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恭心底泛着嘀咕,莫不是她入宫时,高家让她带了什么偏方?
张德恭一时也说不清高嫔值不值当了,左右她不受宠,若真是有了什么偏方,搏这一次,好像也是能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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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阁内高朋满座,皇后得了消息,就亲自来了一趟。
彼时,邰谙窈听闻消息后,犹豫了一番,就让人备了仪仗,也亲自来了一趟。
人人都觉得高嫔和她交好。
别人都亲自来祝贺高嫔有喜了,她若不来,倒显得她对高嫔很是薄情。
张德恭正是这时带着李太医来的,邰谙窈扫了眼张德恭身后,没瞧见时瑾初的身影,她轻眯了眯眼眸,下意识地在心底猜测时瑾初的态度。
皇后转头,有点惊讶,她问:
“皇上怎么没来?”
高嫔也朝外看去,按住心底的失望,听见皇后的问话,她堪堪垂下头,掩住眸中的情绪,她接过皇后的话,没让张德恭答话,她说:“皇上政务繁忙,只是初查出有孕,不值当打扰皇上的。”
皇后挑眉,再是繁忙,难道连来后宫一趟的时间都没有么?
但当事人都不介意,她也不替别人着急,皇后笑了笑:“你惯来是懂事。”
高嫔赧然地低头。
张德恭不管她们的话,而是恭敬地躬身道:
“皇上让奴才带李太医来给高嫔请脉。”
众人不解,不是才请过脉么?
皇后眼神稍闪,她拍着高嫔的手背:“李太医的医术高明,皇上这是关心你呢。”
高嫔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她抿唇浅笑,没有接这个话。
毕竟张德恭还在,她承认下来,未免有点心虚。
高嫔心知肚明,这是时瑾初在怀疑她,但她仍是大大方方地伸手让李太医诊脉。
李太医把脉的时候,凝香阁就安静了下来。
邰谙窈稍有点纳闷地看着这一幕,当初云修容有孕时,也有这么一出么?
邰谙窈不知道,或许是她当时没去看向云修容,才会不清楚。
片刻,李太医松了手,张德恭朝他看去,李太医对他点了点头,他说:
“的确是滑脉,高嫔主子有孕一月有余,近来要仔细着些才是。”
有孕前三月都是危险,他这一声嘱咐很是正常。
高嫔也低眸,眸光柔和地望向平坦的小腹,她紧攥在袖子中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
张德恭心底失望,他脸上没有露出异样,撂下两声恭喜和赏赐,就带着李太医离开了。
皇后见状,也道:
“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之后要好好注意身子,你们也不要打扰高嫔休息了,都回去吧。”
后半句是对殿内的其余妃嫔而言。
邰谙窈也没有久留,转身和周贵嫔二人一起出了凝香阁,杜修容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她较其余人要慢一些出来。
杜修容出来时,恰好见到邰谙窈的背影,她快走两步,叫住了人:
“仪修容!”
邰谙窈不解地停住转身。
周贵嫔也疑惑地转头看过来,杜修容快步上前,她抬起眼,和邰谙窈的视线在空中对撞,她说:“仪修容难得来钟粹宫一趟,要不要见见小公主?”
邰谙窈眸色稍闪,听出小公主只是虚词,她轻轻点头:
“能见到小公主,当然是好的。”
周贵嫔没凑这个热闹,拉着姚嫔很快离开。
等她们走后,邰谙窈和杜修容转身去了钟粹宫正殿,正殿内,小公主的确在其中,她睡在摇车中,鼻子一瓮一瓮地呼吸着。
看得出杜修容将她养得很好,小公主脸颊有了红润,瞧上去一点也不像才出生时病恹恹的模样。
二人没有吵醒小公主,宫人上了茶水,邰谙窈端着一杯放在手心捧着,她扫了眼熟睡的小公主,低声:
“杜修容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杜修容有点欲言又止。
邰谙窈也没催她。
片刻,杜修容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许是我没有生养过,不了解有孕的女子是该什么样。”
“前些日子,玲珑瞧见凝香阁换洗了脏衣裳。”
脏衣裳?
