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你话还未说完,酒馆的大门又一次被人用力推开,大雨与寒风呼啸而入,吓得你赶紧裹紧了衣襟,生怕沾染到冷水。
而当来人的模样在你瞳底清晰了轮廓的那一刻,你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的乌鸦嘴啊你……
第51章 须弥(28)
说实话,你也不想当这个说什么就来什么的乌鸦嘴,但也确实在你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之前,那个被你惦记着的家伙就出现在了现场。
“大,大风纪官大人……!”桌上的酒杯忽然滚落,酒水哗啦啦地洒开,将地面都染湿了一片。
比起你的抱头鼠窜,还有其他人比你先一步产生了应激反应。
一个穿着教令院学士服的学者慌张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剩下几个人则抱着脑袋瑟缩在桌椅的角落里,用小臂尴尬地压住桌面上那些凌乱的纸张。
“真没想到赛诺的任务会结束得这么快,看来这几个家伙要倒大霉咯。”你身旁的狐狸少年耸了耸肩膀,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颇有副幸灾乐祸的意味。
“嗯,呵呵。”你抽起嘴角,干涩地笑了笑。
毕竟倒大霉的人可不止这几个抄袭论文的学者。
须弥的大雨仍然在下,这位刚从沙漠出来的大风纪官结结实实被淋了一头。
他麦色的肌肤在湿水的作用下暧昧地反射着酒馆门口的灯光,长发亦湿漉漉地缠成几缕,有些黏在他的脸庞,有些则紧紧贴附在他战袍下裸.露的胸膛。
“看来总有人学不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羽毛。”他抬手,用指腹抹开了眼睫上裹着的雨水,旋即那对野兽般犀利的红瞳紧紧咬住了桌边瑟瑟发抖的几人。
你不知道赛诺为何忽然会在此刻来到这里,但幸运的是,那几个学者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你倒不是害怕赛诺会对你怎样,毕竟你们之间已经打过不止一场,甚至还产生了点奇怪的友谊。
但问题是,这些和赛诺和谐共处的情况,完全是建立在你身为米歇尔(男)的基础上。
而现在让提纳里所熟知的女性的你,则是在赛诺眼中那个试图“袭击草神,炮轰净善宫”的通缉犯。
没有人会喜欢在刮着狂风下着暴雨的夜晚,和一个只要你不死就会一直追到你死的缠人家伙打得难舍难分。
所以当赛诺大步走向那群学者的时候,你也悄声无息地往后退步,直到指甲已经触碰到窗户的边缘。
屋外雨势颇大,但因为酒吧里醉鬼们的气味实在太重,窗户稍微留开了一条小缝用来通风,你只需要轻轻一掰,就能打开一条直通城外的道路。
提纳里的目光仍然盯着赛诺,看样子是打算在他“审判”完那些学者后再上去与他搭话。
“风纪官大人,我,我们只是在一边喝酒,一边写论文……”站在最外侧的学者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在赛诺的逼近的脚步中,下意识地往后退步。
面对他的恳求与怯懦,赛诺不说话,只是执着那柄威严的赤沙之杖,沉着眸色停步在他们的面前。
那种透过他的双眼,仿佛被死神所注目着的恐惧感,让学者们纷纷战栗起来。
“你别太嚣张啊!我们抄袭论文也是为了顺利通过学业考核!”角落里的学者因为绷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而从桌边站起,同赛诺叫嚣起来。
见同行之中有人愿意出头,其他学者也纷纷燃起了斗志似的坚定了眼神,继续顶撞道,“就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导师有多么的不负责任!他根本就不会教书!”
“大风纪官!我们都是素论派的学者,提高论文的通过率,对你来说不应该也是值得高兴的荣誉吗……!”
已经爬上了窗户的你在听到他们这番发言后有些无语地回眸看了一眼,算是明白为何赛诺的形象在众人眼中会如此公正无私。
毕竟在你的世界,遇到这种做了恶事还要为自己寻找借口,甚至倒打一耙的混球,你没有一脚踹断他们的脖子送他们归西,已经是你身为圣职者的职业素养比较高尚了。
“你们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么?”比苍狼还要冰冷狠戾的少年垂眸,红瞳幽幽闪烁,毫无意外地对这群作弊者的说辞不为所动。
“可恶!!你这个不讲道理的沙漠矮子!”
