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回去休息吧,别因为这个又发烧了…”尾音还未落下,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嘿嘿笑了两声,故意夹着嗓子说:“我懂了,可真拼啊。我宿舍还有点药和喷雾,你等会儿回去吃点。”
明晃晃的调侃,两人都心知肚明。
陈惟朔撑着眼睛,淡声道:“烦。”
“得得得,我又烦人了。”陆烨说完,像是故意挤兑他那般不知又在耳边说了什么。
陈惟朔没理,自顾自拧着盖子喝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余光乱瞟,陆烨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那般,胳膊不停地示意一旁好友,嘴巴也不停:“哎哎哎,快看,那俩人在干嘛呢?我之前就说他俩有鬼,不会今天真成了吧?”
“谁?”陈惟朔清着嗓音,懒懒的应着。
“就那边儿。”陆烨指着,余光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忽然顿住:“那不是卢浩阳吗?他怎么跟程纾在一块儿。”
手上动作微顿,陈惟朔侧头顺着望去。
看过去的瞬间,正好一束光扫过,照亮了女生周围。
女生不知再说什么,勾着唇角,像是很开心。她好像和之前不一样,好像变得更惹眼了些,尤其是那双眼睛,在这五彩斑斓的光线中,仿佛会说话。
陈惟朔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喉结滚动。
随后下一秒,光束偏离,眼前又变成一片昏暗,视线是能看到女生微晃动的身影。
他默默收回视线,握着手心的水瓶再次仰头猛喝了一口。
一旁陆烨仍在喋喋不休地说:“这卢浩阳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这些天没动静给放弃了,没想到在这儿憋着一口气呢。”
陈惟朔眉头紧皱,问:“他怎么认识程纾的?”
“那次吃饭啊。”陆烨说:“你不是提前走了吗?去唱歌的时候只有我们几人,还有曲夏如和咱队女生。那天卢浩阳喝多了,去问曲夏如要的程纾联系方式。”
他嗓音很沉:“加微信了?”
“听说是加了。”手中的酒水喝完,陆烨俯身又换了杯新的,抿了一口接着说:“再说了,人好朋友推荐的人,能不加吗?”
话落,眼前忽然来了几道靓丽的身影。
陆烨抬眸见状,意会地笑了声,往一旁移了点让出空位,却不曾想,两位女生也跟着他动作移动。
他不解地皱眉,试探着问:“找我吗?”
两人女生眸色难掩激动,将手机往前递了点:“帅哥,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女生明显有些紧张激动,顿了秒,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她一边说着话,身后女生的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地看向一旁垂眸的陈惟朔。
这种场面陆烨已经经历好多回,他娴熟地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半开着玩笑:“我单身可以随时找我,但我身后这位就不是啊。”
拿手机的女生听到这句话明显更激动:“好啊。”
扫完码之后,女生连忙道谢拉着朋友走,边走还不忘说:“我就说吧,他真的很帅,很戳我的点。”
一旁女生兴致缺缺:“我喜欢他后面那个,谁知道还有女朋友了。”
“帅哥都是很抢手的。”女生安慰着,又说:“不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那女生也超漂亮的,两人站一块完完全全满足我的XP。”
听到这句,女生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打趣道:“你不是喜欢刚刚那个吗?”
