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他的问题:“很抱歉,我并没有见过你妹妹。只是曾经在一些过去的传说中听闻过类似的话题,她和你一样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如果你想追寻她的过往,不如去各个国家走一走,观察一下他们的历史。然后,你会得到一段对于她和这片大陆来说都算不上好的经历。”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另外,旅行者,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历,也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提瓦特的星空很美,有空你可以抬头多看看,也许你能从其中看出点什么真相呢。”
我摆了摆手,说:“谈话到此为止,当你了解得比现在更多时,再来询问我、得到提示吧。”
旅行者在璃月的这段时间,我抽空去了一趟晨曦酒庄。
所有的东西都是老样子,不过迪卢克看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还有空站在盆栽前欣赏,见我走进来,主动问:“要来下一盘棋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和他下棋。从年幼时开始,我俩的棋局对战我就没有赢过,我也不知道就我这臭棋篓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一遍又一遍地拉我陪他下。
有可能是因为凯亚比我还差劲?
总之我们又开始下棋了。
最后我果然还是输了。
我瘫在椅子里不想说话,中途从书房里出来旁观的克里普斯慢悠悠地喝了一盏茶,说:“有点进步,至少没有以前那么凄惨了。”
是啊,以前每一步我走得都极为困难。要不是心里还有最基本的良心和道德使我并不发动占卜,我肯定不会输给迪卢克——好像也不一定。
莫非这也算是命定的一种?我下棋一定打不过迪卢克?这算什么命定。
迪卢克收拾起棋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布局意识多少有些了,总算不像以前那样看一步走一步。”
我疲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说话。艾德琳把一杯奶茶放到我的手边,我拿起来喝了一口,味道和稻妻那边的并不一样,茶味要重一些,口感偏苦。
“这是迪卢克的口味吧。”我沉痛地说道,“艾德琳小姐,你被他给荼毒了。奶茶的重点是奶,一定要奶味重些,以减去茶的苦涩味,要是有条件的话,最好……”
“最好往里面加点蜂蜜和糖是吗?”迪卢克淡淡地说,“恕我直言,你的口味令人难以置信。”
我睁大眼睛抬起手虚空点了他半天,差点脑子就转不动了:“……你从哪里进修来的语言的艺术?”
怎么说话和艾尔海森一个味道?难道这两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认识了?
我算了一下,发现没有啊。那就是难不成聪明人最终都会往一个地方发展?那怎么卡维没有?因为他是感性的理想主义者而不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我悟了。我端起茶杯往厨房走:“我想加蜂蜜,艾德琳小姐,或者家里有没有其他甜甜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贡献一下我的枣椰糖,你要来一个吗?”
艾德琳小姐微笑着,温柔地拒绝了我。然后她给了我一罐蜂蜜,还有一小瓶炼乳。
我兴致勃勃地加进茶杯里,又往里面加了点牛奶。克里普斯跟进来看着我的动作,等我做完了问他要不要尝一口的时候,他竟然退后了半步,告诉我迪卢克大概愿意。
我觉得他只是想把迪卢克拿过来当挡箭牌,因为我拿去问迪卢克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就坚定地向我表示了拒绝。
哎,这些人都没有尝试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勇气。要是卡维在这里,我说两句他肯定就喝了。要是艾尔海森在这里,他说不定都不需要我说就会先尝尝味道——虽然这大概是怕我把自己毒死,但我不管,反正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虽然那杯奶茶确实味道稍微有点怪就是了。没有奶茶味了,感觉像是在吃融化了的糖。
从晨曦酒庄离开之后,我在雪山呆了一个月,后来被迪卢克从雪山带了回来。我很奇怪,他一般不会管我在干什么的,这次怎么会亲自上雪山来抓我。我问他,他看着文件就说,璃月有个小女孩拜托他帮的忙。
我心说不会是胡桃吧。胡桃对我的要求就是不要那么早地成为她的客户,虽然她知道我一直都是她的客户。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胡桃算是为数不多的特别关心我的身体的人了,我没理由拂了她的好意。
所以我收拾了东西回璃月,不过回了之后,也没看见胡桃来找我。不知道她去哪里晃荡了。
群玉阁落成那天,凝光邀请了我上群玉阁,我顺手携带家属,把钟离先生带上了,和卡维坐了一桌。
云堇那孩子唱戏,钟离先生喝茶,欣慰且欣赏地听着、看着,卡维一边打量着自己参与设计的群玉阁,一边听着背景戏剧,还一边喝着酒拉着我想和我谈谈他的感想,我拈起一块绿豆糕塞住他的嘴,微笑道:“看戏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是对戏曲艺术家的尊敬。”
他是个很为人着想的人,要不是喝酒喝高了也不会这么吵。现在被我提醒了一句,总算反应过来了,乖乖地闭上嘴,晕乎乎地看着戏台。
我托着下巴也看着戏台,上头唱戏的云堇总让我想起枫丹的木偶戏,心情便糟糕起来。糟糕了没多久,那戏达到高潮,起鼓鸣锣震天响里我看见申鹤和旅行者举杯欢笑,场上热闹而灯火通明温暖,那点郁闷便轻而易举地停歇下去,又恢复了平静。
卡维喝蒙了,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他从群玉阁的设计意图一直说到璃月的地形地貌、气候特征,再从璃月的地理说到七国的建筑差异与地理环境之间的关系,最后顿了一下,拐了不知道几个弯,问我:“你还喜欢艾尔海森?”
