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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颂眼睫微垂，视线落在桌上某处，像在思索着什么。
祝染好奇，顺势看过去，那是严颂放在桌上的手机，此刻手机屏幕黑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严颂为毛看得这么起劲。
半晌，祝染确定，严颂估计是在发呆。
祝染有点不耐烦了，准备打断严颂漫长的发呆时间，想要告辞。
严颂却忽然开口：“取消婚约也可以。”
“是吗？”祝染眼睛一亮：“那我爷爷那边？”
严颂：“你尽可以把原因推到我身上，祝爷爷那边我也可以去解释。”
还有这种好事？
祝染心中狂喜，但做人不能太不厚道，她装模作样道：“嗐，也不能全推到你头上，那你还不得被张爷爷骂死。这样，咱们就说互看不上。”
严颂：“随意。但是，我有个条件！”
怎么还带条件的呢？说这人蔫坏果然没冤枉他！
祝染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严颂抬头，脸上恢复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板正状态，公事公办，莫得感情。
“你来赤炎，当我们的顾问。”
祝染就呵呵了：“如果我不同意呢。”
严颂想了想：“那我就去跟祝爷爷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祝染笑容僵在脸上，指着严颂：“你敢！”
严颂这招也太狠了！
两家这交情，他俩这契合度，严颂要是真说对自己一见钟情，那压力就彻底来到祝染这边，她要是拒绝，祝家上下肯定轮番上阵，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也要劝她答应。
祝.最怕麻烦.懒得折腾.咸鱼染一想到那个架势，顿时头皮发麻。
严颂挑了挑眉，像是十分意外。
也是，严队活了二十六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你敢”呢，这体验着实新鲜。
面对着Omega的威胁，他也不说话，只饶有兴味地跟她对视，一副“这世上就没有本人不敢的事儿”的架势。
祝染就不是个硬气的主儿，怕麻烦的人最懂权衡利弊。
威胁的架势撑不过三秒，她果断认怂：“那行吧。”
严颂唇角弯了弯。
“不过我在赤炎只是兼职，是吧？”
严颂：“是，之前林教授也是兼职。赤炎虽然有他的办公室，但不用每天坐班，每个月只需过来一周左右，研究所忙的时候也可以请假。”
想了想，补充道：“当然，赤炎这边有紧急事件时需要帮忙时，他也会及时支援。”
祝染琢磨了下，与其承受逼婚压力，给赤炎当几天顾问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行。但我也有个条件。”
严颂：“说说看。”
祝染：“你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严颂：“什么意思？”
祝染眼珠转了转：“就是——你不能不拒绝，也不能太拒绝，你得让咱们两家人觉得无比绝望之余又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这样他们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逼我相亲，能消停一阵。”
说着Omega一脸狡黠地笑了笑：“严队是聪明人，这个尺度您回头自己把握一下。”
严颂：“……”
饶是严队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还是被这乍一看很简单，一琢磨很崩溃的要求给无语到了。
严颂：“祝研究员一向喜欢把指令说得这么抽象吗？”
祝染眨眨眼：“啊？”
严颂扶额：“幸亏你不是赤炎队员。”
祝染又眨眨眼：“哦？”
严颂：“过于抽象的说话风格在赤炎容易被打。”
祝染：“……”
我谢谢您全队！
严颂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展开后，双手在纸面上抹了抹，让它看起来更平整一些，递给祝染：“这是赤炎兼职顾问的聘用合同，你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在右下角签个字。”
说着又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支笔，很贴心地递了过去。
祝染：“……”
这是有多怕她反悔啊？
祝染瞪着面前那张有点发皱的纸，又看看严颂那张面无表情擎等着她签字的脸，有种自己不是要签顾问合同而是要画押口供的错觉。
得了，这人妥妥是有备而来啊！
蔫坏！实锤了！
祝染提起笔：“最后一个要求。”
严颂：“说。”
祝染咬咬下唇：“昨天下午的事儿，你现在就给我原地失忆！”
严颂一下子笑了起来，冷肃的五官在餐厅柔和暖光下舒展开来，像是混了草木香气的夜风，眼睛也微微弯起，眸子里的沉郁一扫而空，亮得惊人，说话时的语气也浸着笑意，不带一丝紧绷。
他说：“好。”
第15章 问询
