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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掌柜适时地挺着胸膛自豪一笑。
“我看看。”顾晚枝翻开成衣铺的账本，上面记载着每日的进出货记录，销售额，成本，每月的房租用人成本，以及最后总的收支。
单从账面上看，董掌柜能将高价收来的布料，通过数位巧手绣娘的加工，做成更高价的成衣卖出，利润四成，在成衣铺里已经算很高了。
但顾晚枝早就在陈峤声提醒之后调查过了，董掌柜他是与布料店达成合作，一两银子的布料，他花三两银子买下，布料贩子得一两半，他自己得一两半。
买布的三两银子是由店里的公账上拨钱，所以董掌柜等于白赚一两半。
如此积少成多，早就贪了不知多少。
顾晚枝看的心火烧起，面上还勉力保持着笑容，看完了一部分后，她反驳陈峤声：“这位董掌柜的账面确实好看，但我相信其他人的也很好。”
马掌柜在下面愤愤地看了眼董掌柜的后脑勺。
叫他嚣张！说不定三姑娘就能觉得他的账面最好呢。
等一溜烟翻完了所有账本，顾晚枝蹙眉轻叹一口，“表哥，还是你眼光毒辣，我看了一圈，十位掌柜的账本里，马掌柜的虽然也不错，可最优秀的还是董掌柜的。”
陈峤声语气夸张，“那是自然！本公子不说做过多少生意，看也看了十几年了，对于账本可是再了解不过，我都同你说了董掌柜的好……”
“是啊，我也看到了他这利润可观，定是个经商奇才……”
兄妹俩你一唱我一喝的，将董掌柜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夸到最后，定下了要给予他银子和铺子的嘉奖，如此一来，董掌柜便在短短一天内得了两千两银子和新的四间铺面！
其他几个掌柜眼里既失望又愤恨。
“董掌柜，您获此嘉奖可是实至名归啊。”
顾晚枝使了个眼神给阿满。
在众人眼里，这便是让阿满回去拿钱去了。
董掌柜走上前去，“不敢当不敢当，姑娘能看中老夫这点本事，老夫往后自当更好的经营铺子，好好效力姑娘和夫人。”
马掌柜在下面不满地小声嘟囔，“他实至名归个屁！”
“马掌柜您说什么呢？”陈峤声看着他，笑容憨厚。
马掌柜悻悻地收了声，“没什么。”
顾晚枝看了眼剩下的几个掌柜，见他们只敢皱眉，窃窃私语，决定再加把火。
“董掌柜如此才干，只做个小小掌柜屈才了，不如这样，”她嘴角笑意放大，声音拔高：“等你的四间新铺面装好，到时候我们家在京城便有十四间大铺子了，人多不好管账，不如请董掌柜来管辖所有铺子和掌柜如何？”
“什么？！”
“怎么能让他管？”
“姑娘不可啊！”
此话一出，下面的掌柜们再也坐不住了。
董胖子贪钱可以，叛主可以，可姑娘怎么能让他来管他们所有人呢？这岂不是对他们的侮辱！
董掌柜骄傲的脸瞬间一变。
第140章 窝里斗和互相揭发
“大家为何不愿意？”顾晚枝神色懵懂。
“董掌柜很会打理铺子，由他来管理大家有何不可？到时候由他给大家传授经验，大家一起把生意做大不好吗？”
马掌柜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姑娘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传授个屁的经验，他就是个只会贪夫人的钱，饱自己和旁人腰包的贼！”
“姓马的你胡诌什么？”董掌柜肥硕的身子一动，气定神闲地怼回去。
见计划成功，顾晚枝与陈峤声对视一眼，点点头。
今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好比两个在逃的盗贼共犯，一个偷得多，一个偷得少，偏偏偷得多的会狡辩，骗过了法官，最后不仅不判刑，还奖励他拾金不昧，另一个偷得少的却被抓进大牢。
偷得少的怎么能甘心？分明作恶更多的人都没被惩罚！
于是，窝里斗和互相揭发就产生了。
“马掌柜，你这话可要说明白了，董掌柜铺子的营收这么好看，哪里会贪钱呢？”
“是啊马掌柜，你不要没得到嘉奖便污蔑人家。”陈峤声一句接一句的补刀，“你的铺子营收虽屈居第二，却也不能毫无证据就说董掌柜叛主啊。”
“就是老马，你别嫉妒我！”
马掌柜是个暴脾气，听了这几句就更加忍不住了。
“公子，三姑娘，你们不信是不是？老马我告诉你们，证据就是我，就在我手里！”
他冲上来，翻开自己的账本，指着上面几处道：“看到这里了吗？这处的香料价格本是二十文一钱，被我硬改成三十文，就为了多挣十文钱的回扣！”
他又扯过董掌柜的账本，董掌柜大惊失色过来拦他，被他一掌掀翻，肥硕的身子直挺挺的滚落地面。
“看这儿，这匹布料其实只要四十文，被他改成八十文，生生多支出一倍，自己拿了回扣！”
顾晚枝犹疑道：“那你方才说他饱了自己和旁人的腰包，这旁人是谁？”
马掌柜气愤上头，想也不想便道：“与他合作的布料店便是大夫人家的，那钱自然也就进了大夫人的口袋！”
“你不要胡诌！”董掌柜半天才爬起来，不料面前忽然出现个身影，一脚踩在他背上。
陈峤声面色冷淡：“你说，他说的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老夫对夫人对陈家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种事？公子你也听到了，吃回扣的是他老马啊！”