“爱好和喜欢又不一样。”
等人完全走远之后,陆烨极其嘚瑟地翘着二郎腿:“哥这次真的迎来了春天。”
陈惟朔起身,沉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低笑:“入秋了。”
“那迎来秋天,行了吧。”陆烨也随着起身跟了上去。
江桐大学宿舍是有门禁时间,并且大一宿管阿姨每晚都要查寝,一旦发现什么问题,立马上报辅导员那边。
一群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都嚷嚷着要回去,其中几个胆大的还想去第二场,便在出来的时候给室友打电话让帮忙打一下掩护。
最后吃夜宵的吃夜宵,续摊的续摊,到最后门外所剩的只剩八九个人。
陆烨毕竟是这次的组织者,看了眼准备回学校的几人,不放心地又问一遍:“确定不饿?饿的话那些人还没走远,现在去还来得及。”
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曲夏如摆摆手,嗓门很高:“不饿,我想快点回宿舍。”
见其他人也不说话,陆烨索性也不去管那么多,挥挥手:“那行,回宿舍的回宿舍,要分道扬镳的就分道扬镳。”
说完,一群人才乌泱泱地离开这个地方。
杨昕心情不好,带情绪喝酒本就是容易醉醺醺地,没办法,程纾只能跟在后面搀扶着她。
“社长就是个混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花心的狗男人骗人感情,我祝他门门挂科,评优评先全部落选!”杨昕囫囵不清地说着,指尖挑逗似的勾着好友下巴:“纾纾,去找人把他给我做了!”
她几乎是喊着说这句话的。
一时间,几乎离得较近的人同时递来视线。
程纾有些不自在,垂眸应着:“好,等你明天醒了再说。”
杨昕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然笑了两声,紧接着挣扎着便朝前方曲夏如那边跑去。
担心好友的安慰,程纾惯性地往前踉跄两步,随后见杨昕一头扎进曲夏如怀抱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夜晚的商业街很静,路边各种摊贩超市此时都在收拾着关门,只留下柏油上残留的狼藉,微风刮过,便随着风向倒去。
程纾自认为走的不算慢,但不知为什么,最后仍是走到了队尾。
同样的,还有不远处的陈惟朔。
漫长的队伍好像从他们两人开始截断,形成极为明显的分裂。
指尖紧勾着衣袖,她望着前方男人颀长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搭话。
可先前在里面的时候,他好像并不喜欢和她相提并论,这种感觉很微弱,但她还是记住了。
程纾烦躁地瞥了下唇,下一瞬,摆动的指尖忽然触碰到温热的物体,随后,整个身体像是被触电那般。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0.1秒,很快便消失。
眉心微蹙,她下意识抬眸望去,才发现原本在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眼前。
路灯昏黄,男人站姿懒散,松垮的衣角随着微风摆动,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凸起的喉结不知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隐隐泛着绯色。
他帽檐压得很低,逆光的环境下很难看清眼底情绪。
眼前的混沌全然消散,她心中一喜,不禁弯唇。
是自己走的快吗?还是……他在故意等她。
还未来得及说话,耳边忽然传来男人闷笑声。
指尖似有若无地挠着喉结,他嗓音低哑,像似在打趣:“怎么?我手上也有苍蝇?”
迈出的脚步微顿,等程纾反应过来耳垂早已发烫,并且正在缓缓蔓延。
内心再次懊恼早上犯蠢的行为,她紧抿了下唇,许是因为羞耻和紧张,说话不禁有些磕绊:“没。”
她低声解释着:“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这样啊。”陈惟朔慢悠悠地点头,故意拖着尾音。
程纾硬着头皮点头‘嗯’了声,散下的发丝稍稍遮挡,说:“刚刚没看见。”
瞧着女生认真的神情,陈惟朔轻笑,又道:“别紧张,又没说你占便宜。”
周遭静了秒。
本就害羞的程纾因为这句话,彻底变得面红耳赤。
“我……你、不是,我……”她磕绊半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嘴巴。
陈惟朔适时正了正脸色,说:“逗你呢,别生气。”
程纾敛着眼睑,垂下的眸色盯着自己一下又一下迈出的脚尖:“我没生气。”
她真没生气,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像她这么无趣的人,肯定没意思透了……
早秋的晚上较凉,尤其当寒风吹拂的时候,仿佛周遭跟淬了冰那般,温度急降。
两人步调一致并肩行走,像是置身于世外桃源,耳边只剩时而呼啸的风声,以及匀速的脚步声。
许是心理原因,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也在这刻显得极为好看。
程纾埋头盯着两人迈的相同的脚步,每迈出一步,内心埋藏已久的地方就被填满一点。
一旁陈惟朔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垂眸望去,映入眼帘地便是女生散在肩上的乌发,以及扑闪的浓睫,倾斜而下的橘黄光始终跟随着她,就好似为她镀了一层光那般。
像是有跟无形的羽毛在喉结处游荡,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余光注意到前面竖着的电线杆,又低眸望着身旁女生,低声提醒着:“看路。”
“啊?”
