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云衍一家虽对我有恩,但天子犯法与庶民,他是生是死,我不掺和。”谢卿雪盯着谢如晦的脸,在他肩上拍了拍道。
谢卿雪不是不管,倘若让谢如晦成为他手上最锋利的兵刃,就得放手交给他。
只要谢如晦肯松口,云衍尚且还能苟活于世。
谢如晦面色微冷,轻飘飘道:“十二,我做事你放心。”
闲话少叙。
王循淡然呷茶,他看着自己点了一桌子的菜,并没有吃多少。
反倒是旁边那位小娘子,吃起菜来看着嘎嘎香,还不忘用公筷给他夹一块香芋蒸扣肉,放到他的小碗中,眨眨眼,“王公子多吃点,这望江楼的菜味道尝着不错。”
王循喝完杯中茶水,微微撇过头,看着云喜的娇靥,目光似水地道:“你倒是不见外。”
“见外?”云喜顿了顿。
难道她要哭着吵着闹着要他们放她回去?
压根是不现实的想法。
既然说是吃饭,那得好好吃饭,正好她今日也没吃什么,饿得有些腿软肚子扁,不论身处在哪里,总不能亏待自己罢?
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个未成型的小宝宝。
其实跟王循相处下来,也并没有觉着有多难受,反而她很想知道,王循透过她这张脸,看的到底是谁?
“王公子,你才见外,奴家瞧你没吃几口。”云喜目露关切,抿唇一笑,“虽说你点的菜肴是你吃惯的,但喝酒又怎么能饱呢。”
她朝他说话时,眼里闪着点点星辰。
那一刹那,王循恍若回到了从前,他的怜儿还在……
她们两个长得太像了些。
神情、模子、连语气都像。
王循沉默一瞬,那双摄魂的桃花眼流露出一丝笑意,“小云儿,爷听你的便是。”
云喜弯唇一笑,声音犹如天籁,“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她看着他拿起箸子,把碗中的香芋扣肉夹起来吃。
王循只想咬一口,没曾想身侧的小娘子一直盯着他,令他不得不把一整块都吃进肚子里,口腔里尽是香芋的软糯和肥肉的油腻之味。
他蹙了蹙眉,面上绯红,摸摸自己鼻尖,掩饰尴尬,忙执起酒盏喝了起来,以纾解那股肥腻之感。
云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王循,用瓷勺给他舀一碗铜盅里味道鲜美的药膳鸡汤,声音松软,“王公子,喝这个罢,能解腻。”
王循垂眼轻睇,沉默不语,捧着碗喝了几口。
这鸡汤不像平常喝的,一点也不腻,舌尖还有一股冰凉,味道怪好的。
不过眨眼功夫,他的两个小碗里食物堆积如山。
王循看着,漂亮唇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旋即凛肃地说:“你这是何意?”
云喜本能地脱口而出,“你瘦,你得多吃一些。”
暗道:你的屁股腚都被火烧了,不得补一补。
云衍眉峰一拧,剜了云喜一眼,“云儿!不得狂语。”
云喜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云儿没有说错,王公子确实得多吃一点,总t不能空腹喝酒。”
王循微微一顿,笑了笑道:“小云儿是在关心我?也对,这本是你该做的事。”
他这未过门的小妾,真有意思。
“云兄,不用太拘谨。”王循笑说。
云衍在旁陪笑,心道:我这个妹妹真有本事,原以为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娇女,没想到哄起权贵的本事信手拈来,能把阴晴不定的王循哄得服服帖帖,也不枉长了一张绝色的脸蛋。倘若真的能成王家主母,不但报了谢如晦的断财之仇,也让这个傻妞报了我们云家的养育之恩。
云喜耸了耸双肩,故作轻松,微微一笑,“哥哥,王公子都说了不必拘谨,你就不要像个夫子似的念念叨叨。”
王循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扯到跟前,眸色深沉,“你当真不是做戏,敷衍我的罢?”
第127章 你讨厌我吗?
云喜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抽回被他钳住的手,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力道只会越来越紧。
两人就这样僵在半空之中。
王循眸光微暗,露出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沙哑着道:“回答爷。”
云喜身体微颤,对上他那双招人又摄魂的桃花眼,唇角轻扬,“王公子,奴家觉着家常饭应当是有说有笑才是。”
王循一声轻笑,说道:“此言有理。”
云喜扯了扯嘴角,缓缓道:“所以王公子不能只喝酒,也得吃点菜不是。”
“王公子,王公子的叫,倒是叫得咱们生分了。”王循那鼻梁上的桃花眼蕴着一丝喜色,“喊爷的名字罢。”
云喜迟疑了片刻,低垂眼帘,“王……”
王循应了一声,“嗯?”