祝染走出云溪餐厅时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原本是来约会的，结果居然变成了新工作签约仪式，一顿饭的功夫少了个婚约，多了份兼职。
婚约对象秒变同事，也是够玄幻的。
不过祝咸鱼一贯懒得多想，只小小纠结了一下，便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反正这兼职对职业生涯很有帮助，自己没了婚约更是轻松，左右都不吃亏，这顿饭吃得很值了。
于是祝染高高兴兴地跟严颂道别。
严颂本着绅士风度，打算送祝染回家，结果祝染今天开车来的，他便作罢，二人一起朝附近停车场走。
刚走出几步，严颂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
严颂看一眼来电，迅速接起：“小丁，怎么样？”眼神下意识地看向祝染。
祝染歪歪脑袋，有些不解地跟他对视。
停车场空旷，隐约听到严颂手机听筒传出年轻的男声：“头儿，那个瓶子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瓶身干净，没有任何有效指纹和DNA，但经过化验，瓶子里的确曾经装过柠檬汁和蓝莓汁。”
祝染眨眨眼，浅棕色瞳仁里闪过微光。
严颂挂了电话跟她道别：“祝顾问，那我在赤炎等你来报到。下周见。”
说着转身朝云溪餐厅的方向走。
“等等！”祝染赶紧把人拽住：“别走啊！”
她瓜还没吃全呢，这人就急着要走，那可不行。
严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攥紧自己衣角的手：“怎么，祝顾问还没正式上岗就对工作这么积极？”
祝染白了他一眼：“快说！”
严颂：“你不是都听到了？瓶子里的确装过蓝莓汁。”
祝染咬了咬下唇，兀自分析：“餐厅里会有柠檬汁不奇怪，西餐里不少料理和甜品都会用到；有蓝莓汁也不奇怪，可是，会用柠檬汁瓶子装蓝莓汁，用完后还刻意将瓶子洗干净抹掉指纹了再扔，那就非常可疑了。”
“谁会这样做呢？如果是想要故意害章小钰过敏，昨晚章小钰点的甜品里已经有蓝莓了，为什么还会需要蓝莓汁？”
严颂眯了眯眼：“昨晚你也在现场。章小钰出现过敏症状时，那份甜点她吃了多少？”
祝染再度调动记忆，努力回想。
一地狼藉的地板，散落在地的食材。
祝染瞳仁蓦地微缩了下：“那份蜂蜜百香果玫瑰挞看起来比较完整，好像只被咬了一小口。”
严颂神色凝肃：“人体对过敏物的反应也需要一些时间，尤其那份甜点之中，蓝莓并不是主食材，在只被咬了一小口的情况下，章小钰的过敏反应不会来得那么快、那么严重。”
祝染：“那就说明在章小钰吃下玫瑰挞时，她就已经吃到了蓝莓，且分量不少，加上她之前刚吃过镇痛药物，这些才是引起严重过敏的真正原因！”
两人对视一眼，无须多言，步调一致地朝云溪走去。
云溪最近人气旺，今天又是周末，即使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餐厅里的客人也还是不少，服务生们穿梭其中，厅内音乐舒缓，热闹却不至喧嚣。
严颂直接找来餐厅经理。
经理见祝染和同伴去而复返，赶紧过来赔着笑脸：“请问二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严颂略过寒暄，直接给他看了自己的证件：“赤炎，严颂。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经理生平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赤炎队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半天，又去看祝染：“祝小姐，这……”
祝染拿出大小姐派头，帮严队长抬轿：“这位是赤炎行动队的队长，严队。经理你赶紧配合一下他的调查。”
经理哪敢不配合，赶紧把他俩带到办公室。
在严队的吩咐下，经理在电脑上找出昨晚餐厅内几个摄像头的监控，又在资料柜里翻找员工的个人资料。
云溪一共装了五个摄像头，前门一个，正厅三个，还有一个在后厨。
其中正厅的一个摄像头正位于章小钰那桌附近，可惜角度不够好，只能拍到章小钰和肖千羽的背影，看不清动作。
严颂快速查看章小钰那桌的上菜情况。
西餐厅通常讲究个餐桌服务，一个服务生通常只负责两三个桌子，这样可以比较周到地照顾好客人们的需要。负责章小钰这桌的是个相貌端正的年轻服务生。
如同其他服务生一样，这位服务生有条不紊地倒水、上菜、摆盘、撤盘，动作娴熟，没有任何不妥。
严颂又查了厨房的监控。
后厨一共三个主厨，四个帮厨，一个甜点师，还有一个洗碗工。餐厅生意好，厨师们自然不轻松，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那个装过蓝莓汁的瓶子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帧画面里。
祝染无奈地摸了摸下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普通餐厅的摄像头本就有限，更不可能面面俱到，这餐厅简直到处都是监控死角。
如果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稍微有点反侦察意识的都能避免自己被拍到。
严颂拿起手边的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的是所有员工的个人资料。
