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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酥衣——韫枝【完结】

时间:2024-06-09 17:20:25  作者:韫枝【完结】
  昨天夜里送别沈顷,她心中忧虑,也没吃得多少晚膳。听对方这么一说,郦酥衣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还饿着。
  她的肚子也是配合,十分应景地“咕噜”叫了声。
  沈顷轻笑了下,抬手自车帘外接过那些“早膳”。
  郦酥衣目光落在他手里“早膳”上。
  与其说那是膳食,倒不若说,那是一团脱了水的干饭。即便她不甚懂烹饪,也能瞧出来――沈顷手中的干饭乃麦米蒸熟后、混上几片菜叶,而后再曝晒成饭饼、饭团的模样,如此随军装在行囊里。
  “行军在外,一日三餐只有这些干粮。你若是吃不惯,待我进山给你打些野味来。”
  “不必不必,”生怕自己成了对方的累赘,郦酥衣赶忙接过那干粮,道“郎君,我不挑,吃得习惯。”
  她应得轻快。
  一边说,她一边拿着那饭饼,咬了一大口。
  果真……很难吃。
  即便在郦家受过苛待,但她也从未吃过这般难吃、这般难以下咽的东西。
  沈顷有些心疼得看着她,微微蹙眉。
  他将自己手里的那一份递过去:“我这份加了盐卤与豆干,应当好吃一些。”
  闻言,郦酥衣忙不迭摇头。她微弯着眉眼,一双乌眸间闪烁着清亮的光芒。
  “不必了,郎君。府里那些饭菜我都吃腻了,这干粮,我倒觉得蛮好吃的。”
  正说着,她又低下头,咬了一大口。
  那干粮涩嘴,难以下咽,将郦酥衣的腮帮子填得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沈顷心中无奈,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其实,此处离沈府不远,如若你……”
  不等他说完。
  正埋头啃干粮的小姑娘“腾”地一下抬起了脑袋。
  ……
  冬日严寒,水袋里只有冷水,郦酥衣喝了一大口,那刺骨的寒意便这般一路沿着喉舌而下,直逼入腹中。
  见状,沈顷愈发心疼。
  自出关至烟洲,他眉心一直轻拢着,似乎在纠结,应不应该将她带去西疆。
  与沈兰蘅相比,他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也更加理性。
  他自幼受诫,心中时刻有着一把刻尺。一方面,他深知无论是为了妻子,或是为了这军国之事,自己都不应该将她带去西疆;另一方面……
  沈顷转过头,看着正靠在自己肩上休憩的少女。
  男人眼睫动了动。
  不可否认,法度之外,他有了自己的私心。
  ……
  行军泱泱,越过烟洲。
  快要到墨州时,郦酥衣终于说服沈顷,打消了他将自己送回京都的念头。
  似乎也是因为这行军劳苦,再加上马车之外将士众多,至深夜时,沈兰蘅也未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夜里“醒来”后,他便看着白日里沈顷特意留下的手信,佯装成沈顷指挥着行军。如此一来一回,倒也没生出什么大乱子。
  郦酥衣也啃了好几天的干粮。
  干粮兑着冷水,虽难以下咽,却十分饱腹。眼看着再穿过这一片丛林,便要来到墨州。沈顷突然叫停了军队,让三军在此处休整。
  彼时,郦酥衣正坐在马车上,啃着一块干馕。
  沈顷转过头,朝她伸出手。
  “来,我带你去林中转转。”
  她放下手中难啃的馕饼,愣愣点头。
  月光并不耀眼,却将她那张脸映照得分外白皙。她不知梦到了些什么,眉头微微锁起,引得人不由得低下身,愈往前凑去。
  她眉心轻动,檀口微张。
  那一双粉嫩的唇,于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诱人。
  男人手里紧攥着金簪。
  他喉舌一烫,再也难以遏制情动,屏着呼吸,低下头轻吻上她的双唇。
  似乎察觉到唇上的热烫,怀中少女像猫儿般轻哼了声。
  有细碎的月色,流淌在男人瞑黑的目色之中。
  这个吻愈发深入。
  她像是在睡着,又像是突然被惊醒,半梦半醒间,少女眼睫轻掀。兰香盈盈,月色如水,轻柔地涌入她眼眶。
  马车轻晃,车外行军之声不止。
  郦酥衣半眯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迷迷糊糊地唤了句:
  “沈顷……”
  男人的后背一下僵住。
第52章 052
  她的声音很轻。
  这一声,像是恋人的呢喃,如此轻柔地落在人耳中,被黑夜衬得分外清晰。
  郦酥衣俨然是将身前之人当成了沈顷。
  她微阖着眼,只觉那道温润的兰香拂面,身前男人的气息克制,那双唇更是温柔到了极点。
  她喃喃:“夫君……”
  对方身形顿住,那垂下的乌发就如此,于少女面上扫了一扫。
  扫过她沉甸甸的眼皮。
  郦酥衣适才做了一个梦。
  一个绮丽又温柔的梦。
  昨天夜里,陛下自顾自喃喃了许久。她只听清了对方最开始时所说的话,再往后些,那人的声音变越来越轻,越来越浑浊。
  他唤着,阿娘,兄长。
  他唤自己,陛下。
  沈顷愣了愣:“陛下?”
