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病好后,她要去长宁殿持斋祭祀亓德高皇后,手抄亓德高皇后的女戒十条,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这个当口的公开认错,亓肇不会认为是太后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太后故意说来恶心他。
亓令月做的那些事,好意思拉上皇后给她垫背。
但是亓肇只能沉默应对,今日是他母妃的冥诞,他给生母做盛大的冥寿,太后作为嫡母却要公开认错。
指不定明日朝上还有御史因为这些事上言。
亓肇心烦,只觉得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凌晨时分醒来,要去上朝了。
太子沉甸甸睡在他身侧,亓肇捏捏他胖乎乎的脸蛋肉,昨日的郁闷好了些。
“乖乖睡,父皇很快就上完朝回来。”亓肇轻手轻脚下了床,还把元昭往太子身边推了推,昨天两人一人一边挨着他睡。
还未站起身,就看到太子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一动,太子就扁嘴,好似要哭。
亓肇忙嘘,伸手把他抱起来,“不哭不哭,父皇在这呢。”
太子明明困的厉害,但是亓肇任何动静,他都能紧紧跟随,最后没办法,亓肇只能让人给他换了衣服,他抱着上朝了。
到了朝上,太子就精神了,亓肇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坐下,他安稳坐了没一会,就扶着龙椅边边站起来,开始在龙椅上蹦跶。
朝上果然有人提起皇后的事,说皇后给宫妃下避子药,是嫉妒不贤,陛下须得严肃应对,不可大事化小。
“钦天监。”亓肇突然点名朝上的壁画官员,“你给朕算一算,朕近来觉得诸事不顺,是不是有什么克着朕了。”
记性好的没忘记昨日皇后给出的理由是,担心这段时间生的孩子和陛下不利,所以才给人喝的避子药,今天陛下就说要算算谁克他。
这是摆明了信任皇后。
或许说陛下有了皇后生的太子,他根本不用在意其他妃嫔生的孩子。
又有御史说到昨日太后的懿旨,“陛下记挂生母,也要记得孝敬嫡母,太后拱立年幼的陛下登基,养育之恩胜于生恩。”
“对对对,等下朝朕就去庆寿宫门前跪着。”亓肇不走心的应对。
这时一个小官走出来,“微臣觉得曹大人所言不妥。”
“陛下这些年对太后如何,群臣百姓都看在眼里,孝顺足以为天下人表率,只因为陛下给孝慈思皇后过个冥寿,曹大人就要提养恩胜于生恩,竟是让陛下不顾生母,只孝敬嫡母吗?”
曹大人回头,“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胡说。”
“那曹大人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给孝慈思皇后过了冥诞就会不孝顺太后了?”
“我不是说不能过,但是是不是可以低调点过。”曹大人道,“太后毕竟正统,是为嫡母,她还活着,陛下就大张旗鼓的给生母过冥寿,她内心难免不喜。”
“那太后懿旨认错只说要去长宁殿给亓德高皇后认错,太后的婆母太皇太后可还活着,她可曾管过太皇太后心里喜不喜?”
朝上鸦雀无声。
亓肇一个激灵,对啊,他怎么没想到此事,他看向后面出来那个小官,有些面生,不认识,郑衡适时提醒,是新上任的翰林院编修林浩林大人。
亓肇开口,“林浩,和曹大人说理只说朕即可,不要提太皇太后的名讳。”
“她老人家深居简出,已经许久不管这些琐事,她连朕的请安都不让去,也不太见太后。”亓肇说着感情来了还哭了,“若非皇祖母慈心独断,朕不会有今日。”别忘了,当初是太皇太后选了朕当皇帝,太后那时候选的是宸王。
“朕不能让她安心养老,还要出面替朕解决难题,朕已经羞愧难当,不能让她成为你们言谈攻击的武器,她老人家是真正的心怀广阔,你们不要肆意揣测她的心理,她比你们想的都豁达大方。”
第90章 可不能委屈
亓肇没有赏林浩,但是让人看着点,别让太后的人把他祸害了。
知道林浩是敬阳的学生后,亓肇大为感动,敬相离开京城,还留下这么好的学生,立即下旨召敬阳回京,官复原职。
当初让敬阳离京,就是因为他盯着太后谏言,怕太后针对他,干脆调离,也是一种保护。
亓肇刚亲政那会,看好的官员都被整的挺惨,他也留下心理阴影。
但是这次魏向晚被禁闭,让他深刻明白,不该为了一时上风就志得意满,权力巅峰只站得住一个人,他和太后,只有他退让才有和谐的机会。
但是他让渡权利,他就保不住他的妻子,他的臣子,甚至他的儿子。
他幼年时深刻入骨的恐惧是太后说他做的不好就换了他。
他当皇子时和太后相处不多,丽妃出身单薄,没有家世背景,得亏她哥哥在她生下皇子后,发狠考了个进士,让娘家不至于是白身。
当时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他成为九五至尊。
