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染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嘿嘿一笑,抬手夹了一只元贝放在他的碗里:“你也快吃呀!”
明显就是想把刚才的话题糊弄过去。
可女孩巧笑嫣然,眉目间全是温软,严颂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的执着, 当即倒戈。
得了, 糊弄就糊弄吧。
严颂低头咬了一口元贝,鲜嫩弹牙, 心头一片柔软。
从餐厅出来,后续没什么安排,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晃。
前几天的大雪早就化了个干净,阳光和风一样倦怠,冬日的街头呈现出萧索的寂寥感。
祝染和严颂随意地闲聊,发现二人之间可以聊的话题竟然很多。
从对云临的记忆,到两家老爷子之间的趣事,从工作上的进展,到同事之间的八卦……共同参与的事情太多,随便扯一扯都能聊到一块儿去。
祝染对严颂的印象进一步更新。
她一直知道严颂属于面冷话不多的类型,私下相处时发现的确如此,严队这人的确话少,平时有一句算一句,绝不废话。
现在发现,这人在她面前虽然依旧不可能变成话痨属性,却难得地很愿意开口,聊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非常言之有物,倾听时也格外认真,即使有时话题告一段落,两人陷入沉默,气氛也会保持在非常舒适和默契的状态,是个令人愉快的交谈者。
祝染很少在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面前如此放松,不时偏头悄悄看一眼严颂,Alpha年轻俊朗的侧脸在暖阳下显出柔和的弧度,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会转过头来跟她对视,眼里是藏不住的缱绻。
这一刻,祝染一颗心像被一团暖融融的毛毯包裹住一样,惬意又踏实。
两人走到一个街口,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在前方停下,司机下车后在路边静静站着,视线朝二人投射过来,似是在等着他们走近。
祝染看了眼司机,确认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又看一眼那辆车,很贵的牌子没错了。
祝染有些好奇,转头看向严颂,却发现刚才还和煦温柔的一张脸,此刻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眼底是阳光都照不进的深沉。
“找……你的?”祝染问。
严颂短促地应了声,朝她低声说了句“你等我一会儿”就径自朝那台车的方向走去。
祝染按下心中好奇,刻意放慢脚步,在后面慢慢地走,视线却一直牢牢锁定严颂的动向。
只见严颂走到司机面前,司机贴心地帮他打开后座的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严颂回头看了祝染一眼,目带犹豫,祝染朝他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以在旁边等他。
严颂眉头紧蹙,朝车内看了一眼,似乎仍是不想坐进去。
僵持了两秒,车内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Alpha,穿一身质地精良的定制西装。
他姿态随意,此刻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的浅笑,行止间压迫性却十足,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
他轻轻拍了下严颂的肩膀:“你啊,还是这么倔。”
严颂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脸上抗拒的神色更是明显:“有什么事?”
“呵。”男人自嘲般笑了下:“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
严颂眉头拧得更紧:“有话快说。”
男人却没再开口,只转头去看不远处的祝染。
严颂见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往男人身前一站,直直挡住他看向祝染的视线:“你想干什么?”
男人察觉到严颂的敌意,表情不虞:“我跟认识的晚辈打个招呼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祝染即使脚程再慢这会儿也已经走到附近,且迅速认出那个中年Alpha的身份,毕竟她曾在社交场合见过此人。
他是严颂的父亲,严氏财团现任的掌权人严峻成。
祝染对严颂的身世略知一二,一直知道这对父子关系冷淡,严颂大有跟他亲爸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不过她跟家人关系融洽,其实有些难以想象一对水火不容的父子该是怎样的相处模式,直到现在亲眼见到严颂和严峻成剑拔弩张的样子,才反应过来原来传言非虚。
世家多八卦,各自丑闻层出不穷,偶尔还会上个热搜什么的惹得网友们纷纷关注。
只不过祝染懒散惯了,对别人家的闲事没什么兴趣,会对严家的家事知道一二还是她与严颂之前传婚约时,被塑料闺蜜团的小姐妹告知的。
祝染好歹也是祝家大小姐,身份摆在这儿,即使她在懒得社交也还是有些场合需要出席,有些人需要打交道。塑料闺蜜团就是这样的存在,说白了就是出席各种酒会派对时常常遇到的几个富家千金。虽然交情谈不上多深厚,但混多了也算熟悉。
祝染刚知道家里准备安排她跟严颂相亲时,就有塑料闺蜜团的小姐妹巴巴地打过电话来跟她八卦了。
女孩子声音又软又嗲,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哎呦,染染啊,我听说你要和严家大公子订婚了啊。”
“啊这……”祝染十分无语,心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订婚,您这消息倒是来得快啊。
她这边还未发表意见,电话那头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科普了。
“要说这严家大公子实在神秘,我们混迹社交圈这么久,居然没人见过他,都是严家老二老三在圈子里混。难不成是长得太丑不想出来见人?”
