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是黎书青的继母孙菲和妹妹黎雪芝。
“青书,你爸今年工作缠身没法回来亲自拜年,只能由我们娘俩来代替他跑这一趟。”
“谢谢阿姨跑这一趟。”
得体的笑容瞬间凝固,孙菲似是不敢相信似的再看了眼黎书青。
年年回来拜年,没哪年黎书青给过好脸色。
可那正是孙菲想要的,黎书青越是讨厌黎冬,她心里就越高兴,巴不得父子俩就此断绝关系。
可现在黎书青轻微的变化却让她觉得胆颤心惊。
“好……好,我会跟他说的,你爸肯定很高兴。”
好一会,孙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会亲自跟爸打电话说,就不劳烦阿姨了。”黎书青浅浅地笑着,目光从黎雪芝脸上划过,没有半点停留。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黎书青越客气,孙菲越觉着心里发紧。
人人都说黎书青像黎冬,她心里从来没这么觉着过。
黎冬圆滑,和煦待人让人看不穿他想什么。
黎书青清冷,厌恶永远摆在脸上。
可这一笑,彻底打破她所有的笃定,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人要来,黎书青不冷不热接待,要走客客气气就送走。
母女俩慌乱离去,黎书青才收起笑意,走上前去扶住外婆。
将许婉华扶着坐下,折身拉着秦溪坐到一边,毫无顾忌地在长辈面前牵上了手。
“看到你这样外婆就放心了。”
许婉华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
家里的气氛不像以往那样被打破后无法恢复,感慨着外孙长大的同时越看秦溪越是喜欢。
黎书青的变化多半是受这姑娘影响。
“你们聊,我和你外公去厨房看看。”
许婉华站起来,拽着还不想离开的赵国庆一起起身离开,把客厅留给两个年轻人。
他知道外孙肯定是想告诉对象关于父母的事。
两位老人一走,黎书青果然主动说起了父母的往事。
两个性格不合的人强行凑到一起,一个远飞,一个自杀选择留下。
小时候黎书青将母亲的死全部怪罪到父亲身上,觉得是他忙于工作疏忽家庭导致。
直到黎书青在国外接触到了心理学科,才知道母亲其实结婚前应该就已经患上了心理疾病。
强烈不安感促使她将自己的安全感全建立在另一半身上。
所以她想要控制另一半,而黎冬有野心,注定不会留在这么个小小的家属院里。
于是日复一日争吵,黎书青母亲的病加重,黎冬的不闻不问。
这些矛盾最终成为黎母自杀的导火索。
“霍云一直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握紧秦溪的手收拢,黎书青垂下眼皮,双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想是因为你身上与我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小时候和母亲待在一起的记忆总是阴沉沉的,就像是阴天,随时随地都会下雨。
父亲更是没多少回忆,模模糊糊蒙了层纱。
而秦溪就是个反义词,仰头微笑的模样带着光,散发着热,怎么能叫浑身冰冷的他不去追逐暖意。
一旦接触过暖,谁又想重回寒冷。
而且……
黎书青突然又有些羞涩起来,好一会才讷讷吐出句:“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在乎我们家乱七八糟的家事。”
秦溪笑。
“我是跟你好,又不是跟你家人好,你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我相信你。”
“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秦溪眨眼。
“好。”
“算了,以后还是别对外人笑,只在家里笑就成。”
不笑都有不少人上赶着,要是让人如沐春风,那还得了……
“好。”
“那以后见你爸,咱们要给他好脸色吗?”
