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被人挟在怀里,勒得她胃袋翻涌,险些将中午吃的那两壶茶水尽数吐出来。
她勉强垫着脚往上窜了窜,这才能喘上气来。
“他身上无伤,只需将匕首拔了眼睛一抹,脖子上包块布一扎,背着出去并不显眼。”晋王殿下纡尊降贵的开了口,给这没怎么见过死人的兄妹俩,讲起了杀人埋尸的手段。
话说的直白,显见是没考虑到姜淮谆的承受能力。
他也不屑于考虑,话撂出去,又想到了什么,眉心一折,积着摇摇欲坠的雾霭,贴到撄宁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不客气的威胁:“你要是敢碰一下,今晚就泡在浴桶里睡。”
“热呀。”他呼吸间的热扑到撄宁面上,和泛着凉意的风形成了鲜明对比,烧在她肌肤上,好似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的麻。
撄宁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
宋谏之的瞳仁极黑极亮,居高临下的盯着少女微颤的长睫上,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嫌热?本王见内院有个水井,够凉快吗?”
宋谏之想得十分简单,撄宁是他的人,自然全须全尾,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指尖,都是他的。
是他的,就该他说了算。
兄长在前,撄宁木着脸强装镇定,确保自己不会被他两句话撩拨的脸红。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不是男子,但绝对能算得上俊杰,于是老实的闭上嘴不肯再多说话了。
只恨自己刚才多余往上挪了两寸,就该稀里哗啦吐这恶人一身的,以表自己誓不与恶人同流合污的骨气。
撄宁心中暗暗发狠,面上却老实极了。
只可惜现在,她这幅冷皮子里头想的什么,吃的几碗饭,都被宋谏之看透看尽了。
他睨着怀中人不服气的小眼神,懒得敲醒这木头脑袋,搂猫儿一样挟着人出去了。
只剩姜淮谆愣在原地,还没从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如纸。
自己堂堂一州通判,方才应该先把这满手杀孽的晋王殿下捆起来的。
他不着边际的打起了空算盘,手上却忽得一轻。
似有所感的回过头,只见自家幼妹手上勾了他那两摞油纸包,看他望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我怕阿兄没什么食欲,吃食浪费了也可惜。”说完,她小贼一般缩缩脑袋,将拿着油纸包的手搭到晋王肩上。
好一出狐假虎威。
姜淮谆双目呆滞,默默的想——
他应该大义灭亲,把这对作恶多端的雌雄双煞一并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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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撄宁回了州衙,晚膳用完了,坐在院子里,拍着小肚子看天消食。
姜淮谆才从外头回来。
南城楼子离州衙内院更近,他吃累了一晌午,又怕又倦,干脆来州衙内院歇一夜。
撄宁自觉心中有愧,十分体贴的当起了跑前跑后的小狗腿,又是给他准备吃食,又是嘱咐明笙烧水,忙的跟陀螺似的。
甚至煞有介事的烧了个火盆,除晦气怨气。
姜淮谆是个十成十的风水迷子,好糊弄得很,眼下跨了火盆心中莫名安定不少,吃着撄宁亲手烤的叫花鸡,喝着热茶,感动的两眼汪汪。
他原也只记了晋王的仇,现下看着乖乖给自己捏肩捶背的幼妹,早忘了之前的‘背叛’,只为她感到不忿。
多老实,多懂事的小妹,怎么就栽在晋王身上了!
还不都是为了姜家铺路。
姜淮谆反手在帕子上抹了抹,抓住撄宁的小手,痛心疾首的拍了两下,深深地叹口气:“撄宁,做兄长的对不住你……”
“你发烧啦?”撄宁跟不上他的脑筋,只觉自家兄长受了刺激,踌躇爪子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再试试自己的,小声嘟囔:“没事啊,是受惊了吗?要不要找李娘娘来叫一叫。”
她嘴里的李娘娘,是泸溪远近闻名的半仙儿,叫魂的一把好手。
姜淮谆一愣,虽然想的事儿完全不是一茬,但叫叫魂总是没错的。
于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说的对,明天阿兄去看看,那尸首在我背上趴了半个钟头,一想到就打怵。”
“菩萨不渡杀孽,”在一旁默默学大字的李岁,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睁着圆眼睛,大约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舔舔嘴唇补充道:“这是我阿爹说的。你们杀的是恶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信这些的。”
“叫叫魂驱驱恶没事儿吧?杀孽不是我造的。”身正影正但格外胆小的姜淮谆咽了口唾沫,竟破天荒的在一个稚龄小二身上寻找认同。
怂得跟他不分上下的撄宁,小声跟了一句:“对呀,人不是我们杀的,孽障算不到我们身上吧?”
