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空么?”陈沉询问。
“有的。”宋杳回答。
“我到公司接你?”问完之后,陈沉才抑着音调补充道,“我是说,今晚可以一起共进晚餐么?”
宋杳没出声,过了一阵子,才突然发出一道很短暂的笑音。
陈沉几乎能听得到自己疾驰跳动的心跳,不受控制且疯狂,如同那一年从他心间生根发芽的藤蔓,“宋小姐。”
“好啊。”她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平稳的传递而来。
她一如从前,可他却乱了。
挂掉电话,陈沉脸皮子都在发紧,他握紧了手机僵硬了许久,随后缓缓收起抬起脸庞来。
身边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陈沉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吓得不敢动弹,抱着文件夹结巴了一下,“陈、陈总?”
陈沉募然弯起唇角,“嗯?”他看向这人,示意着。
“是、是我这份提案文件做的不好吗?”她惴惴不安的询问,“要不我再拿回去改一改。”
“不必了。”陈沉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文件,“就这个了,定下吧。”
他脸上的笑意来的很突然,就像是乍冷还寒的冬季,初雪融化太阳探头,一切都明朗着,萌生出层层春意。
怪了,今天陈沉少爷通过提案时竟然没多说那一句‘文件先送给父亲那边过目,他同意了就可以实施。’,一向妥当的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虽然说他还这么年轻就已经大权在握,完全不用过问顶头上司陈老爷子的意见,但他在为人处世上一直都很完美,不让人抓到丝毫错处。
直到出了办公室,这人还有些恍惚,后知后觉的想:老板这是心情好的表现吗?
这人前脚刚出来,后脚就看见老板换了一身衣服从办公室出来,朝着电梯电梯方向离去,这一次没喊司机,应当是私人行程。
宋杳将事情收了个尾,瞥见那俩人还在斗嘴说话,便嘱咐道,“小江总,托你带小露去吃晚饭了,我还有饭局不便跟你们一起。”
两人也没怀疑,毕竟宋杳总是这么忙,忽然有工作也再正常不过。
米露立即摆手,“不要,你不在我跟江少根本没话可说。”一起吃饭岂不是坐牢啊?
“这不是说了这么久,什么叫没话可说。”江宴白亲热的把水果递过去,“好嘞,阿杳你去忙吧,我带你朋友去吃饭,你放心!”
宋杳点了点头,关好电脑走了。
关门之前还听见江宴白好声好气的问米露:“那你说该怎么追她比较好。”
陈沉的车一早停在长悦楼下,看见宋杳下来,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陈沉那张优秀到人神共愤的脸庞来。
平心而论,陈沉的五官精致程度的确是其余几个人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但其他人也都不差就是了,其实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人的品格以及气质才值得注意。
“许久没见,”陈沉凝视宋杳,真切的夸赞,“宋小姐比从前更加漂亮。”
“上一周不是见过么?”宋杳反问,她今天穿的也只是普通的办公服饰,中规中矩,并不很美丽,主打的就是做事方便。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宋杳系好安全带,侧眸看向他。
见宋杳当真询问,陈沉仔细思考过后,给出了一个答案:“从前是张扬明媚的美丽,如今是内敛明亮的美丽。”
“谢谢,你也有很大的变化。”宋杳说着,认认真真的巡视陈沉整个人。
陈沉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从他的眉毛下滑,到眼睛、鼻梁,唇瓣,喉结,以及双肩,最后扫向他的腿,复尔多看了一眼他的喉结。
他是有些在意的,喉结多滑动了一下,他想她一定留心到了。
“变化在哪里。”陈沉不着痕迹的问,从过车镜扫视到宋杳的神态。
她仿佛漫不经心极了,打量他一圈之后,唇角微微提起一寸,脸庞上的笑意如从云端落到地面一般,忽然就真切了。
她好像对他很满意,陈沉也审视了自己一眼,稍微放下心来。
“这一年,除了公开场合,我们好像从未见过。”宋杳冷不丁出声。
恰好红绿灯,车辆缓缓停下,陈沉的心跳仿佛也骤然放缓了下来,周遭的动静也凝滞下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宁静的笑意,“私下里,我和宋总也并没有其他交集。”
这称呼的转变,微妙至极。
“如此生疏,你在怪我啊?”