“王循。”
她念得又快又短促,好似嘴里含了块热山芋,忙吐出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云喜那张窘红的小脸落入王循眸中。
令他心头的思绪一下复杂起来,旋即邪魅一笑,“你这一叫,爷的骨头都被你叫酥了。”
赤裸充满春色的话,如一道闷雷,轰地一声在她耳边响起,害她又恼又无地自容。
云喜秀眉微皱,咬了咬唇瓣,道:“王循,你说什么呢……”
说罢,偷偷给云衍递了一记眼色。
云衍仿佛没看见,俊容当即冷了几分。
王循神情不以为然,“你知爷在外的名声,爷想怎样就怎样,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云儿,爷不像燕王世子,不解风情,像一块冷冰冰的冰鉴,能冻死个人。”
他静静地像凝视她,似乎在观赏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珍藏品,又挑眉问道:“小云儿可还记得在王府时的落水?”
云喜忐忑地点了点头,“奴家记得。”
心里暗道:这厮不会是想让她以身相许罢?
王循看着她,舒展剑眉,半晌方道:“那你躲爷做甚,爷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小没良心的东西,害爷一直都在找你。”
云喜莫名的怔了怔,他找她做什么?
怔愣之间,听到对方小声问她道:“小云儿,你讨厌爷吗?”
云喜温言,回过神来,点点头旋即又猛地摇头,“没……奴家没有讨厌王公子。”
“嗯?”王循蹙眉警示,眼里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郁色,“叫爷什么?”
云喜默然半晌,对上男人那深声如蚊呐地道:“王循。”
王循笑道:“孺子可教也。”
云喜脸上一热,慌乱地移开视线,看向满桌菜肴。
心里思忖着王循也没有那么难对付,自己稍微服软一点,他便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比春风十里的桃花还要好看。
“那……云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王循你可要把碗里的菜吃光。”
王循当即浑身如过电一般,如初尝情事的少年郎,眸中不禁划过一丝笑意,拿起箸子爽快地开吃起来。
被王循放开手的云喜急急忙忙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是夹菜,又是斟酒地尽量让他满足。
云衍见两人的关系不算太僵硬。
热络地站起身来给王循倒热酒,给云喜倒热茶。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换了茶壶中的一个开关,给云喜倒上了混了合欢粉无色无味的白茶。
王循和云喜确实都喝了。
云喜吃到一半时,身体有些发烫,且最私密的地方像被蚂蚁般啃噬得难受,发麻。
她摩挲着茶盏沿口,蹙了蹙眉尖,身体的反应直观地告诉她。
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原本灵动狡黠的双眸瞬间冷了几分。
云喜抬眸看着云衍,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哥哥,云儿有事要跟你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云衍摇头,云喜双颊因为体内的缘故,红得滴血,又听王循道:“小云儿,有什么是爷听不得的,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云喜胸口闷痛起来,心脏如坠冰窖,难以呼吸,那话怎么能当面质问!!!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哥会对自己下狠手,可体内的药效越来越烈,连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明晃晃的身体反应,是最确实的证据她不能当看不见。
云衍淡淡地道:“云儿,你是阿娘最听话的孩子,也是哥哥唯一的最疼爱的妹妹,你想说什么话就说罢,好事坏事哥哥都能听进去。”
云喜眼皮一跳,那么丢人的事,她怎可能说出口。
现在的云衍在她看来,满脸皆是巴结之色,毫无亲情可念。
当下气氛凝滞,近乎零下冰点。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罢了。”
王循见她眸光微闪,似有要紧之事,沉着声道:“说!”
她被这把冷若冰霜的声音吓得泫然欲哭,憋着眼泪,咬碎银牙,忙道:“没有,奴家都说了是一桩小事,女儿家的事情说出来够难以启齿了,又怎能告诉一个外男。”
王循闻言,转身看她,发现她欲哭不哭,心里一惊,突然笑道:“外男?爷可是你的……”
“诶,别!”云喜真的怕了他,尴尬地攥紧手道,“你别说那事。”
第125章 替身罢了
王循满脸嗤笑之意,幽幽道:“你以为你哥当真不知道爷与你的事?你太天真了小云儿!”
云喜听得脑袋嗡嗡直叫,她低垂着双目,咬紧了唇,锁住眸中眼泪,口中喃喃道:“你们……为什么……你们是想……”
逼奸二字如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顶得她双眸发酸。
云衍始终端着一副温柔稳重的模样,微笑着问:“云儿想说什么?”
“……哥哥。”云喜终于鼓起勇气,逼视着他,冷冷一笑问,“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还是我的亲哥吗?”