我说:“大概?”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拍桌面大喊,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念念不忘,要往前走。沉浸在过去是很痛苦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他发自肺腑的。我看着他的眉眼,笑了笑说:“如果过去是痛苦的,那么沉浸下去当然痛苦。可是我的过去,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我回顾过去只能算得上是得到向未来的动力,至于其他人,我不好说。
但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讲些自己要讲的话:“艾尔海森那混蛋,日子过得可好了。天天翘班干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谁都找不到他。上次我有个学弟去找他调阅档案,结果申请被打了回来,你知道打回来的理由是什么吗?艾尔海森竟然怀疑他调阅档案不是为了学习,难不成就准你们跨专业调阅资料查看,不准其他人跨专业?”
我很有耐心:“他想调谁的?”
卡维盯着我:“哦,是你的。艾尔海森那家伙不会是在报复你吧?”
我:“……”
我相当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愤怒地打开我的手,骂我和艾尔海森一个样,没有半分对学长的尊重。虽然生气,但他还是特别实诚地坐在我身边继续罗列艾尔海森的罪状,试图把我从深渊里捞出来。
“我现在……嗝!”他胡乱地比划着,我也不知道他在比划啥,反正就看到他的手上上下下地到处飞扬,差点打了我一下,我连忙躲开了,又看见他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酒,说,“住在你的那个房间。艾尔海森说,那个房间没什么用,与其让它空在那里,不如给我住着。”
“你的东西……我也没看到。”他说道,“里面空空的,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另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第42章 一跃
我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了,于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房间我根本就没住过?”
“没住过?”他睁大眼睛看着我,“艾尔海森说那是你的房间。”
“理论上来说,那确实是我的房间。但是,”我歪了歪头,“从原本的房子搬进去之后,我一直都是和艾尔海森一个房间的。”
“什么?!”他嚷嚷起来,“我还以为——”他又奇怪地安静下来,“好像艾尔海森的房间里东西是很多,是很多吧?”他想一想,点点头,“对,他房间里有个星球仪,而且难怪书房里有三张桌子。难道你以前是坐地上写论文的?”
书房里的三张桌子……一张确实是艾尔海森常用的桌子,典型的办公桌,他在家里的时候,有时会坐在那张椅子上看书写字。另外有一张较为正常的书桌,靠着窗台摆放,阳光落下来暖洋洋的,亮度很好,艾尔海森和我会坐在那里搞一些手工。
而在他的办公桌边还有一张矮桌,靠墙放,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书本,那是我看书写论文时的专属座位,还铺着一层地毯,非常方便写累了就往地上一躺。艾尔海森在大部分时间也会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看着书,我躺下去的时候,正好可以躺在他身上和他说说话。
那是一段相当和平宁静的时光,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时,还有些隔雾看花的模糊遥远。
卡维戳了我一下:“真的假的?”
我点了点头。
他托着下巴道:“……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艾尔海森显然还留着你的东西,虽然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还喜欢你,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没怎么吵过架吧?”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来,我们计划离开的那段时间,卡维是不在须弥城的。所以他不清楚我们之间的争吵,也不清楚那些冷战,也许他早从别人口中听闻,但他知道那并不符合艾尔海森的性格。
我试探了一下:“分手之前我们吵得很激烈。”
他果然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我听说了,但是很奇怪。虽然我离开须弥城之前你们也在吵,但我以为你们那是在通过自己的吵架观察别人的反应。你们不是总喜欢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吗?”
我噎了一下,心想,我的演技有这么差吗?连卡维都看得出来?
“所以后来他们说你们是因为观念不和、性格不合而分手,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不管怎么说,艾尔海森那家伙虽然讨人厌,但你们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吧?他一直很纵容你,最大的危机可能也只有你的身体因素?”