  郦酥衣点了点下巴。
  男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冷风轻扬着,将金甲拂了一拂。
  一瞬之间,似有什么东西自脑海间闪了一闪。
  却是快如箭矢,不着痕迹。
  从小到大,他被唤的最多的是“老二”、“兰蘅”,即便有长辈亲昵地唤他,叫得也都是“顷儿”。
  他的眸光动了动,那光影却是转瞬即逝,顷即消失于沈顷的思绪中。
  军队那边,魏恪在朝他高声喊:“二爷,找到吴夏的地图了!”
  国事为重,郦酥衣道:“郎君且先去忙吧。”
  她转过头,只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一片小小的梅花林。沈顷耐心叮嘱了一句莫要跑远,便任由她向前跑去了。
  此地梅花开得并不是很好。
  梅花是很浅的白色,花蕊处又透了些粉。放眼望去,还以为是白雪落在了枝头上,冷风乍一吹拂,侵袭来淡淡的梅花香。
  她来回端详少时,折下开得最好的那一支腊梅,小心翼翼揣在袖中。
  走回去,沈顷已拿着那份吴夏地图,与魏恪谈论军事。二人身旁三三两两围了些将士,日光倾洒而下,却又独独落在沈顷身上。他衣肩处光影粼粼,一时之间,竟将周遭所有的色彩都比下去。
  郦酥衣守在一侧,袖中揣着香梅,极耐心地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与魏恪商讨完,一抬头,便对上这一双、正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睛。
  四目相触。
  郦酥衣脸颊红了一红。
  她回过神,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去。
  趁着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郦酥衣自袖中取出香梅,飞快插在他头发上。
  沈顷怔了怔。
  只见少女抿着唇,眉眼亮晶晶的,连声音也带着笑意。
  花开得并不甚好,可眼前之人,却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马车外是踏踏的行军声,车内颠簸,他闭上眼。
  即便不用细想,沈兰蘅也能猜测到,郦酥衣如今在做什么梦。
  心中涌上酸意与怒意,他心想,自己此时应当推开她。
  可面上的软唇,却让他渐渐沉迷。
  这是郦酥衣第二次主动吻他。
  第一次是在沈家祠堂里,他手里攥着那柄处决过秋芷的尖刀,因是惧怕,少女乌眸柔软,对自己假意逢迎。
  奸诈如他,又何曾不知晓对方的虚与委蛇?
  但他还是沉沦了,一如今日,于这颠簸的马车上,于这寒冷的夜幕与萧瑟的凄风中……
  他同样,清醒地沉沦。
  时至深夜,行军之声却仍不止歇。为了尽快抵达西疆,随行沈家军皆是日夜兼程,只间隔着歇息短些时辰。
  马车外,将士们步履声匆匆,那马蹄更是踏踏不止。沈兰蘅垂着眼,再也禁不住,右手探向她裙摆之下。
  郦酥衣腿上一道凉意。
  紧接着,她便感受到对方掌心处的老茧。
  月色昏昏,她的指尖却泛着一道浅浅的青白色。
  沈兰蘅目光在其上停滞少时,须臾,他终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撤出身,再与身后的魏恪交谈起来。
  这些日子,在沈顷与郦酥衣的“逼迫”之下,沈兰蘅恶补了许多沈顷在出发前刻意带来的军书。
  虽说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但在真刀实枪的行军打仗之前,加之沈顷白日里留给他的那些手信,顺利来到西疆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沈兰蘅收到军报,随意应付了魏恪几句,便将其收至袖子里。
  这些事,待沈顷白日醒来,自会好生处理。
  待沈兰蘅再度走上马车时,郦酥衣已睡熟。
  她俨然是累坏了,一个人睡得很快。
  虽是睡着,她本就瘦弱的身子却蜷缩成了一团,许是没有安全感,她双臂紧抱在胸前、将那厚实的褥子抱得极紧。
  夜色瞑黑,她无声走上前去。
  方一坐定,便听见身边响起一声极低的、甚至带着几分呜咽的轻语:
  “郦酥衣,这般对我,你很开心吗?”
