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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善点点下巴。
进入小区，车速变得很慢，他熟练地将车开到楼下。
十一点，夜已深，整幢楼只有零星几户亮着灯。
她解开安全带，检查有没有落下东西，顺手捎上喝过的那瓶水，“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裴岑淡声：“知道。”
“我先上去了。”她打开车门，出声：“明天见。”
他右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闻声，反应两秒。
明天见。
其实只是普通的告别语，和再见没什么差别。
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角，嗓音缱绻：“明天见。”
-
到家后，钟善换好鞋，先打开阳台的灯。
从阳台的位置，能清晰望见楼下。他正在倒车，掉过头便开走了。
她伸伸懒腰，顺便收了白天洗的衣服，便开始洗漱。一切睡前工作完成后，她躺在床上，没了困意。
或许是后半段车程在断断续续地聊天，挨过去那阵最浓烈的困意，反而十分清醒。
她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夜猫子周蔚在三分钟前发送了条图片信息。
她漫不经心地点开。
居然是今晚，她和裴岑在米粉店翻便利贴的照片。
钟善：[你去学校了？]
[路过。正好拍下来，你俩真去吃米粉啊？]
她微蹙眉，[你怎么不来一起吃。]
又发：[去吃米粉，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吗？]
周蔚分别回复：[跟你俩吃饭，我融不进去。]
[我以为裴岑起码得去有包厢的那种店。]
钟善翻身，打一串省略号：[你说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本来就给我这印象咯。几点回来的？]
她如实回：[11点。]
[你俩约会这么久？？干嘛去了！]周蔚后面连发几个“老实交代”的表情包。
她对着约会二字，出神片刻，不太确定：[这不是约会吧……吃完饭顺便去逛学校了。]
[啧啧，这还不叫约会？！你俩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逛学校，佩服死了，我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踏入学校。]
钟善细细琢磨了会儿。
虽然，按约定，今晚只是请客，但饭后顺便去母校散步消化，是挺正常的事情。只能说她和裴岑恰巧都有这个想法，不是提前约好的。
严格来说，不算约会。
这样想着，心底既轻松，又有点失落。
她打开相册，将在操场上拍的那张照片传到微博小号，配了晚安的表情。
发送完，退出微博，准备入睡前，收到裴岑发来的信息。
[到家了。]
她迷迷糊糊地，没有回复。
-
翌日，下午。
钟善坐在公交车上，争分夺秒地闭目养神。
晚睡的危害实在太大，早上睡到十点，她还是打瞌睡。
到站后，时间来得及，她没有立刻进入小区，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速溶咖啡。
抬手敲门。
门还没开，咚咚的声音先传来。
“善善老师！”咚咚跑着来开门，拉住她的手，蹦蹦跳跳，“好久不见我想你啦善善老师！你又漂亮啦！”
钟善弯唇，揉了揉他头顶，“谢谢咚咚夸奖。我也想你。”
半个月没见，咚咚不想立刻进入学习状态，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善善老师，我去房间给你拿礼物，你在这等我。”咚咚说完不等回答，便又吭哧吭哧跑开。
她跟裴岑对视了眼，后者正在收拾方几上的文件。
“他去国外玩买的小玩意。”裴岑解释，“我下午得出去一趟，尽量在下课前回来。”
钟善点头。
咚咚跑出来，抱着透明盒子，远望过去五颜六色，她凑近才看出是发卡。
满满一盒子发卡。
“善善老师，这都是咚咚选的哦。”他仰着脸，语气骄傲，还用余光偷瞄她的反应。
像是在等待夸奖。
钟善收下，“谢谢咚咚，都是老师喜欢的颜色。”
咚咚开心地举起胳膊蹦跳。
裴岑不屑地哼了声，“这么幼稚，你戴得出去？”
一大一小，同时朝他投来不满的视线。
“……得。”他自讨没趣，捞起沙发上的外套，“我走了。”在门口换鞋，又叮嘱了句：“有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她吭声。
咚咚嘟囔：“小舅嗦。”
