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司机低声咒骂了句,拔腿就要拽她, “你给谁打电话呢??”
可惜, 刚迈出脚步, 肩膀便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钟善收起手机, “对,我要投诉这辆车――”
“别别别。”司机面色憋得通红,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双手合十地不断朝她鞠躬,“好商量,好商量。”
她咬唇,掀眸,与裴岑视线交汇。
他神情很淡,对于司机的请求,既没有表达出让步,也没有示意她接着说。
约半分钟后。
对面工作人员重复了遍。
钟善别开眼,“不好意思,误会一场。”
司机松口气,用手抹了把汗,将将站稳,裴岑收回按着他肩膀的手。
她口吻安静,显得比平时冷淡几分:“我可以拿走行李了吗?”
“……拿吧拿吧。”司机见“大势已去”,嘟囔道,“算我倒霉,遇见一个真不怕的。”
闻声,钟善细眉微蹙,很较真地纠正:“如果你真倒霉,那我现在就应该再打一次电话,顺表将打表器照片发过去。”
“可别可别!我就随口一说发发牢骚。”
她没再理。
裴岑自觉地将她的行李箱放到车后面,“还有东西落下没?”
“没有了。”
“走吧。”
“等一下。”她既是对裴岑说,同时喊住司机。
后排车门还开着,她弯腰,歪头望向车内,拿手机扫了车座背面的二维码,输入50。
“多收钱,我不会给也不应该给。”钟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但这50,是坐车前说好的。所以,我没有想坐车不给钱。”
是在回应司机刚刚的话。
没等司机作出反应,她便绕到副驾驶,坐进车里。
司机难为情地挠着后脑勺,视线掠过裴岑,“谢、谢谢。”
裴岑没多搭理,淡淡嘱咐了句:“以后少开黑车,少坑人。”
-
车内。
裴岑坐进来的那刻,她忽然觉得周边十分拥挤。
明明车内空间,称得上是宽敞的。
从他上车后,到系安全带,十秒钟的时间里,没人主动开口。
原本是谁随便说句无关痛痒的话,气氛便会轻松许多。
但这十秒钟的沉默,如同触发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持续蔓延着。
半晌。
车子发动后。
“你今天在附近吗?”
“不是说初八才回来?”
钟善没让话掉到地上,即刻回:“在家闲着无聊,就提前回来了。”
“过年是无聊。”裴岑沉声附和,紧接着回答她,“不是你给我发了位置共享?”
她反应两秒,略感疑惑,低头点开对话框,又确认了遍。
没错。
从她共享位置开始,到下车,不过十分钟。
“发送位置的时候,你就在附近?”
“嗯。”裴岑瞅她一眼,“跟郁文朗在莱西吃饭。”
这儿确实离莱西广场很近。
她声音掺着歉意:“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
裴岑瞅她一眼,勾唇,哂笑了声,“吃饭和安全比,哪个重要还用说?”
“总之,谢谢你。”
话音刚落。
播报声音传来,钟善才发现已经到小区门口。
裴岑照样将她送到楼下。
钟善正在纠结,是当面问他要不要看电影,还是等回家之后发信息。
当面问,更有诚意。
发信息,即便被拒绝也不至于相对无言尴尬。
未纠结出结果。
但也不能在车上这么呆下去。
她眼睛盯着虚处,去解安全带,摸索几次才解开。
“钟善。”裴岑喊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啊”了声,回神,视线环绕副驾驶一周,“没,我只带了这个包。”
“……”裴岑紧绷着脸,吐出句话,“你再想想。”
“真的没有。”她不解地回望,猛然间,发现裴岑抿着唇,似乎不大高兴。
他的声音也像讨债般,“礼物。”
钟善眉心一跳。
“我的礼物呢?”裴岑似乎在做心理准备,紧锁着清澈的杏眸,一字一句道,“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否认,低头去翻包。
担心手串被挤压,便装在随身的包包里,倒是方便现在翻出来。
只是。
她手停在包包里,迟迟没有拿出来东西。
裴岑拧下眉头,“丢了?”
“没丢……”钟善轻声回。
“那你现在这样,不拿出来,是后悔了?”
