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气息悄悄盈满了提纳里的鼻尖,比起那种甜腻的香气,你身上的气味更相似于被烧尽的雪松。
那种矗立在高山之巅亦或是深林之中,被大雪皑皑覆盖着也依然屹立不倒的松,纵使在烈火的焚烧下,也依然散发着令人心生畏惧的凛冽。
虽然知道用庄重来形容这种味道有些奇怪,但意外地很好闻,似乎连身心也要跟着一起平静下来,沉溺于这份古怪的幽静。
你身上的气味稍微让人觉得有些上瘾,尤其是对提纳里这样嗅觉灵敏的人来说。
或许是因为早已有过旖旎的幻想,以至于当他再次靠近你的身边,嗅到这样的气息后,少年竟又情不自禁地恍惚了神思,回想起了那场对谁来说可能都荒诞的幻想。
你柔软的指腹,泛着粉的指甲盖,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双好像随时都能勾走他所有目光的眸。
“菜谱来啦,两位可以点餐咯?”
他沉默间,酒吧的老板忽然将一份菜单递到了你们的面前,打断了提纳里再次的胡思乱想。
小少年浑身一怔,像是个被人忽然抓住了尾巴的小狐狸,连瞳孔都不自然地缩了缩。
许久,他才在你和老板不解的目光中干涩道,“啊,好,我现在就点……”
用来点单的簿子被老板用塑料薄膜纸压得平整干净,每一个菜式都会配备专门的图片,可见老板在酒吧的营业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你先点吧,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提纳里将菜单推到了你的面前,脸上刚才的不自然已经悄然消退。
知道这是对方在谦让你,你也不和他客套太多,索性直接从提纳里的手中接过菜单,认真地审视起上头的图片。
须弥的料理和至冬差别还挺大,这里多以酸甜口味为主,食物的口感与美观程度是首要,其次才是果腹。
你对食物的欲望本就不强,此刻琳琅满目的图片挤在一起,让你也感到了些许的头疼,只不过在你纠结着要不随便点两个时,另一个人的脑袋忽然悠悠凑了过来。
来自于少年身上的青草气息温柔地盈满了你的呼吸,他墨色的发丝因微风而轻抚过你的耳尖,带来一阵让你脸颊有些发烫的痒意。
“选不出来的话,需要我帮忙给你做点参考吗?”
见提纳里一脸认真,你怔愣了两秒,旋即轻轻点了点头,“这些食物看着都不错,我有点难以抉择。”
“好,交给我。”对方应得很快,并且从你手中取走了那本菜谱。
面对酒馆老板的询问,早已对须弥料理了若指掌的少年迅速地点好了菜,然后他回眸,冲你笑得明媚,“我对于自己的口味还挺自信,希望你也能吃得习惯。”
说实话,你真的很少遇到像提纳里这样热忱的人。
在你自己的世界,人们对你抱有的感情大多都是“信仰”,你知道他们真诚,但这份真诚仅限于你“圣职者”的身份。
他们真诚地向你祷告,向你祈福,希望你能用自己神圣的力量为他们带去幸福和安康。
而在至冬,愚人众之间看似互相帮助,但其实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就连那些说会信奉女皇的人民,似乎也只是因为不满于天理才自愿向她臣服。
以至于当你接受了提纳里的好意,并发现这是他发自于内心的善良与温柔时,这种忽然产生的天差地别让你感到了一些久违的情绪。
“米歇尔?”他唤了你的名字,眉宇间带着些许困惑。
胸腔里的心脏莫名跳得有些快速,你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在你耳边细碎地炸响,从未有过的感觉支配了你的心绪,让你在面对提纳里的温柔时出现了像宕机那样的沉默与迟钝。
好在没过多久,那道早已准备好的绿汁脆球被兰巴德酒馆的老板给端了上来,打破了你们之间僵硬的气氛。
“两位,请慢用,祝你们有一个美妙的傍晚。”男人朝你们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欠身幽幽退了出去。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大一张桌子,此刻夕阳又已经下山,你俩明明可以正对而坐,却偏偏要并在一排还紧紧挨在一起,若不是什么热恋中的情侣,谁会这么坐呢?
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是提纳里。
老板欲言又止的“祝福”,旁边客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及那些零零散散的闲言碎语,尽管很轻,但还是被这听力敏感的小狐狸给听见了。
“那位是雨林的大巡林官呢……那他旁边的女孩子是谁呢,和他坐得这么近。”
“会不会是女朋友呢?毕竟大巡林官很可靠也很温柔。”
“但是看她的服饰不像是本地人啊,更像是在教堂里做祷告的那些圣职者?”
