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制造出更多更长远的相处机会,还能在茯芍心中竖立起勤政爱民的领主形象。
那是她喜欢的形象。
他已规划好了后续,沿着这条路走,他们早晚会建立起伴侣关系――并非临时伴侣,而是比肩携手的俦侣。
可当茯芍让他带一条蛇过来做示范时,陌奚立即想起了那天,他自宫中回来,入门便见两条青蛇一脸痴态地缠绕在她身上。
那两条青蛇,脸上充斥着恶心的情欲,口中蛇毒混着涎水,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陌奚体内的本能从未如此强大过。
那情绪并不激烈,相反还算得上温和。可就是这样绵软的情绪,像是被水浸烂的一叠纸蒙在了陌奚的口鼻间,堵死了他的呼吸。
他微微张口,有些透不过气。
“王?”茯芍发现蛇王又在走神了――不,不是走神,他的瞳孔有细微的涣散,嘴巴微张着,正在用口呼吸。
“王,您身体不适?”作为蛇王的医师,她当即上前扶住陌奚的胸口,偏头送上了自己的内丹。
她俯身的瞬间,手腕倏地一凉。
陌奚扣着她的手,眼睫半垂。
“我没有不信。”他低声道,“我只是惊讶,卿身为顶级雌蛇,居然愿意把自己的气味分给那些不过将将化形的低等妖畜。”
他呢喃着:“是否,太奢侈了些。”
茯芍眨眼,“可这百利而无一害呀。”
陌奚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在茯芍面前说出尖酸刻薄的话语。
这种贬低自己族人的话语绝不该在茯芍面前道出,可他却没有控制住。
为什么……
此刻的本能反应并不强烈,他却还是失控了……
不,这句话出现得太不合时宜,除了降低自己在茯芍心中的形象,没有任何好处。
不管是理智还是本能,都不会愿意折损茯芍的好感。既如此,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说出这句话的?
陌奚蓦地松开了茯芍的手腕。
被蒙住口鼻的窒息感愈发沉重。
不是理智,也不是本能,一种超出他认知之外的东西控制了他、支配了他,令他失去了自我。
未知的恐惧笼罩了陌奚,他从未如此惶恐。
他的异常愈发明显,茯芍也愈发担心了起来。
在陌奚松手的瞬间,她压住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内丹喂了进去。
陌奚挣扎起来,恐惧状态下的蛇抗拒进食,哪怕是极品珍馐也不会令它们张嘴。
他需要独处来整理自己的情况。
混乱状态下的陌奚偏首躲避,表达抗拒。
这一偏头,令他的獠牙擦过了茯芍的嘴唇。
刹那间,血珠涌现。
一颗圆润的血珠顺着茯芍的下巴,落在了他的蛇尾上。
极度甜美的血腥气蔓延开来,陌奚瞳孔竖起,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唇瓣。
靡艳饱满的唇瓣上,那些殷红的鲜血不像是被刻意刺破的,倒像是盈满唇瓣后情不自禁渗出来似的。
茯芍唔了一声,下意识去舔自己嘴巴上的血,舔了两下,困惑自语:“咦,怎么不能愈合?”
这样的小伤口按理转眼间就会愈合,可她都舔过了,居然还没有恢复,且接连不断往外流淌。
“抱歉……”眼前的雄蛇突然开口,那双翠眸里倒映着她的血唇,血色在瞳中压出了一痕红。
茯芍看见蛇王的喉结动了动,下一刻,她被扣住后脑,朝前带去。
美如神o的妖低头,含住了她的下唇。
她惊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蛇王的獠牙有毒,他现在是在为自己祛毒。
茯芍正要道谢,突然信尖舔到了一点甜意。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陌奚姐姐的蛇毒!