先帝养蛊想养出一个最厉害的王储,结果玩脱了,成年的儿子死个干净,他也落下心病,不久后离世。
父皇殡天的时候亓肇懵懂被母妃搂着去大殿哭灵,不多时就有人把他带走,径直送到宝慈宫。
后来传来他母妃在父皇亮堂殉情的讯息,紧接着就是他成为皇帝。
太皇太后和太后一左一右拉着他坐上龙椅,最开始朝事都是太后说的算,杀伐果断,她说要换了亓肇,亓肇怎么能不怕。
但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他不能一直畏惧这份恐惧。
因着林浩的言论,太后无法,还要亲自前往宝慈宫认错,太皇太后没有为难她,只是看着她叹气,“你还病着,如何还要费这般心思。”
“身体要紧。”
太后没听进去,她不会去想太皇太后已经知机后退,并没有始终压制着她,让她蒙受有婆婆的阴影,而是想太皇太后为何不早死,让她这个皇太后当得不痛快。
宸王进宫侍疾,惯例要掉几滴心疼的眼泪,太后让他把王妃接到京城,“朱家人多势众,姻亲遍布,如今要用他,就得给他些甜头。”
“你那个侧妃,先冷着吧。”太后说,“原看着像样,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陆侧妃在京城赴宴时醉酒失态,这段时间都在家里躲羞,这次就没跟着进宫。
“王妃顽固,不是儿臣不愿意带她进京,是她自己不愿意来。”宸王为难地说。
“千挑万选给你定的王妃,陛下两任皇后都比不上她娘家人势兴旺,你就是不喜欢,你也敬着供着,也不妨碍什么。”太后骂道,“偏要听信那个狐媚子作贱王妃,这下好了,想要和她回转关系都不行。”
太后思忖片刻后,“不然你就上书请立世子吧。”
“母后。”宸王有点迟疑,陆侧妃的儿子在他眼前长大的,他亲自抱过哄过,自然感情深厚,王妃的儿子,防他跟防贼似的,虽然是长子,没见几面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一个个都不听哀家的话了。”太后冷漠盯着宸王,“陛下不听话,你也不听话?”
宸王心口一跳,“儿臣回去立马上书,为长子请封。”
亓肇把魏虑召进宫,魏虑担忧妹妹被闭门思过,一天时间,嘴边起了两个大燎泡,茶饭不思。
他见了亓肇就喊冤,“这事绝对不是娘娘做的。”
“朕知道。”亓肇点头,“但是庆寿宫那边盯着,只能委屈皇后。”他后来把席上指控皇后的宫妃都关起来问了一遍,他的避子药是事后喝的,不侍寝的人没有,哪来的满宫后妃都喝了,果然除了那些说侍寝后喝了避子汤的人以外,还有一些人信誓旦旦说的是半下午膳房送来的一道汤。
魏向晚确实有跟膳房交代过,时不时给低阶后妃上道补汤,位份低平常也没什么好东西,隔段时间进补一下,也是她大方。
哪知道就让太后抓着这处造谣,那些妃嫔喝了两年的补汤,如何分不清是补汤还是避子药,但是私心作祟,知道自己在后宫得宠机会不多,能生子的机会更是微无其微,那是怪自己命不好,还是怪皇后不安好心?
人都是利己的。
所以被有心人鼓吹几句就认定是皇后给喝的补汤有问题,还想让亓肇替她们做主。
狼心狗肺之辈,等到皇后解除禁闭,通通发落冷宫。
亓肇更气自己,恨自己当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皇后替他背锅,结果被这么浅显的诬陷手段得手。
但他马上想到,他是心虚所有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皇后机敏,她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还认得那么干脆。
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太后要撒气,她是必定要整治皇后,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所以魏向晚干脆就生接了她这一刀,这样太后觉得自己得逞,就会放松对她的敌意,之后也不会死盯着她。
只是她可能也没想到太后还要让她母子分离,只是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当着众臣的面陛下圣断,三个月闭门思过。
今日罚了明日就放出来。
皇命权威何在。
两人都只能生咽下苦果。
“陛下既然知道娘娘是冤枉的,为什么要委屈她?”魏虑不明白,“闭门思过多丢脸的事,娘娘自小就是众人夸赞,风评极好,世家闺秀里她是楷模,现在成了妒妇,娘娘损失的名声谁来赔。”
“名声这种东西都是虚的,朕不在意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魏虑瞪大了眼睛,“我说句斗胆的话,就是陛下要做昏君,皇后娘娘也要做青史留名的贤后的。”
“那你要怎么办?”亓肇干脆也无奈,“你想个法子对付太后?”