“屁！我也吃，但我没你吃的黑！在场的几个，哪个有你吃的黑？偏生你还腆着张老脸收下嘉奖，你怎么收的下？”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是吗？”顾晚枝上前一步，“这会儿主动站出来，我考虑从轻处置，若被我查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还懵懵懂懂的三姑娘，好像眼神忽然就犀利起来了，踩着董掌柜的陈公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愚昧。
行商的都会察言观色，却没发现这兄妹二人装的如此之像！一时间，都惶惶不安起来。
马掌柜扫视一圈，“兄弟们，老马我这些年拿铺子里的钱，实在心中不安，我也知道你们只是小小的拿了些，都不如这个老货贪的多。如今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便坦白出来，不求别的，只求个心安！”
没一会儿，其他拿过回扣贪过银钱的掌柜也站了出来，纷纷交代了自己的行为，还顺带把他们知道的董掌柜做的事，都一并说了。
几个没贪过钱但知道情况的掌柜也纷纷出来作证。
“三姑娘，我有错，要如何罚我绝无意见。”马掌柜垂首认错，其他几个掌柜也跟着表明态度。
顾晚枝满意地看了看他们，“诸位勇于承担错误，顾三佩服，该奖，不过到底是有错在先，也该罚，功过相抵，赏罚全消。我知晓你们这几年确实贪的不少，不过也不如董掌柜的多，半月内将这些钱如数归还，可有异议？”
掌柜们摇摇头。
马掌柜犹疑道：“那我们往后……”
“顾家分家之事你们也知晓，往后我们与大房再无任何牵扯，铺子的所有营收账目，都会由母亲亲自过目，我也会从旁协助，若再造假，便要在京兆府相见了，不过……”
顾晚枝眉眼一转，“大家能主动承认错误，我便信你们一分，往后好好的经营铺子，我和母亲绝不会亏待你们。”
其实这几人，包括站出来发言的马掌柜，也并非就是什么好人，但他们行商确实有些手段，顾晚枝不想再花精力培养新人，这几位懂得取舍的，倒还挺适合。
众人大喜过望，“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唯有地上的董掌柜还在哎吆哎吆的叫疼，“姑娘，你冤枉我了……”
想爬起来逃跑，被几个掌柜的联合压下。
顾晚枝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他，居然到此刻还不承认，真是没救。
被打发走的阿满这时候也回来了，原来不是去拿钱，而是去拿了文房四宝。
“表哥，麻烦你替我与掌柜的们立个字据，让他们承认今日所言皆为事实，我先去延寿堂，等会儿派阿满过来带人过去作证。”
陈峤声应下，“没问题。”
看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心下一片苦涩。
*
顾晚枝很快就到了延寿堂，丛竹出来打发她，眉眼含笑道：“老夫人正歇着呢，三姑娘有什么事同奴婢说吧。”
歇着？
这个点可不是歇着的点。
顾晚枝打量了下丛竹，似乎是近来方氏不在，顾道堂也给脸面，夜夜宿在她那里，上上下下都尊称她一声竹姨娘，日子过得好，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不过这尊敬的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可就说不准了。
顾晚枝面不改色道：“母亲身子抱恙，所以这移交中馈之事就由我来办了，还请竹姨娘再进去与祖母通传一声。”
丛竹一听脸色微变，连忙进去了。
没一会儿，顾老夫人就颤颤巍巍地从内屋走出，坐到外头。
顾晚枝十分自然地拿出这两日整理好的下人名册和账目记录，交给丛竹递过去。
“祖母，这是母亲整理好的东西，您请过目。”
顾老夫人看着，眉头渐渐皱起来。
顾晚枝在一旁解释：“母亲虽只管了一个多月的事，却查出不少漏洞，都细细的补录在上面了，关于各院的下人们是何来历，在府中表现如何，也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母亲慈善，对院里那几个表现一般的也没有记得太过分。
想了想，她又道：“我与母亲院里加起来还有三十多个下人，母亲从陈家带来的就不说了，剩下的自然是不能全带走，不知祖母要作何处理？”
她得先给陈峤声那边留点时间，索性将这事儿也解决了。
第141章 你马上给我搬出去！
顾老夫人自然是要将剩下的人分派到各个院子里去。
顾晚枝看看一旁蠢蠢欲动的丛竹，“竹姨娘的院子里没多少人，不如你先选吧？”
“也好，你选吧。”顾老夫人自然没有异议，且她现在对这个孙女儿的话竟是没有想反驳的想法，自然也就由着她去了。
丛竹大喜过望，挑起了人，不过每挑一个优秀的，顾晚枝便会以“贴身伺候”、“习惯了伺候”等理由给躲过去。
