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三妹脑子快,我怎么就没想到做家具呢。”
包亮一拍大腿,把广市家具城的红火描述了一番。
现在广市人结婚,家家户户都要买套组合柜当彩礼,谁家没有都不好意让被亲友参观新房。
“家具店?”秦涛犹豫中。
“让秦涛和卓三一起去广市看看,等我给孩子断了奶也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潘来凤放下汤碗,立即就替丈夫下了决定。
孩子有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的多不胜数,他们两口子再不努力,就成了秦家拽后腿的那个。
“去看看见见世面是好事,就算你不想赶家具,那跟你大姐和我干服装也成。”包亮说。
“行!我去。”
秦涛终于做下决定。
秦溪提着那袋子秦雪交由保管的东西回了家。
当晚,秦溪洗完澡坐到床边才又再次拉开了旅行袋。
下午匆匆一眼让秦溪不好意思在姐夫和二哥面前拿出来花花绿绿的几大件内衣。
但旅行袋明显不是几件衣服的重量。
“看什么呢?”
黎书青白班下班后就一直在书房看资料,等秦溪关店才结束工作回到卧室。
一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秦溪双手提着见透得像是没穿的纱裙左看看右看看。
“咳咳。”
轻咳两声,黎书青尽量维持着还算平静的姿态自然坐在秦溪身边。
长臂一伸,将人捞到怀里,声音嘶哑隐隐压抑着什么。
“新买的衣服最好洗了之后再穿,新衣服上细菌不少。”
秦溪耳根迅速蹿红,结婚好几个月了,黎书青用如此低沉嘶哑的声音说话她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嬉笑着躲开逐渐收拢的手臂,秦溪正色道:“别闹,我看看秦雪带了什么东西交给我保管。”
“小姨子还挺关心我们的夫妻。”
黎书青不肯放,身体往前一压,重新又把秦溪捞到了怀里。
“这些衣服都是掩护。”秦溪笑。
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拿开,果然又出现了个红色袋子。
袋子里全是整齐扎成捆的大钞,粗略数了数,竟然有十万块至多。
钞票底下压着纸条。
一手拿起纸,一手将在脖颈边作乱的脑袋扒开,仔细看了看。
秦雪专门把内衣放在上头,以防秦溪当众打开被家人发现这笔巨款的存在。
她连秦溪的当众反应都猜得个一清二楚。
钱要用来瞒着爸妈买商铺,日后等秦雪回寿北开服装店。
要是让秦海夫妻知道,这钱就别想买铺子而得改成买房。
当然……那些内衣是她这个妹妹给亲姐姐的结婚礼物。
“臭丫头。”秦溪笑,把包的拉链脸上,随便把那些花里胡哨的内衣团吧团吧准备塞到不常用的袋子了。
手下忽地伸出只手,慵懒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我拿去洗,明天好穿。”
秦溪:“……”
转身看去,只见那明明应该清冷淡漠的身影,硬是透着股子雀跃。
秦溪相信,要不是注重卫生,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这会已经穿上了身。
秦溪摇头失笑,把旅行袋放到衣柜里。
等黎书青回到房间,秦溪已经睡得半梦半醒。
冰凉的手攀上肩背,带着丝潮气将秦溪拢入怀里,迷迷糊糊间,秦溪听到黎书青叹了口气。
“怎么了?”
瞌睡清醒大半,秦溪转身回抱。
“前几天科学院下属生物医药研究所来找过我,想挖我去参与一个项目研究。”
黎书青缓缓低头,亲了亲秦溪额头。
“既然纠结,那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想去的,对不对?”秦溪说。
“嗯。”
黎书青喉结动了动。
比起跟人打交道的医生行业,他读书时就更倾向于实验室的研究员。
只不过师父一直希望他能去市一院,毕业后还没做考虑周全就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开头专注于治病救人其实也算挺轻松,直到这慕名而来的病人增多,他有做不完的手术和开不完的会。
黎书青的专业是心外科,可这些人里甚至有人找他做疝气。
有领导的亲朋好友,有拐着弯的某大人物,与各种人打交道占据了许多时间。
研究所抛出的橄榄枝似是凿开了个孔,一束光照进了黎书青心口。
“那就去,有外婆给的那些东西,就算你要当个悬壶济世的摇铃郎中咱们也不会饿死,何况还有我呢……”
秦溪轻轻拍着黎书青后背温声道。
“郎中,哈哈。”
胸腔震动开来,愉悦的心情透过皮肤清晰传入秦溪心口。
微一侧目,便看到了领口下胸口的雪白肌肤,她记得每到动情时都会变得通红一片。
调皮的手逐渐从后背爬到后脖颈,指尖轻轻撩动。
如愿听到呼吸逐渐变重,秦溪眨了眨眼,忽地收手:“该睡了,明天早上我还要早起。”
说完,立刻翻身装睡。
“那些衣服虽然好看,但穿不穿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最后……”
黎书青的嗓音终于是低沉到听不太清了……
***
寿北市,轮辉机械厂。
“霍队,斗殴的一方是厂子里的人,一方是社会地痞,双方因为一点小事争吵,然后各自都叫了人……”
一队人骑着自行车刚到厂子门口,提前达到的同事就赶忙向霍云报告具体斗殴情况。
霍云沉着脸点头,自行车往墙边一丢就重前面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伙人高声大吼。
“还不停手,都想一起进宫安局吗!”
