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备上一桌菜,太咸太辣太油的都不要,给我这小孙女吃的务必要清淡可口。”
“粥粥。”沈晚萤挥着小手,跟着说嘱咐了一句,“要喝粥粥。”
“喝粥?”宋意决挑了眉,大手一挥再道:“那就上碗粥,拿食单来瞧瞧,我再选一选。”
“好嘞,那小的给将军开一间上房,将军楼上请。”
“不必麻烦。”宋意决指着大堂中间的空桌,奔着就去了,“就坐那里,大堂里多热闹。”
他巴不得叫所有人都瞧见呢,坐厢房里岂不是白来一趟。
从进来开始,他就一直高声说话引着众人的目光。
镇国大将军,又是皇后的亲爹,月京城中的人大多都是知道他的,可不知道的,是他怀里同他长得还有几分像的小女孩。
众蚀刻交头接耳,只道没听说宋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的一个孩子呀。
看那样貌和年纪都猜的出来是宋意决的孙女,但是宋意决只有一个儿子,宋涟舟在月京城中也是赫赫有名,却也不曾听说宋涟舟娶过妻妾,生过孩子。
说起宋涟舟,也是出了名的美男。
见过宋涟舟的人当即就发觉出了不对劲,议论声也越发的大,说的都是宋意决怀里的孩子和宋涟舟长得如何如何的像。
宋意决低头看着食单,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点完菜后,宋意决又将晚萤抱入了怀里。
“乖孙女,还想再吃些什么?”他故意说的大声,刻意的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晚萤连连摇头,拍着小肚子道:“太多了,娘亲说吃不完浪费不好。”
方才听宋意决对伙计念了一大串,她听不懂许多,却也知道宋意决要了很多菜。
“我乖孙女可真棒,这么小就知道不浪费粮食。”
“是娘亲棒,都是娘亲教阿萤的。”
“好,阿萤棒,阿萤的娘亲也棒,阿萤是爷爷最喜欢的乖孙。”
宋意决再次心生感慨,虽说沈枝熹将孩子带走三年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但看孩子言行举止也能知道,沈枝熹的确是将孩子养的很好,教的很好。其实这样就够了,只要孩子好,他们好就什么都够了。
“宋将军。”有食客上前来,示意自己是否可以坐下。
宋意决大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人坐下便忍不住的询问起来。
“宋将军,这可爱的孩子真是您亲孙女呀?”
宋意决指了指晚萤的脸,挑着眉头仿佛在问:你说呢。
“是啊,先前在街上曾看到过骑马而来的国舅爷,这两张脸那简直就是一个模样的,可也因为这样,我才好奇,不是听说国舅未曾娶妻又即将要迎娶宁城侯府家那个刚认回来的女儿吗?”
“是啊。”宋意决点头,并不否认又道:“我儿子确实未曾娶妻,也的确即将要迎娶谢家刚认回来的那个女儿。”
“那…那这孩子?”
“这孩子就是我儿子和即将要迎娶的谢家女生下的孩子,孩子也就是我儿子的亲生女儿。”
“啊?宋将军,您这话听着,怎么越听越糊涂呀。”
宋意决长叹一气,故作回想的样子,许久才又道:“说起来,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目露满意再继续开口。
“我儿子在三年前曾遭遇刺杀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吧,后来在那边雁州那边被我们找到。雁州,就是谢家刚刚被认回来的那个女儿、沈枝熹的故居呀,她生母就是雁州人。原来当年救了我儿子的人就是雁州首富沈枝熹呀,他们日久生情,在当年就已经结为了夫妻,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啊?那怎么……”
“唉,说起来也是唏嘘呀,当年各种阴差阳错指使他们之间生生错过这才耽误了这许多年,误会越闹越大就生了恨。沈氏那孩子误以为我儿子负了她,又怕旁人议论她未婚先孕这才谎称自己成过亲,而孩子的父亲又病死了。可实际呢,那个所谓的病死在路上的丈夫就是我儿子呀。”
“我儿子也是一样,虽因为误会心中有怨可实际心里一直是有沈氏的,他这么多年磋磨自己不肯娶亲就是因为惦记着沈氏。”
说着,宋意决又是一声长叹。
“如今好了,这俩孩子再次见了面也解开了误会和心结,终究是修成正果了。”
他这些话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得。
坐在对面那位食客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说呢,那寡妇…呃,那谢家女才刚来月京城没几天,这国舅爷为何跟着了魔似得非要请旨赐婚去娶她,原来是有这样的关系在,那就说得通了,一切都说的通了。”
第137章 亲亲我好吗
“阿熹,这事怎么办呀?”
