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帧醒来时,发现周围白烛耀眼,有那么一瞬她真以为她死了,那窗桕青白的光支离破碎,又将她拉回现实,她睁开又阖上的眸子,既想醒也不想,她若死了陈敛云便孤苦伶仃了。
她出来时,外面的人将她拦着,带到这院子的后院,屋里出来俩将这院子衬得失色的二人。
这女子被男子揽在怀中,像是身子骨不舒服,依旧抵不住初发芙蓉,晴光映雪,那身旁的男子目光一直落在女子身上,未曾抽离。
陆绮凝昨晚看到了邹老先生这样一个高风劲节的人死去,便陷进了一场噩梦。
梦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只是邹老先生换成了徐鸿越,她却深陷其中出不来,证据也找不到。
是以羽青扣门时,是南珵轻脚去床边,将她喊醒的。
廊檐四角那被挑起的灯光,被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替代,薄雾朦胧,陆绮凝和南珵将阮帧的遭遇听了个遍。
阮帧和陈敛云都是闻谷县的,至于为何不去离得最近的都城赶考,反倒绕远来这江南参见秋闱。
阮帧的说辞倒令二人惊了一惊,她道:“江南多雨,却无水淹,是以有可取之处,一来是赶考,二来是吸取经验。”
陆绮凝有些头痛欲裂,本来这些事就归南珵管,这南祈日后也是南珵的,她也就安心坐着,默不作声,静静聆听。
她今儿是授不了课了,幸好有柳萧在,她可以回去睡上一睡。
南珵手轻轻抚着陆书予后背,阮帧硕所言他有疑虑,声音如同这清晨寒露,带着霜白,让人听去震慑不已,“闻谷县百姓观念如何改之的?”
他记得今年年初朝廷又派官员去闻谷县走了一遭,想把人遣之,结果百姓意见很是不一,突然间冒出个女子说来江南是为县百姓造福,不由令他想起卫朝,三年前一举高中的状元,豪言壮举恍如昨日。
不知是真是假。
阮帧照实道:“民女和陈敛云二人,自双亲去世后,便相依为命,不愿让县内孩童再遭受失双亲的苦楚,前几年我们二人便游说过,无果。”
“我和陈敛云便考入了闻谷县最好的书院,以水成海,进书院学子必定与家中双亲不同,是以稍加鼓动,便知其中利害,回家告知双亲,潜移默化,直至我和陈敛云起身来江南前,县内百姓才变之。”
这倒是件好事。
*
太子别院,陆绮凝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头痛欲裂倒是缓和不少,就是感觉头晕,像是发了烧,口中也有些干燥。
她早晨在南珵怀中,没多久,便昏昏欲睡,困得不行,何时回来的她不知晓。
她眼皮都没睁开,坐起身,手背抵了抵额前,手凉额前热,又躺了下去。
湖心亭的事离不得人,南珵没能回来,笑竹是全江南南珵和陆绮凝最信任的医女,也没能回来,那阮帧能从“死人”大边活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笑竹得留着琢磨一番,看看阮帧到底是何缘故。
陆绮凝一回到太子别院,院中下人便请了大夫上门,大夫说就是夜里凉,加上来了月事,身子骨一下子吃不消。
晴云就在屋里屏风外守着,一听床内有动静,便上前,轻声道:“姑娘醒了,先把药喝了,奴婢吩咐人将小厨房温着的药端过来。”
陆绮凝脑子里就跟有团棉花似的,绵软无力,轻嗯了一声,她惜命得恨,就算她意识再不清醒,也知不喝药忒难熬。
喝了药,便接着睡。
深夜像幽潭寂静,万籁俱生,陆绮凝约莫子时,便睡不着了,朝外翻了个身,膝盖却不知碰到了什么,推也推不动,她有意识的将手从衾被中伸出。
等等,头发,吓得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起,待她那被吓得清醒的眸子,借着屏风外微黄的烛火,看清那身浅蓝色圆领袍时,松了口气,极小声道:“人吓人,吓死人。”
她喝了药,这会儿烧退了不少,就是有点口干。
南珵人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睡,正好是床中间的位置,陆绮凝轻轻挨着最左边下床,去给自己倒水喝。
“要喝水是吗?”
陆绮凝脚尖刚点地,便听南珵温声道,还有只手从前正好揽着她的腰,禁锢她起身,她侧着头去看,这人不知何时竟醒了。
江南腊月夜凉,春景堂内烧了银霜炭,她只穿了一身柔制中衣,是以南珵揽她腰时,她能清楚的感知到他手的温意,和她自己身子的灼热。
一下交织,便像一团棉花燎了火似的。
屋内不远处燃着一盏小宫灯,她睡着不喜欢屋内太黑,暖光隔着屏风隐隐约约将南珵侧颜照得丰神俊朗,却遮不住陆绮凝一眼扫过去注意他眼底的乌青。
她也不想跟人别嘴,“嗯,你要喝吗?我可以给你倒。”
她欲起身之际,那禁锢她腰的手却没松开。
地上之人起身,道:“我去。”
陆绮凝接过南珵递过来的茶盏,脑袋一热,好心好意关心道:“你怎么回来了?”
