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份上,好像还真有点紧张。
直到她眼前的朦胧色一点褪却,她视线重新看清当时人,绯红映了耳后,心跳加快几分。
她明眸高抬,那人眉眼低垂,弯唇一笑,还如她婚后第一次见到这人那般散漫模样,但那双暖意裸露玉表的笑眸里,又带着几分危险。
这场景南珵从自打要跟这姑娘成婚以来,便幻想过多次,跟长在他脑海里似的,执念于此。
竹帘被风吹起缝隙,红烛噗噗响了两声,烛火像失了分寸模样,高亮几分,光雀跃在他轮廓分明左脸颊,跟他被眼前景迷惑住的惊喜。
他先是打量这姑娘的盖头,双层叠加的红盖头,金凤凰,珍珠挂坠,在刚被他掀起的那一瞬,珍珠仿若欢声笑语弥漫他耳,带着祝福美满;又像是一个姑娘家满心期待着自己所要嫁之郎婿,爽朗笑语不断。
怪不得陆书予今日穿着妆容跟往常不大一样,常日里这姑娘妆容要多洁净有多洁净,今日却异常庄重。
这时,他的眼中景温软唇瓣轻启。
“娶我吗,南珵。”
“生生世世只娶你。”
“那什么娶?”
“我的一切来娶。”
南珵心中一闪而过,陆绮凝明眸略显慌张。
“其他亭内还有不少百姓在呢。”陆绮凝被南珵打横抱起,从凉亭往外走,她见人不把她放下,只好将头埋在这人胸口,小声嘀咕。
落在南珵耳中,十足十的是撒娇,这姑娘他抱起来毫不费力气,他声音大了些,故意给别处亭中的男儿郎听去,“这样正好,在自家夫人愿意情况下,让别处亭中的男儿郎多些勇敢。”
“你怎知我心意?”陆绮凝将头从这人心口抬起,疑惑,虽然她心中是不抗拒的,而且这人言之有理,姑娘家都暗示愿意了,男儿郎再不主动些,怎得也说不过去。
但是话言之归位,她只暗示了不排斥,可没暗示同意呢。
南珵步伐迈的大,没走几步,就把这姑娘放在过湖的船只上,二人坐在船蓬里,外头船夫独自划船,他故意轻声在陆书予耳边嘶鸣,“我脖后都被夫阿予勒红了。”
陆绮凝瞬间咳了两声,掩实尴尬,刚在凉亭,南珵抱起她一瞬,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后,她将被南珵才叠好放在膝盖上的红盖头瞬间拉开,再次掩实她心所愿,“那不是没预兆,我怕摔着。”
小船蓬里窄小,二人面对面坐着,还是膝盖捧着膝盖的,南珵双手背在脑后,靠着木船墙壁,好生夸赞道:“夫人这意识不错,为自己着想。”
陆绮凝是稍稍斜坐着,这样她便可不去看南珵,可这话倒让她正坐,她双手环胸,正对着这人,“是不错,这样日后旁的男儿郎抱我,我自当也会这般。”
只须臾,南珵换了个姿势坐着,他一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支弯曲抻在另一膝盖上,身子微微向前,几乎是与这姑娘贴脸。
“旁的人,商人?还是官员?只要夫人愿意,为夫都可满足。”南珵言语淡淡,但眸中占有意十足,戏园子里的伶人不也整日里因戏不同,扮演角色不一,他亦可以。
陆绮凝还真盯着南珵这张白面俊俏的男儿郎脸庞思索一番,耐人寻味道:“官员罢。”
南珵轻笑一声,言语轻快,“夫人真想为夫扮个官员,等你我再相见之时,为夫自当满足夫人所需。”
银河落湖中,璨璨指明灯。
划桨船夫听着里头一对夫妻交谈,他常年划桨,识人不少,何况江南城中何人未见过太子与太子妃二人,这是真为百姓着想之人,不过二人只当寻常一日,他便也只道寻常。
“老夫瞧着您夫妻二人,感情甚好,这再相见之日,不就是来日彼此睁眼四目相对之时?”船夫边划桨边道。
其实陆绮凝八月便要启程回北冥一事,知晓人甚之又甚,船篷内的二人不约而同闭了声,过了很久,久到二人都快离船上岸时,南珵才苦涩一笑跟船夫道了个“是。”