方柔将沈枝熹从席上叫走,把宋意决将晚萤带走的事告诉了她。不久,又传来宋意决在酒楼说晚萤是宋涟舟亲生女儿的事。
“他毕竟是国舅的父亲,咱们的人也只能在暗处跟上却不能将他拦下,免得闹大了难看。可谁知道宋将军竟然……阿熹,你当初给阿萤带上面具就是为了和宋涟舟撇清关系,眼下好了,非但撇不清反而牵扯的更深了。”
方柔说这个话倒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她紧盯着沈枝熹的脸,故意这么说是想看看沈枝熹的反应。
她看的出来宋涟舟是真的爱护沈枝熹,他们俩若是错过还挺可惜的。
再说方才席上宋将军口口声声也都是在维护沈枝熹,将来真嫁去了他们家,也不至于会受什么委屈。
沈枝熹抬眸望向天空,半晌吐出一句,“就这样吧。”
“啊?”方柔跟着往上看,不太懂她这句就这样到底是哪样。
回到席上,依旧热闹。
长辈席上有好些都喝醉了,坐也坐不稳。
沈枝熹从后院出过来时正好经过那一桌,绕过屏风准备往前去时,忽闻桌上有人说了一句。
“我瞧雁州来的这个啊,和暮云长得并不十分像,反而眉眼间同长得倒是有些相似。”
一句醉言,听的沈枝熹停了步。
莫名的,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那人说她长得不像谢暮云,反而更像谢暮云的弟弟,谢长得。
就是几日前,在侯府门前见过说是她二叔的人。
“你是真醉了,你这话说的奇怪。不过也是,有好些孩子还隔辈像的呢,我家那个小女儿长得就不像她母亲也不像我,反而更像我母亲也就是孩子的祖母。咱们家这位侯爷和长得是亲兄弟,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的。”
“……”
“阿熹?”
方柔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才回神继续往前走。
“阿熹,你别多心啊。我老家有个孩子也是和他自家兄弟姐妹长得不像,反而更像他家堂哥的,可能……”
“谢长得呢?”沈枝熹回头隔着屏风去看。
那日谢长得说的好听,改日一定会带着二婶婶亲自再来见她,今日可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今日怎么跟没影了似的,先前拜见各位宗族长辈的时候见过他吗?
“他不就在那边,和谢暮云同桌嘛。”方柔轻声对她道。
她一细想,心道是啊,方才好像是有扫到过一眼的。
许是谢长得低调,连话也没说一句便致使如同没来,没见过一般。
只是他究竟是低调,还是心虚?
回想上一次见他,他的面上就隐隐带着心虚之气,那时她以为是因为她见过积云巷被取血那个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就是险谢长得家的孩子,所以他才心虚。
“阿熹,就要到席上了。”
方柔提醒她回神,她这才回首定了定心神望向前方。
“你怎么在这里?”
快到席上时,宋涟舟突然出现将她喊住。
“跟我来。”他不顾众人眼光,拉着沈枝熹再次从宴席上离开,一路回施星院去。
侯府所有下人几乎都在前院忙着,院子里也没什么人。
宋涟舟拉着她去到海棠树下,他看着她,犹豫良久才道:“那个事情不是我授意的。”
他一说,沈枝熹便立即明白了意思。
就是宋意决带着晚萤在酒楼里做的,说的那些事。
“你不说我多半也猜的出来,他是你父亲,自然不愿意让你受委屈。”沈枝熹背过身,神不守舍看着地面,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越生越多,真是叫人心烦。
“你生气了?”宋涟舟语气小心问她。
她又侧了身,踢了踢花盆边上的小石子,淡淡回了两个字,“没有。”
“可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个。”
相比起晚萤的事,谢家,皇帝,哪一个都比今日晚萤这个事要重,让她不高兴的事太多了。
今日还是宫里裕妃娘娘扶灵去西南皇陵的日子,总觉得会有事要发生。
一早起来,她的心里就异常的不安。
“这几日,我就想先把晚萤送出城去,她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谢暮云虎视眈眈的,把她放在侯府我心里不安。你放心,我有法子把她送出去的。之前你说把她送你的国舅府,离开谢家好是好,但那样谢家肯定要对你们出手,平添些坎坷不好。”
说着,她蹲了下去伸手触了触花盆中的花叶。
“可晚萤一走,他们定会立马发难,宋涟舟,你怕吗?”