她惊疑不定地盯向蛇王,蛇王半敛着眼睑,长长的睫翼挡住了她的视线。
茯芍想要推开他询问,却在抬手触到他的胸膛时,感受到那具身体正在不停发抖。
陌奚绝望地阖眸。
越来越多的蛇毒冲出了獠牙,狂暴地占满他的口腔后,又贪婪地涌向茯芍口中。
他吞咽不及、无法遏制,所有的一切都崩坍瓦解。
失控感引发了他的自我厌弃和暴戾的摧毁欲。
他想要推开茯芍――他甚至想要杀了她,将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摧毁自己控制力的存在彻底抹除。
可那未知的存在再度支配了他。
不论他心里如何想,他的身体始终抱着她。
肌肤血肉、他的一切感官都激动不已,它们狂喜地颤栗、极乐地抽搐。
茯芍的血、茯芍的蛇丹都在他的体内,而茯芍亦被他囚在怀里,只属于他。
毒腺酸痒,分泌出一股又一股的蜜液,过于甜腻的味道连他都忍不住作呕。
他不敢去看茯芍的眼睛,亦不敢就此将她推开――
一旦后退,堆积过剩的毒液便会奔涌流出,将他弄得满身狼藉、一塌糊涂。
许久,又或是片刻,这令陌奚跋前F后的僵局里出现了变动。
一条柔软的蛇信试探着伸入了他的口中。
陌奚一颤。
滑腻的柔荑抱住了他的腰、抚上了他的鬓角。
茯芍尝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这是陌奚姐姐吝于给她的极品美味。
蛇王有那么――多,姐姐不在,她偷偷浅尝几口又何妨。
沉溺在那甜蜜的滋味里,茯芍理直气壮地想:是蛇王让她别客气、拿他当好朋友的;也是蛇王主动抱她、主动分泌的毒液。
她吃一点,他不会生气的。
应该不会的。
都流到了地上了,多浪费啊。
茯芍才舔了一下,抱着她的雄蛇便不堪负重似地仰倒了下去。
他躺在洁白的灵玉上,身后墨发泼洒,眼尾毒腺肿胀嫣红。
口中秘密被发现,他不再遮掩,松开了她,难堪地抬臂挡住自己的眉眼,自暴自弃地任由毒牙分泌蛇毒。
甜腻的金色蜜液里蕴藏着醇厚的酒香,香气包裹了茯芍。
她看着越来越多金液自蛇王口中淌下,形成诡异的水纹,淌去了他的长发、衣襟和身下的玉榻。
蛇王没有阻止的意思,茯芍便得寸进尺地趴在他身上,掰开他的下颌,大口大口地吞吃他的蛇毒。
两口下去,那对琥珀色的眼眸里就氤氲了水雾,潋滟又迟钝。
她醉了。
甜美的味道、璀璨的色泽皆是用来迷惑人心的伪装,可这到底不是蜜,而是毒。
陌奚从未让茯芍一次性喝过这么多的蛇毒。
她身体发热,脑袋晕乎乎的,这种眩晕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黄玉的体质和毒素进行着抗衡,将绝大部分毒性抵消,留下来的那一丝残毒麻痹了茯芍的神经,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美妙绝伦。
“唔……”她扒着蛇王不放手,索取更多的毒液。
迷离的醉态之中,她忘记了尊卑,只觉得尾巴十分空虚,想要缠点什么……
蛇尾尖尖勾了勾,找到了另一条蛇尾。
名贵的玉尾自发缠了上去,随即收紧、绞死。
陌奚无声地抽搦,他扭过头去,又被茯芍强硬地掰回来,霸道地继续汲取口中蛇毒。
第五十三章
陌奚从榻上坐起。
他按压着尚且酸胀的毒液腺, 两鬓的墨发垂散流下,遮住了侧脸。
陌奚没法下榻,他的长尾被另一条蛇尾绞缠着。
喝了过量蛇毒的茯芍意识一片混乱, 尾巴也陷入了混乱当中, 乱七八糟地缠成了一团。
陌奚余光微瞥, 看向身旁俯卧着的蛇姬。
她睡熟了, 砸吧了下嘴, 口中满是他蛇毒的甜味。那张清雅若仙的脸上浮着酡红,朱唇角畔还挂着餍足的微笑。
陌奚叹息。
在茯芍眼里,他的修为已经高到足以抵挡她的气味了。
陌奚自己也一度是这样认为的。
上一世他从没有被茯芍的气味影响过心神,只是觉得那味道很特别,是难得的不讨厌。
陌奚由此判断, 他应该是喜欢茯芍的,可也从未被她的香气勾出过一次毒液。
这一世的茯芍没有受过人类的驯化, 她是一条纯粹的蛇妖、是天然的雌蛇, 令陌奚怦然心动。
即便如此,在韶山时, 不论是茯芍的发青期也好,还是蜕皮期也罢,都从未让他破功。
为何……今天他会如此狼狈。
又一次,陌奚想杀了茯芍――令他震惊的是, 冒出这一想法时, 他没有任何杀意,心中一片平静。
情绪都是本能的反应, 是低级、紊乱的无用之物, 越是受情绪支配的东西越是卑俗低级。
可此时此刻,下达杀死茯芍指令的并非本能情绪, 而是理智。
他曾用理智压下过无数暴戾的怒意、克制过数不清的屠杀欲,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反过来的情况。
茯芍身上有太多变数,这些变数无一不影响着他、将他带往危险的深渊。
提取丹尹记忆时,他因此怕过、恐慌过,短短几日,却是一丝一毫的警惕都不复存焉,只剩下理智懒洋洋地敷衍了一句――
今若不除,后患无穷。
这份提醒太过单薄,没有情绪参与其中时便软弱无力,提不起劲。
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熟睡的蛇姬、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嗅着空中属于她的气息,陌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餍足和安宁。