话音刚落,俩怂包后颈同时打起了冷颤。
姜淮谆率先反应过来,他虽未回头,天灵盖却凉的仿佛被人开了个洞,梗着脖子跟上一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此等义举,足以载入史册。”
背后的威压分毫不减。
撄宁期期艾艾的回过头,只见造了杀孽的晋王殿下,正站在大开的门口,眼色冷然的盯着她按在阿兄肩上的爪子,似乎是在想要给她剁了还是煮了。
她有些心虚的假咳两声,灰溜溜的松开手走到房门口。
顺毛捋的话还在嘴边打转,晋王殿下却半个眼神都没分到她脸上,转身便回了屋里。
撄宁小脑瓜飞速的转了起来,晋王殿下不理她,是她的错,她不理晋王殿下,大错特错。
横竖都是一刀,前者死的还能体面些。
她咽了下口水,紧巴巴的跟了上去。
刚迈过门槛合上门,还未适应暗下来的视线,便被人擒住了一双手,压到墙根。
她趔趄着倒退了两步,脊背撞到门沿,牵动着红木门发出一声轻响。
院中。
姜淮谆收拾了满桌骨头,端着碟子中剩下的半只鸡起身回屋,刚站起来,就听到身后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去。
他手下动作一顿,而后收拾的更快了。
李岁收好字帖和笔墨,‘蹬’一下跳下石凳,看不大上他这幅怂样:“那人太凶了,你作为兄长,也不担心撄宁姐姐吗?”
不过几天时间,撄宁便敲开了这小娃的硬嘴,换来了亲亲热热的‘撄宁姐姐’。
姜淮谆想摸摸他的小脑瓜,被小孩儿灵巧的躲过了。
李岁站定不动,用那双坦诚到一望到底的眼睛望着他。
“这是什么?”姜淮谆偏过头,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问道。
李岁面带不解,却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脖子。”
“这是什么?”他手指又往上移了几寸。
“脑袋。”
姜淮谆深深地叹了口气,压着声音道:“现在它们还粘在一块儿,我多说一句,怕是就要分家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
房中。
撄宁听不到院里的对话,她整幅心思都被眼前人攥在手中。
方才她一个趔趄,还没来及反应,就撞到了小王爷掌心。温热的手掌垫在她身后,那份炙热简直要熨透后心,长指微微拢起,烫得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暗昧的烛光中,少年微俯下身,眸色沉沉。
囚着她腕子的手松了两分,拇指指腹贴在伶仃的腕骨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隔着层薄薄的肌肤,那点微弱的脉搏,为这份迟来的猎宴,吹响了号角。
他声音压低,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就这么轻飘飘的,抛下了第一个圈套。
“今天答应了本王什么,还记得吗?”
第68章 六十八
月光顺着窗格投射到房中, 泼洒成一片澄白,不甘心囿于原地,抻了长长的一角出来, 挣扎、入侵, 最终匍匐于少年靴下。
撄宁浑身骨头都被他压低的这一问泡酥了, 如同饮了陈年的酒酿, 眼前只余晋王殿下那双漂亮到凌厉的眼睛, 瞳仁沉似墨玉, 挟着欲来的风雨。
脑中好不容易提起的那根警惕之弦, ‘啪’一下断开了, 撄宁有些呆的乖乖站在原地,目光的凝在宋谏之微敞的衣领。
线条流畅的左肩与脖颈相接处, 嵌着一圈整齐的牙印。
是她昨晚恼极时咬的, 他面上没反应, 腰上却发了狠,逼得她松开牙关, 一迭声的告饶,告饶没用,还跟个小傻子一样‘呼呼’的给人吹气补偿。
这般真心实意道歉, 却起了相反的效果。
“说话。”宋谏之视线点在他眼前莹润的一小团耳垂上, 眸色渐深, 手上力道也添了两分, 但语调还是一贯的平稳。
这傻妞儿的脑袋像块铁疙瘩,偏偏格外对他胃口。
宋谏之微微拢起了抵在她后背的手掌, 像是隔着层薄薄的肩胛, 握住了那颗活动乱跳的心脏。
真能攥在手心就好了,让她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反正她不长记性的脑袋里,也装不下太多东西,那边只留下他。
进食的渴求在血脉中横冲直撞,令宋谏之太阳穴都一突一突的搏动。
“嗯?”他听到自己竭力压抑的耐心询问。
一直低着头的人却忽得昂起脑袋,踮起脚一口咬住他的下唇。唇上一热一紧,是她尖尖的虎牙在唇肉上磨了磨。
不算疼,却将他心的征服欲催生至更高。
比起吻,这更像是不服输的报复。
撄宁讨厌死了宋谏之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模样,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被调理的一塌糊涂?