“嗯……或许只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大家正在揣测你与提纳里的关系。
你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议论,再加上这些内容对你来说无关痛痒,所以你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但提纳里却察觉到了空气里那一丝叫人心脏乱跳的不对劲。
“……啊,太阳没刚才那么亮了,我去你对面吧!”
那漂亮的男孩子忽然红了脸颊,像一只应激反应的猫儿一般从你身边弹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了你的对面坐下。
见你还反应迟钝地盯着他,提纳里干咳了两声。
人在尴尬时就会努力找事来显得自己很忙,遂他在你茫然的注目下兀自拿起了盘中的绿汁脆球就要往嘴里塞,只是那颗圆溜溜的东西都已经贴上了少年柔软的唇瓣,那滴翠绿色的汤汁却顺着他的嘴角幽幽滚落了下来。
“那个……”你张嘴,欲言又止地挑了挑眉毛,“手套都沾到菜汁了,没关系吗?”
提纳里:“……”
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你什么都没做,但每次慌乱的人都是他啊!
第50章 须弥(27)
从兰巴德酒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你揉了揉饱腹感过于强烈的小肚子,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提纳里。
小少年盛情难却,揪着你一道菜一道菜的介绍,而你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竟真的在他的热情下如数吃了下去,以至于这会儿你撑得想吐,几乎走不了路。
看出了你的窘迫,提纳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小声道,“啊,抱歉,我不应该让你吃这么多的……”
“嗯……这不是提纳里强迫的,是我自己没忍住。”面对对方带着歉意的小表情,你自然不好意思出口责怪,更何况他也无意害你。
遂最后在你们两人彼此沉默的对视间,是提纳里先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气氛,“我们沿着须弥城逛逛吧,就当做是饭后消食了。”
“好。”你点头应允,好像生怕错过这次岔开话题的机会。
夜晚的须弥城灯光并不敞亮,多数都是些你从没见过的植物在黑暗中散发柔和辉光。
“如果米歇尔选择的是生论派,这些植物对你的研究肯定会有帮助。”见你的视线落在那堆风中摇曳的花朵上,提纳里轻笑道。
你抿了抿嘴角,对于对方的善意有些难以回复,不过好在,他所提到的学术研究,你早已有了合适的应对方案。
你们二人并肩行走在圣树旁下,天边的云朵压得稍有些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你感觉好像就要下雨。
于是在踏上那条一旦走上就需要耗费许久才能下来的长廊前,你的脚步倏然停下。
“我们还是回去吧。”虽说饱腹感让你觉得不太舒服,但想了想等下在提纳里面前掉马的尴尬场景,你也不是不能忍受。
小狐狸凑起鼻尖,同你一样嗅到了空气中湿漉漉的腥味,但他的神情看上去要比你轻松许多,“怎么了,米歇尔不喜欢雨天吗?”
这问题对你来说不好解释,遂你只得扯了扯嘴角,尴尬地“嗯”了一声。
“真可惜,看来你要失去在水天丛林里冒险的机会了,那里的植物因为常年有水滋润,就连最普通的蕨类也有着浮夸的尺寸呢。”
提纳里笑了笑,虽然口中说着替你惋惜的话,不过脚下的步子倒是飞快地往回一带,示意你要是想回去,他会为你带路。
见对方如此善解人意,出于礼貌,你本想同他说句“谢谢”,但客套话都已经含到嘴里了,你忽然听到了非常细微的一声动静。
“滴答”一下,如细小的水珠坠落在叶片上,又在触碰到实物的瞬间破裂成了无数的粉末。
然后是,滴答,滴答……
无数声相同的动响从最开始缓慢的一点到了令你觉得头皮发麻的一串。
提纳里伸出摘去了手套的五指,摊开在空气中,接住了那一滴坠落在他掌心的冰凉,“咦,现在就已经下雨了吗?”
他棕蓝色的眸子微微晃动了眸色,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安静的你,“我们要不去旁边的屋檐――米歇尔!?”