二人回到家,梳洗一番,相拥而眠,心思不一,难以入睡。
陆绮凝心中思忖之事,不局限于二人之间情爱。
情爱一事,是她自愿落于其网,心甘情愿,她自是愿意等待的;更多是便是她想着南祈与北冥之间如何扩通商道,如此百姓安居,她心安宁,此举到那日她归北冥路上时,观四周才可定夺。
恰恰相反,南珵阖眼未入睡,思虑的却是他回到南祈,能否顺利说通他父皇母后。
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沉沉入睡。
东边朝阳,西边晚霞,一月有半月都不见踪迹,‘梅雨’也让江南陷入朦胧烟雨中,青石水滴声入耳,易见学子脚步匆。
芙蓉易折不易摧,桥上欢声笑语浓。
陆绮凝一群学生撑着伞在湖心亭桥廊上嬉笑,秋闱近在眼前,她领着学生片刻放松,一连两月,柳夫子从回家养最后生产月余,到最近生了个女娇娥,她携夫前去瞧过一会,月子里的女娃娃珠圆玉润的,她嘱托柳夫子好好养着,书院一切有她在呢。
不远处的一处亭内,南珵刚在湖心亭里帮百姓解决完一桩琐事,他撑伞来到凉亭里,桥上背影繁多,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他日夜所搂之人背影,正与一旁的女学生相谈甚欢。
淅淅沥沥的雨戛然而止,正值八月傍晚,天边彩虹伴着晚霞,开五彩斑斓的花朵形状,美不胜收,落在桥上,南珵心中油然而生一副隽丽美景。
学子花路近在眼前,夫子依旧灿烂如阳。
--------------------
第76章 南辕北辙5
==========================
八月末这日,是秋闱学生放榜之日,此次科考,出题人便是南珵,批阅的只陆绮凝跟南珵二人,八月初一秋闱结束时,二人一直日夜批阅学生卷面到现在。
城中各大书院的学生一大早起来,便聚集在十里街上,生怕待会来晚,抢不到最佳看榜时,还有不少富商家代替自家孩子看榜,这会儿正坐在马车内悠闲喝茶。
十里街蜿蜒十里,人员络绎不绝。
然花街巷就冷清非常,家中有子女的,举家都去了十里街,陆绮凝抱臂而立站在别院门前,眼前跟走马观花似的,一会儿是百姓冒雨来给别院送吃的;一会儿又是街中百姓淳朴之姿。
这条街上就太子别院门口热闹,马儿鸣叫不止,院中侍卫正在陆绮凝跟南珵的一应物什陆陆续续装在马车上。
今儿卯时下了整整一个时辰雨,辰时才逐渐停歇,陆绮凝斜倚着门框,她目光所及不见乌云,只见侍卫来回出入身影,跟那些装在箱笼里的物什。
她察觉到身侧有人叹息声,便知是南珵,她道:“行云流水花盛开,无人可食院中灯。”想当时二人刚下来不久,正值江南秋意浓时,院中似火红灯笼的柿子,颗颗红透晚霞,如今物事人依旧,不见院中影。
原本她在刚跟南珵下江南时,心中有打算,是在这桩婚事满一年后,她直接写一封和离书给这人,也就是今年十一月份是她再离去,可北冥皇帝跟北冥皇后年岁已高,心心念念便是去找她阿娘团聚,她便改到八月份离去。
后院那颗柿子今年叶子又旺盛了些,就连树上的树枝都长了几分,有几枝已从后院窜到中庭,枝繁叶茂的。
南珵扭头望着那棵还未有果实的树枝,想当时他还用柿子‘要挟’过陆书予,让他在屋里睡呢,转眼都快一年过去了,他漫不经心道:“我去见你时,多给我们阿予带点。”
他心中难过万分,也留存遗憾,婚后第一个中秋佳夜,他也不知能不会赶到北冥皇城,说得言语松快,能让人欢乐几时是几时。
“那我留着肚子,到时多吃些。”陆绮凝俏言道,她听闻北冥也有种着柿子树之地,是漫山遍野的柿子树,她可以多存放些,等南珵来给她烙饼吃。
