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韫温柔一笑:“这句话倒不是开玩笑。”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想娶她,上辈子娶她是因名声作祟,这辈子难不成也是因名声。
可江絮雾不想重蹈覆辙,在她眼中,裴少韫是为了名声,绝对不是为了情爱才会娶她。
故此她藏住厌恶和失态,淡淡地道:“裴大人若是因为近日名声所烦,在此我向裴大人保证,我已有心上人。”
“我会尽早嫁出去,不会拖累裴大人。”
江絮雾话音落下,原以为说得明明白白,可坐在云窗边的裴少韫陡然笑出声,隐在云窗外枝头上的燕隼发出刺耳的鸟啼叫声,久久不得经停。
“江小娘子,你怎么一直都心心念念他人。”
明明梦中的他们是夫妻,江絮雾是他裴少韫的妻子,而不是哪个野男人能惦记的妻子。
江絮雾被他这般神态吓到,在一起几年,她知道裴少韫这是在生气,可他凭什么生气。
她不理解,却见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的全身,窗边的云雾被他隐了大半部分,阁楼的白纱幔掠动,江絮雾往后退,想要避开他的影子。
可裴少韫不急不慢地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道:“江小娘子你怎么不知,是我想娶你。”
“不可能。”江絮雾蹙眉望他,见他脸上的笑多了讽刺,“为什么不能,我从来不会因名声会随随便便娶不喜欢的妻子。”
可是上辈子,你不就是因名声才娶我的吗?
江絮雾觉得匪夷所思,愈发不理解他。
裴少韫轻笑了一下,俯身的间隙,江絮雾当断则断地想要转身离去,可手腕被人扼住,宛如上辈子,他先是禁锢住,再一点点往回缩。
“你究竟在乱想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娶你。”
她本来就是他的。
江絮雾挣扎几番,正欲开口,便听到裴少韫温柔一笑:“江小娘子你这一叫,我们之间的谣言更难以说清楚。”
“是吗?那裴大人可喜欢我。”江絮雾听他这么一说,气愤地瞪他,而裴少韫露出难以理喻的神色。
看到他这模样,江絮雾想也不想地道:“既然裴大人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
“一定要喜欢才娶吗?”裴少韫费解,江絮雾是他的妻子,他为什么要喜欢。
江絮雾就是他的。
她看他难得迷惘的样子,被气笑了,“可我不会跟不喜欢我的人成婚。”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点,成婚一定要喜欢吗?”裴少韫攥紧了她的手腕,江絮雾感觉到钻心的疼痛,立马用脚踩他,可他纹丝不动,锲而不舍地追问。
“'喜欢'一定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江絮雾用脚使劲踩他,见他还是不动,还在沉思这个问题,气得都想要咬他算了。
但裴少韫的眉头皱了一下,眨眼的工夫松开,他又恢复云淡风轻地温柔。
“既然这样,我喜欢江小娘子,我们成婚。”
江絮雾没有见过这么离谱的人,明明不喜欢还要娶她,就跟上辈子一样。
一时气不过,都忘记反驳他。
裴少韫还以为她是同意,唇角弯起,眼眸的阴鸷都藏了起来。
“所以江小娘子要不要我帮你见你阿兄。”
他的话很轻,话里的威胁将江絮雾从气愤中带出来。
两人离得很近,江絮雾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里含着趣味和笃定,他在等她的答复,可他此举无疑是在逼她。
裴少韫却并不认为,相反他在想,自己是在帮她作出抉择。
“江小娘子不愿意帮你阿兄吗?”他微微俯身,两人气息愈发接近,江絮雾耳垂的白月小坠似要垂落下去,鬓角的发丝悄悄地冒出几缕。
梨花香席卷两人,江絮雾发髻的芙蓉花隐隐约约在颤抖。
他生出趣味,探手想要扶正,却被江絮雾误会避开。
“裴大人,请你自重。”江絮雾别开脸,眼眸是不由自主地厌恶。
裴少韫大好的心情一下子没了,他垂下眼眸,松开江絮雾的手腕,又在江絮雾松开手腕的间隙,再度发问。
“江小娘子你考虑好了吗?”