他的提议甚至都没说完,你便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蹿了出去,几秒钟就跑没了影。
细雨从天空连绵不断地降下,这种滴落在你皮肤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的雨势,却让你整个人的神经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好在你的圣职装足够厚实,而这些细雨仅仅渗透了你的发丝,没能触碰到皮肤,并且在你迅速的反应下,大部分的雨水在接近你时就被你用神圣力给加热成了水蒸气。
但你没有办法做到百密无一疏,而这场雨不知要下多久,你不可能一整晚都处于使用神圣力的状态。
你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离你最近的建筑物,那家你才离开没多久的兰巴德酒馆。彼时正是享用晚餐的时间点,这里的客人比刚才还要多上一倍。
随着木门撞击墙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一个穿着黑红长袍的少女从外头闯了进来,众人被这嘈杂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朝门口的方向投去了视线。
你顾及不上他们的目光与闲言碎语,只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为了表达不爽,你的尖牙用力地咬了咬,在唇瓣上留下两个泛白的小点。
你晃了晃脑袋,像只落了水而湿淋淋的小狗,凌乱发丝上已经凉透的雨滴被你甩落,露出了你那双灿金色的眼睛。
大抵是少女眼底的戾气太过于深重,那些还试图多看你几眼的客人们纷纷惊恐地收回了目光,好像生怕你会一个不爽就对他们采取什么极端的“报复行为”。
“啊,啊哈……还好。”并且很快从你唇间吐出的愉悦喘息就“证实”了他们对你的刻板印象。
你伸手,目中无人地在自己乱糟糟的发丝里揉了一通,甚至还拽了几根下来,在见到你指尖柔软的银色时,你没忍扬起嘴角,又非常妨碍风化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很好,这里也是凹凸有致。
你成功地化解了危机,在雨水中奔跑了两分钟,还没有被冷水打湿而变成男性。
“米歇尔?”
身后的门板又一次被人推开,动静不大,却把正在内心喜极而泣的你给吓了一跳。
你回头,见到提纳里正站在门口,动作比你稍慢些的少年淋到了些雨水,那对毛茸的耳朵上毛发湿答答地粘成了几簇,鬓角的头发丝也一缕缕地渗着水珠。
看上去在你逃进酒馆的这段时间,外头的雨变得愈发大了。
“抱歉……我真的不喜欢下雨,你可以理解成我对雨水过敏。”你为刚才突兀的行为而向提纳里道歉。
虽然实话实说,你现在连提纳里都不想见到,毕竟万一来了什么突发事件,按照他的双商,他绝对会是第一个戳破你身份的人。
“对雨水过敏?”对于你的解释,他瞪了瞪眼睛,似乎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在你那“求你别问”的真挚注目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以后我们避开下雨天出门。”
听到对方的承诺,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想要赶紧去酒馆里找个位置坐下,但没走两步,一只有些潮湿的手套忽然从后拽住了你的手腕。
“……?”你愣了愣,不解回眸,与提纳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自肌肤上泛开的冰凉湿滑的触感让你有些不悦,好在这种程度并不至于让你变成男性。
“虽然知道你讨厌雨水,不过我的建议是别在这里逗留了,”少年抿唇,看上去在对你如此提议之前,他已经在内心做过了十足的准备,“你看那些昆虫。”
你顺着提纳里指尖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只见那些长着双翅的飞虫正以极低的高度压着地面飞过,还有些微小到几乎能被你忽略不计的小虫,它们也着急忙慌地从地面的缝隙中钻出,似乎准备进行一场遥远的迁徙之旅。
“这场雨真正下起来的时候恐怕不小,估计至少要持续一周,而现在只是个开始。我们最好在雨势变得无法闯入之前赶紧回去,除非你愿意这么多天都在兰巴德酒馆度过。”
提纳里说着,欲言又止地挠了挠耳朵,似乎知道自己的建议对你而言有些勉强。
你不说话,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窗外的雨幕。
比起刚才你逃进酒馆前的毛毛雨,现在的雨势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磅礴起来,它们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窗沿上,又化作无数的细小水沫溅落在你的肌肤,泛开一丝无关痛痒的冰凉。
“不行啊,雨太大了。”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与疲惫,因为对于这场目前对任何人而言都看似无聊的小雨,你确实挺无力的。
提纳里说的没错,这是三岁小毛孩儿都懂得道理,但在“冒雨冲回道成林”与在“兰巴德酒馆昂贵的住宿费”之间,你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关乎于你会不会在一堆人的面前社死。
“嗯……如果你非要这么坚持的话。”提纳里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像小动物似的用指尖拍掉了上头的雨水。
他没有强迫别人做不乐意事情的癖好,不过有件事情他必须和你声明一下,“我明天还有巡林任务,所以不能陪你待在这儿了,这几天你要是真不打算离开,那就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的话可以喊人捎信给我。”
从某种程度来说,提纳里真的很像你的老父亲。
他关怀着你生活的点点滴滴,甚至还默认如果你想要待在酒馆,他就有留下来陪你的义务。
随着你们两人的动静变小,酒馆里的客人不再将注意力落在你们的身上,他们喝着各自手中美味的酒饮,要么互相吹嘘着最近得到的收获。
有几个穿着教令院服饰的学者也围坐在一张长桌旁,木质的桌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文稿。
他们一边痛饮手边的酒水,一边执着笔在文稿上疯狂地书写着什么,那副鬼鬼祟祟又因醉意而难掩眼底贪婪的模样,让你总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搞抄袭那一套。
“嗯,总感觉他们在做什么‘投机取巧’的事情呢。”很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的提纳里和你抱有同样的想法。
你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反正这些事情不归我们管,有那个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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