同为女子,邰谙窈立时听出杜修容这番话是指的什么。
其实她有点猜到杜修容要说的话会和高嫔有关系,但她再是大胆,也没想到杜修容会说出这番话来。
邰谙窈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怪不得杜修容欲言又止,主要是这件事太过让人震惊了。
——这根本是在暗指高嫔假孕。
许久,邰谙窈咽了咽口水,轻声问:“会不会是玲珑看错了?”
毕竟一前一后都有太医看过,时瑾初还特意让张德恭请了李太医确认。
总不能还会出错吧?
对此疑问,杜修容朝她苦涩地笑了笑。
邰谙窈立即得了答案,杜修容要是没有确认,也不可能选择在今日告诉她。
邰谙窈不敢轻信杜修容的话,但杜修容拿这件事骗她作甚?
不管杜修容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对高嫔做什么,所以,杜修容骗她根本没有意义。
邰谙窈捻着帕子,她面上瞧着好像平静,其实脑海中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邰谙窈听见自己轻声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等她十月怀胎结束,她哪里来的皇嗣?”
话音甫落,邰谙窈想到了什么,她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
杜修容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起去,她苦笑:
“我担心的是,她不会生下来。”
若真能生下皇嗣,不论真假,提心吊胆的都该是高嫔,她反而不必担心了。
第93章
邰谙窈回了合颐宫,她不确定高嫔是否假孕,但如果是真的,弄出混淆皇室血脉一事,她再是太后侄女也拦不住她找死。
但如果她不打算把这个皇嗣生下来呢?
那么她是准备要做什么?
博怜惜?算计人?
邰谙窈觉得都有可能,但她想算计谁呢?邰谙窈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太后亲侄女,谁拿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她入宫后,从未有人和她闹出龃龉,便是生辰宴一事,皇后娘娘也在时候给了她安抚。
难道两相对比下,记恨上她了?
但邰谙窈还是觉得有点说不通,她没觉得自己这么大脸,值得高嫔这么下血本地来算计她。
邰谙窈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她只能先将此事放在一旁,再格外注意一番高嫔的举动。
绥锦见她一脸纠结,纳闷地问了出声:
“娘娘去了一趟钟粹宫,怎么回来后就心神不宁的?”
殿内没有其余人,邰谙窈扫了一眼四下,含糊不清
地将高嫔一事说出来。
绥锦瞪大了眼,她呐呐道:“她疯了不成?”
谁知道呢。
片刻,绥锦堪堪收回思绪,她问:“娘娘是怕这番算计最终落在您头上?”
倒也不全是。
阴谋是要摆在暗地里才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如今她已经知道真相,高嫔便是想算计她,她也不可能任由高嫔算计。
她只是有点纳闷,她想不出值得高嫔这么做的理由。
邰谙窈用手腕敲了敲脑袋,罢了,想得她头疼。
合颐宫没再提这件事,但邰谙窈对高嫔的警惕心却是一而再地上升,尤其是第二日见到高嫔来坤宁宫请安时,她对杜修容的猜测已经信了九成九。
云修容那么不低调的人,都知道瞒了三个月才爆出有孕的消息,而后也一直躲在宫中待到生产。
高嫔明知现在是关键时期,居然还要跑出来招摇?
皇后也意外,她一脸的惊讶:“你如今身子重,怎么还来请安?使唤个奴才来说一声就行了。”
高嫔坐在位置上,她轻垂眸,不卑不亢也是恭敬道:
“给娘娘请安是规矩,礼不可废,左右嫔妾在宫中也是无聊,不如来陪娘娘和诸位姐妹说说话。”
她话音说得很是恭敬,皇后讶然,但脸上也露出了笑:“你啊,总是这么规矩,也要替自己考虑考虑。”
两人谈话其乐融融。
邰谙窈和杜修容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眸。
邰谙窈瞧着杯盏中的茶水,茶香连连,她将杯盏放在嘴边,却半晌都没抿上一口。
她心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高嫔身上,连有人和她说话都没听见,秋鸣碰了她一下,邰谙窈才堪堪回神,她抬起头,就见皇后笑着看向她:
“再有数日就是中秋,太后的意思是今年中秋不必大办,只摆上一桌家宴即可,仪修容有什么想法么?”