他在逼江絮雾,江絮雾咬紧了下唇,在一室安宁的氛围下,窗外的燕隼早已歇了嗓子。
“若是我应允,裴大人明日可否让我见见阿兄。”
“明日倒是不方便,过几日。”
江絮雾垂下眼帘,她将绢帕缠在十指,试图恢复理智,避免跟他翻脸,这样就见不了阿兄了。
裴少韫见她应下,收起来咄咄逼人,褪去危险的压迫,“不过我怕小娘子翻脸不认人,所以小娘子可否将贴身之物赠予我。”
江絮雾见他算盘打得精光,知道算计不过他,便转身摘下自己耳垂的白玉坠子。
“这是我从小佩戴之物,从进江府到现在。”
裴少韫接过一只耳坠,温热的坠子还遗留她的香气,他心中心情甚好,随后将自己拇指上的白月扳指赠予给江絮雾。
“白月扳指送给江小娘子,还望你能随身佩戴。”
这还是裴少韫头次做这样的事,之前见过两情相悦的小娘子和郎君都会互送定情信物,他们这样应当算是交换定亲信物。
裴少韫心情愈发不错。
江絮雾却满心厌恶,待到窗外的燕隼再次响起啼叫,她也借故告辞。
裴少韫眼睁睁看她纤细的背影穿过层层白纱幔,旋即消失在他的面前,他这才回过神,重新回到黑漆描花卉矮几前,继续下着刚刚没下完的棋局。
半刻钟后,宋一从走廊外进来。
“大人。”他拱手行礼,发现裴少韫唇角弯起,心情甚好。
宋一愣住,旋即禀告他说三皇子有事邀他。
近日裴少韫借故身体不好,避而不见。
但今日是皇子要见裴大人,宋一不敢敷衍,想要先禀告大人。
“据闻三皇子在见大人之前,先去了东宫看望了被关紧闭的太子,大人我观最近是多事之秋,要不咱们避而不见。”
裴少韫向来想避开着皇权争斗,从不结党营私,表面是圣上的人,可实际上,他没从圣上那边拿到多少权势,只是借着圣上的名头,想避开这些利益旋涡。
不争名?不夺利?
不。
裴少韫轻轻扣动黑漆描花卉矮几,云窗外的燕隼从枝头一跃进来,站在他的肩膀上。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修长的指尖逗弄着燕隼的尖喙,它则是乖乖地受他摆弄。
裴少韫向来都是伪君子,之前是时机未到,眼下提前进入棋局而已。
“你去禀告三皇子,邀殿下过府一叙。”
“遵命。”
宋一听到与想象中截然相反的答案,稍稍一愣,旋即便了然地露出肃穆的表情。
燕隼也随之被裴少韫放走,几声啼叫,飞跃窗外,穿过云雾,一路往前飞,不多时,燕隼来到一所院落,停留在翘檐,翅膀扑腾几下再收起。
院子里的抱梅看到新来的燕隼,瞥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走进厢房,“小娘子,我们院子里又多了新的燕隼。”
“嗯。”江絮雾坐在黄花梨镜箱前,正恼火地将裴少韫送的玉佩塞入香囊。
抱梅因从她这边知道事情始末,不免宽慰她,“小娘子你放心,咱们等大少爷回来后,大少爷肯定会为小娘子你撑腰。”
“可是他答应让我去见阿兄,却一点都没说阿兄到底能不能放出来。”
江絮雾左思右想,觉得这是亏门生意,可她当时迫于威胁,想着先应付下,谁知还交换了定情信物。
回来之后,江絮雾便想,先跟他周旋,往后大不了,命人再仿造一枚白玉耳坠,总之她才不愿意嫁给裴少韫。
抱梅见她这一说,也只剩下埋头叹气,这时抱玉忽从外头走进来,步履轻快,“小娘子。”
“怎么了?”江絮雾侧身,看到抱玉气喘吁吁,还没等她歇会,抱玉就将藏在袖子里的书信递了过来。
江絮雾心口跳动,在看到书信写着熟悉的笔迹,她便着急地拆开。
信件字迹遒劲,笔锋藏拙,端端正正,宛如他的性子。
江絮雾拆开,字字句句地看下来,在看到,“女子本无罪,清誉受人问责,何苦要怪女子,为何不问罪歹人……”
她拿着书信的手微微颤动,在看到下方一行,“尽早归程,愿与卿一见。”
在看完全部后,她想理清乱掉的心思,却发现书信硌人,有端倪,是书信里还有东西吗?