  她明明是那人的妻。
  迎她入门的是那人,一开始她要嫁的也是那人。
  如今与自己不清不楚的,却是那只蛰伏在那人身体里的困兽。
  她喜欢那人,她倾慕那人。
  不是对她的欲迎还拒,而是对那人……
  男人眸色愈沉。
  她倾下身,将她下摆扯净。
  眼前女子轻咬着下唇,愈发依偎过来。她脸颊生红,呼吸紧促,那双睫羽轻轻颤抖着,如同她摇曳的少女心事。
  “陛下。”
  她冷眸,看着身前俨然“不省人事”的女人,在她耳畔冷不丁沉声:“你可知我是谁。”
  听见那一句话,几乎是一瞬间,陛下后背一冷。
  她自睡梦中惊醒。
  车内昏昏,整个马车陷入黑夜。
  她瞪圆了一双杏眸。
  郦酥衣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少女愣了须臾。半晌,她才磕磕绊绊道:“沈……沈……”
  “郦酥衣。”
  她咬牙切齿地自报家门。
  她眸光又是一颤抖。
  那满带着震惊的眸底,分明写着――怎么是你?!
  怎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不应该是她。
  见状,郦酥衣阴恻恻笑了笑。
  她虽是勾着唇,可那笑意根本蔓延不到眼底。
  男人眸光寂冷。
  “你以为是谁。”
  她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不虞。
  “或者说,你希望是谁?”
  她咬着牙,声音冷得让人心悸。陛下又下意识地推了她一把,手腕一下被对方捉住。
  她道:“郦酥衣,你松开我。”
  因是马车外还有人,她的声音很低,一张脸更是因此涨得通红。
  身前那人自然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不光没有松开手,反而愈发变本加厉。陛下呼吸一滞,那裙衫再度簌簌而下,滑落到小腿边。
  幽黑昏暗的马车中,她的脚踝白得像雪。
  陛下惊恐地往后退缩:“郦酥衣,你莫要胡来。”
  车帘猎猎,却因过于沉重,被呼啸的夜风吹卷不起来。男人逆着光,逼上前。
  陛下很明白此时此刻她想做什么。
  即便车内昏黑一片,即便她背对着车窗,她仍能看清楚对方眼中呼之欲出的情动。
  或者说,那并非完全是一种情动,而是情动之后,那一种最本能的欲望。
  她身上那道清浅温润的兰香也一寸寸逼近。
  陛下道:“如今你我还在马车上――”
  “马车上,”郦酥衣歪着头冷笑一声,打断她,“又如何?”
  更过分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
  她的轻嗤声淡淡,一点一点,于这瞑黑的夜幕间弥散开来,弥散至陛下耳边。
  原本是白皙透粉的耳垂,此时此刻,竟红得几欲要滴出血来!!
  伴着那一道力,陛下眉心蹙了蹙。她紧咬着牙关,才没有发出奇怪的声息。
  不过顷刻间,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用力,想要推开她。
  郦酥衣冷眸,瞧着她面上的神色,忍不住又是一阵哂笑。
  她冷冷道:“陛下,你怎不说,你与那那人还在梦中苟且……”
  一回想起适才、她迷迷糊糊间所唤的那一句“那人”,那一句又娇又柔的“那人”,她心中便生起不可遏制的酸意与怒意,竟让她攥紧了那只纤细的手腕,力道愈发加重加紧。
  醋意万千,生起千层风浪。
  陛下正处在那风口浪尖之处。
  听着马车外那些行军之声,还有近在耳边的、踏踏的马蹄声,她张了张嘴唇,想要赶在嗓子里那一声破土而出前、用手将嘴巴捂住。
  少女颤抖着手臂。
  瞧她这般,郦酥衣阴沉沉垂眼。她的手臂生得极结实,将她的小手拨开,而后用手心覆盖了上去。
  她的薄茧,横在离她嘴唇极近的地方,随着马车晃动,在她的唇上摩擦着。
  不一会儿,她已全然失了力,呜咽声被她掐死在宽大的掌心里。
  那一张巴掌脸,此刻更是被她的手掌遮掩去了一多半儿,只露出一双溢满了水的杏眸。
  也不知是她的掌心滚烫,还是她那一张脸本就发烫。
  郦酥衣掩住她的呜咽声,看她的乌发尽数被汗水溽湿。那香汗淋漓,自她的鼻尖细细密密地渗出来,滴到她的唇珠,再一路蜿蜒而下……
  她微微喘息,于她耳边:
  “陛下,我与那人,你现在还分得清么?”
  她闭着眼,只用嘤咛声回答了他。
  便就在此时,便就在这弯月上梢头、夜色正浓郁之时……马车之外,冷不丁传来魏恪一声毕恭毕敬地呼唤:
  “二爷。”
  沈兰蘅愈发情动,低下头来咬她的唇,无暇顾及魏恪。
  少时,马车外又传来一声:
  “二爷。”
  “……”
  “二爷?”
  他终于不耐烦地抬起头,低沉着嗓音道:“说。”
  沈兰蘅虽是微微侧脸、面朝着马车外,可那动作还未停下。郦酥衣不备,险些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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