他不仅生不出半分阴郁,反而想要回到她的身旁,将她搂进怀里。
陌奚闭眸,遮住了眸中的万千思绪。
茯芍、芍儿……他的爱侣,他的美玉……
他从未陷过如此窘境,比蜕皮期遭到追杀还要棘手一些。
“姐姐……”迟疑不决之际,身后忽而一软,两条玉臂伸出了衣袖,自后环住了他的腰。
蛇姬睡眼惺忪地强撑着,眼睑刚刚打开,又立刻重重落下。
她困得不行,无意识地蹭了蹭陌奚的背,口中含糊地嘀咕,“姐姐,你回来了……”
陌奚一顿,旋即了然。
是了,蛇王和“陌奚姐姐”的相似之处本就不少,如今她尝到了一模一样的蛇毒,便更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这是超出陌奚计划之外的进度。
计划被打乱,陌奚感到烦闷的同时,又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期翼。
她知道了,知道自己就是她喜欢的姐姐,他在她心中便有了其他雄蛇难以企及的特殊地位。
如此一来,茯芍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注意其他雄蛇,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她提出求偶邀请。她断不会拒绝。
一瞬之间,陌奚制定了新的计划。
可茯芍的下一句呓语又将他的新计划全盘打翻。
她发出撒娇的鼻音,腰也轻轻扭动了起来,闭着眼软软呢喃:“嗯……不是,姐姐我没有偷吃,是蛇王非要请我的……真的…姐姐,没有撒谎,都是他强逼的……”
陌奚:……
下巴上还有被她掐出的一点红痕,尚未消去。
蛇姬很快又睡着了,抱着陌奚的玉臂松懒下来,渐渐往旁处滑去。
陌奚回头,看见茯芍又躺回了榻上,双颊扑红,睡得香甜。
她到底有没有发觉?
陌奚盯着她,几许之后无奈地轻笑出声。
平日里一副善良正直的模样,梦里倒是会栽赃陷害。
方才掰他嘴巴的力道可不小,也不知道是谁强逼的谁。
陌奚俯下身,拨开了粘在茯芍脸上的碎发,就这样静静看了她半个晚上。
直到东方既白,茯芍才惝恍地睁开了眼。
她眼中尚且迷蒙茫然,懵~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王…”一抬眸,眼前便是笑吟吟的雄蛇。茯芍吓得跳了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尾巴还和对方纠缠着,猝不及防地往前摔去。
“小心。”陌奚抬手,然而,两妖即将接触的刹那,茯芍瞳孔一束,腰肢发力,蛇类强悍的核心令她猛地停空。
在投怀送抱的最后一霎,她稳住了上身,生生把自己扭了出去。
陌奚伸出的手就这样顿在空中,半息之后,泰然自若地收了回去。
他看见茯芍脸上露出转危为安的后怕和庆幸,还有一分为自己腰腹力量的骄傲得意。
蛇怎么能摔倒呢。一条蛇要是摔倒了,那该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化解危急之后,茯芍的脸色马上又垮了下来。
她想起了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
没什么可辩驳的,她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憋出一句:“我有罪,请您发落。”
陌奚看着她低得快要埋起来的头,好笑道,“有何罪?”
茯芍一噎,她还没有读过淮溢的律法,以往读过的律令当中,也没有讲压在君王身上、掰开他的嘴巴舔毒液是个什么罪名。
“欺君之罪?”她试探地问。
蛇王突然笑了起来,还是那种落珠式的笑法,笑声嗌嗌,肩膀颤动不止。
他强忍着笑:“欺君?欺压的欺,还是欺负的欺?”
茯芍羞得无地自容。
欺压和欺负,她都干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梦话把欺骗的欺也给捎上了。
一个都没落下。
陌奚还在笑,茯芍果真没有发现,原来蛇王就是自己的“陌奚姐姐”。
在茯芍眼里,蛇王是条爱笑的蛇,可陌奚自己的记忆里却鲜少有开怀而笑的时候,不,应该说是从未有过。
睡着的茯芍令他心神宁静,而醒来的茯芍则令他欣然愉悦。
那一点敷衍的提醒也最终消散了,目下,他的所有理智都用来克制想抱一抱茯芍的冲动。
“卿勿惊。”终于是笑够了,陌奚轻和道,“昨晚之事不怪卿,蛇毒里本就有迷幻的成分,是我不好,让卿误饮了。”
茯芍诧异地抬头看向蛇王。
她如此冒犯王驾,蛇王不仅没有一句重话,反而还向她道歉?
天下哪还有这样通情达理的蛇――喔,还有她的陌奚姐姐,他也是这样的好说话。
茯芍感到不可思议,这样温柔的蛇王怎么会传出冷血残暴的恶名?到底是谁在造谣?
“您、您别这么说……”她诚惶诚恐地自责道,“是我不好,我的体质并不受蛇毒影响,当时我是可以悬崖勒马的,但是您的毒实在是太美味了,我没有忍住…”
茯芍噤声。
她察觉这话有点轻浮,太不严肃……
好在蛇王果然宽和,一点儿也不计较。
他笑意盈盈,“没关系,我喜欢卿的坦诚。日后……”雄蛇忽而垂眸止住了话语,笑意中亦夹杂了两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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