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攒了股劲儿才勉强睁开双眼, 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个人, 就是察觉到塌上响动望过来的晋王殿下。
他站在塌边不远处, 一旁是急到原地转圈的姜淮谆和老神在在的十一, 明笙守在矮几旁布菜。
宋谏之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在瞧到她醒来的第一刻闪过丝春风都抓不住的喜色, 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眼底是她看不懂的脉脉静流, 黑到发亮的瞳仁儿将她锁在其中。
撄宁只觉自己睡了一场大觉,睡得分不清天明天暗。
她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 挣扎着坐起身。
“阿兄……”晋王殿下的眼神委实有些吓人,撄宁被他吓得后知后觉打了个摆子,自作聪明的先喊了姜淮谆一声。
言罢逃避似的垂下头 , 抬手摸摸左边脸, 小声嘀咕:“怎么有点牙疼?”
姜淮谆往塌边窜的速度之快, 十一拦都来不及拦, 他抬手试了试撄宁额头的温度,喃喃自语道:“没事儿, 没有大碍。”
只是脸上余热未退, 看着比上了脂粉还热闹。
“撄宁……”他看着自己可爱可怜的幼妹,嘴唇微颤, 一只手将抬未抬,想摸上她的脸,可后背袭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叫他手上动作打了个折扣,落在撄宁手上。
片刻后,他又觉得自己怂得太明显,好像这兄妹情也打了折扣,于是手上用力拍了拍。
撄宁神情回望着他,奈何腹中饥渴难耐,她吞了下口水,问道:“阿兄,有吃的吗?”
“有有有,你等着……”姜淮谆转身要去拿茶点,可惜这般兄妹情深的戏码刚搬上台,就被十一强行截断了。
十一被自己主子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立时会意,半拖半请的将姜通判请出房间:“通判,王妃刚醒,让她好好歇息一会儿,咱改天叙旧也来得及。”
明笙留给撄宁一个担忧的眼神,随后退出去合上了门。
没人敢问一句,既然要她好好休息,晋王这尊活阎王怎么还没走?
大约是他这副模样忒吓人。
撄宁心中自问自答一番,还悄悄为自家二哥的识时务竖了个大拇指。
救命稻草一走,室内静的出奇,她瞧瞧掀了眼去看宋谏之的脸色,只见他一副风雨欲来的冷峻神情,冷冷的望着自己,却并未开口。
怎么有人这么惨,刚睡醒就要被恐吓啊。
她边同情自己边硬着头皮开了口:“王爷,我这是怎么了?”
因为刚睡醒,舌头还发着麻不听使唤,一句话转了三个调儿,换做平时,晋王早就阴阳怪气的掉着弯笑话她了,眼下却毫无反应,
只是压在她头顶的目光又沉下去两分,一字一句的重复道:“王爷?”
此话刚出,撄宁只觉被甩了一身的冰碴子,圆脑袋矮下去两寸,白皙的脖颈尽数埋进亵衣的立领中。
她抬眸怯生生的看向宋谏之,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
他没有应声。
撄宁头皮发麻,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气一股儿脑说出心里话:“殿下,我有些头疼,估摸着是没休息好,不如您先请回房休息,等我好了再去拜您?”
“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斗鸡样儿,不像头疼,”宋谏之看她缩得跟个蘑菇似的,神色却紧张的像被揪着翅子放到台上的斗鸡,心底才畅快一点。
他无视撄宁瞪得溜圆的眼睛,不急不慢的补充道:“不过本王确实乏了,为只小白眼狼忙活半天,果然,喂不熟的东西就该先拔了爪子,不然吕洞宾与狗这一出。只是时间问题。”
他目光细细打量着塌上的少女。
她面颊微红,发丝凌乱,于今日晨起时无二,不过当时这小蠢货还会迷瞪瞪的抱着自己脖颈,唤一声夫君。
撄宁颇有些对号入座的自觉,她打了个颤,又觉得照这人针鼻大小的心眼儿,便是吃他一块糕饼,说不定也要被阴阳两句的。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却忍不住做贼心虚的把手背到身后,抬眸迎上晋王殿下摄人的目光,小声强调:“既然殿下乏了,那您先行休息?”
“所以,你什么时候把床榻给本王让出来?”