我含糊地说:“有这个原因。”
他扬眉,不可思议:“就这?就这?就因为这个?艾尔海森有什么毛病吧?!”
“如果他的本意是想让你一个人经历一下社会的磨难好好学会照顾自己,那你现在已经算是放弃自己了吧?他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沉默了一下,艾尔海森知道吗?他大概知道的,他有时间就来璃月,常见的有钟离先生和孩子们,通过他们,他也能知道我的生活状况,只是从来没发表过意见。
他在积攒着,等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再来教训我呢,还是说,他已经从这些讯息里发现了什么?
我尝试推演他的命运,可是时机已经接近了那段模糊不清的时段,我没办法再看清楚他的想法。
算了。我笑了一声,算是对卡维说,也算是在对自己说:“那也无所谓了。”
卡维迷糊地看着我,有些转不过弯了,他最后灌了一口酒,成功地把自己灌晕了过去。
*
北斗姐带着一个通缉犯过来和我认识的那一天,是旅行者离开璃月的前一个月。
同为风系神之眼的少年随和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亦告知了他我的身份。
我在稻妻的时候听过他的故事,也看得见他和神里绫人之间的关系。游历四方的浪人怀揣着一颗陨落的神之眼,这其中故事多多,但总得来说与我没什么关系,于是我也没有过问。
而旅行者准备离开璃月的那天,卡维也要返回须弥城了。我去送了卡维,临走前他意气风发的,和刚来时不太一样。
如果说刚来璃月时他像是一只毛色暗淡的小鸟,那么这会儿已经被养得精神烁烁,可以和须弥体制打一百八十个来回了。
我有一点成就感,让他之后常来璃月玩,如今璃月刚经历了魔神侵扰,他是很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光彩的。但人多少是恋旧恋家的,他赚够了钱,自然就回去了。
嗯,有钱的卡维学长走路都带风了。
我和他说了再见,都想目送对方离开,结果就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然后约定一起转身。
我背着手从洞口离开,转头爬上了高一些的地方。从这里往回望须弥,它还是一如既往的绿意浓厚。
许久不见的纳西妲趁这个时候终于又连上了我,在我的耳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来须弥玩玩呢?”
我说:“还要一段时间,纳西妲,不要着急。再过一段时间,我们都会自由的。”
她轻声说:“我没事,倒是你,风笛,我能感知到,你心里充满了沉郁。”
我说是的,但要不了多久,这一切就会结束。
我把她从我的脑海里切出去,自从我的想法定下来之后,我就不怎么允许纳西妲进入了。我又不回须弥,想来她可能很担心我,也有些孤单。
但不用担心。
很快你会成为受人敬爱的神明,自在地在须弥城内行走。而我,会走到世界尽头。
我张开手,背对着大地从悬崖边缘上摔下去,天空距离我越来越远,周围的景色模糊地拉长、闪过,掠过耳畔的风呼啸撕裂,托举着我,似乎想要拯救我。海参也从悬崖上跳下来,推动器让他下落的比我快,最后使他和风一起拥抱住我。
我们安全落地,我躺在他怀里望着天空,良久叹了口气,让他把我放到肩膀上,随后道:“回璃月港吧。”
他依言迈开脚步。
回到璃月港时,旅行者已经乘船离开了。我在街上逛了一圈,便回到屋子里去做自己的事情。
几天后我出门吃饭,到万民堂的时候,香菱问我要不要尝试一下她的新菜式,我欣然同意,在餐桌边坐下时,一同在那儿坐着的还有重云和行秋。
行秋那孩子又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塞给了重云,还一本正经地说是为了他好。我看着就笑,然后想起来我也老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塞给艾尔海森,也说这是为了他着想。区别只在于艾尔海森清楚地知道我是在瞎说,而重云大多数时候真的认为行秋是个好人。
新菜上上来了,辣椒加得有点多,我眨眨眼看着香菱,为难地说这我可吃不了,要不叫胡桃来尝尝?
她嘻嘻一笑,说这份不是给我吃的。后头还没煮好的那份才是。
我于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看她端出来了一碗胡萝卜汤。原谅我看不出来其他材料,我只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胡萝卜,连汤都变成黄色的了。
“这叫黄金云锦!”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是一个须弥的大哥哥告诉我的做法,他说这碗汤他怎么也做不到合适的口味,就干脆把菜谱告诉给了我,希望我能帮他改进一下——你尝尝,看看怎么样?”
我看着这散发着浓厚的夺命气息的汤,麻木地想,幸好里面不是苦瓜。
然而下一秒香菱以拳击掌,道:“还有一盘菜,也是不辣的。我这就端出来。”
然后她端出来了一盘颜色很诡异的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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