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又去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显眼的位置,让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做完这些,她才轻悄的出了门。
*
不同于陵城。
平津的街道上到处充斥着喜庆的新年氛围。
因着放假,马路上车多人多。原本家里离商场不远的距离,她开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还是因为堵车,决定绕另一条虽距离远些,但不堵的路。
可谁知道,她太多年不在平津,另条路,却是更堵了。最后,七拐八拐,她开着车,竟是再一次路过已经变成商业步行街的老街。
看见里面人声鼎沸,一个小吃摊挨着一个小吃摊的。不断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走进去。有手里端着老平津小吃的,还有小孩子拎着花灯,举着糖人儿的。
她这才恍然想起,是庙会。
从前,庙会是开在老街上的。那时候她吵嚷着叫顾景琛带自己去,他本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有陌生人触碰到他的身体。
奈何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于是就同意带着她去转转。
结果那天,因为人实在太多,她与他被人流冲散了。当时,她突然恶作剧似的故意关了手机,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在人群中重新相遇。
于是,她一路吃吃逛逛,等待着跟他猝不及防的重逢。
谁知,就在她刚咬下第一口驴打滚的时候,乍然听到整条街从街头贯穿到街尾的所有广播同时响起——
宁浅!!!我给你10秒钟的时间,把手机开机!!!
否则后果自负~自负~自负~~~
广播里他的声音真真可谓是声如洪钟,尾音绕梁,不绝于耳。
霎那间。
原本人声鼎沸,热闹喧天的庙会顿时鸦雀无声。
她嘴里含着刚咬进去的半口驴打滚,惊愕的定在原地。
周围人皆是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有一个大大的疑惑:宁浅是谁?
紧接着——
宁浅!!!还有5秒!!!
“噗!”
毫不迟疑,她立即吐了嘴里的驴打滚,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开机,拨号,求饶的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疯一般的消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
就那样,她吵嚷了好几天的庙会游,凄惨结束。
当天,因为庙会上的“广播事件”,后来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只不过,那时她正被顾景琛狠狠修理,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街的庙会开在了新街,还是一如当年般热闹,她却再也没逛过了。
收回思绪,宁浅看了一眼已经离着前方不远处的商场,按照地下车库的指示牌,她打了方向盘驶过去。
将车停好后,上了直梯进了商场,她直接找到了莫戈常穿的品牌店。
挑了几件他喜欢的风格的上衣和裤子后,跟店员报了尺码。
随后,她又给他买了一些必需品。
待看东西都差不多齐全了,才拎着袋子返回了停车场,准备回家。
地下车库内。
她刚开了锁,正准备上车之际,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宁浅。”
她回身看过去,对方虽帽子、墨镜,围得严严实实。
可只一眼,她就认出了是乔凝。
见乔凝侧首吩咐了身旁一个身材威猛的男人几句后,随即男人与另一个跟在她身旁的女孩子,就先上了停在不远处的房车上。
尔后,乔凝走到她面前,摘下了挡住半张脸的墨镜,一副温婉无害的模样,“有时间吗?坐坐。”
宁浅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直接冷然回绝,“没有。”
闻此,乔凝先是一愣,有些维持不住面上虚假的笑容。
她倒是没想到宁浅会拒绝的如此直白,但依旧端着一副言笑晏晏的讨好模样。
说出的话,却是挑衅十足,“真是没想到,你现在连跟我聊聊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呵~”
宁浅嗤笑一声,鄙夷的睨着她,“乔凝,你是什么个玩意儿,应该自己清楚。如果不是我,你就连做梦都够不到顾景琛的边儿吧。”
“闭嘴!”乔凝保持的完美面容终于龟裂,下意识环顾了四周。
宁浅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轻蔑而嘲讽,“怎么?乔女神怕被人听见?”
似突然来了兴致,宁浅“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双臂环抱,玩味的瞧着她,“你找我聊聊,聊什么?让我离顾景琛远一些?”
宁浅悠然上前一步,微微翘起唇角,“还是聊我们当年的闺蜜情。”
乔凝双唇紧抿,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宁浅,我警告你,不许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宁浅眉梢微挑,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乔凝,做女人到你这份上也是让人可怜。”
她意有所指道:“何必呢?”
这一句,她发誓,是真心的劝解。
“宁浅!你闭嘴!”被戳到她最痛的痛处,乔凝彻底维持不住往日的高贵模样。
因为自己母亲是顾景琛母亲的心理医生,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辈子必须要嫁给他。
可他呢?