餐厅的管理相对简单，也不需要专门的人事部门，员工材料更很简单，一人一张A4表格完事。
严颂翻了翻，在一叠纸中找出了那个相貌端正的服务生的资料。
成钰，23岁，男性Beta，山城人，高中毕业后来星城打工，一年前入职云溪，此前曾在某酒楼当过两年服务员。
严颂问：“这个叫成钰的服务生今天有来上班吗？”
经理一愣：“有啊，他就在外面呢，要我把人叫进来吗？”
严颂指尖在成钰的个人资料页上轻敲了两下，摇摇头：“暂时不用。他这两天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经理想了想：“没有啊，小成这人干活儿挺勤快的，平时也比较开朗，没什么不对劲的啊。”
严颂点点头：“那餐厅的员工这两天有人请假吗？或者迟到早退之类的？”
经理有些迟疑：“好像没有吧……等等，我把David叫来问一下。”
祝染好奇：“David？”
经理解释：“David是我们餐厅的领班，服务员的管理是他在负责。”
David约莫二十五六，看着挺有精英范儿。戴一副黑框眼镜，西装板正，头发一丝不乱。
知道祝染二人的来意后，David十分地客气跟他们握手：“严队、祝小姐，我是赵英才，你们也可以叫我David。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一定配合调查。”
在David进来之前，严颂已经把他的资料看了一遍：“赵先生今年年初从Y国留学归来，专业是市场营销，四月初入职云溪，成为餐厅领班。倒是有些屈才了。”
David笑笑：“严队长过奖。”
严颂：“我能问问赵先生回国后为什么选择餐饮行业而没有从事相关专业吗？”
祝染很好奇地打量着David.赵。
赵英才好歹是海归硕士，却来到一个西餐厅当领班，这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赵英才苦笑一下，有些自嘲道：“实不相瞒，我年初回国时发现就业环境不太理想，我一个海外水硕，这文凭也不那么有含金量。而且我很喜欢云溪的工作环境，这份工作也让我学习到很多。”
严颂扫一眼员工档案表上赵英才的毕业院校，果然在Y国排名不高，基本属于只要花钱就能上的大学。他这学历确实有些鸡肋，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不到专业工作倒也正常。
“David你也不要过于谦虚了。”经理补充道：“他的能力相当不错，来云溪这几个月，给我提了不少营销意见，都很有成效。现在云溪的营业额比去年大幅度提高，这里面也有David的一份功劳。”
简单寒暄后，严颂进入正题，询问近两天来餐厅服务生和后厨工作人员工作情况。
David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餐厅一切正常，员工们也都是照常按照排班表工作，按时上下班，没有什么迟到早退的现象。”
严颂：“有人请假吗？”
David：“没有请假的。对了，后厨的西点师万师傅刚刚休了年假，从今天起为期一周，好像是定了旅行团，陪家人度假去了。”
严颂挑了挑眉，顺手把万师傅的档案翻了出来。
万育成，男性Beta，42岁，是名从业多年的西点师，在云溪工作了三年多。
严颂示意经理：“给万育成打个电话。”
“啊？哦。”经理不明所以，但严颂的吩咐太自然，让人情不自禁听从他的命令，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很诚实地拨通电话了。
半晌，经理无奈：“哎，万师傅电话没人接。”
David耸了耸肩：“在外地旅行，这会儿时间又不早了，不接电话也很正常。”
严颂不置可否，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David回去工作了。
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严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严颂：“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餐厅主厨。”
“哎，好！”
不多时，云溪的三位大厨一同来到办公室。
经理介绍：“这是我们云溪的三位主厨，刘师傅最擅长料理红肉，牛排羊排什么的都出自他手；章师傅擅做海鲜和鱼类；吴师傅主要负责冷盘和蒸煮类食物。”
严颂朝三人点点头，简单发问：“我想请问一下，菜单上的哪些食物需要用到柠檬汁？”
刘师傅四五十岁，圆圆脸，看起来很和气。他想了想：“牛排和羊排都会用到柠檬汁，但通常选用新鲜柠檬，切块后摆盘，跟食物一齐送上，由客人根据自己的喜好酌量添加。”
章师傅三十出头，扎个短马尾：“海鲜和鱼类都会用到柠檬汁，可以去腥提鲜。比如红烩海鲜、焗烤海鲜，煎鱼烤鱼之类的。”
严颂：“也是用新鲜柠檬？”
章师傅点点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柠檬的酸味，我们通常也是将柠檬切块或切片后摆在食材旁边，由客人自行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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