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文字上，很难体现出情绪的变化。第六感却告诉她，裴岑心情被影响了。
她本就焦急的心情，又平添点烦闷。
蔡欣欣手机外放着购物主播的直播，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
钟善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控制不住内心像计算器般，来来回回计算着除去路上时间，几点能到明南。
接近七点半，司机师傅喊她们下楼，见她们穿得薄，开了暖气。
“你急着回去吗？”蔡欣欣盯着她的脸，疑惑道，“今晚有约会啊？”
钟善留心着时间，没多想，含糊答应。
“我尽量开快点。”司机师傅听见她们对话，叹口气，“这雪下得不是时候。”
她在心底附和着。
从市中心到高速公路，来时不过用了二十分钟。
现在，四十分钟已过，她们还在排上高速的队。
终于，在蔡欣欣不知抢完几轮预售商品后，轿车驶入高速公路。
车前灯照耀下，钟善清晰望见，雪变得纷纷扬扬，羽毛般打着旋下坠。向远处瞧，地面已被皮上层白纱。
十点半，下了高速，由小路缓缓驶入明南市区。
雪势变大，堵车程度加剧。
“姑娘，你来得及不？”司机问她。
还有五十分钟。
她摇摇头，“我不确定。师傅，大概还要堵多久？”
“这个说不准。”司机瞅了眼路况，“经过这条路，前面会好点，这条路窄你知道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见，她在收拾东西。
钟善已经作出决定，“我下去走，过这段路再打车。蔚蔚，师傅，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蔡欣欣摘下耳机，“哎哎哎你干嘛！外面那么冷……”
她没听劝。
离开车内暖气，她的衣服略显单薄，忍不住在原地哈两口气。
时间紧迫，她没多停留，将袖子拉过手掌，包包挂在臂弯，便迎着雪朝前走。脚下略微打滑，却也不敢放慢速度。
这条路比她想象得要长。
十一点半，她终于走出堵车长龙，抬手招了辆出租。
刚上车，等不及冻手冻脚恢复知觉，钟善立刻给裴岑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
钟善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家吗？我现在去你家来得及吗？”
裴岑也只愣了片刻，“你现在在哪？”
“出租车上。”她报上附近路标，声音因冷而颤抖。
“你直接回四季府。”裴岑那边传来拎起钥匙的声音，“我在门口等你。”
钟善欣然应下。
到四季府距离更近。
挂掉电话，她终于得空喘口气，视线在前方与手机上不停切换，直到十一点五十六分，她终于望见四季府三个字。
裴岑靠在车旁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赶上了。
钟善的脑海全被这个想法占据，甚至于，付钱时忘记瞄一眼里程表。
下车，关上车门，她横穿马路，跑着过去。
“裴岑！”她扬声。
男人转过身。
钟善在距离两米的地方停住，不受控制地半弯着腰，口腔里一股血的味道。
裴岑抿着唇，视线落在她汗湿的额角，和飘着红晕的脸颊，“你……”
话未说出口。
便被脆生生地打断。
“生日快乐！”她弯弯唇，睫毛沾上几片雪花，亮晶晶地望着他，“十二点还没过！”
幸好。
她没有再错过。
在裴岑二十四岁生日当天，对他亲口说出，生日快乐。
第50章 善始
裴岑张口, 顿住两秒。
面前是生动鲜活的钟善，和迟到五年的，生日快乐。
原本想说的话, 悉数被咽回肚子里。他口吻变得官方且正式：“谢谢。”
钟善眨眨眼睫，刚要拿出礼物。
“先上车。”裴岑拧着眉，“穿这么少，你以为自己免疫力很强？”
两人坐在主副驾驶上。
车内有充足的暖气，冷热交替状态, 钟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再睁开眼, 视线里多出块小蛋糕。
他单手托着白色底盘，递给她叉子。
余光里, 车载屏幕上, 时间由23:58，变为23:59。
钟善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用叉子切掉一块。
奶油清淡香甜，蛋糕胚柔和松软, 浓郁的开心果酱夹心, 刺激着她下午未曾进食的味蕾。