江絮雾好奇地打开书信,发现里面有一小截树枝。
抱梅百思不得其解,“这沈大人怎么送树枝给小娘子,真是好生无趣。”
抱玉也连连点头赞同。
可唯独江絮雾明白他的意思,呢喃低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仿佛从山雾中,窥探到清正廉洁的沈长安,白日在四面危险的梁州赈灾,傍晚,一灯如豆,他坐在方桌上,认认真真地写下这封含蓄的书信。
不识君所见,却知君所念。
江絮雾将书信好好熨帖藏在自己妆匣子最深处,耳边仿佛是呼啸而来的狂风,令她身处在悬崖,但她却知道,有人在悬崖下接她,彷徨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她要等沈长安回来,这段时日,她要稳住裴少韫。
可裴成韫能被她骗吗?江絮雾惆怅不到眨眼的工夫,江絮雾燃起熊熊斗志,她不信,嫁作旁人,他还敢插手其中不成。
第47章 亲吻
窗外燕隼发出阵阵啼叫, 院子新来的嬷嬷们瞧见,纳罕,这怎么又来了新的燕隼, 瞧着体态健硕,比之前的燕隼都大了一倍, 所幸它除了每日嘹几嗓子, 不会跑下来啄人拉一些晦物,其余倒也还好。
宁嬷嬷跟其余几个婢女交头接耳后, 旋即就借故看看孙子,院子里的婢女们知晓宁嬷嬷有个孙子被携带进府。
她们见过宁嬷嬷的孙子,瘦瘦弱弱,怕生不敢见人,久而久之, 她们歇了好奇的小心思。
宁嬷嬷兴高采烈地从紫扶院子里回到自己的小屋,江府都有下人居住的地方, 因江府有当官的老爷, 住得自然不差, 连带下人都住得也都不错, 不过因宁嬷嬷携了孙子,管事的特意给她们倒腾一个小屋, 让她们住在一起, 这也方便了宁嬷嬷,时不时从紫扶院里顺一点吃食, 然后在他耳根子里说起了关于她伺候的主子, 江絮雾的事情。
每每听到江絮雾, 她这个白捡的孙子就会跑到她的跟前侧耳倾听,认真的模样, 让宁嬷嬷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关系,可看这小子的模样,与江絮雾的容貌截然相反,她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傍晚时分,在江府大部分人都入睡后,一直睡在外面的阿木尔睁开了双眸。
他瞥了一眼酣睡的宁嬷嬷,旋即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几声猫叫,在外头此起彼伏,没一会石头扔向了狸猫,一哄而散。
阿木尔已经在这段时日摸熟,轻手轻脚地一路往前,翠青的眸子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幽光,他像敏捷的野猫,穿过院子,径直来到安静的院子里。
他先是探头,发觉没有守夜的婢女,弯着腰,一步步往前走,可正当他继续往前。
大门不合时宜地被推开。
一直担忧阿兄睡不着的江絮雾,起夜想要在院子里走动的江絮雾,没料到一入眼便看到翠青的一双瞳孔,还未被吓到,阿木尔掏出随身的小刀,正要冲上来。
忽然一只燕隼竟腾空跃起,叼啄着贸然出现的阿木尔。
阿木尔没料到有一只燕隼打断他的计划,于是他左右挥手,想要赶走它,可反应过来的江絮雾已经高喊,“有贼人。”
深知暴露的阿木尔知道不能继续待下去,迅速撤离。
收到风声的家丁护卫齐刷刷地赶来,抱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三娘子,贼人在哪里?”领头的护卫环顾一圈。
江絮雾蹙眉道:“被他跑了,是个身高不足四尺的人,去查紫扶院子里的下人屋子里有没有不在的人。”
江絮雾迅速想到宁嬷嬷当初带进来的男童,好像身高跟今晚贸然闯入的歹人身形差不多。
果不其然,在家丁们搜寻中,宁嬷嬷被惊醒哭着说自己的孙子不见了。
江絮雾了解此事后,阖眼睁开眼,平淡地道:“给她一些银两,送她出府。”
抱梅听从吩咐就带了几个婢女走,而江絮雾则想一个人留在厢房,抱玉担心她又出事,于是自告奋勇地守在院子里。
今夜弄得鸡飞狗跳,万幸没出人事。
江絮雾心事重重地想到这,回到床上,摸了摸锦被里硌人的黄皮账本,再抬眸看了看藏在上方的香匣子。
她不知为何,认为今晚的歹人是奔着她这些东西而来,所以她得想个办法,将香匣子和黄皮账本藏起来。
不然牵连甚广。
江絮雾越想,今晚难以入枕,强行逼迫自己入眠。
翌日。
不速之客,再次造访。
裴成君还是往日胆怯懦弱,身后还跟着青衣婢女,不过她们今日来,是替裴少韫传话。
“江小娘子,我家大人听闻你昨夜院子进了贼人,不知江小娘子可否有伤。”
青衣婢女低头毕恭毕敬地道。
江絮雾蹙眉,她正站在走廊下,翘檐下的燕隼用豆绿大的眼睛瞄向这边。
“你家大人在江府安排了人吗?怎么这种事我都还没报官,他就知道了。”
江絮雾对外没报官说是怕扰乱她的名声,事实上是怕有人知道她院子里藏着东西。
不过江絮雾没承想裴少韫会在她身边安插人,也不藏着掖着,直白地捅在她面前。
她心梗,无法知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又心里来火,再看青衣婢女不饶不行的态度。
江絮雾:“我没事,你告诉你家大人,别闲着没事一天到晚打探我这边的消息。”
“我家大人是关心小娘子的身体安全。”青衣婢女愈发恭敬,江絮雾越是无从下手。
她总不能动辄打骂,连累旁人来泄气吧。
这时裴成君却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旋即牵着袖子,仰起头,露出湿漉漉的眼眸,“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
青衣婢女:“二小娘子说,请江小娘子不要生气。”
看她是个哑巴,又在她面前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絮雾心软下来,心知肚明,裴成韫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是故意安排裴成君可怜的人在她身边,她又舍不得发脾气,真是会拿捏她的性子。
江絮雾深感这样下去不行,可转眼想到阿兄,又想到那封书信。
青衣婢女继续递话,“江小娘子,我们家大人说城西的崇阳街开了一家新的酒楼,想约小娘子一面。”
江絮雾才不想去,可青衣婢女接着道,“我家大人会跟小娘子商讨江大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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