钟善没忍住笑出声。
等裴岑离开后，她领着咚咚去书房。
长假后第一周上学，老师们没怎么留作业，两人进行顺利。课间休息时，咚咚跑着去客厅拼积木。
她望着窗外的绿色植物，放松眼睛。
突然听咚咚喊了声：“谁呀？”
钟善警惕起来，快步离开书房，咚咚正跑着去开门。
她喊了声，“咚咚，在家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很危险――”
门被推开。
罗意迟和陶冶正在说话。
“周末天天不出门，打电话也不接，”罗意迟吐槽，顺手拍咚咚脑袋，扯才往里走，“阿岑――善善？！”
第46章 善始
钟善第一反应是, 完了。
如果只有罗意迟在还好，但陶冶也在。不仅是她公司的领导，还知道她昨晚和裴岑在一起。
得有个合适的解释。
还是咚咚先开口, 打破局面。
“小姨，你们找小舅吗？他不在家有事出去了。”咚咚说。
罗意迟点点头，“嗯，没事儿，不重要了。”然后一把拉过钟善, 语调暧昧, “善善~”
咚咚急中生智：“小姨，你和陶冶舅舅先坐！我有事要问善善…姐姐！”
钟善听见称呼, 短暂地分了神。
咚咚很少会叫她姐姐。
下一秒, 她的手被拉住，咚咚想带她往里走。
显然敌不过罗意迟的力气。
“你干嘛陈咚咚，”罗意迟佯装板着脸，“跟你善善姐姐说话呢，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咚咚急得原地蹦。
四个人在客厅坐下。
“小钟, 你在这儿是？”
裴岑曾经答应对她兼职家教的事情保密, 从现下来看，哪怕是陶冶, 还有堂姐罗意迟，都没有透露过。
她虽然曾要求裴岑不要透露给陶冶。但如果遇见突发情况，譬如此刻, 她好像也没有太紧张。
没必要被撞破, 再编其他理由。
说不定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出现, 一次两次好找理由，次数多了便会站不住脚, 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想来陶冶也不会太为难她。
“陶哥，意迟姐。”她浅笑着停顿了下，接着往下说，“我最近在给咚咚当家教老师。”
对面两人明显愣住。
她继续说，话里带了几分请求，“陶哥，我担心公司不允许在外兼职，所以这件事没告诉太多人……”
话没说完，陶冶便挥挥手，打断她的顾虑：“别担心啊，公司虽然明面上是这么规定的，你上个月待的设计部，一大堆接私活的，只要没人举报就没事。”说完又加了句：“我的口风你放心，公司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钟善松口气，由衷道：“谢谢陶哥。”
“小事，我还以为……”
矮几上，陶冶手机屏幕亮起，“阿岑”两个大字跳动。
他瞅了眼对面的钟善，抄起电话，“阿岑，你现在在哪儿呢？”
比回答更先一步传到耳中的，是密码锁的机械女声：“人脸识别成功，欢迎回家。”
四个人全部探头，盯着门口。
裴岑驻足，原地停了十秒钟，仿佛才意识到是自己家。
他视线掠过几人，在钟善身上稍作停顿。而后半敛着眸，沉默着从玄关走到客厅，抬眼，语调如同往常般淡漠：“你们怎么来了？”
手机里有回音，陶冶挂掉电话，问：“你电话打不通，去哪儿了？”
“公司，手机刚静音了。”
“哦。”陶冶挠挠头，似乎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劲，指了指钟善，“刚好碰到小钟……”
钟善附和地露出笑容，抬眼时，与裴岑视线对上。后者眼底格外沉静，很快挪开。
她听见他的解释：“下午家里没人，我请她来帮忙陪陈咚咚。”
诡异的安静。
“你的意思是，小钟在这儿，是为了帮你照看咚咚？”陶冶说到后面，甚至已经有隐隐笑意。
还顺带着朝她挑眉。
钟善脸颊微发烫，欲要提醒裴岑。
他却抢先一步，泰然自若地点头，“对，不放心陈咚咚一个人在家。”
陶冶和罗意迟放肆地笑起来。
裴岑眉头皱成川字，神情疑惑，还带着点儿烦躁。
“裴岑。”钟善喊他，手摸上另外一只的腕骨，艰难开口，“我说是在给咚咚补习了。”
说罢不忍直视他的表情。
裴岑有多沉默，陶冶笑得有多开心，手扶着膝盖，笑得弯腰，“阿岑，你面不改色撒谎的样子，真的……”
连罗意迟也笑得快岔气。
“有这么好笑？”裴岑铁青着脸，语调不大开心。
钟善帮他解释：“陶哥，是我之前请他不要说出去，他不是故意遮掩的。”
“我知道。”陶冶笑了会儿才回答。
裴岑望她一眼，眉间仍没松开，“你别把人吓跑了，是我求着她给咚咚补课的，公司那边儿，你注意点儿。”
“放心吧。”陶冶止住笑，好不容易逮到调侃他的机会，“你俩做昨……”
被裴岑拦声，“陈咚咚，是不是到写作业时间了？”
“嗯嗯。”咚咚紧贴在钟善身边，“善善老师，我们去书房写作业吧。”