顾不上感叹有多美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是将礼物强塞到裴岑怀中。
时间变为0：00。
好险。
钟善彻底放松, 侧身歪头靠着椅背，有气无力地说：“礼物也算是在当天亲手送给你了。”
生日当天，祝他生日快乐, 亲手将礼物送给他, 还吃了庆祝他生日的蛋糕。
很圆满, 没什么遗憾。
裴岑挑了挑眉，去拆礼物外包装。
她秉着不浪费的原则, 捧着蛋糕，打算再吃两口。
原以为是裴岑临时买的小蛋糕，细细打量，发现两侧有明显的刀切痕迹。
裴岑余光瞅见她蹙起秀眉。
“不好吃？”他问。
钟善沉默着摇头，犹豫两秒，问：“这是你从蛋糕上切下来的？”
“对。”他稍顿了下，主动解释，“放心，不是剩下的。傍晚收到你信息那会儿刚准备切，我顺手切了第一块儿，给你留着。”
“第一块儿？”钟善重复了遍。
裴岑懒懒地应了声，目光掠过她手中，“还行，没浪费。”
说罢，他继续拆礼物。
暖黄色光线打在坚毅侧脸。
钟善视线锁住他半垂的眼眸。
即使，她清晰表达，大概率没办法当晚赶回。
他仍然留下，通常专属于寿星的第一块蛋糕。
瞬间，回忆满载着遗憾，齐齐涌入胸腔。
高三那年盛夏，他们彼此约定，要成为，每年一起庆祝生日的人。
然而。
她抿唇，喉咙泛起薄薄一层酸涩。
裴岑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回现实。
“有两个？”他眉梢随着尾音上扬，语调透着惊喜，抬眼望她。
钟善压下情绪，点点下巴，解释道：”一个是围巾，一个是你的生日礼物。“
“我以为，你省事直接两个凑一个。”裴岑语调淡淡的。
她眉头皱了下。
这话怎么有点怪。
两个盒子，差不多大小，他没纠结，先随便拆开一个。
钟善望了眼，是生日礼物。
逛街时买的头戴耳机。
“你怎么想到买耳机？”他默不作声地扫了眼包装盒。
钟善回：“就逛街时候突然看到的。”
其实是培训时，偶尔见他戴着耳机听歌，耳机是黑色的。当时她想，如果是银灰色，跟裴岑也很配。
跟周蔚逛街那天，正好瞅见最新款的银灰色耳机。
他没立刻拿出来，若有所思的模样。
钟善一颗心提起，试探着问：“你不会…已经买过了吧？”
“没。”他好笑道，“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没事，好久不送你生日礼物。”钟善故意用轻松的口吻。
确实很贵。
她纠结很久，后来靠句话成功劝说自己――
就当是，五年不送生日礼物，将钱攒下来，一块送了。
她本想半开玩笑，将这个理由重复一遍。
话到嘴边，又咽下。
只有两人的独处空间，提这句话，态度太暧昧，也太狡猾。
是她率先放弃，陪他过生日的约定。
“你快试试。”她半天憋出句话。
裴岑从善如流，没再多纠结，颇为小心地从凹槽里抠出耳机，随手调整了下车内后视镜，对镜半天。
眼底盛满满意。
“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钟善评价。
“是不错。”他没有反驳，“这么贵的玩意儿，戴上身价也得涨几倍。”
钟善无语片刻，“哪有这么夸张。”
他将耳机重新装回盒子里，去拆第二个。
明明耳机才算是大件。
钟善却更在意，裴岑对围巾的态度。
她有点紧张，悄悄别过脸，余光又忍不住观察他的反应。
烟灰色的围巾，颜色上是不会出错的。
裴岑展开，评价：“不愧是我挑的毛线，颜色、手感，都挺有调。”
“……”钟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暖黄色灯光下，看得不大清楚。
裴岑按着旋钮调成暖白色。
围巾上，用来点缀的奶白色图案清晰显现在眼前。
他指着，扬起尾音问：“不是说只能织纯色？”
“毕竟学这么久，这个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钟善解释，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被裴岑这么一反问，她忽然有点难为情。
明明说好的纯色，她却耗费心思添加花样。
就好像，是要刻意给他惊喜。
钟善竭力掩下面上的不自然。
瞅见裴岑，对着图案瞧了又瞧，半晌疑惑地问：“是小狗？”
“对。”
非常简单的图案，她在废弃的半成品上练习几遍，虽然没有达到栩栩如生的境地，但作为点缀，也俏皮可爱。
俏皮可爱形容词浮现在脑海里的瞬间。
裴岑仿佛共享了她的脑电波，“这小狗，还挺……减龄。”
高情商，减龄。
低情商，幼稚。
钟善没办法反驳，嘀咕道，“是有点幼稚…感觉更适合十八岁的你。”