钟善难为情地摇摇头,“就,外包装可能有点简陋。”
“?”裴岑疑惑,淡声回,“我看看。”
她这才慢腾腾地掏出手串。
木质手串没有任何包装,外面是十分普通常见的白色密封袋。
刚递出去一厘米,裴岑便毫不客气地接过,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串,食指拇指搓着珠子,拨动几下。
隐约有雕刻的痕迹显现。
他又凑近了点。
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声响。
钟善解释道:“我是打算明天去礼品店买礼盒包装的……”
“上面的字,是你亲自刻的?”裴岑语调上扬着。
她点点头,“第一次刻,不太美观。”又提起包装,“先放我这吧,明天包装好再送你。”
闻言。
裴岑不由分地扯开密封条,食指捏着其中一颗珠子,双手握成拳。
下一秒,手串便出现在他腕骨凸起的手腕。
他转动手腕,欣赏好几番,“我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礼物。”
“先说好,送手串不是抠门。”钟善怕他误会,“因为你说喜欢手工礼物,我就没考虑去商场买。”
“考虑得很对。”裴岑嗓音透着发自内心的愉悦,“这手串,一看就不俗。谢了,我很喜欢。”
钟善松口气,抬眼观察他的神色,注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唇梢。
是个好时机。
裴岑难得有如此容易沟通的时刻。
她头脑一热,便问出口:“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我请客。”
第68章 善终
在脑海里演示过无数遍, 说这句话时,要在什么时机下,用什么语气, 能既得体又真诚。
唯独没想到,会是头脑一热,脱口而出。
将出口也没有想象中困难嘛。
她刚为此松口气。
却倏地意识到,裴岑没有立刻回答。
钟善心又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用力握了握手。
车门就此被打开。
冷风斜斜地穿过缝隙, 一股劲儿地拥到她小腿。
她朝主驾驶的方向挪了下, 虚掩上车门。
再开口,话语和眼神一般躲闪。
“当然, 你要是…没空, 或者已、已经看过,不用勉强。”
给足拒绝的余地。
令人失去呼吸主动权的沉默。
她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还有裴岑轻匀的呼吸声。
他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什么时候?”
“看你,”她言辞态度十分恳切,“这两天都行。初八之后的周末也行。”
裴岑挑了下眉, 很轻松地靠着车背, 思索片刻,慢悠悠道:“我明天晚上, 应该有时间。”
“那就明晚。”钟善秒回,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拿出手机, 解锁, 打开购票软件, 选择莱西国际影城,一气呵成。
刚要点进春节档排名第一电影的预定页面。
“看哪一部?”裴岑淡声问。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迟疑两秒,“不是约好看《请你轻点敲门》吗?”
话音刚落。
裴岑眉心轻拧,缓慢偏头,薄薄眼皮下,漆黑的瞳孔如一汪深潭,表面极为平静,却让人不敢轻易猜测。
他的视线太过□□且无言。
钟善情不自禁地坐直了点儿,须臾间产生合理猜测。
她不太确定地问:“你已经看过了吗?换一部好了。”
他吐出单个音节,“没。”
“……”钟善犯难,“你是想看别的吗?”
刚说完,车门忽然又散开,冷风呼呼的刮。
反正现在要买票,不着急离开,她索性将门关上,顺手推了下,确认关严,不会再有风进来。
裴岑视线追随着她的侧脸。
然后,在后者重新望过来时,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他拢了下外套,“你不介意看这部就成,我没意见。”
钟善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理所当然地回:“我不介意的。”担心裴岑是迁就她,又说:“我不是非要看敲门,你有感兴趣的可以说出来。”
“我就对敲门感兴趣。”他语调懒懒的,“非看它不可。”
……
钟善颇为无语地打量着他。
“怎么?”裴岑坦荡地回望,挑了下眉。
确认他不是在勉强或开玩笑。
她方重新点亮屏幕,准备下单。
影片是票房冠军,拍片率高,光是晚上,便有五场可以选择的时间。
“晚上七点行吗?”她点进该场次,“能买到最佳观影区,九点半结束,也不算晚。”
“可以。”裴岑没意见。然后探头瞅了眼屏幕,有点惊讶:“这么贵?”
“节假日期间都这样。”钟善选好位置,用安慰的语调,“没事,我请客。”
“行。”他忽然勾唇,扯出邪笑,声调混着故意的暧昧,听得人心底发痒,“我就吃一回软饭。”
她耳根微烫,干巴巴地纠正,“软饭不是这么用的。”
男人用一声尾音上扬的“哦”回应她。
“我先上去了。”钟善忽视他‘请教’的态度,“明天见。”
裴岑“嗯”了声,“几点来接你?”