南珵站在这姑娘前面,身姿欣长,双手背在身后,慢慢伏下身子,眼神慢悠悠从陆书予的乌发再到人那明亮的眼睛里。
“陆书予,你生病了,我回来自是照顾你。”他刚揽陆书予的是右手,这会儿正背在身后,五指还残留这姑娘身上的炙热,应当还在烧着,他视线有意无意扫了眼她全身,煞白的小脸,却愈发衬得殷红的唇,她清瘦的身子。
好像自从二人下江南,他眼瞧着这姑娘愈发纤瘦,这姑娘不开窍他不怪她,他和她有的是时间,可总吃不好却是个问题。
满屋就一盏微弱的灯光还被南珵敛在身后,陆绮凝从这人绦带上挂着的两块玉佩,再到四目相对,不得不承认,她晃了一下神,至于为何,她道不出,不由自主的瞥过头。
“你又不是阿娘,能哄我睡。”话一出,陆绮凝落在地上的脚趾扣地,手指也轻扣着膝盖,话能收回吗?
她真是烧过头了,看来明日还得喝几碗药才行,她先一南珵一步,手心扶着额前,“我头不舒服,先睡了。”
南珵挑了下眉,随后低声一笑,这姑娘慌乱而逃,钻进衾被里的模样像只狡猾的兔子,他还是静静坐回床下地上,手撑着鬓角,侧着视线去瞧背对着他的姑娘。
“今儿外头发声的事想听吗?”
屋内的炭火“啪拉”一声,火星子蹦了一些在地面,南珵腔调懒散,像是想说什么轻松的事,陆绮凝睡了一天,这会儿不困,将身子转出来,手伸出将衾被往下拉了点,那狡黠的兔子先露出一双杏眸,再到下巴,最后把衾被掖在下巴处,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只露了头出来。
“那你明日起得来吗?”她虽然想听,但也不能让人熬着夜讲。
南珵笑得开怀,打趣儿,“难得啊,陆书予,你都会关心自个儿郎君了。”
“你不愿说,别吊人胃口行不?”陆绮凝一听他这么不着调,白了人一眼,就朝里挪身子,却被南珵长臂一揽,她连同被子便离人一寸不到。
“那女子死了。”
陆绮凝刚想发火,那人一句话令她不解,轻“啊?”一声。
只她开口一瞬,南珵便一道身影落下,吻住了她。
陆绮凝手还在衾被里,南珵翻身上来吻她时,她声音才在嗓子中,这人右手揽着她衾被外里侧,禁锢她的左手,南珵右手轻轻松松穿过她后颈,手肘撑着床,身子轻轻倒在她外侧,几乎是让她两个手都难以从衾被抽出。
她发着烧,口中炙热,他的舌尖也炽热,几乎是刚碰到,两个人的耳根子就变得殷红,宛如被催熟的红果子。
这吻她没一点拒绝的余地,索性就欣然接受了。
二人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陆绮凝身子隐隐约约渗了很多汗珠出来,接着她还被呛了一口,不受控制的咳了几声,二人娇羞戛然而止。
“我要沐浴。”陆绮凝下意识就掀被角,想下床,她身上出了一身汗,黏糊得很。
南珵刚从她唇上撤了一点,闻言,将她的手塞回衾被,“明早再洗。”
他的话几乎是贴在陆绮凝耳畔说的,她红果子般的耳根本就烧得厉害,这下更是听不得这话,“不是,你管得着吗?”
南珵还是未动,手连着陆书予衾被,将人禁锢着,“我们是夫妻。”
陆绮凝就知跟这人讲不通,叹口气,尽量让她自己冷静下来,“亲也亲了,便宜你也占了,我出了身汗,要去沐浴,麻烦松开。”
“发烧,捂身汗次日便好了。”南珵将她凌乱的发丝顺了顺,别在耳后,耐心性子道。
这姑娘说的话,他左右耳互通,这民间的偏方子,比一碗一碗灌药来的更快些,陆书予爱干净,他晓得,沐浴免不得受凉,到时药效也没了,汗也白捂了。
他从进这春景堂的门,便想到这招,是以他进门就让守夜的晴云先去睡了。
“我都喝药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陆绮凝被这人彻底连着衾被搂在怀中,她的头整个侧着落在南珵胸膛。
这人回来是沐过浴的,身上带着极清淡的果香,那果香沐浴是她一直惯用的,味道极清,若不是刚沐浴过不久,是嗅不到的。
所以南珵刚回来已经沐浴,就要阻挡不然她去?这何道理?