裴岑没听清她后面的话，车内，充足的暖气下，他绕着脖子围几圈，垂下来的尾部，他将小狗翻到正面。掰弄着车内后视镜，照着好几遍。
“是有点幼稚。”他重复了遍钟善的话。
……
即便是事实，但从裴岑，收礼物的人口中说出，钟善难免感到挫败。
她私心希望，裴岑是能够喜欢这条围巾的。
钟善垂眸，抿唇，语调蔫蔫的：“要不找个贴纸贴上？或者你给我，我给你买一条吧。“
“？”裴岑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围巾，“送给我的，你还想收回去？”
“不是你说，有点幼稚吗，”钟善语调夹杂着未曾察觉的委屈，”反正又戴不出去。“
头顶传来声轻笑。
他似在嗤笑她的联想力：“我哪儿说戴不出去了？”
钟善睨他一眼，没吭声。
“幼稚点也挺好。”他又对着镜中欣赏了番，全程扬着唇角，“毕竟我的脸，还是跟十八岁一样年轻。”
……
钟善叉蛋糕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她望过去，裴岑没有丝毫闪躲对着她，根本不觉得刚才的话有多离谱。
她好言相劝：“裴岑，太自恋，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情应该很好，也不恼，抬起眉梢反问：”我难道不是在阐述事实？“
对视十秒。
钟善率先别开眼，吃口蛋糕，没说话。
余光却在认真观察着他。
他的话，好像是没错。
近两个月接触增多后，陌生感渐渐消弭，好多个瞬间，她也恍惚以为，面对的是五年前的裴岑。
欣赏完毕，裴岑将围巾重新撞进袋子里，语调郑重：“谢谢。两样礼物，我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钟善吐口气。
莫名有种完成重任的轻松感。
雪还没停，夜色被映衬得发白。
时间却已经不早了。
她准备下车。裴岑先一步发动车子，直接到单元楼下。
钟善解开安全带，刚打开车门，冷风飕飕刮进来。
她浑身抖了下。
于此同时，旁边的人给她盖了件外套。
他沉声：“穿这么少，你是真不怕感冒。”
“没想到会下雪，降温这么快。”钟善没接，“几步路而已，马上到家。”
裴岑拧眉，不由分地说：“穿着。”
“…好。”钟善虚虚披在身上，下车时才发现脚下已经有点打滑。
她扶着车门稳了把：“地有点滑，你开车回去小心点儿。”
“放心。”他见她牙关在打颤，“快回去吧。”
“好。”她点点头，挥手说再见，小跑着进入电梯门。
-
翌日清晨。
钟善照往常时间醒来，简单洗漱收拾后，拎起包包出门。
等电梯的空闲，她浏览遍手机信息。
蔡欣欣半个小时前发来条信息。
[我买到这个点。幸好今天不用上班，不然我可能会猝死了。]
钟善猛然清醒。
差点忘了，她今天不用上班。
昨天太紧张，把休息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她又打着哈欠回家，打算补觉。
躺在床上，却没了困意。
周蔚打电话，问她双十一买了什么东西。
“没来得及买呢。”她下床，穿着冬季拖鞋，拉开窗帘。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从楼上俯望，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银装素裹。
电话打到一半。
周蔚忽然拔高声音：“我去，裴岑发朋友圈了。他几百年不发一回，上次好像还是毕业照吧。”
钟善随口问：“发的什么。”
“自拍。”周蔚点开图片，“卧槽，善善，快去看！！”
钟善刷新了下朋友圈。
半个小时前，裴岑发了张自拍。
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自拍。
照片背景是茫茫的雪，他只露出被围巾包裹的下颌和唇周。
配字是：初雪。
已经有不少共同好友的点赞。
周蔚揶揄道：“这配字，欲盖弥彰啊，不知道裴岑是想晒初雪，还是晒围巾~”
“我怎么知道。”钟善脸颊微红，纠结了会儿，还是点了个赞。
另一边。
郁文朗实在忍不住：“阿岑，咱能别一直摆弄那围巾了吗？马上到公司了，你一大老爷们，有这么冷吗？”
“你懂什么。”裴岑冷笑了声。
郁文朗好奇，伸手，“我摸摸。”
裴岑往后撤了步：“别碰。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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