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离楼梯近,把人塞回去不现实。
何容津快速把她身上的安全绳取下来,动作因为着急稍显粗鲁。
余光瞧见她纤瘦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衣服已经被磨破了,露出里面一小截沾了灰的伤口。
发丝湿透了,靠近的后颈的位置被汗湿了一层,缠绕在脖子上,更显得脖子上的擦伤狰狞,想一块抹在白纸上,多好的橡皮都擦不掉的污痕。
他眸色更紧,手上的动作到底是轻了点,把安全绳丢回通道里藏好,拉着人往相反的方向跑。
赵青宁在狭窄的通道里爬了十几层,又累又受了惊吓,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被他扯着跑,要咬着牙才能跟上。
她一边喘气,一边重复着这一路看到的布防,是在跟何容津说,也是在跟通讯器那头的人说,“他们在每个单数层都有人把守,原本是两个,但是如果算上墙边的这个,应该是三四个人。”
“他们是受人收买要你的性命,而且,他们手里都有枪。我们的救援位置在东南角,就是刚才那堵墙下面。”
说完这句,她听见听见通讯器里传来江丞的声音,“我们的人已经摸到了五楼,你们想办法拖一会。”
之前不敢行动,纯粹是因为何容津在对方手里,投鼠忌器。
如今楼内的布防,都通过赵青宁传达了七七八八。
何容津也安全。
他们无所顾忌,自然不会守株待兔。
赵青宁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男人宽厚有力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你别生气,比起被我救,活着更重要。”
她单纯觉得何容津好面儿,现在却要靠她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救命,自己觉得跌份儿。
何容津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见她脸是红的,额头上又是汗又是灰,整个人脏兮兮的,像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流浪回来的小奶猫,小心翼翼的蹭在他身边。
可她分明是龙潭虎穴都敢闯。
他知道会有救援,可看到是她的那一刻,吃惊之余,说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像是坚硬的磐石,陡然被碰到了柔软之地。
他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扯着人推到大楼最边缘的一个角落里。
这里是一道立柱,外缘留了一米左右直径的圆弧平台,赵青宁被提抱上去才发现,这里也是通风管道。
但是明显比刚才宽敞的多。
何容津面无表情道地把手里的救援绳丢给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不用我教你吧?”
说完,他把刚才收了的枪塞到她手里,“拿好,下次果断点。”
赵青宁气还没喘匀,见他要走,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何容津看了一眼袖口些微发颤的指尖,忽然伸手摘了脸上的面罩,倾身向前,一把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不留恋,一触及分,但是很重,力量感拉满。
他眼底蕴着笑意,带着点邪肆张狂,避开她的伤口,胡乱把人摁在胸口揉了一把,“好好下去,别回头。”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隔着几面没有成型的墙,他倏然回头,瞧见平台处空无一人,不由勾了勾薄唇。
这才是赵青宁。
永远利益至上,永远不会回头。
……
赵青宁沿着管道往下,耳边时不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谩骂声。
耳边除了自己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跳,还有通讯器里江丞淡定指挥的声音。
手上好像是被钢筋扶手上的倒刺扎破了,火辣辣的疼。
奇怪的是,刚才被何容津亲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
她站在不知道几层的玄梯上,两股战战,忽然听见外头“轰”一声巨响。
紧跟着是让人心跳飙升的枪声,惨叫声,还有大楼背面,似乎有喇叭在高喊劝降。
场面乱成一团,不知道是警-察上来了,还是他们找到了何容津。
赵青宁隔着管道里预留的维修口往外看去,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提着枪,从和她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起身,攥着对讲机问,“何容津在哪儿?”
“10楼。”
男人嘴角狠狠抖了抖,咬牙切齿道:“老子现在就去毙了他,玩儿老子,今儿就是死,也要拉他垫背!”
……
何容津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敌众我寡,想要拖何其困难。
他靠在十楼边缘的墙边,手上的血顺着指尖,落在手里的枪上,表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身边就是大楼边缘,远远能瞧见大楼正前方施工了一半的工地。
下方是错杂的建筑垃圾,跳下去必死。
对面的男人举着枪走过来时不急不缓,“何总,咱们谈判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了我们拿钱,你走人,大家江湖不见,怎么?出尔反尔啊?”
