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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硬扛着。
上等棉花制成的浴袍尤其厚重, 在坐除了刘进洪外, 都是不得不穿在身上。也不知黄怀是忘了还是故意，让人送来各式饮食用品，其中偏偏就没有衣服。跟酒店提要求, 酒店连连鞠躬点头的态度倒是挑不出刺, 可偏偏就是送不过来。
大家也都明白了, 这说明了黄怀的一个态度：不准走。
至于刘进洪, 这个房内唯一穿戴整齐的人，则是因为实在热得受不了, 频繁去卫生间冲凉, 算是主动披上了浴袍。哪怕光着身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大咧咧的他也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是他的套房, 这些人平白无故挤到这里, 赶都赶不走, 他凭什么要在意？
众人待在他房内, 原因无他, 就是等着卯泰一波又一波的情况汇报。
从吴山的尸体被挖出来, 死得不能再透，到舞团成员连同团主都被挖出，没一个带气儿的，再到清韵茶阁中抓捕两人，春晖旅店中抓捕一人……
尤其是确认吴山身死之后，晋安全就表示出打道回府的意图。可没人响应。兰陵王叶凌一声不吭，瞧不见面具之后的脸，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叶昌沉着脸陷入沉思；大胖子崔左鹰则东张西望，一副见风使舵的样子。
而笑眯眯的刘进洪，袒着肚子发布了一个震惊众人的消息：根据联盟总部指示，他顶替吴山，成为新的特使。
他口说无凭，拿出的密信又不能展示给人看，难免令人心生疑云。可怀疑归怀疑，这种场合下，联盟司事也是有一定分量的。没人再说要走，大家默契地安静下来，一面等着情况汇报，一面等着黄怀出现。
黄怀昨夜一现身，便和刘进洪当着大家的面窃窃私语，大概是提前知晓了刘进洪顶替特使的身份。
阳光照得窗户玻璃发烫的时候，黄怀终于来了。一来就声明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处置措施。
“你说什么，当众处决？”
凶犯没找着，就要处决抓捕的嫌疑人，晋安是最不能接受这个决定的。
沧博冷笑道：“急匆匆结案，怕是为了掩护内鬼吧？”
晋安全也皱着眉问道：“既然三个嫌犯什么都问不出来，舞团呢，那么多人都活着，舞团真都死绝了？”
刘进洪见他又提起舞团，忙望向黄怀。
黄怀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回望，只是用淡淡的语气反问道：“事发时舞团成员大都在各位身边，各位都没能救了，救援队又能做什么？晋安若有人能起死回生，晋上将不妨告诉我，我亲自去把他请来。”
晋安全被噎得够呛。宴会厅玻璃炸碎时，所有人都从帐里跑了出来，他和沧博也不例外。从那一刻起，他便再没见过那个精壮的油彩脸，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地板就忽然歪斜起来，以至于再也没回到白帐里。
想到这，晋安全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惋惜。那油彩脸身体僵硬，显然是个生手，动起来却十足的龙精虎猛，也不知是前面爽的，还是后面疼的。
只听沧博追问道：“舞团得有团主吧，那些出来接客的，我看都不像团主。”
黄怀微笑道：“为了找到她，救援队也费了不少劲。舞台下方的准备室是临时隔出来的活动房，同心楼一倒，两面活动墙就并在一起了。沧中将若有兴趣，我让人把那桶泥提上来。”
刘进洪忙摆摆手：“黄秘，可别。房里这么热，我现在都觉得头晕恶心呢！”
黄怀向后招了下手，两个卯泰士兵走了进来。
“同心楼砸地下太深，一根电缆受损严重，才让国宾馆整栋都停电，委屈各位了。”黄怀说着示意两名士兵动手，“抢修期间，就让他们为房里降降温。门外还有两个，换着来。”
一个士兵抬起手，掌心涌出阵阵白汽，咫尺便消。另一个士兵则胸腹发出微光，光芒所到之处，温度立即下降不少。
刘进洪立马凑近，浑身上下都舒坦下来，惋惜道：“本来吴特使带来的人里，有个低温异能的，贼好用。要是运起好点，还活着就好了。”
黄怀笑道：“叶城主，兰陵王，晋上将，三位带来的人都折损在了同心楼，我已派人通知贵国，新的人手应该用不了两天就会到，还请三位放心。”
晋安全和沧博脸色阴沉，连叶昌都皱起了眉。参加酒会的人里，只有与他一道的崔袁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已经遇难。中将是他给崔袁安排的假职衔，实际上崔袁都不是梦昌人。他是隐元仙陆俗世集团中崔氏集团的二当家，是叶昌为了梦昌独立而争取来的重要外援。
若崔袁命丧于此，不但与崔氏集团的合作没戏，连自己梦北派领头人的地位都悬了。
黄怀话音刚落，歪躺在沙发扶手上的叶凌突然开了口：“谢谢黄秘，不过兰陵就不必了。本王这趟出来，本就没带几个人。兰陵可不像其他孬货，没成排人跟着，都不敢出门。”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嘲讽的是谁。