这话猝不及防,陈沉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她。
宋杳身量坐的很端正,视线看着正前方,她像极了只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没有。”陈沉放轻了声音,握着方向盘的手略微收紧,一瞬后又放松,“抱歉,是我失态了。”他道歉。
宋杳没有说话了。
快到到达目的地,宋杳才又说话:“陈沉,一直活在自控中,你会不会觉得累呢。”
“不会。”陈沉更多的其实是不甘心,这种情绪十分卑劣,他时常压抑。这话他没说,因为他知道宋杳问的不是这回事。
陈沉本身就是个极为内敛的人,但又说一不二,或许是从小就懂的自己说话很有分量,他也不希望自己说错话做错事误导他人。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职,他不过一直是这样做的。
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其实很狠,但他又很谨慎,并不轻易出手。
他的怒点又很高,仿佛没有什么是可以令他发怒的,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泰然处之。
陈沉就像是持有一杆秤砣,他不喜不怒,平静如水。
周围的人都说他为人冷静淡然,克制自持。
想必宋杳这话是对这些的感慨。
可她不会知道,他这一汪湖水,被丢入了宋杳这颗石子,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甚至有时候,他对这种自己的心绪被牵着走的感觉很上瘾,这太奇妙了,他还从未体验过。
这一顿饭吃的没有任何错处,陈沉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临分别前,宋杳赠予陈沉一个挂件,“你的车太冰冷了,没有人味。”
陈沉接住,是一只浅绿色的乌龟玩偶,拉动乌龟的脚丫子,它就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短小的四肢,仿佛在艰难的移动。
“它就像你一样。”宋杳语气轻快,对陈沉笑道。
“乌龟…?”
“嗯。”
陈沉当着宋杳的面把挂饰挂上。
“宋杳。”
“嗯?”
“晚安。”
“好。”
原来,这些年他的心思她一直都清楚,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比他了解的更加聪明。
这只乌龟,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桥梁。
她是在点他,说他太慢了么?
其实他不是慢,而是有耐心。
次日,众人看到从来不到长悦来的大股东陈沉出现在了公司里,他跟从前比起来简直是等比例放大时,一路途径过去,到处都是惊讶的目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跟他问好。
陈沉一一回以点头。
陈沉的转变,无疑是一个转机。
江宴白虽然迟钝,但是对宋杳的事情他总是会稍微敏感一些些。
赶到长悦推门,看见的是宋杳戴着防近视的眼镜跟陈沉靠的很近,陈沉温声在说话,“提案很不错,女性的购买能力大多数都比男性高出很多。”
看到江宴白,陈沉的话语停下来了,两个人齐齐看向他。
“陈沉,老子找你有事儿。”江宴白几近咬牙切齿,侧身示意陈沉出来。
陈沉低语了一句,宋杳点了点头。
这一幕可真真是刺眼至极。
茶水间。
江宴白一手过去攥住陈沉的衣领将他按在墙边,“你什么意思?”盛怒和多疑之下,让江宴白天生戾气的眼眸更加可怕。
陈沉居高临下看着他,倒是没有说话。
“你对宋杳有意了是不是?”江宴白接连说出许多话来,“从前你为了避嫌,连长悦的大门都不进,现在甚至跟她一同商讨提案,几个意思?别说是陈氏跟长悦有合作。”
陈沉抚开江宴白的手,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江宴白,你在宋杳身边这么久,她对你有过好脸色没有。”
“关你什么事。”他没否认,江宴白顷刻间升起无边的怒火,那份多疑是被坐实了,也就不是多疑而是事实了。
“你已经输了。”陈沉提醒道。
“我输了?”江宴白觉得可笑,重复他的话,“你这跟截胡裴述也没什么区别,我喜欢宋杳,你一直都知道!”