这点小小的不甘心,在他一声声裹挟热意的催促中,呼啦啦的烧成了一片,激得她猛地仰起头。
撄宁气血上涌,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支棱的发髻险些攮了小王爷的千里眼。
她恶狠狠地咬住宋谏之下唇,不肯松嘴,瓮声瓮气的憋出一句:“横什么?今日试试谁先求饶。”
什么记得不记得?好像她撄小宁是个赖账的人一样。分明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这混账还要虚头巴脑的多问一句。
今天让你撄宁爷爷看看,是谁先求饶?
她心中生出了万丈豪气,还没等发挥,就被宋谏之熟练地捏着下颌,被迫松了口。
直到这时候,撄宁也没意识到自己在作死,还在呆愣愣的想,这人手指为何这么烫,烙铁似的,她脸蛋不会被捏露馅吧?
她脑海天马行空的功夫,牙关已经被人撬开了。
滚烫的舌尖划入口中,粗粝的从她舌底刮过,挑起烘人的热度,不只是舌尖、上颚,好似连神经都被他肆意侵.犯、含吮。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她指尖无力地握了握,却只能软绵绵的搭在宋谏之的虎口处。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看就要撞破胸腔,撄宁立刻忘了方才的豪情壮志,带着烂软成一摊的筋骨,整个人没出息的往下滑。
下一秒,宋谏之捞起了她的腰,另只手迅捷的扣住她后颈,加深了这个吻,津液、呼吸厮磨交.缠。
撄宁舌头短喉咙也浅,吃了大亏,只觉这外来者的舌尖几乎要勾到她喉咙口。
得到解脱的双手搭在少年肩上,傻愣愣的,忘了用鼻子喘气,只会皱着脸,拧着眉毛,‘唔唔’的小声求饶。
宋谏之大发慈悲的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本以为她会借机喘口气,没成想这小蠢货脑袋犯了糊涂,竟第一时间含住了他的舌,无意识的轻吮一下。
他那点子拇指盖大小的耐心被消磨地精光,眸光黑沉如同出笼的猛兽,恨不得将面前这只蠢兔子软腴的皮肉含在齿间,享受尽她的恐慌之后,再吞吃咬噬尽兴。
这股本.能的冲动凌驾于他的理智之上,令他牙关隐隐生痒。
宋谏之急促喘.息着,他克制的收回了唇舌,拇指捏着撄宁尖尖的下巴,嗓中含着热:“呼吸。”
稍稍分开的唇.舌挂出一道靡乱的亮线,等到撄宁老实巴交的吸了两口气,那恶人又要咬上她湿润的嘴唇。
她胡乱扭着头想躲,宋谏之分明扣着她的后颈,却没有强迫施力,只是由着怀中人拨浪鼓似的摇头,嘴唇顺其自然的从腮颊滑到脖颈,吻中夹杂着咬噬,酥麻与痛意并存。
少年英挺的鼻尖陷进她滑腻的颊肉中,顶出一道惹人遐想的弧度。
齿尖蠢蠢欲动的磨在脖颈上,这份危险让撄宁勉强拽回了一线神思,她惶惶然的抬手要推人。
亏大了亏大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亲了……”撄宁呜咽着求饶。
不是该她攻城掠地,打的敌军举旗投降吗?
她不服气的抽噎一声,长睫颤颤,睁开眼,正好撞进晋王殿下酝酿着风暴的眸中。
撄宁二皮脸的理所当然,小声嚷道:“方才不算,不算,重新来。”
她脑袋缺氧,也缺了根劲,傻不愣登的提出了这个亏大本的买卖。
“重新来?”宋谏之一字一句的重复。
话音刚落,怀中少女重重点了点头,生怕抓不住这个能耍赖的机会。
“重新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她默默温习了方才的步骤,胸有成算的撂出狠话:“你等我,等我,嗯……坏蛋,你耍赖……”
宋谏之没耐心搭理她的胡言乱语,捞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将人往上提了提,紧紧扣到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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