“我打车也行的。”她象征性地推辞,声音很轻。
他随口回,“顺路的事。”捎带着不忘提醒:“现在过节,打到黑车的概率挺大。”
钟善也没再纠结,“好。大概六点半?”
“没问题。”
话音刚落,比她先打开车门。
她连忙挎起包,紧跟着下车,恰好听见后备箱关上的声音。
行李箱被推到面前。
她接过,微垂着头,半张脸藏在围巾里,“谢谢。”
“坐一天车,早点儿休息。”
一句话,愣是被大风吹得断断续续。
钟善连点头,没再多说,“你也是。”
目送她进门,裴岑拉开车门,先是掏出手机瞅了眼。
短短半个小时,郁文朗和陶冶打了几十个未接电话。
他边倒车,边拨回去,打开免提。
刚接通,郁文朗大声嚷嚷:“阿岑,你不厚道啊,兄弟局,你一声不吭走半个小时。”
“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裴岑情绪很稳定。
郁文朗:“你就说出去一趟,再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有什么急事能让你一个现代人三十分钟不看手机?”
裴岑含糊不清笑了声。
“……等等,你笑得我要起鸡皮疙瘩了。”郁文朗语气充满疑惑,“大冬天的,怎么觉着你思春了。”
裴岑心情好,没理会他的胡话,趁红灯间隙,顺手切了首歌,十分抒情。
“哦对。”他声音听不出丁点儿遗憾和歉意,“不好意思啊,明天晚上不能跟你们去打牌了。”
“中途离场不说,你还爽约。有什么事,能比兄弟们聚在一起还重要?”
“去看电影。”裴岑放慢语速,声调像被编谱,处处透着得意。
“你个大男……”
“跟钟善一块儿。”
对面沉默了会儿。
他慢悠悠加了句,“对不住啊,玩得开心点儿。”
“……”
-
正月初七。
在家一周,养成的生物钟实在太强大。
钟善早上六点便早早醒来,盯着天花板两分钟,环视一周,意识到已经在明南。
她又睡回笼觉,差不多中午十二点,起床洗漱。
脚着地时,才发现腿上肌肉酸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
毕竟是搬着小板凳,在角落里蜷缩着坐了五小时,又站了五小时。
晚上还要在电影院坐两个小时。
在家里还是尽量能躺则躺。
她再度钻进被窝,有一下没有下地按摩着腿部肌肉。
竟又不知不觉睡去。
再醒来,是接到裴岑电话。
钟善第一反应是望着窗外,一片漆黑。
她接起电话,随便找衣服换上,“我马上下来。”
“你感冒了?”裴岑问。
“没有。”她穿上大衣,在门口换鞋,“我是刚睡醒。”
下楼过程中,睡意渐渐散去,她清醒很多。
刚坐车上,裴岑递给她杯奶茶。
钟善瞅了眼牌子。
“放心,植脂末的,没奶。”
她接过,“谢谢。”
-
初七是开工日,电影院的人相对来说没那么多。
环境也较为安静。
她对这部电影期待已久,再加上白天睡了整整一天,正是精神最佳时刻。
整个观影过程中,无比认真。
裴岑好几次试图跟她讲话,得到的都是敷衍回应。
左边有陌生男人看他一眼。
“兄弟,女朋友追剧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打扰。”
裴岑抬了下眉。
女朋友。
他用余光瞥了眼钟善,很客气地回答,“懂了,谢谢提醒。”
-
电影结束。
两人朝外走。
“你觉得好看吗?”钟善将奶茶扔进走廊上的垃圾桶,随口问他。
裴岑:“还行。男演员有点丑。”
“……”钟善解释,“我是问剧情,不是长相。”
凑合两个字到嘴边。他瞧她兴致不错,“挺好看的。”
“是吧。”钟善又说,“网上剧透非常多。我每次点开微博热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提前知道剧情。”
裴岑脚步忽然慢下。
她没有察觉到,继续说:“幸好,不然提前知道结局,就不会觉得前半段铺垫的这么好。尤其是男主手上一直戴着腕表,那段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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