云衍喜怒不形于色,回道:“云儿,长大了,可不能再这般小孩心性。”
“嗬!”云喜的脑子越来越热,再耗下去,她恐怕要死在这里。
短短地一刹那,心情反反复复,恍若过了十几个光景。
她不再低眉顺眼,斩钉截铁地说了四个字,“我!要!回!去!”
“回去?”王循那琉璃一般的眼珠闪过一抹讥笑,“小云儿,你觉得你进来这里,就能回去吗?”
云喜身体炙痒,面色泛着异常的红润,像化了一个艳丽又绝美的妆容。
她睃巡一圈,发现鹂娟不在,瞳孔猛地缩了缩,“鹂娟呢!哥哥,你把鹂娟藏哪了?”
不应该啊,鹂娟身手不凡,不可能被他们……
王循面庞绷紧,方才的好心情被她眼里的厌恶一扫而尽。
他眼神寒戾,怒气勃发,对着她放出狠话道:“想走……就得伺候爷舒服了,否则当场要了你!”
云喜面色凝固,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看着王循,颤抖着嘴唇,“……你。”
她被当下的处境气得说不上一句话。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被亲情冲昏了头脑,被人卖了还喜滋滋地给人数钱!
恨不得把昨日的自己敲晕算了。
王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娇唇咬得发白,如受伤的惊弓之鸟。
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安慰她,却被她冷心冷冷脸地躲开。
他黝黑的眼眸烧起熊熊烈火,压着上翘的眼尾,语气冰冷,“爷与你的事人尽皆知,他燕王世子夺人之妾,爷抢回来怎么了,他不能给你的当家主母,爷都能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喜拔高声音,恨得双眼冒火,道:“王循,我赌你你不会!”
“嗬!”王循神色凝重,“那爷告诉你,爷偏偏就要!”
云喜笑了,笑得难以自抑,眼睫颤了颤,泪珠子从眼眶溢出,“你怎么敢啊……与你有婚约之人是燕王府的五小姐,乃皇室宗亲!”
她像受了伤的小孩,立即竖起尖锐的保护伞,倔强地与王循对峙。
戳破他那糖衣炮弹下的谎言。
王循心下了然,注意到她微微红肿的双眸,如断线的珠子扑籁籁掉落的眼泪,旋即压住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哭笑不得地道:“你在哭什么,不就是介意她吗?”
在他心里,那娇蛮跋扈的谢五小姐不值一提。
哪有他眼前的小云儿温柔体贴,合该老天爷怜悯他思念深切,把深肖怜儿t的人送到他面前来,他发誓他不会再丢下“怜儿”不管了。
云喜抹了抹落下来的眼泪,稳住心神,不带别样情绪,道:“王循,你口口声声说要非我不可,可你心里只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罢了。”
云衍听到这话,当成呵斥,“云儿,说什么呢你!”
云喜对上他,才款款说道:“我说的是事实,难听的话就是这么不好听的了。”
王循气得双目发黑,胸口此起彼伏。
没想到云喜还是个小辣椒,生起气来跟怜儿一模一样,他走上前一步,捏着她的脸,像捏着一个怒气腾腾,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兽。
云喜发出嗯嗯之声,隐去眉眼间常有的温柔,她用手捶打他的胸膛,而王循则往桌面上大力一扫,各式各样的菜悉数坠落在地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
他将她按在桌上,对她施力,痛得她紧蹙眉头,双脚本能地朝他踢去。
王循冷着一张脸,颧骨赤红,盯着云喜道:“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这张脸确实能让爷为之倾心,要不是你这张脸,爷能立即毁了你!”
云喜眸中溢出泪来,她缓缓闭上双目,无所畏惧,突然安静得让人害怕。
她十分清楚,这些能翻云覆雨,指鹿为马的权贵,能将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子轻而易举地弄死。
她越是挣扎越是激怒他。
不如不挣扎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循凑上前,距离亲昵,与她鼻尖对鼻尖,哑着嗓子道:“小云儿,你在燕王世子身边学到的那一套功夫,用在爷身上,算你有长进有本事。但爷今日就告诉你,燕王世子能给你的,爷都能给,他不能给的,爷也能给,这就是爷跟他的区别。”
言罢松开她。
恢复平常那副风度翩然的状态。
云喜捂着胸口,喉咙似乎有个东西卡住,怎么吐都吐不出来,忙抽出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
王循见她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心里生疼,旋即又绷紧脸,极其艰难地道:“怎么回事,你身子怎么了?”
云喜原是旁若无人地干呕,听到王循的声音登时吊起嗓子眼,连忙摆摆手,找个由头,“没事……被你掐得难受罢了。”
王循眉头微挑,言笑晏晏,语气却满是嘲讽,“是被爷掐得难受,还是你自个儿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疾。”
云喜高估了王循的人品,她定定站着看向他,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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