邰谙窈有点稀里糊涂,皇后惯来抓权抓得紧,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
如今宫中的主位娘娘也就她们三位,邰谙窈下意识地往敬妃看了一眼,她不清楚皇后要做什么,但她选择祸水东引:
“臣妾从未操办过这种事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娘娘不如问问敬妃娘娘,她在宫中多年,想来也是有些心得。”
皇后听她前面一番话没有半点沾权的想法,还算满意,但听她后来提起敬妃,眸底的情绪就寡淡了些许,但她仍是面不改色地转头看向敬妃:
“仪修容说得没错,敬妃觉得呢?”
敬妃被二人架得直接摆手,她有点哭笑不得地摇头:“娘娘还不了解臣妾?臣妾一贯是个惫懒愚笨的。”
她朝仪修容望了一眼,觉得仪修容还是不了解皇后娘娘。
敬妃掩住唇角,笑道:
“这么多年,娘娘举办宫宴向来是稳妥,哪里是臣妾等没有经验的人比得上的,娘娘就别折腾臣妾这些人了。”
皇后嗔恼地看了她和邰谙窈一眼,笑着恼道:“你们啊,一个个的就知道躲清闲,也不肯替本宫分担一些。”
邰谙窈只是浅笑不语。
她又不是傻子,皇后和敬妃一来一回的对话,她要是猜不出皇后今日的问话只是试探就怪了。
高嫔笑盈盈地接了话:“能者多劳,嫔妾们愚笨,也只能让娘娘多担待了。”
坤宁宫内其乐融融,叫请安时间都拖晚了一刻钟。
结束后,邰谙窈见高嫔朝她走来,她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她站住没动,眸中不解地望向高嫔。
高嫔抿出笑,很是亲昵:
“嫔妾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许久没和娘娘说说话了。”
邰谙窈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袖中的手握了握手帕,她轻蹙眉:“太医说让你这段时间好生休息,你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她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即使是说给太后听也是挑不出错的。
高嫔瘪了瘪唇,怀了身孕,倒是让她有了些许女儿家的娇俏,她嘟囔道:
“一回去,她们就把嫔妾当易碎的琉璃对待,嫔妾不想回去。”
邰谙窈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她是炫耀还是抱怨了,她眉眼笑意不变,但见高嫔念头不改,她不能变脸色,只好眨了眨眼,控制住情绪。
她半点也不想和高嫔单独相处。
脑海中搜刮了半晌的借口,蓦然,邰谙窈灵光一闪,有些歉疚道:
“我倒是也是想和你说说话,但皇上让我在请安后去一趟御前,恐是不能招待你了。”
总归是时瑾初的后妃,她拿时瑾初临时做一下挡箭牌,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时瑾初有没有让她去?反正邰谙窈说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高嫔止住声,她纳闷,昨晚是初一,仪修容也不曾侍寝,怎么会得到旨意?
但许是皇上之前和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论真假,仪修容都搬出了皇上,她当然不能再强求,只好道:“是嫔妾不知内情,娘娘既然要去御前,嫔妾就不耽误娘娘时间了。”
邰谙窈颔首,她转身上了仪仗,秋鸣心领神会地让仪仗往御前抬。
等到了御前,守在殿前的元宝一脸愕然,娘娘怎么来了?
再不解,元宝也是忙忙地迎了上来,恰好秋鸣扶着邰谙窈下了仪仗,她扫了一眼殿门紧闭的大门,有点打退堂鼓。
元宝也适时地尴尬道:
“娘娘,朝臣正在里面和皇上议事,这时候恐怕没时间接见您。”
邰谙窈也知晓自己来得突然,她也没什么事,当即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
话音甫落,殿门就被推开了,着一身云鹤图案官服的男人踏出来,邰谙窈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要离去的脚步顿住,她愕然:
“表哥?”
从殿内出来的人正是陈远川,陈远川也不曾想会遇见她,他视线长久地在她身上停驻了一刻。
元宝拍了下脑袋:“哎呦,瞧奴才这脑子,险些忘了陈大人和娘娘的关系了。”
陈远川立时回神,他堪堪垂眸,清隽的眉眼被遮掩住,他往一侧退过身子,朝邰谙窈躬身,无声地将二人距离地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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