程纾愣了秒,随后便反应过来,听话地往旁边移了点:“好。”
这一眼,她才发现前面的大部队已经甩他们两人很远。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他们走的快,还是他们二人走的慢。
四周格外寂静。
过了一会儿,他说:“今晚很无聊吗?”
啊?
她茫然地眨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程纾低垂着眼睑,弯唇笑道:“没,挺好的。”因为有你在。
只是胆小、逆来顺受的她,没敢将后半句说出口。
话落,她忽然想到些什么,抬眸轻声唤道:“陈惟朔。”
男人歪头看她,闲散的语调带着明显地鼻音:“嗯。”
鼻息间隐隐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橘子气味,垂下的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直至没了血色,她想张口说话,可干裂的喉咙却像是被遏制住了那般。
静谧片刻,她无声呼着气,说:“你刚刚,为什么给我发消息?”
话落,心底的石头像是被根纤细的丝线缓缓吊起,呼之欲出之间,便会重重砸落。
陈惟朔低眸,漫不经心地语气没个正形:“想…就发了。”
想就发了。
程纾听着这四个字,也不知该如何断句。
但是现在,她只知道一点。
她想变得勇敢一点,哪怕……只是面对陈惟朔的时候。
长睫轻颤,她注视着男人深邃的眸色,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吗?”
说着,她眉心微皱,似乎因为焦急伸手扯着男人往自己身边靠了点,说:“你今天偶尔咳嗽。”她顿了秒,指着被绷带缠绕的手指,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关心:“还有这个,受伤了吗?”
许是因为时间久的原因,绷带松垮的缠绕着手指,连红肿的部位都险些露出来,看着极其敷衍不靠谱。
望着眼前这一切,她紧拧着眉:“没好好包扎吗?感觉很严重。”
陈惟朔点头‘嗯’了声:“嗓子发炎了,没事儿。”
察觉到女生急切的神色,又说:“训练整的,没多大事儿。”
“去看了吗?”
“没呢。”
微风吹动树叶,在这寂静的夜晚,这道声音显得刺耳又平静。
程纾紧抿着唇,望着男人略显泛白的薄唇,想也没想,说:“要去医院吗?我明天陪你去吧。”
尾音还没来得及落下,她已经后悔说了这句话。
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恐怕他听到这句话,也觉得有些可笑……
“行。”
思绪抽离,她下意识睁大双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陈惟朔又问:“早上有课吗?”
“没…”她机械地答道。
陈惟朔意会点头:“那明早我去找你。”
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整个过程,程纾只觉得像是在做梦那般。
抑住内心加速的心跳,她点头应了声‘好’,后面还没来得及说,远处便传来好友的声音。
“纾纾!走啦,马上到门禁时间了。”曲夏如站在男女寝的分叉口,一边扶着杨昕,一边喊道。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也顾不上说什么,小幅度挥手同眼前男人说着再见。
那晚校园很静,只记得她离开后便起风了。
三人几乎是踩着点进的宿舍楼,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姜欢欢还没睡正追着剧,便和她们一起帮忙把杨昕弄到了床上。
全部洗漱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后半夜,几人熄了灯纷纷躺在床上休息。许是酒精的效果,曲夏如现在一点睡意都没,一直拉着姜欢欢和她讲今晚玩游戏发生的一切。
姜欢欢快要困死,但不想听也没办法,没人能犟的过酒鬼。被折磨的时候,她不禁庆幸还好另一个酒鬼睡得跟死猪一样。
程纾独自躺在床上,才有空去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摸着枕头下的手机,指尖点亮屏幕,骤亮的光线暴露在黑暗的环境中。她下意识紧闭着眼,忙将亮度调低了点,这才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而其中一个,便是陈惟朔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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