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语宁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传来,再度往石棺之中望去。
石棺很大,躺着两具尸首,一具穿着云锦蟒袍,一看便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还有一具尸首要小一些,穿着一身宫装装扮,论品级是郡主的宫装。
陆泽身边的侍卫上手去查看着穿着女装尸首,只见端王妃发疯似地扑了过去,“别碰我的珊儿!谁都不许碰我的珊儿!”
端王妃目光发红地盯着墓室之中的众人,“陆泽,这可是你舅舅,你怎能怎能来开棺呢!”
陆泽道:“三舅母,正是因为我舅舅,所以我想知晓他的死因,还有为何尸骨无存的珊表妹会在此处,看她骸骨的模样,不像是失踪时十岁的模样,该有十二三岁了吧?”
端王妃并不怕带着腐肉的尸骸,望着石棺之中的两人,她无助的伸手扶着石棺道:
“我都躲开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带着我的捷儿好好活下去。”
“我只有捷儿了啊!”
“你们也是有女儿的人,我的珊儿,我疼宠了十年的珊儿死得极惨,你们为何为何还不放过我!”
祁语宁挣开了陆泽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端王妃跟前扶着她,“王妃,我们不是不放过你,但是你真的不想报仇吗?”
端王妃痛哭道:“报仇?怎么报仇?”
祁语宁道:“陆世子会为你找出真凶来的。”
陆泽点头道“三舅母,我会为三舅舅讨回公道的。”
祁语宁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装饰的簪子,过去帮端王妃将长发竖起,问道:“王妃,为何珊郡主会在此处?”
端王妃悲恸欲绝,无助得落着眼泪。
陆泽冷声道:“王妃若是不想说,我会去禀明陛下,让大理寺来查探这个案件,毕竟郡主之死不是小事。”
祁语宁也对着端王妃柔声道:“王妃,珊妹妹也需要一个公道。”
端王妃满是无奈道:“你们得先答应我不告诉陛下,不对外说出去此事。”
祁语宁与陆泽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端王妃痛哭道:“珊儿十岁那年就找不到了,很多人说看着珊儿落入江中,我们找啊找,沿着大江问遍了都没有找见尸首。
后来啊,母妃爹娘都劝我与王爷,趁着还能生,就再生个吧。
可是珊儿就是我们的宝贝啊,就算有了其他孩子,也不是珊儿了。
有了捷儿之后,我与王爷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珊儿,从来没放弃过找珊儿,总归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直到珊儿失踪的三年后,王涛找到了我们。”
祁语宁道:“王涛?”
陆泽示意着侍卫去将王涛带来。
端王妃点头道:“王涛把一具女子的尸首交给了我们,虽然过了三年,我的珊儿已经亭亭玉立从半大孩子长成少女了,但我与王爷就一眼认出了那具女尸就是珊儿。
那就是我们的珊儿,珊儿身上的胎记也在,珊儿浑身都被人……”
端王妃颤抖着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喉咙酸涩不已。
祁语宁抱住了端王妃道:“王妃。”
端王妃大哭道:“珊儿满是被凌辱的痕迹,死得极惨,王爷接受不了逼问王涛尸首来历,王涛说是他一个战友从蜀王府之中带出来的,那时王涛的战友已是咽气,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端王妃悲痛欲绝道:“当夜,王爷就要上蜀王府去质问,是我蠢,是我傻,我不想珊儿被人凌辱之事闹得皆知,我只想珊儿清清白白的走,便拦住了王爷,不让王爷将此事闹大,我真是蠢透了。”
端王妃悲恸之际,怒打着自己巴掌。
祁语宁连连握住了端王妃的手:“您没错,珊郡主是清清白白走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被人凌辱无人会觉得女子无辜,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一旦被人凌辱之死,也会被人在暗地里笑话。
端王妃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
端王妃哽咽着说道:“找回珊儿尸首时正值祭祀大典,我们打算等祭祀大典回来之后,就说找到珊儿尸首了,给珊儿办葬礼超度让珊儿入土为安。
谁知王爷都没能回来,竟然落湖而死!”
端王妃悲恸至极道:“蜀王与贤妃权势极大,我能怎么办?我难道真的不顾珊儿名声,无凭无据要蜀王报仇偿命吗?”
“我也不能自己去杀了蜀王,我还有捷儿在,我不能真的杀了蜀王,让我捷儿孤苦无依啊!”
“王爷的死,很多人都看到了,是被水鬼给拖下去淹死的,我珊儿的死更是谁也都没见到,就算讨要公道,连个证据都没有。
只能让众人看到我珊儿被凌辱后的尸首,让她再受一次屈辱,让她被世人笑话,我不愿啊!”
祁语宁心疼地望着端王妃,心尖上的女儿夫君都死了,也难怪端王妃离开盛京繁华而隐居在此地了。
祁语宁叹了一口气,见着陆泽手下押着王涛进墓室,便问道:“王涛,珊郡主的尸首真的是从蜀王府而来的吗?”
王涛道:“是,珊郡主的尸首是霍安霍将军给我的,霍将军将尸首给我之后,就没了性命。”
“霍叔叔!”