“给你什么就接着,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黎书青说。
“那我就用来孝敬外公外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真聪明。”
黎书青宠溺地笑着,两人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这姑娘可真是我家的福星。”
客厅门口,一边门外站着个人,原本说要去厨房的老两口一直静静看着。
许婉华笑着笑着鼻子不由泛酸起来。
好的婚姻既能是旗鼓相当互相扶持前进,也可以是互补形成一个完满。
无论哪一种,都要建立在互相喜欢之上。
“有秦溪守着书青,你和我都该放心了。”
赵国庆拍拍妻子的肩,转身瞬间,古板的脸上也不由红了眼眶。
冷清多年的赵家这座院子,终于迎来了欢声笑语。
第49章
寿北市肉类储存库
要不是李宗成带路, 秦溪根本找不着寿北市最大的国营宾馆后竟然隐藏着座储备库。
两人在大门前等了没多会儿,一辆巨型的冷藏车闪烁着车头灯缓慢驶入储备库。
“你别看江师傅人很朴素,他可是咱们寿北市唯二两个能开冷藏车的司机, 还专门接受过外国专家培训。”
李宗成小声跟秦溪介绍江师傅。
江师傅每个月工资三百多, 比一科级干部都高。
没办法, 这种专业人才放哪都抢手,更何况寿北市连一辆冷藏车都没有。
秦溪点头。
“江师傅办事利索,就是脾气不大好, 咱们不要一上来就提钱的事……”
虽然江师傅答应了可以帮忙带,以后和他直接接触的是秦溪,当然得先介绍两个人熟悉。
“好,我们先把人请到我店里吃过饭再说。”
虽然对人江师傅来说是小事一桩,那可是秦溪接下来经营的主要买卖。
正如此想着,大门上的小门突然拉开。
一个身材纤细,甚至有些瘦弱的短发女人走了出来。
李宗成一见, 立刻笑着迎上, 秦溪在微微诧异后也跟了上去。
江师傅是位女性,而且看年纪就三十来岁,长相还是很秀气的那种类型。
“江师傅。”
“李总。”
江师傅爽朗一笑, 声音和长相很相符, 细软的带了些水乡姑娘的温柔。
两人握了握手, 江师傅的目光落到秦溪面上:“这就是你说的秦同志吧?”
“江师傅你好。”秦溪也伸出手。
手掌相握间, 双方都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上的老茧。
“咱们边走边说,这正好拦着人进出。”
江师傅原名江柳燕,不过由于她工作的特殊性, 大家都习惯了称呼其为师傅。
喊着喊着所有人都以江师傅来称呼她。
“我听李总提过你,小小年纪就开了家饭馆, 很了不起。”江师傅称赞道。
秦溪语带佩服地回道:“比起我,你更厉害。”
单薄肩膀与数不尽的男人竞争最后脱颖而出,还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先去吃饭。”
李宗成看两人相处愉快,总算是放下心来。
走向小吃店的一路上,秦溪与江柳燕相聊甚欢,自然也知道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
江柳燕二十九岁,就是寿北人。
父母在最艰苦的年景中相继去世,她又没个兄弟姐妹,所以这些年基本都是独来独往。
她每月月头从广市跑五趟寿北,再从寿北拉一些冷冻商品回广市。
到寿北休息一天,第二天返程。
十趟跑完后跟随同事的车回寿北一周,再之后从寿北开回广市,依次轮转。
别看江柳燕斯斯文文,饭量比李宗成瞧着都要大。
秦溪炒的五个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一抹嘴豪爽地岔开腿靠坐在棚子架子上。
“寿北市内的国饭店不说全部,十家八家我也去过,还没哪家让我吃得停不下来。”
“以后到寿北你就来我店里吃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管饱!”秦溪笑。
“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啊!”江柳燕笑,然后坐直身子主动开口:“货不用你来取,我骑库里的三轮车给你送来,你管我顿饭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
话倒是说得分外不好意思,可秦溪明显一亮的双眸可没半点拒绝。
“你都请我吃饭了,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那可就麻烦江师傅了。”
江柳燕倒是乐得和秦溪打交道,不用藏着掖着拐弯抹角。
秦溪提运费,她干脆表示车和油都是单位的,自己就是顺带着而已。
每趟只要给五块钱油费,她把钱交给单位,堵了某些人趁机找麻烦的借口。
一个月二十块的费用秦溪完全承担得起。
谈好价格,李宗成放心离去,江柳燕还故意留下来和秦溪多聊了会天。
她工作的环境中全是男同志,同事家眷偶尔碰见说得最多的也都是家庭琐事和给她介绍对象。
江柳燕避之不及,又没个能说话的亲人朋友。
难得碰到秦溪这么说得来的同志,话匣子一打开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
江柳燕脾气不古怪,相反甚至有些话痨。
平时之所以板着脸,不过就是不想在工作上让其他同事看轻,久而久之自然威名在外。
一直聊到秦溪晚上关门,江柳燕才高兴离去。
就连秦雪都很是感慨江柳燕的嘴说大半天都不带停,连口水都不用喝。
姐妹俩兴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好。
一问秦涛才知道。
“外婆也跟着外公去了。”
短短几天,失去主心骨的柳氏就如同被抽干了似的快速枯萎。
张铁柱丧事办完,张秀芬又操办了养母的丧事。
“爸妈明天就回来了,我们……”
秦涛说,可是说着说着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秦家人中,最伤心的肯定是张秀芬无疑,但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电话中简简单单的一句去世,也许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抚平伤痛。
就在这种沉默又带着悲伤的气氛中,兄妹几人迎回了秦海夫妻。
意外的,两人中满脸疲倦看着很累的反倒是秦海。
而秦海的累完全来自于这一路所背的几大包东西。
此次离开黄竹村,他们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就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
张秀芬脸上有笑意,仿佛早已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轨迹。
上班下班,和李秀兰斗嘴,时不时骂家里孩子们几句。
秦溪以为她是将伤心藏在了心里,可一个多月观察下来却发现,她老妈是真豁达,还能在孩子们面前提起外公外婆去世的事。
“你们外婆去世前给你们留了东西。”
秦涛得了五十块钱,秦溪秦雪和潘来凤都是银首饰,是当年柳氏结婚的嫁妆,就是最困难的时期都没拿出来过。
“你外公外婆辛苦一辈子,这回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张秀芬幽幽叹气。
“妈,你不会躲起来偷偷哭吧?”