何容津眉眼淡淡,斜睨了对方一眼,声音里满是不屑,“你来之前,没打听清楚么?我向来奉行的是斩草除根,也从不屑跟你们这种叛徒为伍。”
他就差把“你是垃圾”贴在对面男人的脑门上。
男人这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本是收了何容津的亲舅舅徐兆林的钱,结果被何容津忽悠的跳进他的坑里,这会人财两失,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死路。
他本就一脸横肉,加上身上湿淋淋的都是血,如今受了刺激,面色更显狰狞,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兽,半晌,嘲讽出声,“都说豪门出恶狼。我以为徐兆林花钱买你命已经够狠了,没想到你这个恶狼崽子还要毒三分,你想斩草除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陡然横起枪口朝着何容津,“你的枪里没子弹了吧。”
何容津眼皮都没颤一下,只轻笑了一声,“是么?你试试。”
第五十七章 给你的就拿稳,别慌
男人表情笃定,一手拿枪指着何容津,一手比枪点了点自己的头,冷笑道,“一共八颗子弹,你伤了我八个人,你有本事多留一颗,冲这打,否则,你死,我活。”
何容津岿然不动,只是沾了血渍的睫毛微微一垂,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男人发狠,准备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边上的楼板上“嗖”一下,垂下来一根绳子,一道黑影呼啸着朝着男人扑过来。
男人吃的是生死线上的饭,反应比一般人快很多,当机立断调转枪口打了过去。
“砰!”一声。
精准命中黑影中心,结果喷出来不是血。
飞扬的散沙炸开,扑了他一头一脸。
他这才反应过来,扑上来的哪里是什么人,而是一个沙袋!
视线受阻,男人本能捂脸后退,恼怒到了极致,“何容津!你他妈玩阴的!”
何容津也很惊讶。
按照刚才闹出来的动静,下面的人应该没这么快上到比他还高的楼层去。
那刚才这神来一笔是……
他倏然抬头,目光灼灼处,瞧见身材纤弱的女人,颤巍巍站在廊住边缘,脸色惨白惨白的,手里握着枪,不停的发抖。
原本就好看的眉毛拧的死死的,带着点惊恐,更显得眼睛黑白分明,清澄漂亮。
何容津在这一瞬,心口陡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跳的厉害,压抑在胸口的闷钝一扫而空。
他从不怕死,可从没这样真切的觉得,不用以命相搏是这样让人愉悦的事情,好像柔软的后背,忽然有了靠山。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笑,也就肆意勾起嘴角。
男人气急败坏,抬手冲着何容津刚才站着的方向砰砰就是几枪。
不过,没一枪中的。
何容津就地一个翻滚,身段比鹞子灵活,几个飞身就穿过了中间隔断的墙,绕到了赵青宁身后,稳稳抓住她的手,一手把手里的枪往另一个方向丢过去,声音沉稳低沉,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拿稳,我教你。”
男人有一点猜对了。
他的枪里,确实没子弹。
他说话声音小,热气喷薄在她耳边。
她知道通讯器那头也听见了,因为江丞也在耳麦里提醒她,“如果遇到生命危险,可以正当防卫。”
赵青宁不觉得踏实,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拼命想要把手收回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回来。
她知道,何容津不能死,可这也不代表她能让别人死啊!
何容津察觉到她的排斥,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她掌心磕着金属的纹路,生疼。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回过神就是一枪。
两声轰然的枪响后。
赵青宁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枪碎,人倒。
不过,倒下的不是他们。
是那个男人。
何容津叹息一声,松了手上的力道,拿走她手里的枪。
几乎是瞬间,赵青宁两腿一软,是何容津及时捞了一把,把人扣进怀里,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穿着制服的刑警上来,飞扑上去把倒地还在挣扎的男人反拧在地上,“别动!”
男人只是受了伤,整张脸被压在地上几乎变形,目次欲裂地看着不远处的何容津。
和他怀里的女人。
喉咙里赫赫笑了两声,“行,你等着……”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众人拧着走了。
宋青紧随其后,一脸着急地带人上来找人,瞧见何容津和赵青宁都好好儿的,狠狠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瞧见何容津浑身的血,急得上前,“何总!”
