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起了风,两人便又搬到屋里去。
月上中天,灯火通明,顾晚枝听了许久,也没觉得困倦,反而问了不少问题,陈峤声也愈发讲得起劲。
两个月以来,竟然是表兄妹俩相处最契合的一次。
阿满看看时辰,已经戌时,往常这个点姑娘该睡下了,可今日还没沐浴呢。
她见那两人讨论的起劲,也没好出言打断,便去收拾东西。
收拾过博古架,又往后去,一抬眼便瞧见后窗处有个模糊的影子。
借着月光,能看到影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满心下一惊,险些就喊了出来,猛然又觉得不对,难不成……?
小心翼翼走到后窗处,她压低声音朝外唤了一声,“宋公子?”
很快,窗外回了一句,“嗯。”
阿满拧拧眉头,犹豫了下,还是回到外头,问道:“姑娘,已戌时中了,今日不然就到这儿吧,您与表公子应是都累了。”
顾晚枝还没说话,陈峤声摆摆手道:“马上,还有这最后两页,我明日要去预备北上的行李,怕没空教你。”
“那我再学一会儿。”
阿满住了嘴,默默地走到后窗前,想了想道:“姑娘在与表公子学管账呢,怕是还要一会儿,宋公子今夜不如先……”
“不急,我等着。”
阿满沉默,走出去,在博古架前站定。
左手边是后窗处等着的宋公子,右手边是教管账教得起劲的表公子,一个非要等,一个还要教。
看姑娘那学的也起劲儿的架势,宋公子怕是有得等了。
蜡烛烧短,又续了新烛,直到亥时,陈峤声才合上账本。
“你聪明,就好好参悟参悟,也好替姑母分担。”
顾晚枝点头,“多……”
谢字到了嘴边,她反应过来,改口道:“我知晓了,表哥辛苦,快回去歇息吧。”
陈峤声起身,淡淡的看了她两眼,“嗯,我走了。”
出了这扇门,他便真的,只拿她当表妹。
顾晚枝倒是没发觉,将人送出院子才回来,才到门口便见阿满掀帘出来,悄声在她耳边道:“宋公子来了,在后窗那里等着呢……”
顾晚枝顿时心头一跳。
第200章 我在吃你和其他男人的醋
缓缓心神,踱着步子走到后窗处,顾晚枝轻轻推开窗,对着外头那个身影轻道:“你来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宋闻峥也飞快收起自己沉思的表情,轻勾唇角:“嗯。”
月色洒落,初冬寒意弥漫,顾晚枝反应过来,忙让他进屋。
屋里烧着地龙,晴暖如春,小红豆的猫窝也被搬到了她床脚,篮子里铺了厚厚的绒毯,红豆睡得肚皮都翻了出来。
听见有人来,它立马蹦出来跑到宋闻峥脚下,四处嗅嗅,似乎对于陌生人的闯入有些不满,转着圈的喵喵直叫。
宋闻峥一把捞起它,举到面前,挑眉:“这才几日,便不认识我了?”
红豆抖着腿,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喵呜……喵呜……”
脖子一伸,就一口咬在了宋闻峥手上。
“嘶……”
“没事吧?”顾晚枝急忙把红豆接过来,凑过去看他的手,还好只有两个浅浅的小坑,若真咬伤了,小猫的尖牙收不住力道,可要好生疼一番。
红豆还叫唤着,顾晚枝轻轻拍下它的爪子,语气里带了点凶意:“你这只小坏猫,这是你的前主子,怎么能咬人家呢?”
“无妨,反正往后我还是它主子。”
低低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顾晚枝这才发觉宋闻峥就站在自己身侧,微微弯着腰,对着她手里的红豆说话。
可这样一来就与她离得很近,她的后背已经感受到他胸膛的热量了,感觉……就像是他贴着她在说话一样。
不知不觉,耳根一热。
“我还是让它回去睡吧,”顾晚枝快走几步,把红豆塞进了猫窝里,轻抚几下,红豆便咕噜咕噜的,自顾自睡去了。
几日不见,一下子贴太近,她倒有些羞赧。
宋闻峥瞥到了她发红的耳尖,薄唇勾起个浅浅的弧度,道:“前几日不来,是怕家中忙乱,我来了打扰你。今日来是要与你说,我需出京一趟。”
“你又要走了?”顾晚枝起身,走到他面前,“是去哪里?去多久?”
