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律法严明是好事,也是坏事,预示着朝堂只能秉公执法,不能固执己见,也不能随意处罚收押。
若让歹徒知晓随意砍人一刀也是死,那么不免有歹徒会直接将人砍死,或者多砍几人,居高位,要适当的给歹徒生机,受害百姓才有机会逃脱危险。
陆绮凝轻叹一声,她借着南珵拉她双手之力起身,“我们回家罢。”
“你希望北冥以后是如何的?”南珵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陆绮凝抿了抿嘴,“无歹徒,只太平盛世。”她不相信这世上总会有歹徒一说,人自有生来本恶是真,但恶也分好坏,有些恶可教化,有些恶不得不惩戒,只要有心,盛世总会到来的。
“盛世太平一定会有的,为夫想不如试着先在江南开设一个分级学堂,试试看。”
“分级学堂?”陆绮凝知道分级就是分层次,但这四字合在一起,她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就是按着年龄段不一,分在不同的学堂内,由不同夫子授课。”南珵解释道。
这么一说,陆绮凝一下就明白过来,就是让百姓家中有孩童的,早早送到学堂去,不用等年龄够之后才送,早些教导,倒是说不准能改良一些学生。
她补充道:“不如就从孩童六岁起罢,这次秋闱,应当能出很多品行优良的夫子的,这样我的学生也不担心秋闱过了,来年春闱是否能入朝为官了。”
“阿予就如此确定,你的学生都能过了秋闱?”南珵挑逗道。
“当然,做夫子的,哪有对自己学生不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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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南辕北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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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梢,陆绮凝跟南珵所想的‘分级学堂’已规划好地方,就连如何分布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二人一经半月商讨,打算将分级学堂建在十里街原本的官衙里,那里的官衙所建占地之大,足够自学生七岁起,每隔三岁建一处学堂容纳。
就是学堂改建,免不得要请会舔砖补瓦的百姓前来,正值暑意浓,二人也怕百姓会中暑,暂时将官衙对面的几家铺子改成歇脚之所,设了降暑水。
湖心亭院中日头晒的青石砖滚烫,脚踩上去像是一脚扎在岩浆里。
今时不同往日,陆绮凝身为护城河对岸‘边岸国’等一系列小国来朝拜之人,早早便和南珵在湖心亭正堂等候。
边寒恪几日前便派人通禀,说他要今日来觐见,顺带着继续回来完成学业,‘边岸国’已被他治理妥帖,如今暂时有他所信任大臣监国,他才能及时撒手,来岸这边,亲自谢恩。
那八宝玲珑扇在陆绮凝跟南珵中间的桌上转着,八宝玲珑扇也是稀有玩意,是‘边岸国’旁边的一小国进贡的,只要摁一下,就能自动转。
不过江南夏季属实过热,她跟南珵身侧各有轻轻扇风的小厮婢女在,边寒恪还未来,陆绮凝饮了几口温凉的薄荷茶,清爽意在她口中散开,她刚进来坐下不久。
边寒恪信中所写,没明确具体到何时辰,她今儿还在学堂里授课呢,便被南珵派侍卫前去把她喊来,一路过来头顶虽撑着一把伞,奈何也遮不住烈日炎炎。
“还没来吗?”她微微焦急问了嘴,她是作为北冥皇女收复的那些小国,理应在小国前来拜谢时,以礼相待的,但她更心系学生,恨不得替学生们多学点。
南珵手放在陆绮凝手背上宽慰道:“就是啊,这人说着差不多这时辰到,也该到了。”他知这姑娘心中焦急,只得言语上偏向她。
说着说着,外头侍卫高声一喊,“‘边岸国’国主觐见。”