祁语宁震惊,霍安乃是她祖父的徒儿,最为忠心。
祁语宁以为他早就死了,和爹娘一起死在十四年前那场战役里。
王涛道:“霍将军这些年不知为何一直隐姓埋名在蜀王府,他嘱咐我一定要将珊郡主尸首给端王,咽气前还说了一句叔叔不是叔叔……”
第37章 郡主可是喜欢陆昀?
祁语宁皱眉道:“叔叔不是叔叔是何意?按理来说蜀王也该是伯伯才对。”
王涛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属下也不知,但霍将军临终前所说的确是叔叔不是叔叔,那之后端王信任我收留了我,可是未等多久,端王也出事了,我就留在此处为端王与郡主守墓,让他们得以安息。”
端王妃痛苦至极道:“陆泽,不要再查下去了,我只想我的捷儿好好长大,普普通通过这一辈子就好,我已失去两个挚爱,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陆泽并未答应端王妃,对着祁语宁道:“劳烦郡主先送舅母回去吧。”
丑时,天色极黑。
祁语宁扶着端王妃回了别苑之中,望着端王妃痛苦的面色,轻叹一口气。
祁语宁柔声安慰道:“王妃好好保重身体,您是有大福之人,您还有小郡王,您日后定能报仇雪恨的!”
端王妃听着祁语宁的安慰,落着泪道:“是啊,我还有捷儿。”
祁语宁从别苑里出来后,见到了陆泽斜倚在门上等着她出来。
陆泽道:“三舅舅的尸骸验过了,后脑勺有明显击打痕迹,应当是落水前就被敲打致死,并非是因为溺水而亡。”
祁语宁道:“听那大太监所说,端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长发水鬼给拖下水的溺亡,怎么又是击打而亡了呢?”
陆泽道:“很简单,当初三舅舅应该是先被人击打而死,尸首被扔进湖中,若是等尸首浮起来后,大理寺与刑部定会细细查探死因,凶手没法逃脱法外。
但如果是大家眼睁睁看着他被水鬼拖入底下而溺亡,谁都会以为是溺水而亡,不再去探究三舅舅死因。”
祁语宁又问道:“那端王既然入水前已经死了,如何站得稳又进入水中扑腾的呢?”
陆泽道:“那就更简单了。”
祁语宁挑眉道:“有人穿着端王一样的衣服冒充端王?”
“是,而后假端王与水鬼趁乱游走就是了,这荷花池的水和隔壁的清湖之中是相连的,凶手只需游到清湖之中起来就是了,众人就会对端王自己溺亡深信不疑。”
祁语宁又道:“可为何要安排一个水鬼呢?既然都冒充端王了,端王为何不是自己失足落入水中呢?”
陆泽道:“凶手需要有人看见溺亡,若不是水鬼的话,赶来救人的太监侍卫全然可以在半刻钟之中将人救起,不至于溺亡。只有水鬼索命,才会令人相信这么快溺亡。这凶手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祁语宁看着陆泽道:“若是两年前你在皇陵行宫就好了,那时你去何处了?”
“太子殿下派我去忻州处理一桩事情。”
陆泽将手中的香膏给了祁语宁道:“此香有安神之功效,郡主还是早些歇息。”
祁语宁接过,用指尖取了香膏涂在手腕上,轻轻一嗅,“嗯。”
……
祁语宁这一觉并没有好好睡着,一会儿是模糊的爹娘面容,一会儿是幼时的珊郡主。
“语宁姐姐,你为何不理宝珠姐姐呀。”
“语宁姐姐,这串珊瑚璎珞好看吗?”
祁语宁惊醒后,看看外边天色还未曾大亮,“立春,是什么时候了?”
“郡主,外边卯时五刻。”
祁语宁看了一眼身旁的灵灵,揉了揉太阳穴道:“伺候我起来吧,该回王府去了。”
立春给祁语宁梳妆,灵灵醒来之后,就走到了祁语宁身边道:“娘亲亲,我们要回家了吗?那鬼鬼怎么办?”
“龟龟也要留在它家里。”祁语宁抱起灵灵道:“龟龟的爹娘找不到龟龟会伤心的。”
灵灵道:“那把鬼鬼的爹娘一起带回去好不好?”
祁语宁摇摇头道:“可是龟龟更喜欢广阔的池塘呢。”
灵灵道:“但灵灵也喜欢鬼鬼怎么办?”
祁语宁默默灵灵的小脑袋道:“那娘亲亲喜欢灵灵,把灵灵关在小水缸里,不让灵灵出去玩,都只能在一个小水缸里玩,灵灵愿意这样吗?”
灵灵摇摇脑袋,“不愿意。”
祁语宁轻笑着抱着灵灵起身,去了端王别苑里道别。
端王妃的脸色很是不好,一旁的小赵捷依依不舍将陶瓷小马给了灵灵。
灵灵拿着陶瓷小马道:“谢谢小叔叔,灵灵喜欢现在的小叔叔,到时候再来找小叔叔玩。”
小赵捷点着头道:“灵灵一定要来!”