才从西北奔波回来没多久,又要出京,虽说是初冬,可初冬也冷啊。
“去大同,须得一月左右吧。”
“大同?”顾晚枝猛然想到之前三皇子开矿一事,忍不住抓了他衣角,“可是要暗中去调查……会有危险吧?”
“是去调查刑部的一桩案子,至于那件事,我若有机会探听,定然要查上一查。”
感觉到她的动作,宋闻峥也忍不住两手握上她肩膀,低头视线相对,缓缓道:“不会危险的,放心。”
顾晚枝点点头,她对他的话倒是很信服,他说不危险,那应当就没事了。
察觉到自己还抓着宋闻峥衣角,她正想退开,就被他迅速地抓住了手。
温热自手背传来,她不太敢抬头看他,却也有些不想挣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分明,分明想着与宋公子好好合作,相敬如宾便是。
哪能这样柔情小意的相处?
宋闻峥暗自挑起笑容,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到桌前。
两张椅子一左一右,他皱起眉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把另一边的椅子拎过来,放在一起,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她坐下。
她和陈峤声说话时坐得那么近,他有点嫉妒。
他想要更近,比陈峤声更近。
此刻两人肩并着肩,腿挨着腿,互相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他才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顾晚枝自然是看见了他这行为,一时难免惊奇,想不到他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
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见我要走了,你很高兴?”
她急忙摆摆手解释,“哪有的事!我这是,我这是见你来了才高兴的!”
宋闻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吗?那方才你与陈家表哥聊天,也这般高兴的?”
“我哪有!不过,方才叫你等了许久,实在抱歉。”
“无事,等着看你与他说说笑笑,也不失为一种对心境的磨炼。”
宋闻峥面色平静,放在另一边的手却是紧紧地捏了起来。
他的心境,波动起伏的很厉害,全是为她。
可她又没有错,她只是与表哥聊天而已,要怪就怪那陈峤声。
也怪他,这么久了,好像她还没发现自己并不是只将她当做一个简单的合作对象。
梳理好思绪,他面上又是一片温和平静。
他这么说,顾晚枝便愣了一瞬,心底一个想法忽然涌现,犹疑着问道:“宋公子,你、该不会是……”
“对,我是在吃醋。”
宋闻峥点头,直接承认了他吃醋的事实。
“什、什么?”
可……她要问的是,他该不会是还对表哥有意见吧?
这叫她一下子怎么回答才好。
见她怔楞沉思,宋闻峥又靠近了几分,伸手替她撩了撩耳边碎发,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说,我在吃醋,吃你和其他男人的醋,明白了吗?”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鼻尖蹭着鼻尖,她抬眼能看到他浓黑眉宇下晶亮的眼,长而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宛若蝴蝶翅膀,也能看到他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她发现,她脸红了。
“我……”
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她便瞧着眼前的俊脸先是微微后退,然后缓缓放大,她忍不住闭了眼。
“唔……”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轻轻地点了一下。
他似乎不舍得离开,微微退开后,又用了几分力气,重重地在她唇瓣上压了一下。
宋闻峥瞧着她闭着双眸有些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侧头自她脸颊上脸贴着脸地凑到她耳畔,低声道:“现在,明白了吗?”
“嗯……”
顾晚枝轻轻哼了一声,声若蚊蝇。
不知为何,分明她也不是没亲吻过的人,前世的触碰记忆虽久远到快要消散了,可她也不至于被他这样一碰,就脸红发热的要爆炸呀?
比脸上温度更亟待爆炸的是她的脑子。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借着上药,与她额头贴着额头,这次……这次亲了她,还不止一下。
她觉得有个答案在心口呼之欲出。
待她睁眼时,已过了许久,桌上的烛灯都有些变暗了。
宋闻峥看着她,目光灼灼:“那你呢?”
他在等一个回复。
第200章 治男人腰肾的名医
他的心意,他早已明了,可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有所顾忌,总对他有些躲闪和退让,似乎真有拿他当一辈子合作伙伴的意思。
他有些急了。
顾晚枝清楚他在问什么,明晰了他的心意,该轮到她了。
她垂下眸子。
或许不该将她逼太紧。
宋闻峥这般想着,道:“你若还没想好,我可以等。此次出京一月,回来恰好是我生辰,那时你再告诉我,嗯?”