“嗯,若讲理,为夫喜欢阿予这么久,是不是阿予也该敞开心扉。”南珵头一次正经着呛了她的话,这是他心中所思所想所念所盼,是以说出口时,心快跳了几分。
陆绮凝着急驳他,想抬头看他,却被南珵另只手托着她后颈,将她禁锢在他心口,直到接二连三的话从她头顶传来。
“陆书予,你好好听听,我从不说谎。”
“今晚你若非要洗,我们就同浴。”
“阿予喊晴云来无用,我若强行抱你洗,除非阿爹阿娘来,不然谁也别想将你从我手中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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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琮自幼孤儿院长大,勤工俭学成了师范大学准大学生。
一日睡梦中,有一德高望重的女长者问他,“愿不愿意来奇幻界?”
他千百愿之,毕竟,谁不愿执剑拯救苍生?
他从天而降之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女子的绣花鞋。
那女子柔柔弱弱,语气温和,话中却蛮横:““道上规矩,碰了我的鞋,得赔钱哦。””
荷包空空的风琮,纠缠不过,只好劳工抵债。
可是……
说好的拯救苍生,怎么是从免费长工做起啊?!
长工命,长工魂,惬意长工他来当。
这是他的好人卡吗?
慢慢的他却发现,这家白事铺子不简单。
有脏东西会附他的身,装得高深莫测,术法精通啊!
不过……
也许,这也算另一种拯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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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笺第一次见到风琮,只觉是个不知何来的穷书生,管好她的铺子,当好她的提线木偶,做好她的挡箭牌……即可。
后来……
她只想陪他走完他的寻常一生。
第27章 冬山如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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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逐渐泛白,初旭拨云见日,树挂悄悄没落与树梢。
春景堂床边帷幔被拂起,又快速回落。
陆绮凝在床帐内像个砧板上的鱼似的,来回倒面,脑海里南珵昨晚说的话,犹如庙里的和尚念经,跟刻在脑海中似的,不让人安静半刻。
昨晚南珵跟她好声好气讲话,没多久,她便贴着他睡着了,今早天蒙蒙亮,她醒来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余温尚存应当是刚离开不久。
“阮帧死了。”
为何那背后之人给了人活着的希望,到最后还是救不了,那阮帧瞧着就不像愿意死。
陆绮凝思绪飘然良久,才浓着鼻音喊笑竹进来。
她下床后,霎时感觉呼吸顺畅多许,头件事便是去沐浴,昨儿她心中抵触得很,偏南珵搂着她的手愈发紧。
净室里,早早南珵便吩咐摆了盆银霜炭,暖烘烘的,“那女子后来怎就?”陆绮凝由着笑竹给她褪衣裙,她忍不住问道。
“姑娘,奴婢未找出那女子身中何毒,不过人却是真死了,太子殿下和奴婢回来后,守在那里的羽青侍卫派人回来禀,死者身上已经很明显了。”笑竹将人小心翼翼地搀着进浴桶。
浴桶水温正好,笑竹时不时伸手探探水温,会给再加点热水进去。
“那陈姑娘知道吗?”陆绮凝问得并不是陈姑娘知晓不知晓阮帧已经没了,这话即便她不在,南珵也会派人去请陈姑娘过来的。
她想知道陈姑娘知晓不知晓阮帧回光返照之事,这事不似飞蛾扑火,明知山有虎偏行;而似日暮时分,天角乍现的白光,随后又遁入墨染,令人措手不及。
“人死后,太子殿下就派人去请了,奴婢依着实话说的。”笑竹轻轻给她擦拭身子。
陆绮凝整个身子放松,倚着桶壁,作为阮帧唯一的家人,确实该实话实说,百姓往往对真相是需时间慢慢去接受的。
“那陈姑娘言,阮姑娘跟她同吃同睡,就是在鸳鸯湖岸边买了几块油纸包的糕点,她没吃,阮姑娘吃着好吃,多吃了几块,但那糕点奴婢瞧过,没问题。”笑竹接着道,“问题极有可能是出现好几种食物混着。”
昨晚她和南珵睡前,邹老夫人来找过二人,依邹老夫子和其夫人品行,断不会在学生饭菜做手脚,鹿湘书院那么多年的招牌,连厨子都是用了几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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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别院小厨房,寥寥炊烟所出无几,膳房支摘窗用撑子支着,晨光雀跃在砧板那些烙好的柿子饼上,金黄色香,南珵正穿着襜褕①,指节分明的手利落地将摊好的柿子饼用刀对半切成八分,剩下的由墨白盛到圆盘中。
“你待会亲去给在鹿湘书院的暗卫,把他们今早留下的膳食拎回来。”南珵看着羽墨将柿子饼轻松摆盘,就吩咐人去做事儿,剩下的他来做就好。
今儿早除了他亲做的柿子饼外,其余的也只有清淡一点的肉粥,这姑娘喝药,加上身子不爽利,他离开春景堂之际,手背轻蹭过陆书予额面,还是烧着。
南珵昨晚同笑竹一道回来,特意问过,这姑娘挑食得很,唯有柿子饼百吃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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