鸠占鹊巢的鸠半点羞愧都没有。
宋谏之却冷冷的点破了她那份侥幸,看她唇角尚未勾起,就垮了两个度。
撄宁一口气将松未松,硬生生吊在了嗓子眼儿里,没忍住闷咳两声。
她抬脚刚要下床,两条腿却麻的跟刚解冻似的,动一下就是钻心的麻,疼得她在心中拧了个苦瓜脸,面上却强撑着体面。
床是下不了的,总不能让晋王把她抱下去,她撄小宁的面皮不值钱,只怕这活阎王没这么好心,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只记得在来泸州的路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印象,该不会一路昏睡到今日吧?”
“那倒没有,”宋谏之坐到塌边,对上她故作镇定的眼神,难得大发慈悲的解释起来:“你中了蛊,失了心智。”
“那就好……嗯?”撄宁恨他一句话要分两截来讲,慢半拍的句:“那我没拖累殿下的鸿图霸业吧?”
她不露痕迹的拍了个马屁,只见晋王脸色果真缓和下来,眼尾勾出一痕,语气也平和多了。
这便是活阎王心情好的时候了,撄宁默默给自己加了把劲,还要再说点什么,却只听到宋谏之尾音微扬的问句。
“整日缠着我不肯撒手,一口一个夫君丢人丢到街上,占了本王床榻不止,还要勾引我,这些算吗?”
宋谏之语气平静,目光中隐隐藏着恶意,略挑了眉答道。
撄宁呆了一下,掰着指头数了数他方才说出的桩桩件件,数到最后一桩,她后知后觉的瞪圆了眼。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撄小宁别的没有,自觉还是有点的,她那拇指盖大小的胆量,跟活阎王的心眼儿也差不了多少。莫说只是失了心智,就是被狼撵的无路可逃,都不会考虑跑到晋王床榻上来躲灾。
哪怕她眼下确实在人家的塌上躺着,那也一定是……晋王殿下菩萨心肠怕她睡死了才放到身边看着。
撄宁为了帮自个洗脱,甚至给宋谏之扣了个菩萨心肠的帽子。
她说服了自己,就开始结结巴巴的辩驳:“王爷您…您金尊玉贵,怎会容忍我玷污清白,我若真做了这禽兽不如的事情,不用您亲自动手,我自己就得一头撞死来谢罪……”
她一番剖白还未讲完,就被宋谏之冷淡的打断了。
“你想赖账大可以直说。”他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日光照在他斧削刀刻的侧脸,打下层浅浅的阴影,漂亮的晃眼。
小王爷实在生了幅顶顶出挑的皮相。
撄宁心中的十分成算打了个折扣,她咽了咽口水,舌头都捋不直了,不大自信的说:“我…我不能吧……?”
蠢兔子瞧见人下的套,原本已经抬脚绕了过去,可豆子大小的脑袋实在不够使,反身看看四下无人,又一脚踩了进去。
宋谏之眸中闪过一丝愉悦,被他敛眸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
她和那自己望他腿上撞的白狐,实在太像了,一模一样的蠢。
蠢到人心中生怜。
又忍不住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戳破她的侥幸。
“骗你?本王图什么?”宋谏之抬手捏住撄宁的下巴颌,无名指摩挲着她耳垂那一小块柔润肉感的肌肤,颇有闲心的同陷阱里的蠢兔子兜起圈子来。
撄宁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慌张的眨巴两下,正要逃避的低下头,就被人捏着下巴往前狠抬一下。
她实在不想学那翻脸不认账的登徒子,可这帐,她半分印象都没有啊。
没印象的帐本就是空头账目,那不是别人填什么就是什么?
她不敢对上晋王审视的眼神,却忍不住小声分辨道:“那……那我做了什么,你总要说出个一二三的,空头帐我可不认。”
说出这话时,撄宁心头都在滴血,这是月亮底下照影子,帐全照进了黑影里。
且不说她撄小宁是个老实头儿,不会赖账,就是她有心要赖,眼前这人也没打算放过她。
撄宁下巴被捏着,耳垂的一块软肉被人中指无名指夹在指缝中耍玩,有一下没一下的夹弄。
面上霎时间涌上了一片红,比之方才解蛊的热度,不遑多让。
她结结巴巴催了一句:“你,你要说不出……”
“本王敢说,你敢听吗?”宋谏之微俯下身,凑近道。
小王爷向来冷冽的音色,在这种时候也染上两分沉酔,温热的气息扑在撄宁已然红透的半边脸上,令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从脊背上攀上一阵酥麻。
撄宁耳朵跟着发痒,一个敢字在嘴里打了个转,还是决定先将人推开。
正经商人哪有这么近谈话的!