随着他这一声吼,两群人好似停下片刻。
但随着人群中有人吼:“今天不打死那个龟孙子咱们以后还怎么混”的话,这两堆人又凑了上去。
自从严打以来,还很少如此大规模的斗殴。
霍云从腰带上取下警棍,指挥着队员们冲入人堆。
“都分开,都分开。”
在警棍的挥舞下,两拨人终于有了些分开的趋势。
霍云在前头开路,时不时有人会伸出黑手推搡一把,有人手里还拿着刀子。
罗正峰落后两步,看得心惊担颤:“霍队,他们手里有刀具。”
外部可能不知道,霍云这两次外派公干,去得都是边境最危险的缉毒公安一职。
罗正峰听同事说他在丛林中抓捕毒贩时永远是最英勇冲在前头的一个。
也因为他的英勇无敌,成为不少跨国毒贩的眼中钉。
好不容易从前线活着回来,队里特别交代了要小心保护好霍云的安全。
“没事,我看着呢!”霍云边冲边叫道。
可他们都没注意到就是这一嗓子,让人群中产生了一阵很轻的骚动。
霍云两个字,仿佛是一盏灯,给某些人照亮了一直等待的机会。
“今天这事没完!大不了就在局子里蹲两天,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随着角落里爆发的一声嘶吼,有几个人从人堆中钻了进去。
人堆再次聚拢,将几个绿色声身影包围在了其中。
“小心!”
“霍队。”
鲜血从霍云心口涌去,刀剑从身后刺出,穿破了左胸口露出闪亮亮的刀刃。
“你可不能活下来啊!”
这道声音在各种嘈杂和惊呼声中几乎被掩盖得听不到。
霍云想转身去看,剧痛却再次袭来。
刀子被抽出,终于有人发现公安同志被人捅了。
“有人杀公安了,咱们快跑。”
慌乱的人堆散开四散奔逃,区区几个公安根本追不上罪魁祸首们。
加上眼前霍云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们一瞬间忘记了去追。
罗正峰大喊一声“霍队”匆忙地冲了上去。
胸口飙出的血很快打湿了他的双手,眼前瞬间被满目的红刺伤了。
霍云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慢慢翘起唇角露出个苦笑。
他听见了那个陌生男人的呢喃,心里知道这是遇上了报复。
能找到他,肯定也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
要是他们找上谢郝云和霍家人怎么办,还有他没出生的孩子……
还有……
眼前一黑,霍云倒下。
***
叮铃铃――
人声鼎沸的小吃店里,刚装上不久的电话第一次响起。
罗永成接通电话,刚说了两句,神色猛然大变。
“老板!”
电话都忘记了放回,听筒里一个女人的哭声传来。
“怎么了?”
秦溪抬起头,罗永成站在厨房门口,焦急地大吼道:“老板,刚才有个叫谢郝云的女同志打电话来说霍云同志出事了,正在市一院抢救!”
“什么!”