她抬着头,目光忧虑看着宋涟舟。
不等宋涟舟回应,她又再径自开口道:“我有点怕。”
不是怕最后走不掉,不是怕会死,是怕方才在席上听到的那些事。
宋涟舟伸手拉她,将她拉起来,她却顺势拥进了宋涟舟的怀里,撞得用力在宋涟舟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脚下不稳往后退了退,却也很快就回了手将她给抱住。
“宋涟舟,我以后再也不想来月京城了。”
他发了怔,眼皮一颤露出了然之色。
沈枝熹的意思的是,她不愿意待在月京城。
“那我同你一起去雁州好不好?”
沈枝熹紧紧闭上眼睛,不管如何呼吸都平复不下心头杂乱无章的愁意。
“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坏一点,就像谢暮云他们一样。”
“铃兰……”
沈枝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湿漉漉看着他问:“唐舟,你亲亲我好吗?”
看她眼眶湿润说出这样的话,宋涟舟的眼睛亦是蓦然发了红。
她这样的话,三年来只有梦里才能听见。
恍惚间,光阴倒转恰似回到当年,沈枝熹总缠着要和他行亲密之事的那一年。
虽时下心境不同,可他仍然贪恋。
他双手扣住她的后脑,不做犹豫便亲吻了下去。
沈枝熹眼里落下泪滑入嘴角,苦涩之味在双方口中蔓延,互相拧了眉却又彼此越吻越深。
粉瓣的海棠花落在宋涟舟的肩上,给他添上许多温柔。
沈枝熹因为炙热的亲吻而红了面颊,她拈过他肩上的花瓣,语带哽咽看着宋涟舟道:“谢谢你历经欺辱愚弄仍然偏爱我,往后不管是苦或是悲,我都认了。”
第138章 我不会再抛下你
“你说什么?”
宋涟舟微微俯身,仔细盯着她的脸生怕是听错了。
“铃兰,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认定你了,宋涟舟,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重新好好的爱你一回。这一回,我会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我不会再抛下你。”
宋涟舟泪眼迷糊,不敢置信看着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她口中的话,他不敢确信都是真的。
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惊喜太过反而多了几分惊吓之感。
“你。”
他张口想问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是心里憋着什么瞒着他的计划,假意同他说这样好听的话,实际又是……
他怕,因此更不敢问。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问的委婉。
沈枝熹却摇头,摇落眼泪簌簌而下,“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唐舟,对不起。”
可他越是这样说,宋涟舟心里越是害怕。
“这是我甘愿承受的事情,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是不是……”
“你信我。”沈枝熹抱住他的腰,抬眸极度看他重复再道:“唐舟,你信我好不好,这一回我真的不是骗你的。”
宋涟舟垂着眸的眼神尤为纠结,倒也不是怕沈枝熹再骗他,而是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可最终面对她那双期盼的眼睛,他还是点头答了好字,“我信你。”
*
午后,宴席渐渐散去。
宋涟舟有军务在身,也已经从侯府离开,他前脚刚走,他父亲后脚就把晚萤送了回来。
前去接应的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是宋意决给晚萤买的。
“阿萤,你觉得宋爷爷怎么样?”沈枝熹用帕子给晚萤擦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晚萤把玩着手里的木雕小鸡崽,洋溢着笑脸回:“喜欢,我喜欢爷爷。”
看她不排斥,沈枝熹心安许多。
不时,晚萤便喊着困,要去睡午觉。
安顿好晚萤,沈枝熹带上鸳鸯出了门。
驾马的车夫是沈枝熹的人,她挨着前头车帘子坐着,方便同他说话。
“回主子,谢家二爷谢长得平日里除了正常的人际往来并无异常,除去城外道观是我们进不去的,别的都有仔细盯着,属下猜想,上回主子说的积云巷里的那名女子应该是被关押去了道观里,主子想查的事大抵也都在道观。就是时日太短,道观山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手,想入道观得再多些时日盘算计划。”
“知道了。”
嘴上应着知道了,可沈枝熹心里却了然已经没有时间可供他们慢慢筹谋了。
如果是她猜想的那样,那么危机或许今夜就要来临。
“祁愿呢?”她问。
“回主子,祁统领出去了。”
“是去跟裕妃的灵柩了?”
“是的主子。”
沈枝熹慢慢回头,不再接话。
不久,外头的人又出了声,“主子,前面就是方氏香料铺子了。”
沈枝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街对角果然有一家挂着“方氏香料”牌匾的铺子。
铺子不小,撩开帘子老远就能闻到从香料铺子里飘出来的香味。
片刻后将帘子放下,回头看了鸳鸯一眼道:“要去见个老熟人了。”
马车转了个头,在方氏香料铺子门口停下。
进了门,鸳鸯便直道要见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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