“兰陵王，你口中的恩师呢？”晋安全意有所指地问道，“柳老先生怎么不在，我看他老人家异能不弱，难不成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叶凌哼笑道：“你也说了是本王恩师，恩师是长辈，你们自己胡搞就算了，还想让长辈给你扶床？他老人家早就走了。”
眼见两方又要吵起来，叶昌清了清嗓子，提议道：“刘……特使，黄秘，既然这会儿大家都在，不妨此时此刻就把谈判了了，查案的事，让下面人折腾就可。”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纷纷看向刘进洪和黄怀。
是啊，这么直截了当的简单法子，怎么就没人想到过？
就在各国贵宾在国宾馆唾沫横飞之时，又一艘飞往南方仙陆的载客驮船离港而去。高空中，叶昌牵挂不已的崔袁探出脑袋，俯视着这片与仙陆截然不同的钢铁森林。
一晚上过去，他心中早已把叶昌痛骂千万遍。
老子信了他的邪，才跟他跑这一趟！原以为一路上是好吃好喝放松心情来的，谁料路的尽头竟是一道鬼门关，他差点两只脚都踏了进去。
若不是那个兰陵的老头，他早就被同心楼压在地底下了。那可是几十层楼啊，李天王的宝塔才多少层？
七层，才他娘的七层！
不过就在他反应过来是柳老先生救了自己时，又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也是个阎王。
还是活的！
他虽是中级进化者，可集团内给他端过茶的高级进化者能少了？连特级都见过！当然，特级是不可能给他端茶的，他心里明白得很，所以打起交道来也客客气气。因为这些个特级一旦发起脾气来，捏死个道门人仙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更别说他一个小破中级了。
所以一见老先生看自己的眼神，崔袁就知道这是个特级进化者。眨眼间就把他从宴会厅里拽出去，还离同心楼远远的，他却连一丁点的异能气息都没察觉到，不是特级是什么？
不是特级，他都能把头给拧下来！
崔袁心有余悸地回忆着昨晚，老先生只说了三句话。
“进化者的事，别把仙陆扯进来。”
“那边有船，别让我再看见你。”
“滚。”
他虽想知道老先生是怎么知晓自己身份的，可当时的他压根大气都不敢喘。
答案，哪有命重要！
刘进洪只用一个理由就堵死了叶昌的提议。
“联盟见证哪有这么简单，凭刘某人一张嘴胡乱摆弄，总部的大老爷们就能信？特使出行都会携带特种通讯设备的，确保会谈从头到尾，总部都有专人监听。设备在吴山房里，吴山都那样了，设备也碎得不成样。修，就算联盟工程师在，怕是都修不好。”
“不过各位放心，我已经给总部传讯了，估计要不了两天，总部就会派人送设备过来。所以呢，还要各位耐心等等。”
又是要不了两天……
各人彼此对着眼神，默契地没再开口。
刘进洪笑着把话题拉了回去：“黄秘，你也别让大伙儿打哑谜了，直说吧，着急处死嫌犯，是什么用意。”
黄怀看看他，又看看晋安全和沧博，笑道：“在座各位里，晋上将和沧中将应该最能理解我的意图。毕竟晨曦首领被抓后，对于抓捕余党，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的，不是么？”
晋安全恍然，沧博却腾起了怒火。
两人都没说话，叶凌又跳了出来，拍手道：“妙计！妙计！放饵钓鱼嘛，虽然两位让鱼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这回鱼竿在黄秘手里，估摸着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吧？”
他一通话两边都讨不着好，也不知为何要说。只是空洞的声音说完后，还兀自呵呵呵笑了好一会儿，连黄怀都少见地皱起了眉。
兰陵果然都是疯子。
第130章
若是在空港犯了事, 几乎所有人都会往经济层里躲。仅是一栋高楼位于经济层的部分，便多达上千间大小公寓，整个空港合计更是多达数万间。
空港这个聚宝盆, 人流货流是关键, 所以空港物业向来只租不售, 这些公寓和各层商铺一样，所有权归属都是卯泰政府。随着人气越来越旺, 近年来租金大有赶超贸易费用收入的趋势。
这就是黄怀不封锁空港的原因，收入损失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损伤人气。可这样一来, 经济层庞杂的流动人口, 根本不可能开展大面积搜索。好在他想得清楚，利用当众处刑的方式，让想跳出来的人主动跳出来, 想躲的人则好好躲着。
故而, 不管是柳期, 还是晨曦三人, 都算是安安稳稳度过了一夜。
说来也巧，就在柳期藏身公寓的同一层、另一端, 有一间大了许多的公寓, 装修干净明亮，是空港内少见的白色系风格。只不过里面桌椅地面上都落了层薄灰, 想来主人已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大概率是长租的外地商客。
无色就躺在那张米白色的沙发上, 准确来说是趴着, 毕竟他现在疼着。九清清一过来, 他便隐去身形, 摆明了是拒绝沟通。
“起来, 吃点东西。”
九清清难得地没跟他置气，把一块黄色的食物放在沙发上。然而食物悬空在空中，想来是放到了无色身上。她重新拿起，不料脚下被茶几脚绊了一下，手拄了下去。