从来连正眼都不肯给自己。
可她依旧恋慕着他,甚至自卑的认为,自己配不起他。
所以她拼命的努力,拼着命的挤进演艺圈,她想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只为能与他相配的站在他的身边。
可在她对着那些恶心的潜规则虚以委蛇的时候,他却爱上了宁家被人鄙夷的私生女。
她疯了一样不能接受。
为了将他夺回来,她忍着对宁浅的憎恨,去结交她,讨好她,跟她成为朋友,这才换来她能与他有了交集。
在她妈妈带她去看肖阿姨的时候,他终于能跟她说话了。
尽管,他说的都是有关宁浅的事,但至少那是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啊,没有宁浅的时间。
乔凝眼中升腾起一抹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怨恨,“宁浅,你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他,明明是我一直在陪着他。我爱他,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你呢?只会拖累他!”
“不过现在好了,”乔凝似想到了什么,病态般的转瞬又恢复了笑容,“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是他亲口答应的。肖阿姨和奶奶已经到我们家下过聘了。”
乔凝面上笑的鬼魅,“宁浅,离他远一点,否则不光是我不会放过你,别忘了当年木屋里的那件事。”
宁浅面色顿时一凝,眼神瞬间凌厉,“那个人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乔凝怡然自得,“我要结婚了,不想出任何意外。记住我的警告,谁破坏了我和景琛的婚礼,我就让谁一生不得安宁。”
乔凝眼中的疯狂清晰可见。
宁浅瞳孔微缩,她突然上前一步,犹如恶鬼归来般凛冽的眼神逼的乔凝不自觉后退,“你该知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怕的。”
“还有,”她嗜血般地问道:“你说,一个原本应该被人害死,却侥幸没死的人,她活下来后,会不会弄死那个当初害她的人?”
她眼中彻骨的寒凉与阴鸷,让乔凝不由心底生寒。
见此,宁浅极为满意的笑起来,“乔女神,祝你得偿所愿。”
随即,她上车后,启动汽车,驶离。
乔凝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宁浅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刚刚跟随男子上车的女孩子从房车上下来,跑到乔凝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乔乔姐,你没事吧?”
乔凝淡淡摇头,缓了缓心神,问道:“都拍到了吗?”
女孩子赶忙点头,“拍到了。”
“好。都留好,我需要的时候在给我。”乔凝转身走向房车处,甩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吧,我有事,不用跟着了。”
第38章 他不会多问她的不愿
宁浅回家的时候,莫戈已经醒了,不想把遇到乔凝的糟心事拿出来让他也跟着不痛快。
所以她干脆就没跟他提。
晚饭的时候,她本想是带着他出去吃的,因为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厨房小能手,又不想再让他做饭。
可莫戈不愿,最后还是她打下手,他亲自做的饭。
吃过饭后,她洗碗,他收碗。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们两个盘踞于沙发的一左一右。他打游戏,她翻看公司新一度的策划案。
互不侵扰。
两个小时后。
宁浅给策划部经理发了条有关策划案修改的意见后,才算彻底闲了下来。
真的不是她这个老板连春节都不肯饶过员工,是她的员工实乃妥妥的工作狂。自从她接手了公司后,那些个老的、年轻的,都是旁观看戏的姿态。
可自打瞧她有了起色后,局势立马大转弯。老的回家继续打高尔夫养鸟了,年轻的则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势必要把之前宁氏失了的颜面找回来。
就比如,宁君一。
早先在他那一众朋友面前,因为顾景琛将宁氏打压的实在太惨,连累宁君一在外面的处境也矮了好几截。
如今公司逐渐好起来,宁君一这不着调的,恨不得日日出去得瑟。
想起了宁君一,不由地她就又想起来了乔凝被他视为女神的这一茬。
虽说她瞧不上这个弟弟,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往来,可就是心里忍不住的来气。
好不容易被她压下的火,又有了窜起来的苗头。
看了眼正拿着手机大杀四方的某位医生,她将这气做了个呼叫转移。
“你这属不属于玩物丧志啊?”宁浅有些阴阳怪气。
“我这属于职业训练,锻炼手指的灵活度。”莫戈又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萎靡在沙发上。
“歪理。”宁浅撇了撇嘴,“我看人家锻炼手指都是给水果做手术。家里有橘子。”宁浅歪着脑袋,眉间沾满笑意,却又恶趣味明显。
莫戈看破不说破的扔掉了手机,明知她是故意的,还是一脸宠溺道:“拿去吧。”
话音刚落,宁浅就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噔、噔、噔”的跑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将里面的一盒橘子拿了出来。
随即,她又拿出了一个小碗和一把勺子。
又小跑着回到了沙发上,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莫戈。
“把袜子穿上去。”莫戈面上有些严肃,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橘子。
又从靠墙的立式柜子里取出了他准备的药箱,拿出里面一把镊子。
宁浅倒也听话的去穿上了袜子。
回来的时候,莫戈正拿着一瓣橘子,和一个镊子,仔细而专注地一个个挑开橘瓣里面的颗粒,将包裹汁水的每一粒都保证完整不破的粒粒分明放入到小碗中。
宁浅就坐在他身旁,双手托腮,仔细的瞧着他的每个动作。
莫戈微微侧头,灯光下,她一张素净的小脸剔透夺目,在光线的映射下,他甚至能看到她粉嫩皮肤上的微小的绒毛。
一双羽扇般的长长的睫毛遮掩了她此刻眸中的神情,粉嫩而饱满的樱唇紧紧抿着。
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瓷玉般的指尖轻轻拨开捣乱的发丝,仰首间,明媚又清冷。
莫戈唇角微扬,眸光微动,心中缱绻百转,“不开心?”