奈何她刚伸手,就被宋谏之无情的擒了腕子捏到一处。
他烘人的吐息直往耳朵眼儿里钻,撄宁好似被点了笑穴。只能竭力缩着脖子,整个人畏倒进床榻上,声音辨不出是要哭还是要笑:“我们好好说,王爷宅心仁厚……”
结果一通马屁还未拍完,耳畔就落了句判词,不严厉,甚至带了两分沉沉的笑意,像先生教训不长记性的学生。
“带你重温一次,总该记得了。”
第46章 四十六
这算不得严厉的一句话令撄宁瞬时蜷成只虾米, 绯红的一张脸缩进了锦被中。
锦被里尚还萦绕着冬竹的冷香,她紧闭着双眼等待着,又说不明白是在等待什么。
身后没有响动, 撄宁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朝后打量, 结果直接撞进一双蕴着沉沉雾霭的眼眸中。
她耳垂先遭了殃, 那么小的一块软肉被人危险的囚在唇齿间, 每一次轻浅的呼息, 每一次齿尖擦过引起的战栗, 都被无限放大。
迫使她咬紧了牙关, 不自觉的发颤。
她有心要躲, 可一双腕子被人攥在掌心里,这方寸大小的地方好似成了她的天涯海角。躲无处躲, 藏无处藏。
撄宁红着脸想说话, 耳畔却尽是少年的呼吸声和旖旎的水声。
她勉强捋直舌头, 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是在求饶了,说的话却颠三倒四没个正形:“我想吃驴打滚, 还有桂花糕…王爷…”
“错了。”
宋谏之微直起身, 看着她无用的挣扎, 神色冷淡的撂下两个字。
他眸中是破土而出的征服欲。
“记不起来没关系, 我教你。”
“再蠢的兔子,也有长记性的那一日。”
“总会教你想起是怎么骑在本王……”
“别说, 别说!”撄宁瞪圆了眼, 喉头都忍不住带了点抽搐哽咽,她自暴自弃的一头撞在被子里, 只恨不能撞死自己:“别说了……”
宋谏之捏着她那一小块被亵\玩到红似石榴的耳垂软肉,长眸微敛,大发慈悲的没有再讲话。
撄宁没瞧出这是捕猎前的放纵,将猎物囚在掌心的戏耍。
她天真的以为晋王殿下良心发现,抻着脖子蹬着腿要往下溜,结果刚从囚笼似的被褥中脱了身,夹在耳垂上的两根长指轻轻用下力,她立时便塌了腰,脊背过了一阵入骨的酥麻。
她犹不放弃的滚了半圈,离塌沿只差半个手掌远的距离,又被人掐着腰无情的拨了回去,而后身上压了个重重的人影,炙热的体温熨的她打了个摆子,遮了帘外所有的光线。
撄宁的视野顿时黑下来。
“王爷…饶了我罢……”
这般不慌不忙的折磨令她脑袋烧成一锅粥,她想要尖叫出声,最后只是摊平双手横躺在塌上,阖着眼,崩溃的梗着脖子撂下一句:“你想做什么就快些。”
有一下没一下的调弄,逗鸟呢?
撄宁心一横,四仰八叉的躺下了。
可下一秒,脖颈旁扑来温热的气息,令她立刻缩了脖子,重新蜷成没出息的虾米:“改日吧?求求王爷……改日一定。”
“错了。”宋谏之面色冷淡的撂下一句。
撄宁尚未放弃挣扎的双腿蹬的跟鱼儿一样,宋谏之却直接侧躺上来,迫的她只余下方寸之地。
膝弯被人一捏,她更没了抵抗的力气。
她胸膛中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鸟儿,扑通扑通跳个没够,她真切的害怕起来,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你欺负我,从我们成亲你就一直欺负我,坏人……”
撄宁那点稀薄的词汇量,实在没法支撑她骂出更狠的话。
她哭成了霜打的茄子,抬手遮住绯红的脸,哭得一抽一抽,领口因为挣扎的动作散开,露出两截伶仃的锁骨,和一线如弯月隆起的弧度。
撄宁本就刚醒,脑筋转不大动,眼下又慌又怕的委屈,嘴上也没了把门,抽抽噎噎的抱怨:“我小心翼翼哄你高兴,你还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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