听出他的几分失落,顾晚枝蹙眉,还是点点头。
她需要好好想想,才能跨越前世心中的那道鸿沟。
宋闻峥尊重她,所以她也要思考好,确定好,再回复他。
红豆睡得熟了,眯着眼喵呜一声。
宋闻峥看看时辰,已经亥时末了,便要离开。
顾晚枝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起身走到柜子前,翻了会儿,拿出个木盒递给他。
“我看你上次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可见我的药有效。这里面还有不少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制成的,出门总有磕碰,你带着吧。”
宋闻峥看了眼,里面瓶瓶罐罐摆放整齐,金疮药跌打药什么的,都十分齐全,看着也新,不像是用过的。
所以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这样想着,方才的失落一扫而光,他点头接过,一手捧着木盒,一手撑在后窗台上跃了出去。
顾晚枝送他到后窗处看他身手轻盈地离去,想着他去大同会查那件事,忍不住低声念叨着:“愿此去,万事平安。”
宋家。
东玉守着门许久也没见主子回来,正打瞌睡呢,就见面前多了道人影,连忙站直了:“大人您回来了!”
又瞧见宋闻峥手里的木盒,伸手去接:“这什么呀,大人交给我拿着吧……”
宋闻峥微微一闪,躲过他的手,“我自己拿。”
东玉挠挠头,看那盒子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大人干什么非要自己拿,那要他东玉又有何用处?
宋闻峥进屋放好木盒,“东西收拾好了?”
“大人放心,都收拾好了的,连上次的狐裘我都装的齐齐整整备着了。”
“嗯,明日我下朝后便出发。”
*
翌日,顾晚枝晚起了一会儿,便听阿满说陈峤声已备了车要走了。
她一惊,不是说今日预备行李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待她整理好出去时,便看到陈氏和顾道庭已经在大门口站着了。
顾晚枝挽上陈氏的胳膊,“您怎么不叫人来喊我?”
“是我不让叫的。”陈峤声从马车后转过来,笑道:“知道表妹你贪睡,自然不好扰你清梦了,否则我临走还得背上罪名。”
“表哥你就莫要折煞我了。”顾晚枝尴尬一笑,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今日只预备行李吗,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陈氏也问:“是啊,我还请了金陵春的厨子,今晚给你践行呢。”
陈峤声摇摇头,“姑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早河套的铺子传来消息,我必须得亲自过去看一看,这才提前出发的。这段日子多谢姑父姑母与表妹的照顾,我感激不尽。”
他看了眼顾晚枝,“只是可惜,赶不上表妹的大婚了,不过到时候贺礼我一定送到。”
“好啊,”顾晚枝发觉了他的不同,“那我就等表哥送的好东西了。”
陈氏红了眼眶,“大哥也真是的,你出门在外奔波,都消瘦了不少,我瞧着都心疼。”
“母亲,大舅舅这是在锻炼表哥呢,是好事。”
顾道庭也劝:“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让我解甲,满大周的跑,我也乐意。”
陈氏哼了一声,“那你自己跑吧,我可不去。”
在一家人的欢笑声里,陈峤声出发了,他骑着马,长随驾着车。
顾家的大门,门口的人,随着渐行渐远,慢慢变小,直到马车拐弯,再也看不见。
陈峤声舒了口气,又恢复惯常轻快肆意的模样。
陈家的商队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掌柜们也在门口等着送他,自西城门出,一路向西再向北。
出了西城门,却意外遇见了个他不太想见的人。
自然,对方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表哥这是要走了?”
宋闻峥骑在马上,与他并排而立。
“是啊,”陈峤声对这一声表哥已然没了反驳的心思,“我要去河套一带,或许还会去关外,一路甚远,怕是赶不上你与表妹大婚了。”
宋闻峥挑眉,“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他没早点走。
陈峤声朗声一笑,牵动马儿与他靠得更近,“你说可惜那便可惜吧,到时候,我定会送份大礼给我表妹的,你也能跟着沾沾光呐,表妹夫!”
宋闻峥反而笑了,“能跟着她沾光,我自然乐意。”
他能叫自己表妹夫,那便是真放下了。
陈峤声见他不恼,正了正脸色,“从前的事我与你道个歉,但为的不是你,为的是她,往后你要好好待她,否则我不论是在关中关外,还是江南江北,定要来京城与你一斗。”
宋闻峥驱马而动,“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记得上次你我切磋,你伤到了腰,也不知有没有大碍,若伤的重,我请关外名医来为你配些药……”
“不必了,”宋闻峥打断他,他又不是真伤了,“养好了。”
陈峤声有些不信,分明磕的那么严重。
“真的?”
宋闻峥没再回答这事儿,扬起马鞭一打,“陈公子,后会有期。”
随后便策马而去。
陈峤声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他有落荒而逃的意思,想起关外还真有位治男人腰肾的名医,暗自盘算一阵。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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