丛竹一连挑了四五个，又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刺顾晚枝，最后只得一溜儿的念了几个。
顾晚枝一听，甚好，都是些喜欢偷奸耍滑的，便全都同意了。
丛竹松了口气，不论如何总算是即将有几个属于自己的下人，等老夫人将中馈之权移交，她再伺候走老夫人，顾家的后院，可就有一半在她手中握着了！
顾晚枝瞥两眼她的脸，将其心思净收眼底，等分派完剩下的下人，时间也差不多了，顾道堂来了。
顾老夫人眼神疲惫，“你这是？”
“毕竟咱们要分家，关于银钱还得说清楚些。”顾晚枝言笑晏晏，“所以孙女儿将大伯父请了来，得将母亲这些年与公中的账目分算清楚。”
顾道堂进门坐下，眉头一皱：“你不要胡闹，这事儿得你爹娘来。”
他自上次祠堂一事后，每日得罚跪，膝盖疼的要死，都得怨这个侄女，说起话来也就没个好脸色。
“可惜父亲下狱，母亲生病，二房除了我再没别人了呀，大伯父，”顾晚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说起来还得拜大伯母所赐，否则我现在应当有个弟弟或妹妹帮着撑腰呢。”
顾道堂便不说话了。
顾晚枝缓缓道：“除了对公的账之外，母亲手底下还有不少铺子，铺子的账目我今日都查过了……”
顾老夫人立刻劝阻：“你母亲的铺子如何，与我们无关，就不必提了。”
她可不想临了临了还背上个贪图儿媳嫁妆的恶名。
“我既如此说了便是有关，因为在查账的过程中还牵扯出一桩贪污之事来。”顾晚枝看了眼顾道堂，“我已让表哥将人带来了，事情如何还请祖母和大伯父一同听听吧。”
陈峤声刚好赶到延寿堂，闻言便将十个掌柜都带了进来。
马掌柜拎着董掌柜的衣领子，将被塞住嘴巴的他扔在地上。
“老夫人、伯爷，且看清楚了，这便是贪图二夫人铺子钱财的家伙。”
顾道堂往旁边一躲，“你这是什么意思？贪图你母亲的钱，扔我面前做什么？”
马掌柜眼眸一瞪，“您不知道？这董胖子就是跟大夫人的铺子联合起来骗钱的啊！”
“什么？”顾道堂双眸一缩，支支吾吾道：“我、我怎么会知道呢，那都是方氏做的好事！”
顾晚枝瞥了两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些银子是哪里来的吗？
不，他知道，但他是从中得到利益的人，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老夫人原本疲倦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睁大，“晚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讲证据的。”
“祖母，若无证据我不会轻易带人来，我也是今日叫掌柜们议事的时候才得知此事，诸位掌柜的不仅告发董掌柜，还联名写了承诺书和字据。”
陈峤声手上捏着一张纸递过来，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道：“我就说嘛，祖父陪嫁给姑母的这些铺子都是个顶个的能赚，怎么到了京城便一年不如一年了，账面却还这么好看。”
他凉凉的看了顾道堂一眼，“原来是被顾伯爷一家给贪拿了去，实在是闻所未闻的丑事。”
“你莫要胡诌，那些钱都是方氏拿的，与我有什么关系？”顾道堂强装镇定地端起杯茶，似乎是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便拿他没办法。
顾晚枝看着他这胆小又厚脸皮的模样，感到无比恶心。
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占了长兄的位置，即使不成器也会有父母相护，也会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而父亲却要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拼死拼活，还被他暗地里吸血。
真是讽刺。
顾老夫人看着掌柜们的字据，上面写着他们愿意以性命与家当做担保，只为揭发董掌柜的罪行，还有与董掌柜合作的方氏的几间铺子也都写得清清楚楚，下面纷纷盖了手印签了字。
“晚姐儿，你……”顾老夫人放下字据，欲言又止。
顾晚枝猜到她要说什么，“董掌柜我自会送去见官，至于方氏贪下的银钱，恐怕祖母要给我个说法了。”
顾老夫人看着缩在一旁不说话的儿子，道：“都是一家人，这数目也不算小，要不就算了吧。”
“祖母这话可说错了，我们二房与您还是一家人，与大房可不是一家了，毕竟分家之事是告慰过先祖的。”
“那……”顾老夫人犹豫地看看顾道堂。
“这可都是方氏弄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晚枝顿觉好笑，“大伯父，容我提醒一句，你还没休妻没和离呢，她的债就是你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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