲念,他翻出胡大娘之前对那些小娘子用的迷香,喝了酒壮胆上山。
可当他用迷香刺穿窗纱,探入茅屋内。
身后陡然传来凌厉的骨骼声响。
李大牛赫然转身,一道狠厉的脚,踢断他的脚。
“啊――”话音还没说完,就被他撕下布料,堵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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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江絮雾本来就寝,可今晚她翻来覆去总入眠不了,心烦意乱起身,却闻到茅屋有异样的香味。
江絮雾常年调香,哪里分辨不出这香的用效,掩口起身,小心翼翼地摸到拐杖,轻声轻脚地往走。
“嘎吱――”江絮雾拉开一道门缝,发觉门外无人,江絮雾蹙眉,却闻到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有药的苦味。
是裴少韫身上的味道。
江絮雾狐疑地迈出去,不知不觉中,江絮雾发现眼睛居然又好了写些,起码她走出去,能看到脚印还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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