陆绮凝跟南珵无须起身,只需原处坐着等候现任‘边岸国’国主给二人行大礼便可。
时隔几月,边寒恪再见到他的夫子时,心中油然生了别番滋味,如今不单单是他夫子了,更是他每隔三年需进贡一次的君主,敬畏之心不敢有瑕疵。
他跪在地上,先行的是‘边岸国’之礼,后又行了遍北冥南祈两朝通用之礼,才被迎着起身。
寒暄一二,日头西行,湖心书院里的学生也到了下学时辰,陆绮凝却没见到一位学生从书院里出来。
湖心书院建在湖心亭背后的竹林里,若有学生出来,必定是会经过湖心亭正堂外的,不过她也没多少奇怪之感,秋闱一考只剩下两个月左右时间了,边寒恪在正堂坐了会儿,起身告了别,被官差领着去了湖心书院。
陆绮凝双手揣着站在正堂外的廊檐下,乌行遮霞,学子奋进,她只希望这些学生也要劳逸结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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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这日,是陆绮凝跟南珵休沐日。
陆绮凝昨晚睡得早,今儿也醒得早,她醒来时,不过卯时一刻,太阳也才将将有了升起迹象,春景堂里的支摘窗是留着缝隙的,帷幔若隐若现飘动着,她手抻着头斜躺着,她视线里南珵长睫阖着,昨晚这人画‘分级学堂’详细布局画得过晚,眼下乌青略重。
她抬手指轻微碰了下这人长睫,这人却下意识把她往自己怀中搂了搂,接着睡。
弄得陆绮凝紧张兮兮的,不过今日一天,她决定就跟南珵在这方小院中过,不过她之前在戏园子里听曲儿时,听到有百姓窃窃私语,一个人的口味只因心爱之人而存在。
所以她打算给人做一顿早膳。
陆绮凝手轻轻将南珵放在她腰际的手一指一指掰开,随后轻手轻脚下床,她担心在屋内梳洗会吵醒他,索性去了隔壁书房梳洗。
一出春景堂的屋子,她松了口气,可算起床时未吵醒南珵,不然她要准备的惊喜就打水漂了。
她的婢女晴云在她梳洗时道:“姑娘想过没,如果真的按姑娘所说,再过二十年您与姑爷重逢的话,子嗣一事铁定是没着落了。”
晴云私里不希望自家姑娘承生育之苦,无人有规女子必须何为,但江山却需要后人来继承,还是得有,她的担心也是自家姑娘双亲担忧。
陆绮凝拿着擦拭手的帕子,在她脸颊擦了两下,她斟酌再三,道:“就算眼下有了孩子,来年生下,一来没父亲,二来阿娘整日忙于朝政,总会忽略孩子的,不是吗?”
不管北冥还是南祈,确实是需要后人去继承先祖留下的皇位,但若一个孩子不再双亲之爱中长大,又如何能担得起一国之君呢。
这个孩子会连基本的爱民如子都是装模作样的,只为了讨好你把皇位让个他罢了,父母爱子而非害子,因为她生的必定是皇女或者皇子,是皇位继承人,不是普通百姓焉。
晴云语重心长道:“姑娘这话不假,二十年后姑爷都四十有余了。”她是陆绮凝身边最得力的大婢女,总是能在自家姑娘耳边说上规劝话的,这事急是急不来,慢也慢不来。
陆绮凝“嗯”了声,将帕子挂在盆边,晴云不外乎是怕届时二人无后,北冥应当如何,其实简单,她即位头两年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的,待她熟悉政务后,南珵过来看她时,再要孩子。
晴云其实没比她大多少,整日里却像了她阿娘十成,“晴云,你放宽心,三年之内我肯定会有孩子的。”
陆绮凝从来不说假话,晴云亲耳听闻这个保证,也就放心了。
“来教早膳的厨子到了没?”陆绮凝问,让她一人做早膳,她可真不会啊,她活这么久,破天荒头一遭进小厨房。
早在五月那个她答应只陪南珵的夜晚,提了旁人次日,她便想了这么一招,给人亲手做顿早膳,早膳跟午晚膳略有不同。
一日在晨,晨膳可欢一整日。
晴云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妆,“已经在前厅候着了,做不好也有厨子给兜底的,姑娘放心。”
“那就好,总之不浪费食材便好。”陆绮凝心中有数,她铁定是做不好一顿早膳的,但既然做了,就要有最坏的打算,她请厨子来,一来是请人教她;二来便是让人来给她兜底的。