他还没到跟前,却不防何容津忽然发力,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宋青吃痛,膝盖一弯,“咚!”一声,半跪在地上,眼神垂下,一脸颓丧的表情。
何容津结果他身后的人递过来的外套,直接把赵青宁拢住抱起来,冷眼瞧着半跪在地上的宋青,“回去后,去盐城的分公司待着吧。”
宋青从年少时就跟着何容津,几乎寸步不离。
如今被发配到分公司去还是头一回。
他知道是因为他默许了赵青宁冒险上来的事,何容津在怪罪他。
宋青眼底有愧色,没反驳,“好。”
赵青宁瑟缩在何容津怀里,满脑子都是刚才子弹飞出去的瞬间,手上震动的触感。
因为她的抗拒,打偏了,男人只是肩膀受伤,但是她依旧看见了血花绽开的画面。
差一点点。
打的就是头。
差一点点……
她就杀人了。
她以前总听说豪门争斗里没有什么人性可言。
也知道何容津年纪轻轻在这个位置上威震八方,不仅仅靠的是这张脸和这张嘴而已。
可她才知道,原来传闻中的雷霆手段落在她这样一个普通人身上,是山一样的沉重。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何容津,也怕这样的何容津,像是一只露出獠牙的兽。
她现在恨不能穿越回到过去,把五年前那个胆敢去招惹何容津的自己给掐死。
她一闭眼,不然满脑子都是男人狰狞的眼神,还有他浑身鲜血飞溅的样子,胃里一阵阵的往外翻,想吐,却吐不出来。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动人很难。
大楼下这会围了许多人,甚至还有记者。江丞带着人在两边拦截保护现场,他走在最前面,瞧见何容津和他被蒙的结实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钦佩,“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这边交给我。对了,你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何容津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也认出江丞。
江家的小儿子,算是四平这边的话事人,熬个几年,前途无量。
但在此之前,他没有伸手干涉过这边的事。
何容津淡淡点头,“麻烦了。”
“受人之托。”江丞没居功。
何容津在一众记者的围堵下,带着赵青宁上车,车门关上。
窗外围着的长枪短炮,没有人关注当事人刚才经历的生死劫难,他们只要新闻爆点。
“何总,请问这次的绑架案始作俑者是谁?是因为何家这次在四平的这个项目吗?”
“项目还没开始就出这么大的事,之后还会如期开工吗?”
有人问了个重点,“请问这位小姐是您的什么人?这么危难的时刻还陪在您身边的,是您隐婚的那位太太吗?”
原本黑漆漆一片的车窗玻璃,忽然降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 何容津是个疯子
车窗里,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男人抬起手,经脉分明的手搭在窗户上,漫不经心似的冲问话的记者勾了勾。
像是有某种难言的气场,那记者吞咽了一下,攥着话筒上前。
何容津薄唇一挑说,“是我刚上任的秘书。”
“……”
媒体的消息比风刮的还快,这句话不消两小时,就刮得全网都是。
不知道的,以为何容津身边多了个称心的人儿,暗自感慨这女的是烧了高香了,能在何容津危急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过了命的交情,以后怕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聪明点的,已经开始四处着手打探赵青宁的消息,准备登踩这第一份高枝。
知道的,却是光看着新闻照片里的一点剪影,就认出来这是赵青宁。
许君瑶正在给徐娇挑选珠宝,就听见店员围着手机上的图片正热切讨论。
“救了危难中的国王,这以后地位肯定非同一般吧。”
“何止一般呢,你没看见何容津这个姿势,占有欲和保护欲都拉满,又亲密又自然,说两人私下没关系我肯定是不信的。”
“有生之年,能睡到何容津这样的极品也算是赚了。就是可怜了何太太,男人公众面前劈腿,还恨不得昭告天下,简直是在啪啪打脸!”
像何容津这样的人物,不会只干守着一个女人。
何况所谓的“何太太”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脸,要么是毫无地位,要么就是压根不在乎男人在外面怎么玩儿,总之,这个女秘书如今炙手可热是真的,下一步发展到哪儿,谁知道呢?
许君瑶听得脸色发沉。
她是万万没想到,赵青宁能这样勾搭上何容津。
诚如这些人说的。
何容津不会干守着一个女人,她对这些事向来不太在意,就连所谓的何太太她也从没放在眼里。
但要是扯上恩义,那就不一样了。
她没了挑选的心思,随便买了一条钻石项链提着出门,给徐娇打了个电话,“徐阿姨?您现在在家吗?我刚出差回来,带了点特产,给您送过去。”
徐娇明显的心情不好,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这边有点事情,要赶去四平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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