陈沉毫不在意,甚至一笑,“你就当我卑劣吧。”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盯着江宴白看的时候,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令人琢摸不透。
“你当然卑劣,你在宋杳跟前装什么绅士!”江宴白气不打一处来。
陈沉看了一眼饮水机上的影子,缓缓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话仔细听去,竟然还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无辜和疑惑。
“你装你爹——”江宴白一句粗口先写出来,提手就想揍陈沉。
“江宴白。”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宴白募然收起手,他迅速意识到,陈沉刚刚就知道宋杳在身后,所以他在装无辜,他在装无辜!
他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已经分不清是气的还是什么。
宋杳看了看陈沉,问:“你没事吧。”
陈沉摇头,“没事,”顿了一下又说,“别担心。”
江宴白觉得离谱,难道宋杳以为他能把陈沉怎么样吗?看这狗东西穿的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但其实那衣服之下他的肌肉和力量没比他差多少,两人打起来说不准谁胜谁输呢!
他装什么柔弱?装什么可怜?
江宴白气的眼睛发红。
陈沉瞥视一眼江宴白,唇角略微勾起一分。
——他在挑衅他。
第47章 宋杳
江宴白此刻如同一只受伤的凶兽,明明有作恶的能力,却委屈不甘的收回了所有的爪牙。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有的时候人的语言远比拳头更有杀伤力。
宋杳分明什么也没做,可他却觉得浑身痛楚,尤其是那一颗心,被人用拳头攥紧捏碎了一般。
“这样急急躁躁像什么样子,低下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公司怎么了,无端引起慌乱。”
宋杳走前,轻轻瞥了一眼江宴白。
江宴白抿唇未语,他盯着宋杳的脸看个不停,期望能在她脸上看到犹豫,一丝丝也好。
可惜没有,宋杳公事公办的说罢,转身离去,这处茶水间只剩下热水烧开滚动的声音,静谧的不像样。
宋杳坐回位置,陈沉拿起企划书检查自己说到了哪里,垂眸时神态仔细且认真,静如美玉散发着低调的光华。宋杳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将视线投放在企划书上,唇角提起一寸。
新的企划案很快通过,跟企划案被昭告天下的,是陈沉不加掩饰的对宋杳的示好。
说是示好,不如说是追求,他的表现不像当年裴述的大张旗鼓,也不如同江宴白那般狗皮膏药,静谧无声的像流水,润物细无声一般不容拒绝。
霍琴难得来找宋杳,她跟米露在电梯上碰到了。
两人一致认为这很可怕。
“可怕的是陈沉啊。”霍琴撇了撇嘴角,“无声无息的,你说多可怕吧,这么几年他都没动静,你跟裴述分手之后他立马冒了出来。”
米露对陈沉还挺有好感的,她反驳道,“明明可怕的是江宴白啊,我知道琴姐您跟江少关系更好,向着他说话。”
霍琴有种被揭穿了心思一般的尴尬,她悄悄看了一眼宋杳,见她仿佛没留心这边,这才稍稍理直气壮一些,“我跟江宴白从小一起长大,我指定向着他啊,我跟陈沉不熟,就算是从前一起读书,也是很少见他的。”说着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寻思这里的茶就是香啊。
宋杳冷不丁出声,“说吧,来长悦是要说江宴白的什么。”
霍琴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差点被茶水呛到,连忙放下茶盏。
米露给她递了纸巾,她接过来掩饰的擦了擦嘴角,“你怎么知道?”言语间充满了郁闷。
米露也看破了,“很明显,您平时跟阿杳没什么交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当年霍琴逼迫宋杳当台演奏月琴,这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当然这是霍琴单方面认为的,她觉得宋杳会记仇,但这么久以来宋杳好像也没报复她什么,她还挺战战兢兢的,也不敢过多跟人家接触。
直至现在,宋杳将长悦发展到如今地步,她仍旧没动作,霍琴开始相信宋杳真的没记仇。
霍琴有些许懊恼,她老实的斟酌了下言辞,“其实是江宴白让我来跟你说一句话。”
“说了什么?”宋杳这才抬起头,将自己从案牍中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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