“哦呵呵呵,染染你别介意啊,我开玩笑的。其实长得好不好看都是其次,只不过我听人说这严家大公子是严总先头那位太太生的,一直养在乡下,身份颇有点拿不出手。而且这严大公子跟他爸一直不太对付,据说严总让他回公司来上班他都死活不肯,可把严总给气坏了,还声称以后的家产一毛钱都不会分给他呢!”
“啧啧,要说这乡下养大的孩子就是不成个样子,怎么能这么不分好歹呢。唉,我们染染也是倒霉,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订婚呢,这以后可不是要受苦……”
对方还在说着些什么,祝染却早已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掐断了通话。
所谓圈内的八卦传闻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不值得一听。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祝染不会因为这样的琐事就影响自己的判断。何况这位小姐急吼吼地来跟自己说八卦,明显也是存了几分看热闹和想奚落自己几句心思,实在没啥意思,祝染都懒得搭理她。
这件事祝染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认识严颂之后,他赤炎队长的形象实在太过鲜明,让她常常忘记这人其实还有“严家大公子”这一层的身份。
直到此刻,祝染在不远处看着严峻成和严颂如出一辙的鼻梁和下颌轮廓,才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严颂就是严家那个传说中“拿不出手”的大公子啊。
想到这里,祝染忍不住撇了撇嘴。
可见传闻有多不靠谱,赤炎队长都拿不出手,难不成那群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就能拿得出手了?
那头的严峻成也看到了祝染,朝她露出一个长辈式的和蔼笑容,带她走近后微笑颔首:“祝小姐。”
“严总。”祝染朝他礼貌点头。
严颂示意祝染站到自己身边,转向严峻成,冷冷开口:“招呼已经打完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严峻成脸上浮现一层怒意:“严颂,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
严颂睨着他:“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混账!”严峻成彻底怒了:“你个不肖子!我看你和祝小姐已经在一起了,还以为你总算开了窍,谁知你还是这副德行!”
他深吸口气,努力调整情绪看向祝染,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熟稔:“染染你别在意,我这个儿子从小被他外公惯坏了,脾气不好,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肯定不敢欺负你!”
祝染不由皱起眉头,觉得这位严总对自己儿子的认知存在很大问题。
惯坏了?脾气不好?
他说的是严颂?
她忍不住开口替他辩解:“严队是个很好的人,脾气不坏,也没有欺负过谁。”
第94章 冲突
严峻成诧异地看着祝染, 挑了挑眉毛。
对于祝家的这个晚辈,他只是在社交场合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不深。
记忆中她是个文静秀气的闺秀, 总是站在长辈们身边, 礼貌微笑, 衣着谈吐无可挑剔,却也很难在她身上找到什么鲜明情绪,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最初祝家那边拿着严颂的资料过来征询他的意见的时候,严峻成甚至一时没想起来这姑娘的模样。但A级信息素、超高的契合度加上祝家雄厚的背景让他对这个Omega非常满意, 一心希望严颂跟她的婚事可以敲定,以致于后来严颂告诉他这事儿黄了的时候他非常生气,甚至想要施加压力迫使严颂积极争取。
只不过严颂早已超出严峻成能操控的范围, 生活和工作都跟严家毫不沾边, 已经是他无法施压的存在了,他这才作罢。
谁知峰回路转, 最近严峻成听说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似乎跟祝染又开始走得很近了, 他顿时觉得舒坦不少, 于是立刻打听了严颂的动向,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于是此刻,当祝家这个清清冷冷的小姑娘忽然插嘴为严颂辩驳时,严峻成心情十分复杂。
她跟儿子的关系好像真的不错,这是好事。可是, 她对自己的隐约的敌意是几个意思?