虽说是做给南珵的惊喜,不好假手于人,但还是真假手并用罢,保证色相俱全即可。
主仆二人也没墨迹,快快梳洗完,走向小厨房,那坐在小厨房外台阶上的女厨娘见贵人来,眼中既惊喜又带些紧张的,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陆绮凝率先搭话,“请进。”
女厨娘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襜褕,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进小厨房,“之前娘娘身边的女官来游说,娘娘想做江南特色。”
陆绮凝在这待这么久,倒是头一次进小厨房,之前每次路过,她都不带看一眼的,“不知柳厨娘可否会做香煎豆腐跟咸粥呢。”
来的这位女厨娘姓柳,她在人答应来时便知道了,她刚说出口的两样早膳,也是她吃过挺好吃的。
柳厨娘笑着回话,她点名要了做这两样早膳要用到的物什,只有豆腐是现有的,做咸粥的东西别院没有,买回来再做是来不及的。
陆绮凝心中觉着有点可惜,不过也罢,别院有什么食材就用什么好啦,何况还有香煎豆腐吃。
她在柳厨娘指点下,将煮清淡的大米莲子粥所用的食材全都放在一个砂锅里,由晴云帮她煨在一旁的炉灶上。
然后才跟着柳厨娘一同学习做香煎豆腐。
这时花巷街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颇有将整条巷子架在雾中之感,不知谁家的狗狗叫个不停,给春景堂帷幔里的南珵吵得没了睡意。
南珵先是没睁眼,伸手去揽陆书予的身子,扑了个空,他手在床上来回摸了两下,也没摸到人,才忽地睁眼,他惊讶:“这么早去哪里了?”
他事先未曾听陆书予说她今日有事,不禁皱了皱眉,着急忙慌下榻,来到外室时,在春景堂外门口守着的婢女笑竹听着里头动静,便知是自家姑爷醒了,隔着门道:
“咱家姑娘让您在屋里先梳洗,水已经打好放在架子上了。”
南珵瞥眼看着那盆里打好的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城中发生何急事,这姑娘怕她昨晚睡得太晚,就没喊他,万幸万幸。
今日他也没喊婢女侍卫来侍奉他梳洗,自己梳洗时那道贵妃榻旁的开了小缝的支摘窗飘着扑鼻香味,他细嗅了嗅。
往日家中做早膳的厨子做吃食已经够香了,今日怎得格外令他垂涎欲滴呢。
待南珵梳妆完,将床尾那头的支摘窗敞开,还是熟悉的院子,熟悉的秋千,只不过清晨的风中还是温凉的,空气中全都是各家各户饭香四溢,尤其别院今日的饭香,让他感觉这不出自原本厨子之手。
直到他看到穿过月洞门的几名婢女手中端着早膳过来春景堂,和走在婢女身后的陆书予,他就明白了。
这姑娘今日衣着粉色方领补服跟浅绿色马面裙,似刚刚被风携走的春意盎然,这是独属于他的永春。
他眸中深情不加修饰,陆绮凝一穿过月洞门,便被这双眼睛引去目光,她走向那扇支摘窗的步伐比平常慢了一些,一步一步慢慢穿过无意风,跟那棵柿子树,站在这扇支摘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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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南辕北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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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缕窗挂穿帘风,影落两边目相视。