她被提醒，才想起来今天的课还没结束，露出歉意的笑：“你们先聊。”
“哎呀，还写什么嘛。”罗意迟抱怨，即刻收到裴岑警告的眼神，只能撇撇嘴，“善善，今晚要不要来陶冶家里打牌，阿岑你也来，顺便教教我。”
“不打。”裴岑没好气地回。
“好。”钟善同时出声。
他投来疑惑的视线。
“如果实在缺人的话，我可以凑角。”
昨晚刚拒绝过，她不好再推辞。
罗意迟哼着声斜裴岑一眼，“你爱去不去，我们有善善就够了。”
说完，钟善和咚咚便离开客厅。
裴岑颇为烦躁地坐下来。
对面两人不明所以地交换了眼神。
“你怎么回事，”罗意迟不解，“就算被撞破，也不至于臭着脸吧，我们可没为难善善。”
陶冶也附和，“对啊，阿岑，你……”说着瞧了瞧书房，压低声音，“你刚还不让我问出口。”
裴岑冷声回：“她脸皮薄。你问的话，人说不定以后直接不过来。”
经他提醒，两人觉得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那怎么办？”罗意迟着急，“这下你连第二次被甩的机会都没了。”
“……”裴岑没好气地说，“什么叫，第二次被甩，你能不能念我点好？”
陶冶反应两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被谁甩，钟善？”
裴岑没出声。
“我草，我就说，你第一次见面就不对劲，还骗我是高中同学。”陶冶略微不满，“如果今天迟迟不说，我还蒙在鼓里。”
“就是就是。”
裴岑被他俩吵得头疼，“难道上去就告诉你，哦，我被人家甩了？”他扯开话题：“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找我。”
“呵呵。”陶冶憨笑两声，“也不是很重要，就是想抓你去打牌，不过既然你拒绝了，那我再问问其他人。”
裴岑静两秒，沉声道：“我去。”
“？”陶冶没反应过来，“你刚不是说没空？”
“突然有时间了。”他没什么情绪。
罗意迟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冶哥，你以后不用问他。问善善就行，善善的答案就是他的答案。”
陶冶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你俩还有事没？”裴岑开始赶客，口吻不悦，“没事就赶紧走。”
罗意迟朝他努了努嘴，怪声怪气：“走吧冶哥，打扰人家了。”
“哎，弟大不中留。”陶冶摇头叹气，“再待下去显得我们不知好歹了。”
裴岑抽抽嘴角，没有搭理他们。
三人走到门口。
“晚上几点？”他问。
陶冶：“现在四点半，六点半吧，家里阿姨有留吃的，你们直接人过来就行。”
“嗯。”裴岑应声。
“还缺一个人。”陶冶挠挠头，“我去想想叫谁合适。晚上见。”
他点点头。
送走两人，裴岑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矮几上，手机震动不停。
他没瞅来电人，接起来，“谁？”
“你这么大火干什么。”郁文朗莫名其妙，“你不就去楼上拿个东西？二十分钟了，电话也不接，我差点就要上去找你了。”
……
把他给忘了。
两人开车一起回来，他原本只是上来看一眼，特地让郁文朗在下面等着。
如果不是郁文朗主动打电话，他已经忘了这件事。
裴岑清了清嗓子，“哦，我忘了。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郁文朗不可置信，“不是，阿岑，你太不够意思了，你遇见什么事了？”
他心底一团糟，最担心的事情还悬在心头，没功夫解释太多，“改天请你吃饭，挂了。”
-
钟善检查完咚咚的作业，让他做眼保健操。
咚咚却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善善老师，你没有不开心吧？”
“没有。”她笑笑，“我应该不开心吗？”
咚咚点点头，“因为陶冶舅舅和小姨知道你是咚咚的老师了。”说完他低头思考片刻，补充了句：“小舅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
钟善哑然，“所以你才会叫我，善善姐姐？”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咚咚是不是很聪明？”
她迟片刻，笑得温柔，“对。”
到五点，两人收拾好东西，钟善开门，从侧边投来一道影子。
裴岑靠在走廊的墙上。
她心跳快了拍，握紧了门把手，瞅着房间里的咚咚，把门关上。
裴岑视线紧紧停在她身上，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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