“成。”
侍卫跟婢女将院内二人带来的物什都分装整齐后,最后别院大门一落锁,二人上马车之前都回头看了眼,这座小院。
陆绮凝跟南珵并未提前跟城中百姓打招呼,是以百姓还沉浸在放榜喜悦中时,二人选择悄然离去,万人相送,不如不离别。
“回南祈后,记得多去看看我阿爹阿娘。”陆绮凝坐在马车内道,她这个做女儿的往后是很难尽孝道了,想到这她不免有些失落。
人总是面临多个选择,忠孝难两全,往后便只剩下她只身一人了。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驶过,残余着碾过落在地上桂花的香气。
南珵与这姑娘隔着矮桌对着坐,他视线落在她半落的长睫上,似有似无的泪珠挂着,瞥着头不看他。
生离与死别哪样都苦,一朵花为了忠义脱离原本适合她的土壤,在陌生环境中有个陌生开始,花有血有肉,亦有爹娘相陪,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南珵将这姑娘放在矮桌边缘的素手托起,放在自己手心,他岳父岳母所吃过吃苦,致使其不愿回北冥朝,他身为太子,是知其中关键的,他能做的便是按陆书予所言,多去侯府走动,“夫人放心罢。”
只不过这些日子是要苦了他的姑娘只身一人在北冥皇宫度日了。
北冥皇宫有北冥皇与皇后,说得上是陆书予亲外祖父与外祖母,但毕竟自幼不是长在身边的,虽没什么养育之恩,况且这姑娘这对外祖父外祖母,心心念念着自个女儿,也是想让自个外孙女趁早回北冥继任皇女位,二老好找自个女儿。
须臾,陆绮凝将长睫上挂着的泪珠擦掉,她掀帘细看,已快到城门处,她露了一个笑容来,“不说这个了。”她找了找她让晴云给她装好的一幅画,递给南珵,欢喜道:“这是徐夫子遗作,到时你一并带给我。”
徐鸿越是自幼伴她成长的夫子,对她意义非凡,画像上的她是未及笄时的她,她递给南珵,不单单是为了让人永远记得她,更重要的是她想让南珵届时连人一同完璧归她。
南珵瞧着这幅画,心中酸楚滋味涌在喉咙,他还密想了一件事,未告知这姑娘,一来是他怕他做不到,白给这姑娘心中遐想。
话在他嘴边,终究被他咽在肚子里,未曾提及,这画是用一江南绣娘绣的布袋装着的,他接过没拆开,只将上头绣着的芙蓉在手掌里摸索。
出了城门,二人坐在同辆马车里又走了一会儿,来到南祈与北冥不同道上,赶马车的车夫将马车停下,往北冥那条道路上来了不少士兵,跟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还有已等候多时的姚钦。
陆绮凝跟南程都从这辆伴二人十来月的马车上下来,这地方山清水秀的,就连灌木丛都显得生机勃勃。
“去罢。”南珵率先道,刚二人在马车里就沉默一会儿,该道别的话都说了,该不留遗憾之事也做了,唯独‘再见’两字,二人磨磨唧唧都道不出口。
陆绮凝点点头,小步离开,北冥一众将士朝她施礼,待她提着裙摆踩着高阶上到马车前室时,一直注视着她的南珵忽而大声道:“陆书予,今年中秋我会陪着你的。”
她回头,那人朝她招手,笑容灿烂,她极克制眸中泪花不落,笑着跟人招手。
**
北冥皇帝派来接她的马车是按着最高礼仪来的,这辆更精致敞亮,就连马车内的小桌都是玉桌,桌下摆着冰块降热,于她而言马车只不过是代步的,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她对面坐着的人换成了姚钦。
不再是她心念之人。
很快,陆绮凝呷了口姚钦给她斟的茶水,这茶水倒是依着她喜好来的,谈起正事,“回榕城的路上,有无适合做官道之地?”