上了马车后,灵灵小脑袋还一直往车窗外探着,直到看不见了小赵捷为止。
祁语宁昨儿夜里并未睡好,进了马车就昏昏欲睡,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眸小憩。
陆泽本是在教着灵灵认字,见着祁语宁闭眸,便对着灵灵小声道:“爹爹带你出去骑马,要不要?”
灵灵一个劲儿地点头。
陆泽抱着灵灵到了马车外,今日风大,好在祁语宁给灵灵带了不少冬装,给灵灵穿上袄子后,骑马倒也不冷。
祁语宁醒转过来的时候,没见马车之中的灵灵,吓了一跳。
“立春!”
立春在车外掀开帘子道:“郡主。”
“灵灵呢?”
“世子怕扰着您睡觉,带着小郡主骑马先走了。”
祁语宁道:“这般冷得天,带着灵灵骑马?有他这么做爹爹的吗?”
祁语宁走到马车外一望,父女两的踪影都不见了。
陆泽带着灵灵骑了一会儿的马,见着香林寺就在附近,便带着灵灵去了一趟香林寺。
灵灵见着香林寺道:“灵灵知道这里,叔叔最讨厌这里了,可是娘亲最喜欢让叔叔陪着她来此处,每次叔叔来这里都会哭鼻子的。”
陆泽轻哂了一声,“你娘亲让叔叔陪着她来庙中?”
灵灵点头道:“嗯。”
陆泽带着灵灵上了香林寺,就见到了在寺庙之中扫着落叶脸色发绿的陆昀。
陆昀见到陆泽忙扔掉了手中扫着枯叶的笤帚,跑到了陆泽跟前,红着眼眶沙哑出声道:
“兄长,您终于来救我了!这鬼地方我呆不下去了,你快救我回去,该死的祁语宁还特意派人盯着,不让我吃一点荤腥,我自己打猎都不行!”
陆泽道:“你既然已出家就不是我弟弟了,若真想我救你,先还俗再说。”
陆昀呜呜哭着,“我才不要还俗去娶祁语宁呢,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凶狠!我谁娶她谁就是脑子里边进洪水了!”
陆泽:“……你就继续吃糠咽菜吧。”
陆泽牵着小灵灵的手转身离去,真是多余来兄弟情深。
陆昀见着陆泽身边的小女孩,微愣,陆泽哪里来的一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小女孩?
不知是不是祁语宁给得压迫太多,他怎么觉得小女孩长得还有些像祁语宁?
错觉,定是青菜绿叶子吃多了。
陆昀继续拿着扫把扫地时,往下望去,见着山道台阶上上来一个女子。
路远瞧不清女子的长相,只见女子温柔地从他大哥手中接过了小女孩,抱在怀中,两人瞧着甚是亲密。
陆昀心下一愣,陆泽何时给他找了一个嫂子?
祁语宁眺望着山上的小秃驴,眼眸之中恨意未消,她怒视着陆泽道:“若不是看在灵灵的份上,我不会这么轻易饶过那只小秃驴的!”
陆泽道:“昀儿年幼不知事,他也才十六而已,确实太小了些,郡主怎会答应与昀儿成亲呢?”
祁语宁道:“陆宝珠求来的赐婚圣旨,由得我答应不答应吗?”
陆泽望着祁语宁道:“郡主也是可以拒绝的,郡主答应这门亲事,可是因为喜欢陆昀?”
第38章 这孩子的爹爹不会是陆泽吧
陆泽知晓若是祁语宁不愿,始元帝是不会赐下这桩婚事的。
祁语宁缓缓道:“能做我祁王府女婿的郎君,除了皇家子弟就只有你们陆家了,可皇家子弟除了太子外又有谁人敢娶我?所以陆昀的确是我夫婿的最好人选。”
论整个盛京城,唯有与她门当户对,便只有陆家的郎君了。
陆泽轻呵了一声,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昀儿是夫婿最好人选,那我呢?”
既然是陆家郎君,又并非是只有陆昀一人。
祁语宁看了一眼陆泽,“陆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八年时间就忘记当初说过让我不要再去烦你了吗?”
陆泽皱眉道:“我何时说过?”
祁语宁道:“八年前,在书院之中。”
祁语宁说罢后,就抱起灵灵走了,徒留下陆泽站在原地。
陆泽想起往事来,的确是说过那番话,也是那时候开始,祁语宁确实再也没有来烦他。
回到王府之后,祁语宁就忙不迭洗漱了一番,昨夜里墓室里边那股味道似乎还在鼻尖。
祁语宁沐浴之时,想起珊郡主来,轻叹了一口气,一个如花似玉的皇家郡主,本该是金枝玉叶在福窝里长大的,可谁知竟然是如此早夭。
皇室争斗,远要比她想象的残酷。
祁语宁早早地就抱着灵灵歇下了,一夜好眠,天似乎越发的冷了,灵灵在她怀中就跟一个小暖炉似的。
祁语宁睁开眼睛时,见着怀中还在熟睡的小灵灵,轻轻地揉了揉灵灵的小脸蛋,便起身忙于账上公事。
祁语宁在书房之中,看着北城祁王府的账本,这北城祁王府按理是不归她管的,都是由着祁宇安的俸禄直接记账的,也没有走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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