他手中继续挑拣着,看似极其随意的问着,也没指望着她能回答的样子。
宁浅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如实的点了点头。
突然间,莫戈挨着她故意撞了她肩膀一下,然后一脸无辜的质问她,“你撞我干什么?”
宁浅立即像个炸毛的小猫儿一般,呲牙瞪着他,“莫!戈!”
莫戈瞬间扩大了笑容,双手将盛着剥好的果粒的碗送到她眼前,一脸毕恭毕敬,“老大,请享用。”
见此,宁浅“扑哧”笑起来。
心情也好了一大半。
“稍等,小的亲自服侍您。”莫戈起身,“唰唰唰”从茶几上抽出三张纸巾。一张垫在宁浅的腿上,一张仔细叠好放在他的手中。
最后一张,直接卡在宁浅睡衣的领子上,弄成了一个婴儿才会用到的小围兜。
“来来来。”莫戈端起碗,拿起勺子,喂给她吃。
这副架势,与他当初给十二喂饭一般无二。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宁浅音色里含笑,端过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莫戈瞧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宁浅感受着他的手劲儿从轻柔逐渐加重了力道,再次龇了牙翻着白眼瞪了他一眼,才让他消停。
不过,她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他不会多问她的不愿。
他知道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盯着看他挑拣橘瓣里的果粒。那是当年她患病后留下的毛病。
那时候她说不了话,睡不着觉,他始终日日陪着她。一次无意间,她看到他在用橘子果粒练手指的灵活度,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住了。
于是,那一整个下午和晚上,为了她,他都在挑着。
不知疲累。
而她,竟也意外的睡上了一个小时。
此后,他每天都给她挑拣橘子瓣里的果粒看。莫戈告诉她,一个果粒就是一个细胞,叫做腺泡细胞。是一种大型的细胞,是橘子果肉的主要成分。
他说的很认真,耐心的讲给她听。除此之外,他还给她讲了许多别的她不懂的东西。
最后,他把所有的果粒挑出来后,就会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酸酸甜甜的。
她迷茫地问他,“莫医生,我生的病是不是不会好了。”
他会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告诉她,“宁浅,你没病,你很健康。”
一遍遍,不厌其烦。
以至于,他给她养成了吃橘子只吃果粒的毛病。也养成了心里烦躁的时候,就喜欢看他挑果粒,来让自己静心的怪癖。
将最后一口果肉吃完,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今日遇见乔凝确实让她很是不爽,但自己麻烦莫戈,却是她的不对。
“行了,别整那没用的。”莫戈心如明镜般睨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的怒其不争。
宁浅刚要说上几句好话,手机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她下意识看向了莫戈。
莫戈眉梢挑起,眼中闪着疑惑。
宁浅将手机正对着他晃了晃,待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眼底迅速蕴起一抹复杂的伤痛,人也起身去了阳台抽烟。
电话中,许苓蕴让她明天去家里吃饭,又嘱咐了她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宁浅走去阳台,看着已经抽完烟依旧站在阳台眺望远方吹冷风的莫戈。
她犹豫着没说话,裹了裹披在肩膀上的羊绒披肩,并肩与他站在一起,俯瞰城市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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