榕城就是北冥都城。
江南不过归南祈三年有余,两地就连路都是刚修一两年的,何况北冥跟江南若想通官道,颇需一番周折。
姚钦掀帘看了眼外头,杂草丛生,“殿下,实不相瞒,当时皇上派我过来时,这条路都是没有的,都是荆棘丛中过,不过这会儿这路已平整了,至于官道,我们何不将这路拓宽一番。”
陆绮凝心中大抵有数了,她回北冥之路能平整不颠簸,全仰仗姚钦过来后,给北冥皇帝捎信将此路修整,为不打草惊蛇,只修整到两朝分岔路。
“不可,官道不可与民道一致,两道路过客栈价钱也不一,若一致,到底是民道提价,还是官道让价。”她遏制了姚钦最后一句话。
一旦江南与北冥修路,开拓商道,富商所行客栈,按人心爱贪便宜来说,势必装潢甚好,不溢价就不错。
民道走的大都是平头百姓,只是想出来赏玩走走瞧瞧,穷游一番罢了,客栈价钱必定只能平价。
“殿下是有主意了吗?”姚钦问道。
陆绮凝将茶盏放在冰凉玉桌上,轻“嗯”一声,她才接着道:“北冥皇帝跟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此前她一直看这俩人给她阿娘来信,在南祈与北冥两朝通路后,也听闻过这俩人,但她还未从北冥人口中听过呢。
姚钦也将手中茶盏放下,“皇上和皇后都是很慈爱之人。”
“慈爱?”陆绮凝小声嘟囔句,历朝历代,她看过爱民如子、宽厚仁慈的皇帝皇后,却从未听过‘慈爱’之尊。
“因为北冥皇帝与皇后年事已高。”姚钦解释。
这就难怪了,最早陆绮凝看到那封由北冥传到昭平候府里的信上时,里头提到过。
“没有朝臣怨恨吗?一直空着皇女或者太子位。”陆绮凝接着道。
姚钦摇头,“无人能提,当年北冥遭遇一事,城中人人皆知,公主远在他朝,为北冥百姓换来了如今太平,只有殿下能替代公主继任皇女位。”
“尊公主殿下金尊玉口,朝中除了微臣跟皇上皇后,尚无人知晓小殿下归城一事。”
倒是挺出乎她意料的,想来这般也无人可催她子嗣一事了,“那便好。”
北冥到江南这路是着急修的,路上也没个客栈歇脚什么的,到了傍晚,马车停在一边,由北冥将士生火做饭,吃完连黑赶路。
陆绮凝跟姚钦,还有她的三位婢女悠闲坐在一旁等着待会吃点,垫垫肚子,只她的大婢女晴云谨慎非常,就站在她身侧,望着四周。
“晴云,你坐下来。”她拽了晴云一把,让人也坐下来,“不会有贼人的,你就放心罢。”她递了几颗石子给晴云,让其跟她们一起玩抓石子。
“姑娘,这可不行,总要有人警醒着。”晴云忧思,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的,荒山野岭的,万一有点事,那还得了。
陆绮凝将晴云的手也拽在中间,“真的不会有事的,何况我的武功这么好,我能保护你。”
北冥与南祈两朝,现如今哪还有流寇作乱,就连江南城中的贼人都被她消除的一干二净的,何况北冥派来接她的士兵跟她阿爹阿娘派的暗卫怎会让她有危险呢。
一行人用过晚膳,接着赶路,到了第三日朝阳从东边升起时,陆绮凝在马车里的榻上睡眼惺忪,她这两日睡得不大好,虽说一路是不颠簸,但榻上睡总归不舒服的,她慢慢睁眼,姚钦刚好掀帘看了眼,“到了吗?”
这都两日多脚程了,再不到她人都要散架了。
49/51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