秦溪突然打了个寒颤,校次窜起的寒意顺着脊椎逐渐凝固住了思想。
几秒钟后,她才找回思绪,丢下锅铲解开围裙:“中午由杨芸掌勺,提前订餐的顾客免费……”
她的脑子里暂时只能想到这点了。
扔下手里的事匆匆赶到医院,那条通手术室的楼梯秦溪是第二次爬。
上一次柳雪花在里面保住命,这次也一定是相同的结果。
气喘吁吁地爬到三楼,手术室门口谢郝云抱着平平跌坐在门口。
平平哭得声嘶力竭,谢郝云却好似一点都没听到。
通道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十来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同志。
罗正峰赫然也在其中。
他仰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脖颈滑入衣领,胸口手臂上都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红。
秦溪跑过去,目光一一划过都陷入悲伤的几个人。
他们身上都有血迹,分不清是霍云还是自己的,有人包扎着绷带,有人浑身颤抖。
“郝云姐。”
秦溪赶忙把平平接过来,空出只手拍了拍谢郝云的后背。、
她缓缓抬起头看过来,眼睛黯淡毫无光彩,眼神空洞洞地看着秦溪,又像是看着别处。
“霍云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
“会没事的,等动完手术出来就会没事的。”
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的谢郝云,只能紧紧搂着她想传递过去点点暖意。
谢郝云跪坐在地上,上本身微微佝偻压着肚子。
秦溪担心这样会压到腹中的孩子,手臂用力把人带起来:“你别着急,要是吓坏了肚子的孩子可怎么办。”
“孩子,哦对,我还有孩子。”
谢郝云捧着肚子,顺着秦溪的力道站起来。
公安局的同事们赶忙让出两个位置,大家都知道可能是他们的过度反应吓到了谢郝云。
罗正峰擦干净眼泪,瓮声瓮气地出声道:“霍队长是清醒着送入手术室的,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他不敢说,霍云从胸口卖出的血染红了车子后座,更不敢跟谢郝云说霍云当时就留下了遗言。
那样惨烈的状况,成了无法言说更不敢开口提的恐惧。
在其他人的宽慰下,谢郝云总算稍微镇定了下来。
她接到公安局电话匆匆赶到医院,霍云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由张越楠院长主刀。
当时黎书青在另外一个手术室动手术,出来后也进去了。
“你给霍爷爷打电话了没有?”
谢郝云要摇头:“爷爷前段时间出现过轻微脑梗,我不敢给疗养院打电话。”
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就给秦溪去了个电话。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外公给霍叔叔打个电话,还是让他老医院一趟。”
有些话秦溪不敢想,更不敢说。
万一要是有个万一,霍叔叔没在,肯定会怪谢郝云。
“你去吧,我……我在这守着。”
谢郝云总算缓了过来,仔细思考下也觉得该通知霍云父母。
就怕以后丁丽找借口挑拨离间。
秦溪抱着哭累了,昏昏欲睡的平平下到大堂。
“胡丽姐。”
医院新建的大楼护士台里就有部电话,秦溪小跑着过去赶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挂完电话给了一块钱就想转身。
手臂却忽然被拉住了,胡丽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做好心里准备。”
咯噔一声。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正好落到熟睡的平平脖颈。
“刀正刺入了心脏。”
胡丽不忍再说,冲秦溪摆了摆手。
医院每天要面对各种的生离死别,可是很多时候就算是医生护士也会遇到难受的时候。
看到秦溪流眼泪,胡丽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下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秦溪麻木地转身。
脑子里全是霍云骑着车停在大杂院门口,笑眯眯喊她秦同志的模样。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三楼。
还没走回手术室门前,沉闷压抑的哭声抢先响彻了过道。
秦溪抱紧平平,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大门。
罗正峰已经哭成了泪人:“嫂子……嫂子进手术室见霍哥最后……最后一面去了!”
眼泪瞬间飙出,眨眼间就模糊了全部的视线。
怀里熟睡的平平根本不知道,她在熟睡中……失去了爸爸。
“去那么危险的边境都没事,怎么会……怎么会处理个小小的斗殴案件会……”
“要不是他分心帮我挡了一下,也不会……”
自责声,痛哭声。
秦溪眼前只剩下门头上那突然黑下去的手术中三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凌乱的脚步声抢先响起。
霍父和丁丽飞奔而来,赵国庆和许婉华紧随其后。
“霍云呢,霍云怎么样!”
就是再不喜欢霍云的后妈丁丽此时也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担心。
几人在看到秦溪泪流满面的脸时,纷纷巨变。
霍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撑着墙壁好一阵后才问道:“霍云……霍云怎么还没出来。”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黎书青脚步匆匆地走出来,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后落到了秦溪身上:“郝云姐想见你。”
砰――
这回就是秦溪也忍不住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外婆……外婆你抱着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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