无色惨叫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副想捂屁股又不敢捂的样子，横眉竖眼嚷道：“九清清，你他娘故意的吧！”
九清清憋着笑，把食物递过去：“肉干，房子里只找到这个，看样子还没坏。来一块？”
无色见她不似有意，忍住气，正想接过，突然又想到什么，缩回手，吐出两个字：“不吃！”
九清清“噢”了一声，道：“那回头给你找点稀的。”
“九清清！来啊，咱俩练练！”
九清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能自禁。
白庄守在窗户边，透过窗帘缝隙往外张望着，此时终于回过头道：“你们小声点，现在没事，不代表治安兵不会找过来。”
九清清又“噢”一声，对无色道：“小声点，别哼哼。”
无色气极恼极，噌一声拔出刀，恨不得立马跑去跟那两人同归于尽。他重重哼了一声，原地消失。九清清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家伙竟然跑角落里磨刀去了。
不知经此磨难，他什么时候能恢复原样。
九清清敛去笑容，无声叹了口气。走到白庄身边，递过去一块肉干，关切道：“庄哥，守一晚上了，你身上还有伤，去歇会儿，换我来。”
昨晚在吴山房门前的电梯间找到白庄时，他浑身浴血，从头到脚几乎都是刀伤，那模样比死了还吓人。那个叫朝白的无名成员也不知跟晨曦有什么仇，下手堪比凌迟。好在伤口都不深，她包里还剩一些急救药品，绷带不够，只能撕几件公寓主人的衣服。
白庄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他连脸上都包了绷带，只能看见一双阴郁的眼睛，此刻的眼神愈发暗沉。
一整个晚上，他们虽然都戒备着治安兵追来，但九清清和无色相对是开心和放松的。同心楼塌成那样，吴山大概率是没命了，特使死亡，会谈中止。他们秉着死志为昭阳开展的最后一次行动，不但成功了，而且三人都算得上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这怎能不高兴？
但白庄没有任何雀跃。他不说，九清清也能猜到，他是为没能救出李清雅而难过。
九清清也难过，可她是个知足的人。昨晚被迫回到准备室后，她冒险用光剑切开了舞台角落里的地板，偷偷溜上来，趁乱先找上无色，再一同去救了白庄。对她来说，自己的努力能帮上最重要的两名队友，这已经很足够的。
所以对李清雅的死，她只会遗憾难过，但不会自责懊悔。
让她懊悔的是，自己实在太不小心，背包破了一个洞都没发现。那洞又好巧不巧，刚好能让卷轴穿过。什么都没丢，唯一丢的是她宝贝不已的救世主。
都怪无色，若不是为他带那把刀，背包怎么会破？
九清清在白庄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他只英俊了一晚便又藏到绷带后的脸，也不知伤好后会不会留疤。毁容这件事，她不在乎，无色也不会在乎，但她不知道白庄在不在乎。
“庄哥。”九清清下巴拄在膝盖上，轻轻问道，“你喜欢李清雅吧？”
轻微短促的窸窣声，应该是白庄在扭头看她。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白庄轻轻“嗯”了一声。
分明只是短到不能再短的一个字，她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悲伤。
九清清终于更难过了一些，一半为李清雅，另一半为了白庄。她从不知道白庄会弹那么好听的钢琴曲，也常常不知道寡言的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庄哥这辈子都忘不掉李清雅了，这种深沉而无望的愧疚，将纠缠他一生。
但他别无选择，祖国的存亡和先王的心血，是压在他心头最大的石头。由此而生的一切疼痛心酸，都只能噎回肚子、藏在心底，默默承受。
九清清的眼睛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公寓里突然响起刺啦刺啦的声响。
白庄蓦然转身，望向沙发上的背包。
他和九清清的对讲机一同响了起来。
“二组三组，二组三组。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白庄和九清清面面相觑，无色也拧着眉毛，拖着刀走了过来。
说好了行动成功，双方就此切割，再不联络。黄金这时候找过来，还用了行动代号，说明什么？
三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蹦出一个念头：吴山没死，行动失败了！
白庄手上也缠着绷带，行动不便，九清清迟疑着，按下了通话键。
黄金松开通话键，眼睛盯着对讲机看了一会儿，才把它递给左岚。
这自然不是他的对讲机，他那只还静静躺在国宾馆的房间里，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被黄怀翻出来。若翻出来了，方才说的一切都将白费，晨曦三人的命，也被他送到了黄怀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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