精神上的角逐不过两个回合,其中一个学者已经耐不住这份被狠狠碾压的恐惧而暴怒起来。
他一把夺过桌上还剩下一半酒水的杯子,猛地向赛诺的面庞掷去,但对方却面无表情地偏了偏脑袋,轻松躲开了。
木质材料的酒杯“哐当”一下撞击在墙面,发出的巨响吓得周围人群纷纷惊叫。
“看来你是选择拒绝教令院的审判。”权杖在少年的手中被他熟练地旋转了两圈,掀起的风浪吹乱了那群学者的发丝,让他们脸上的惊恐放大到了极致。
彼时整个酒馆都因这场闹剧而陷入了混乱,连老板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试图劝说赛诺停手,但又因为忌惮他的身份与实力,最后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在这里制造混乱的人不是赛诺,而是那群试图逃脱审判的“劣迹者”。
好机会。
眼看着人群都围聚去了酒馆当中,你咧起嘴角嬉笑了一声,迅速推开了早被你拧断了锁扣的窗户,一个侧身就迅捷地翻了出去。
狂风在你逃跑的瞬间从大开的窗户肆意涌入,暴雨急袭而来,扑打在众人的衣物带来一片刺骨的寒意。
“米歇尔?!”提纳里是第一个发现你失踪的人,他慌乱转身,却只见到了满地被风雨打湿的狼藉。
雨水仍在乘着风往屋里浇灌,可刚才站在窗边的银发少女已经不知所踪。
听到关键词的大风纪官也倏然一怔,那柄即将敲在劣迹者头上的赤沙之杖悬停在了半空,而它的主人幽幽回眸,看向了旁边因不安而摇晃着尾巴的狐狸少年。
“那个……抱歉,打扰你审判了,我出去追她!”
提纳里说完就走,但没跑两步,兴许是感受到赛诺仍然困惑盯着自己的目光,他又尴尬地回头,有些迟疑地补充道,“米歇尔说她雨水过敏,我害怕她有什么危险……”
虽然你这种看上去绝对是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真的很难让人信服,但提纳里回想起你那一碰到雨水就几乎原地起飞的慌张样子,他又忽然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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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大雨中不停奔跑,随着雨水钻入你的衣襟,浸透你的肌肤,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在产生变化。
在水中自然卷曲起来的柔软栗发,变得修长与结实的双腿,还有胸前令你失落的扁平。
毫无意外,你身上那可悲的诅咒依然生效,你变成了男性。
须弥城面积颇大,还有圣树里外好几层的长廊结构,虽说你一直在这里学习,但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教令院,以至于现在在城里绕了几圈都没能找到出口,一度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鬼打墙。
推开略微泛着陈旧色彩的大门,呈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昏暗的砖石通路,你能隐约看到尽头处的灯火在雨中幽幽摇曳,照亮了你前方湿漉漉的小道。
有一块标牌被安插在路边,你经过时用指腹推开了木板上的水渍,看清了上头的标语,“大巴扎……?”
这地方对你来说有些陌生,毕竟在须弥待了这么久,你也只听那些经常外出的学者提过,并且都依附于那个被人们所唾弃的话题――花神诞祭。
教令院的人似乎对现在的草神非常不满,以至于那场用来为她庆生的花神诞祭也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们所淡忘,甚至是不被允许。
大雨还是滂沱地下,雨水肆无忌惮地打湿了你的发丝与外套,此刻变成了男性的你也不再忌惮它们,而是在黯淡的火光中缓步踏上了大巴扎中央的舞台。
曾几何时,你也是这样站在被人们的目光所聚焦的舞台上,捧着那本你自己都懒得翻开看的经书,向台下满脸都写着渴望的家伙们宣传那些无聊的教义。
“明明身为须弥的神明,却不被人们所信奉啊……”你喃喃自语。
在向神圣王座的神明们发起叛乱之前,你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没什么自我思想的走狗。
乖顺地听从着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们的命令,亲手将锁链套给比你还要麻木的人类,让他们相信,只要自己信奉神明,幸运与财富就一定会降临。
但最后这些信仰所带来的,只有被病毒所吞噬的赤潮大地。
而现在须弥的草神充当着的就是你世界中普通人类的角色,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下来的子民,才是那些试图将所有人类都蚕食殆尽的“吸血鬼”。
【即使是这样……】
耳边是少女戛然而止的低叹,暴雨仍不停歇,你的心声一直都在被她倾听,但她却只能做一个沉默的听客。
你知道的,不管之前草神妨碍了你多少次去伤害那群教令院的白痴,那都是建立在你并没有完全起杀心的基础上。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动了想要让这里变为废墟的念头,只凭借这被束缚在牢笼中的神明,她阻止不了你。
“呼……”你叹了口气,在雨中的冥想宣告结束。
你理了理被冲垮的衣领,打算就此离开继续去寻找出口,但你没走两步,忽的有人从舞台的侧边狂奔而来,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拽住了你的衣角。
“救救我吧,神明……!”
第52章 须弥(29)
“求求你,救救我……!”