陆绮凝素手抻在窗子边缘处,她从小厨房出来前刚净完手,手上温度偏凉,那双有意识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旋即覆在她俩手上,温润热意在她手背散开。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她视线隔在支摘窗里头的榆木四方桌上。
南珵替她将梳好又散开的鬓发给掖在耳垂后,语调懒懒:“夫人真厉害。”
陆绮凝对夸奖受之有愧,那粥她就只往锅中放了些晴云递给她的食材,豆腐呢,她一看见热油溅起,就害怕,也没下手,她视线撇着窗子外的地砖上,刚洒扫完的地面,湿漉漉的,仿若净水洗涤,铅华去浊,她姗姗道:“我只打了打下手。”
南珵嘴角漾笑,手指在她鼻尖滑了下,“那也厉害,大姑娘头一遭。”他双手捧着这姑娘脸颊接着柔声道:“不过这种事,怎劳烦阿予亲自操劳呢。”
陆绮凝脸颊被南珵手捧着,她说话有了别样软绵,“诶,那我日后就吃现成的。”她看着南珵那张清朗俊逸的脸,跟那双一笑就貌似芙蓉绽放的眸子,慢慢靠近她,最后温软唇瓣落在她唇上。
南珵吻落下时,陆绮凝感觉到她仰着的脖颈被往下低到一个她舒服的姿势,她裙摆拂动,那双粉色的绣花鞋若隐若现,像那已经绽放的莲池里的荷花,被风吹过,娇意难藏。
待二人都在春景堂里榆木圆桌上坐下后,那熬的浓稠的粥也刚好成了温温的,几扇门关的严严实实,屋内摆着冰块降温,还是遮不住灿灿阳光穿过窗隙照在那摆放得满满当当的香煎豆腐上。
焦黄里嫩,跟那次二人在十里街早餐摊上吃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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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天傍晚,晚霞火红似火,街上百姓才逐渐多起来,熙熙攘攘的,陆绮凝跟南珵乘坐马车穿过其中,来到陆绮凝最初动心而不知的绒林。
一年四季绒林不败,来这里的妙龄男女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多,却僻静万分,多者都在作诗或者聆听他言。
二人手牵手穿过一座座凉亭,落不尽的绒花在地面打旋起舞翩翩,而绒树上的绒花夏风吹涟漪,似有蝴蝶飞起。
周遭亭中坐满了拉着帘子的百姓。那座二人之前就座的凉亭还空暇着,像是绒林留给二人之礼,
陆绮凝伸手指着她之前坐着的凉亭,时过境迁,身侧人照旧,她心非石,水滴石穿,“那时我便心动了。”只她那会儿子对情爱一事只透微弱,她才没察觉。
南珵与这姑娘十指相扣的手,微微收了收,“那是我的荣幸,能让那时的阿予动心。”
过了几月,她再次坐在那石头打磨的圆杌上,此时这里没有卷轴,也没有彼时江南之景,只有她的眼中景。
这次南珵破天荒的没有坐在陆绮凝身侧,而是选择这姑娘对面圆杌落座,他五指轻扣做工还算精致的石桌,他一双瑞凤眼饱含温情地笑着看对面姑娘,万千温柔只为一人,语调悠长道:
“别院偷闲独坐,花窗景,容华似锦一枝独来秀。”
“扶摇起,轻舟落,是秋舞,金风玉露情丝系佳人。”
这首《秋日赋》还是徐爱卿头七过了不久,他见这姑娘坐在秋千上累的小憩时,抬手在红纸上所些,他此生还有一憾事,便是没能亲手给陆书予掀盖头。
落日余晖,连同洒向人间的霞衣一同收尽西山,盈盈月色是朝阳与晚霞送给大地之礼,银辉泛凉,绒花摇曳生姿,凉亭外侧帘子全都被放下来,风轻轻扣响密如海水的竹帘,隐约透着坐在其中的二人。
凉亭内只燃了一只红烛在石桌中央,烛蜡落在桌上几滴,无伤大雅,花好雪影下,对坐双人影。
亭外凉风习习,亭内气氛别样。
陆绮凝瞧不见南珵表情如何,她视线被红红盖头遮着,这盖头也是她提前很久让晴云偷偷摸摸去了江南绣坊,先是拿了花样回别院给她瞧,后头才让绣娘绣的。
她也没见过南珵掀她盖头模样呢。
她双手搭在双膝上,红绸遮眼,视线内她只能瞧到自己双手在裙子上轻轻敲着,缓解她心中几丝尴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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