面对严峻成探究的视线, 祝染也不怵,淡淡与他对视, 态度里的坚决和坦然却很明显。
本来嘛,长辈又如何?上位者又怎样?祝染自忖坦荡, 也不需要怵任何人。
严峻成盯着祝染看了几秒,忽地笑开,又变成那幅慈爱长辈的模样:“难得染染愿意包容我这逆子,挺好挺好。你们小情侣周末约会,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只还有几句话想跟小颂单独聊聊。”
说着用眼神示意严颂上车。
人家父子想要私聊,祝染当然不会有意见。
祝染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不远处的树荫下,随意看看街景,只是眼看着这对明明长得很像气场却严重不合的父子一同坐进车里,眉角忍不住跳了下。
总觉得他俩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三分钟后,严颂脸色铁青地推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后,即刻狠狠把车门摔上。
盛怒之下的S级Alpha的力气相当惊人,祝染隔着距离都能听到车门发出不正常的一声巨响,毫不怀疑严总待会儿得去修车。
下一秒,严峻成推开门追上去,同样满脸怒气:“严颂,你这个倔脾气迟早要吃亏!听我的有什么错?我是你亲爹,还能害你吗?”
严颂冷冷看他:“别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纵然不是存心害我,但总归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严峻成气得肩膀直颤,瞪着严颂看了几秒后忽地转头看向祝染,表情阴鸷地喊了句:“祝小姐,你要不要先问问这小子,跟你结婚之后能捞到多少好处……”
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忽地感受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
严峻成不可置信地艰难转头,看到严颂一张像是淬了冰霜一般冷厉的脸。
“你……”身为一个A级Alpha,严峻成长这么大,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强悍凶戾的威压,让他禁不住浑身发抖,毫无实质却无处不在的力道让他的脊粱和双腿几乎承受不住,不受控似的想要弯曲,想要倒地臣服。
与痛苦相伴的还有难以言说的巨大屈辱感。
因为这威压来自于比他强了一个等级的Alpha,而这个Alpha,是他的亲生儿子。
威压只持续了一瞬,严颂暴怒之下有些失控,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严颂知道自己信息素等级高,S级威压的威力不容小觑,因此平时也会更加注意,这还是他头一次在非公务时期使用威压,若不是怒极,他断不会如此。
可是严峻成,居然对祝染那样污蔑他,严颂实在不能忍。
严峻成脱离威压之后还想再说什么,严颂已经一把薅着他的衣领把人扔回车子的后座,随即斜睨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司机:“把人带走!”
严峻成瘫坐在车里,愤恨看着儿子,威压的余韵让他发声艰难,只好将满腔怒意化在眼神里,用凶狠的视线表达谴责。奈何严颂对此毫不在意,只简单丢下一句:“想投诉我对你无故使用威压的话,就去赤炎投诉吧。”
随即砰地一声,大力关上车门。
不远处的祝染也被严颂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对信息素的感知比常人更加敏感,严峻成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她还没弄明白,就立刻感受到严颂信息素的强烈气场。
虽然时间很短,而且距离较远,但仍能感受到那强悍到无可抵挡的巨大压迫感。
枫糖的味道不再甜美,而是裹挟着刺鼻气味的冷硬气息,让人心惊胆寒。
幸亏这会儿附近没有其他人,不然普通路人肯定挡不住这种程度的威压,估计要被送去急救。
祝染诧异地看过去,对上严颂勉强克制暴怒而泛红的一双眼。
严颂没顾得上管严峻成的车是什么时候走的,看见祝染的那一刻,全身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呆呆站在原地,难得地显出几分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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