那人死死拽着你的衣摆,指甲几乎都陷入了布料中去,他发红的双眼里倒映着你错愕的面庞与他内心近乎于绝望的悲恸。
大雨如瀑落下,他一身衣物早已被泥污沾染成黑,袖口裸露的手臂上大片红痕成斑状遍布,甚至有部分皮肤已经腐烂露骨。
你抬脚,下意识地想去踹他的下巴,好让这一看就是携带传染病的家伙离你远些,但你的目光倏然落在了他长袍尾摆上那有些眼熟的暗纹。
暗红色的纹路在雨水与泥泞的蹉跎下已经模糊了轮廓,但不难辨别出来,这是你们世界特有的某个教会,用来传教和神圣王座截然不同的教典。
“你是……”
你的问话还未来得及出口,那人倏然“扑通”一声摔倒在你脚边,雨水飞溅而起的同时,他那只拽在你衣服上的手也悄然松开,肩膀的衣摆滑落,露出了他身上更多如被赤色大地腐蚀一般的肌肤。
“喂,你醒醒啊!”你俯身,隔着衣物去摇晃那人,但回应你的只有混乱的雨声与天边不远处翻滚着的雷鸣。
如此标准的感染迹象,你几乎可以一口咬定,这人就是格列芬瘟疫的感染者。
神圣力在你指尖汇聚成足以净化瘟疫的魔力,虽说你不能完全根除他们体内的病毒,但至少能够缓和一部分他们的痛苦,甚至是延缓那人死亡的时间。
但奇怪的是,这次你运用了很久的神圣力,那人的病毒都没有被驱散或是抑制的现象。
“啊啊!!”他忽然睁开了双眼,在你怀里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男人额头上的血管根根暴开,整张面庞发胀充血,那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宛若恶鬼。
就连你也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松开了抱住那人的胳膊,匆匆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你清晰地知道,这不是瘟疫被缓解后该有的表现,这更像是因为你的力量注入太多,而普通人承受不起才会有的崩溃现象……
你的神圣力对格列芬瘟疫失效了?还是说在这片大陆上你的力量受到了什么限制?
不,不对啊……
你之前明明一直有使用它战斗,甚至在之前自己被感染时也利用过神圣力进行阻止病毒扩散的,那为何独独对这人不奏效?
还是说,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你净化这些感染者,就和当初那个被感染的学者一样。
“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你不是提瓦特的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领子,试图从他口中撬出些答案。
“救我啊,救我……神明大人!!啊啊啊……”
但男人根本就没有搭理你的询问,他在嚎哭过后忽然发了狂,面目扭曲地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了你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你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流逝,以一种浮夸到肉眼可见的速度。
暴雨在你们之间愈加放肆,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祈求到暴怒,再到最后的绝望,然后那只搁在你肩膀上的手开始发黑,融化,直到变异成魔物般的利爪。
“呃啊啊……”男人的喉间发出诡异的怪叫,已经无法再听懂任何人类的语言。
在他向你发起攻击之前,你身体的本能先于你的大脑出手。
极具破坏性的神圣力被你凝在掌心向上推出,电光石火间,那人的下颌轰然爆裂,头颅破碎的同时,已经化为了腥臭腐化物的血液也肆意炸开,在大雨中溅落你一身。
“……”
你站在大巴扎的舞台上,任冰冷的雨水冲刷你的发丝与衣物。
从他的出现到消亡,这短短几分钟的事态发展让你的瞳孔因不安而晃动个不停,直到鼻尖的血腥味缓缓消散,而你又听到了在场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少年的长靴踏过地面上的水坑,细小水珠化作了浮沫般的白点四下飞溅。
那淋了水而浑身湿透的大巡林官就站在舞台的正下方,他尾巴与耳朵上的茸毛软塌塌地黏在一起,就连睫毛也挂上了剔透的水珠,让他焦急的神色莫名染了几分的暧昧。
是提纳里。
你的心脏兀自漏跳了一拍,对于他的出现只是僵硬在原地,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没有看到你从女性变为男性的过程,所以此刻应当也不认识你,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在大巴扎的舞台上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少年”罢了。
但在你想要转身装作淡定地离开时,那人因受凉而有些沙哑的声线却低低传来了,“米歇尔。”
他唤你的名字,毫不犹豫,甚至是一口咬定的语气。
你怔然在原地,呼吸有了一瞬的停滞,然后你调整好表情,幽幽回眸去看他,故作淡然道,“你认错……”
“我没有。”他回答得很快,还提前预判到了你的说辞。
大雨中的少年有着一头与他所认识的米歇尔截然不同的栗发,体型也要高大不少,就连那对如鎏金般漂亮的眸子都变成了略显黯淡的琥珀色。
但他无比确认,这个人就是你。
“我对气味很敏感,米歇尔。这是你的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暴雨不断,雨水冲刷掉了舞台上最后那点关于那个奇怪男人的痕迹,也冲淡了始终萦绕在你们彼此鼻尖的血腥味,但无法阻拦提纳里寻找你的步伐。
他的眸中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好像不管你向他如何辩解,他都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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