魏虑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太后,只能恨恨道,“太后自己没教好女儿,长公主做下错事,她倒好把别人家的好女儿拉下水。”
亓肇还想让他见见太子,魏虑现在对太子没啥好心情,“娘娘现在在长乐宫见不到太子,还指不定怎么伤心了。”
“陛下可千万不能让人苛待了娘娘,这后宫里想要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送冷膳食,病了不让叫太医,阿猫阿狗在旁冷嘲热讽,娘娘禁闭已经是委屈至极,再不能受旁的委屈。”
亓肇点头,“除了不能出门不能见客,长乐宫同平常没有任何分别。”
“还有看守长乐宫的人。”魏虑又想起,“之前杜启宁在宫里当值,颇有些狐朋狗友,陛下仔细甄选,可不能让他的人去给娘娘守宫,不然我怕出意外。”
“不会的。”
“怎么不会?”自从升级成太子舅舅后,魏虑脾气也见涨,再不是当初魏向晚刚进宫时生怕自己说不对做不对害了娘娘的他,“杜家有女儿在后宫呢,说不定他们就指着娘娘出意外,她好上位。”
亓肇思索了一下,竟然觉得魏虑说的也有道理,杜启宁可是他亲表哥,“朕会看着护卫的人,其实太后也盯着长乐宫。”
不然他早就偷偷溜进去见她了。
太后的人紧盯着,他就不能有任何举动,不然立即就有人上谏。
做皇帝哪里好,一举一动都有人管着。
魏虑想着妹妹因为长公主吃苦,这口气越发咽不下,出宫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外一处别庄,那里面都是他先前找的像李兰道的人,足有四个,当初李兰道在的时候,送不进公主府,现在嘛。
魏虑叫来人把他们头发剃了,送进皇觉寺当和尚。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就看你们谁能得了长公主的心。”
第91章 晴天霹雳
郑阳在安置好太子后又回了长乐宫,他本是长乐宫的太监,守将也没拦着他,还笑他,“既然出了这宫门,何必还回来,外面岂不自由。”
“奴才是长乐宫的人,长乐宫上下都在受罚,奴才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心。”郑阳从袖笼中塞银子给守将。
守将不收。
“收着吧,这是规矩,见面礼。”郑阳笑,“不会求着你们做什么。”
“说破天,只要太子好好立着,咱们娘娘能有什么事。”
守将心想也是,就接了银子,“反正三个月很快就过了,还请娘娘也不要怪罪我等,我等也是听命行事。”
郑阳进去说太子安置在无极宫,“能吃能睡,除了时不时想找娘娘没有旁的不足,先头陛下还担心太子受惊,但是太子并无起夜啼哭的症状,太医也说太子一切都好。”
“那太子就在无极宫住下由陛下照看?”得到儿子消息,魏向晚这才放心。
“只能如此。”郑阳笑说,“太子殿下现在离不得陛下一步,就连上朝,陛下都得带着太子去,否则就哇哇大哭,谁都哄不住。”
“还是受惊了。”魏向晚蹙眉,“从前只要有人陪着他,他可不会要谁必须在,现在见不到我,只能黏着他父皇,生怕再被分开。”
“三个月说来长,一眨眼就过了。”谷雨安慰道,“再说还有大公主陪着。”
魏向晚又问了太子和元昭起居细节,和陛下同吃同住,公主的老师不便去无极宫上课,就由陛下给公主上课。
“亓令月关在皇觉寺,太后怪我,更会怪陛下。”魏向晚将手腕上的珠串褪下放在指尖轻捻,“也不知道她会出什么招对付陛下?”
“算了,不管出什么招,总不会三个月就变天。”魏向晚叹气,“来而不往非礼也,等我出去了,要给太后回报一份大礼才是。”
到时候让人点燃庆寿宫一角,宫殿大损视为不祥,应该就是太后不慈,上天警示吧。
皇后闭门思过,太后养病,亓肇就把宫权给了宋含珠,让她代管宫务。
半个字没提藏玉殿。
太后召宋含珠过去,“好孩子,哀家其实一直看好你,当初要不是陛下非要娶杜家的女儿,哀家也不会从宫外找,你的家世人品足以为后。”
宋含珠怅然一笑,“都是臣妾运气不好。”
“如今你管着宫权,让你家领个大夫进宫瞧瞧。”太后关切地问,“公里太医怕担事,很多话不敢说。”
“你要想生儿子,就不能怕问大夫。”太后拍着她的手,“早做准备,实在不行,你都收养一个女儿了,也无妨多收养一个儿子。”
宋含珠自然是想自己生的。
她让人传话出去,她娘再进宫的时候果然带着一个大夫,“贺大夫看妇人病很厉害的,多年无孕的妇人,他看过以后立马就能有身子。”
贺大夫须发全白。
眼睛用布蒙上,耳朵也用棉花堵住。
“这有用吗?”宋含珠将信将疑。
“你看他这架势还不明白,多少贵妇都是请他看,他懂规矩,诊断之言不会出去多说半句。”宋夫人很满意,有真本事的人才会这么谨慎。
宋含珠点头,将手摆在枕上,宫女引导贺大夫去把脉。
贺大夫带着眼罩,看不出皱眉,只是好半响都没有动静,宋含珠等的不耐,抬眼看母亲,宋夫人先喊了一句贺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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