秦雪把玩着刚得的银耳环,不怕死地刺激起张秀芬。
如愿听到老妈尖着嗓子怒吼:“哭个屁,以为老娘是什么小孩儿吗!”
啪――
秦溪:“……”
作死的是秦雪,为什么挨打的竟然是自己。
“那外公外婆那屋空着,让我住呗?”秦雪继续作死。
这回是兄妹三个都各自被打了两巴掌。
“……”
“秦涛你们两口子搬到那间大屋子去,小屋让望家和志明睡。”张秀芬瞥了眼秦雪:“你滚回屋里去收拾衣服,过几天去广市找你大姐。”
“我跟三姐……等等……妈,你说什么?”
“包亮他们在广市盘了个铺子批发衣服,缺个能说会道的售货员,你去!”张秀芬冷硬地道,说着往沙发上不知又在捣鼓什么的秦海瞅了眼:“你明天带秦雪去办那个什么身份证,有那玩意儿就不用开介绍信了。”
“知道了。”秦海回。
“妈,我真的能去广市?”秦雪很是激动,从板凳上跳起来抱住张秀芬的胳膊就撒娇:“我一定赚大钱回来孝敬你。”
“天天在家看着就烦。”张秀芬说,说着说着又感伤起来:“以后可不是在家里,出去得听话……”
小小年纪就要出远门,张秀芬怎么能不担心。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又是拿路费又是叮嘱。
秦溪听了觉着没什么新意,瞟到秦海很专注地在那忙碌着,心里突然想起了件事。
“爸。”
悄悄移到沙发,凑到秦海身边。
发现他捣鼓的竟然是前几年包亮被骗剩下的那个收音机壳子。
“有事说正事,你爸我忙着呢。”秦海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移开。
秦溪先看了张秀芬那边一眼,接着才小声道:“爸,我打算买个冰柜。”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秦溪就把买牛油和牛杂的事说了说,运输来的量要管一周,必须得有冰箱储存。
而且做好的底料最好也放在冰柜,确保短时间内不会变质。
“要不我去回收站给你淘个?”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回收站里的破烂玩意儿,秦海觉着修修应该能用。
“你们父女俩跟贼似的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你女儿要买冰柜,我没同意!”秦海立刻撇清关系。
秦溪:“……”
“一天净想着那个什么回收站淘破烂,既然是做买卖要的东西,当然要买个新的。”
张秀芬早听到了两人的嘀咕声。
“妈!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秦溪立刻转移目标,也扑上去拍马屁。
“再拍马屁也没用,你自己出钱!”张秀芬冷酷推开。
“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撒娇羞不羞。”秦雪突然插话道,双手还故意做着羞羞的动作。
孩子们一听,立刻跟着起哄,围着秦溪说要吃喜糖。
也不知是院里谁跟他们说结婚就是吃喜糖,两个孩子越叫越高兴,围着秦溪跑来跑去。
“臭丫头。”提起这事张秀芬就来气。
黎书青竟然有事没事就往小吃店钻,这要放在十年前,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话。
“妈,你还不知道吧,黎大哥还上咱家过年来了……”秦雪又道,后半句抱在一起还是识相的没说出口。
“死丫头,爸妈都没在家,你怎么就让他上咱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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